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娘子,妙不可言 作者:欢城 前世被人陷害,清白被毁,秦妙糊里糊涂的丢了一条命。 重生之后,她还是忠勇侯府那空有美貌没有头脑的草包小姐。 本想护住家人,报仇雪恨。 岂料圣心难测, 原本情深义重的皇帝姐夫突然看上了她这个草包。 竹林一夜,她被自己的亲姐姐陷害。 一夕之间,秦二小姐突然暴毙,秦氏女入宫承宠。 姐妹情VS君王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秦妙一心想要护住姐姐,不惜委身镇国公,只为了保住姐妹平安。 明面上,她是圣上的妃子, 但实际却夜夜与镇国公牵扯不清。 ****** 他见过许多美人,但能记住的,只有秦妙一个, 艳丽的仿佛三月的桃花, 轻轻一捻,就能揉碎在掌心。 从见秦妙第一眼起,他就恨不得撕碎了这个女人。 入V后,日更六千,求收藏,求推荐?(^?^*) ==================   ☆、第1章 狭路相逢   春光融融,马车平稳的在官道上行驶,秦妙倚靠在软枕上,沉沉睡去,秀气的鼻尖上溢出一丝汗,一旁守着的大丫鬟海棠看见了,用扇子轻轻扇了几下,这才凉快了些。   碰!   马车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猛地震动起来,原本熟睡的秦妙咕噜噜的滚到地上,幸好车厢里铺了波斯进贡的羊毛毯,这才没有摔伤。   “小姐!您没事吧?”   听到海棠的声音,秦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不是被处斩了吗?难道海棠这丫鬟也一并送了命?   睁眼打量着周遭,秦妙看着上好的流云纱,车壁上勾画着藤蔓,这花纹十分眼熟,想了又想,秦妙瞪大眼,死死抓住海棠的手腕,看着这丫鬟稚嫩许多的面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小姐!小姐?”   海棠被秦妙攥的生疼,但心中更是担忧,怕小姐发怒,又惹了祸,她们这些丫鬟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秦妙回过神,松开手掀开车帘,看见马车外有一个骑着枣红马的贵女,穿了一身儿正红色的裙衫,腰肢束紧,更显出丰盈的身段儿。   女子手中拿着马鞭,柳眉倒竖,鞭子仿佛淬了毒,狠狠甩在栽倒在地的罪奴身上,每抽一鞭子,就能连皮带肉的扯下一块,鲜血满地,那罪奴却一声不吭,真是个硬气的。   这女子名为赵芙蕖,乃是郡主之尊,平日里就与秦妙过不去,后来更是成了死敌。究其原因,正是因为秦妙毁了赵芙蕖的脸。   碰碰!   秦妙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回头扫了一眼悬在车壁上的长剑,说什么也不敢再动,只是将木桌上削水果的小刀藏在袖中,这才踩在杌子上,下了马车。   秦妙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襦裙,并无繁复的花纹,但架不住秦妙生了一副好容貌,发如墨云,肤如凝脂,凤眸之中透着几分艳色,当真是人比花娇。   看见秦妙这张脸,赵芙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撕烂了这贱人的面皮,也省的她成日里勾引男人!   “秦小姐,好巧。”   赵芙蕖就算再嫉恨秦妙,也不能做得太过,毕竟秦妙的亲姐姐可是椒房独宠的皇贵妃,这枕旁风最是好用不过,让晋文帝言听计从,连她这郡主之尊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秦妙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泼辣性子,此刻微微点头,笑看赵芙蕖,开口:   “臣女见过郡主,不知郡主今日为何在闹市中纵马,若是伤了人,该如何是好?”   赵芙蕖嗤笑一声:“伤了人?本郡主伤了谁啊?”   秦妙并未答话,上前一步,拉开水袖,露出雪白的皓腕,只见手腕处盘着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迹蜿蜒,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   鲜红与雪白交映,刺的人眼睛生疼。   赵芙蕖也没想到自己会伤着秦妙,当即便有些气弱,咬牙道:   “秦小姐,你可莫要诬赖本郡主。”   秦妙笑着摇头:“郡主说笑了,臣女好歹也出身侯府,自然不会做出这般不要脸面的事。”   ☆、第2章 罪奴的妄念   手腕疼的厉害,秦妙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伤,今日自己用刀划破了皮肉,伤口有些深,怎会不疼?   不过疼点才好,才能证明她不是在做梦,叛军没有攻入长安城,秦家也未曾家破人亡。   咬了咬唇,秦妙上前一步,面上透出几分冷意:   “不如郡主随臣女入宫一趟,让圣人评评理,也省的冤枉了郡主。”   一听这话,赵芙蕖脸色更加难看,长安城谁人不知,秦妙的亲姐姐秦馥乃是皇贵妃,最受圣人宠爱,那个狐媚子不知使出什么手段魅惑了陛下,让陛下对秦家青眼有加,连自己这个堂妹都远远比不上,事情要是闹到圣人面前,她绝对讨不到好!   赵芙蕖心中恼恨,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意,翻身下马,走到秦妙面前,仔细察看伤口,见着血流不止,低声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   秦妙凤眸中藏着一丝讥诮,她不想怎样,只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罢了。余光扫过栽倒在地上的贱奴,秦妙也不知怎的,突然发起善心,开口说:   “你把这奴才赠与我,今日之事就算了了。”   赵芙蕖扭头望着那贱奴,发现那贱奴衣衫褴褛,满身污秽,头发散乱将五官遮住,看不清面容,除了身材高大之外,也瞧不出别的特点,不知秦妙到底是看上这贱奴哪点了。   “你要说到做到。”   秦妙笑着颔首:“那是自然。”   赵芙蕖拧眉,翻身上马:“回府!”   待赵芙蕖离开之后,翠翘海棠两个丫鬟赶忙走上前,海棠手中提着药箱,看见秦妙手腕上的伤口,红了眼,赶忙用纱布包上,这两个丫鬟不通医理,但也清楚要先止血,否则失血过多,定会伤了元气。   等到伤口草草包扎之后,秦妙走到那贱奴面前,正好与男人对上眼了。这男人眸光如同深井,站在他面前,秦妙感觉自己像是面对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稍不留神,就会被吞吃入腹。   “你叫什么名字?”   秦妙的声音很好听,清冽之中带着一丝娇柔,好像拨弄琵琶的声音。   元琛眸光低垂,看见自己指甲里的污泥,哑声道:   “鄙贱之人,哪有姓名?”   女子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莲花香,不算浓烈,却沁人心脾。   离得近了,秦妙这才看见这罪奴右脸上有一块刺青,正是一个‘奴’字,看这样子,应该是罪臣之后。   挑了挑眉,秦妙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发了善心。   海棠走到秦妙身旁,担忧道:   “小姐,您手上的伤口还得快点处理,咱们先回府吧。”   秦妙点头,转身欲走,又听到海棠问:   “小姐为何要救下这罪奴?”   秦妙并未回头,踩着杌子上了马车,娇柔的声音才传来:   “只当日行一善了,回去给他治伤吧。”   抬头看着秦妙脚上那双镶了东珠的绣鞋,元琛嘴角勾起一丝讽笑,想着若是他将那双绣鞋给脱了,亵玩细白如玉的莲足,也不知这娇滴滴的小姐会如何动怒。   不过秦妙生的这一幅花容月貌,就算气的狠了,依旧是难掩的艳色,芙面绯红,想来也更添几分韵味。   ☆、第3章 父母   马车平稳的行走在官道上,秦妙握着自己受伤的手,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与赵芙蕖发生冲突时,不过刚满十六,但她明明记得自己死在了二十三岁那年的冬夜里,秦家满门抄斩,就连大姐,也是在揽月楼中与圣人一起引火**。   不过一闭眼的功夫,怎么会回到七年前?当真不是在做梦?   手腕处传来阵阵疼痛,秦妙却希望这疼痛能来的更猛烈一些,证明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的今日,秦妙性情娇纵,仗着秦家势大,她又有大姐宠着,竟然胆大包天,提剑将赵芙蕖的容貌给毁了,使得皇后卓云怡借机生事,责罚了大姐,让大姐在坤宁宫外足足跪了一整日,肚子里还未成形的孩子便小产了。   自此之后,大姐就伤了身子,即使圣人寻了再好的药材,医术再是精湛的太医,也未曾让她有孕。   闭了闭眼,她刚才没有毁了赵芙蕖的脸,是不是说明事情已经有了转机,她们秦家不会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因为失血过多,秦妙脑袋不算清醒,昏昏沉沉的回到了忠勇侯府。   刚一回到琢玉轩,海棠就去请了大夫,仔细将秦妙的伤口给处理了。小姐受了伤,自然是瞒不过侯府的主子们,秦妙本来还想歇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卓三步并作两步走入卧房,俊雅的眉眼处藏着一丝忧虑,即使年近四十,依旧风采不减,秦妙与姐姐秦馥的容貌,便是遗传自秦卓。   秦妙的母亲司马氏跟在秦卓身后,夫妻两个直接走到炕前,翠翘海棠见状,识趣的退后几步。   “乖女,你还疼不疼?爹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司马氏瞪了秦卓一眼,瞥见还有些渗血的纱布,心疼之余也不由有些奇怪,赵芙蕖到底也是郡主,怎会这么没规矩,伤着妙妙?   “你们先退下。”   听到夫人的吩咐,翠翘海棠自然不敢怠慢,连带着在房中伺候的四个二等丫鬟也鱼贯而出,整个卧房就剩下秦家三人。   “妙妙,你到底是怎么伤着的?”   司马氏面色沉凝,她原本是秀丽的面庞,此刻却显得有些冷肃,秦家三个儿女,最怕的不是身为一家之主的秦卓,而是母亲司马氏。   秦妙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好像掉了毛的孔雀,闷声道:   “娘,是我自己用匕首划的。”   秦卓瞪眼,心疼的捧着秦妙的手腕:   “你干嘛这么糟践自己?不知道爹娘会心疼吗?”   见着父母年轻许多的脸,秦妙此时此刻才真的确定自己是回到了七年前,想到秦家日后的景况,她不由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娘,你们别问了,我自己有分寸,嗝!”   司马氏刚想说你有什么分寸,但见着女儿哭的直打嗝儿,她哪里会不心疼,深吸一口气,才开口:   “你只要顾好自己就成,咱们秦家枝繁叶茂,还不用你以自伤的手段保全自己,她赵芙蕖不过是个郡主,不值当。”   ☆、第4章 招惹了野兽   秦妙扑在司马氏的怀中,哭了好一阵儿,好像要将心中的委屈都给发泄出来,过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才止住眼泪。   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秦妙偷看司马氏一眼,发现她紧抿着嘴,额角绷紧,显然还在生气。   扯了扯秦卓的袖口,秦妙沙哑着嗓子,开口:“爹,我想进宫看看大姐。”   司马氏眉头皱的更紧,低斥一声:“进宫干什么,你难道不知皇后早就看你大姐不顺眼,莫要再去给她添麻烦了!”   秦妙哪里是给大姐秦馥添麻烦,她是记挂着秦馥腹中的胎儿,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大姐肚子里的娃娃如今不过一月,太医都没有诊出来,就连秦馥自己也没有发现,最后才会遭了皇后的毒手。   “爹~”   秦妙摇晃着秦卓的手臂,小脸儿苍白如纸,就连菱唇都失了血色,秦卓最是心疼女儿,不忍拂了秦妙的意,转头看着司马氏,低声道:   “夫人,你就应了妙妙这一次,妙妙这都伤着了,要是心情不佳,伤口好的也慢。”   司马氏瞪眼,看着这父女俩相似的两张脸都带着期待,心中冒起一股儿邪火,偏偏又不好发作,只得咬着牙点头。   “去吧,只记得别给你大姐惹麻烦。”   秦妙点头如捣蒜,上天既然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定然要好好护住自己的家人,即使拼了这条性命,也不悔。   秦卓夫妻二人从琢玉轩中出来时,司马氏一把甩开秦卓的手,冷冷道:   “侯爷既然心疼妙妙,今晚就去睡书房吧。”   话落,看都不看秦卓一眼,带着嬷嬷往碧水阁走去。   秦卓见着夫人动怒,缩了缩脖子,半点儿也没有侯爷的威风,舔着脸追了上去,无论如何都不想一人睡在冷冰冰的书房之中。   父亲母亲走后,秦妙再也撑不住,沉沉睡去,而被安置在厢房之中的元琛,面前则出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你总算来了。”   黑衣人跪倒在地,眼见着元琛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眼中露出一丝羞愧,低声道:   “属下来迟,还望少主责罚。”   灯火昏暗,分辨不清男人的神情,只听他说道:   “没什么可责罚的,先带我离开这里,替身可安排好了?”   “由卯三易容成您的样子,留在秦府,想来不会为人发觉。”   元琛点头:“告诉卯三,好好护住秦妙,不要让别人伤了她。”   秦妙?   不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吗?少主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名声不佳的女子感兴趣?   黑衣人心中升起疑问,但因少主阴晴不定的性子,也不敢多问,只点头应了一声。   “还请少主放心,卯三定然会护住秦小姐。”   夜色深浓,沉睡中的秦妙并不知道她救回来的罪奴已经被掉了包,反正她救人不过是一时兴起,也没有将这罪奴给放在眼里,毕竟在秦妙眼中,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家人还重要的了。   即使重生一世,秦妙还没有学乖,招惹了野兽,可不是轻易能挣脱的。   ☆、第5章 心头肉   秦妙的伤口不算深,又有丫鬟精心伺候着,不到三日伤口就已经结痂,虽然还没好全,但秦妙已经心急如焚,已经是等不及了,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关雎宫之中,看到秦馥才能放心。   这一大早,秦妙便吩咐海棠备车,准备入宫。   重生一世,秦妙脾气远不如上一世娇纵,但海棠翠翘这两个贴身丫鬟仍是有些发憷,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秦妙这才温和了三天,自然不能让这两个丫鬟放心,因此对待秦妙的吩咐,海棠可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不敢生出半点儿岔子。   对于海棠翠翘这两个丫鬟,秦妙还是挺满意的,在前世里,即使最后秦家落魄,这两个丫鬟依旧伺候在她身边,不敢生出半点儿歪心思,十分忠心,比那些吃里扒外的贱骨头不知强上多少。   坐在马车上,秦妙吃着去了核的荔枝,想到秦馥过分纯善的性子,就觉得一阵头疼。   善良不是坏事,但秦馥现在身为皇贵妃,日日待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若还像闺阁小姐一样天真,就会生出祸事。   幸好圣人对秦馥情根深种,小心庇护着,这才没让秦馥出事。   即便如此,圣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秦馥身子骨儿弱,当年为了秦妙跪在坤宁宫前三个时辰便小产了,之后伤了根本,再也没能怀上。   此事就仿佛一根刺一般,死死扎在秦妙心头,即使秦馥不怪她,秦妙都恨上了自己,若非她鲁莽,毁了赵芙蕖的脸,也不会酿成大错。   心头涌起一股酸涩,秦妙咬唇,过分艳丽的眉眼处露出一丝羞愧。   马车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停在了神武门前,因司马氏早就往关雎宫中递了帖子,秦妙刚一下马车,就看见神武门前站着一个颇有些面熟的宫女,正是秦馥的心腹------紫茹。   紫茹冲着秦妙福了福身子,素净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笑意,扶着秦妙,笑道:   “二小姐快随奴婢来,皇贵妃可想你想的紧了!”   秦妙脚步不停,嘴上问道:“姐姐身体如何了?”   “皇贵妃一切都好,还请二小姐放心。”   关雎宫离着养心殿极近,当年秦馥入宫时,圣人特地选了这么一处宫室,更名关雎宫。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仅凭着关雎宫的宫名,便能知道秦馥到底有多受宠,也怪不得身为皇后的卓云怡会对其嫉恨非常,恨不得将秦家人杀之而后快。   走了约莫两刻钟,秦妙终于入到了关雎宫内,入了偏殿,她一眼便看见坐在贵妃榻上的秦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宫装,粉黛未施,皮肤却仿佛凝脂一般,菱唇朱红,乌发用和田玉制成的步摇盘起,秋水剪瞳,更显清丽。   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正是如此,也怪不得当年圣人只在墙头看了一眼,便对秦馥情根深种,不顾众人的反对,也要将她迎入宫中。   这种柔情似水的女人,从古到今,都是男子的心头肉。   ☆、第6章 三月桃花香   秦妙走到秦馥面前,心头涌起一股酸涩,偷眼瞧着秦馥依旧平坦的肚子,颤声道:   “大姐。”   看见秦妙眼眶微红,秦馥有些急了,赶忙抓住秦妙的手,问: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人欺负咱们妙妙?让你受委屈了?”   秦馥一向是柔婉的性情,也并无什么心计,所以秦妙与赵芙蕖的争执在刻意隐瞒之下,秦馥并不知情。   摇了摇头,秦妙低声开口:“我只是想大姐了,也想紫茹做的清蒸鲈鱼。”   抬手点了点秦妙的鼻尖:“你个小馋猫儿,哪里是想我,明明就是想鲈鱼。”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秦馥仍是吩咐紫茹亲自下厨,姐妹两个坐在偏殿中,没过一会儿,便见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走到偏殿之中,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子,也不知其中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小太监跪倒在地,答道:“回娘娘的话,这是苏州送上来的桃花香,以三月的桃花汁子熬制而成,味道极好,陛下觉得娘娘会喜欢,这才吩咐奴婢给送了过来。”   一听桃花香三个字,秦妙面上的笑意陡然凝固住了,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桃花香可不仅仅是用桃花制成,其中掺了不少分量的麝香,大姐当年小产,想来也是少不了这香料的功用。   不过以晋文帝对秦馥的宠爱,又怎会忍心毁了秦馥的身子?毕竟在前世里,他们二人可是一同葬身火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秦馥眼角的柔情,秦妙两手死死攥住袖襟,只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妙妙,怎么了?”   听到秦馥的声音,秦妙强挤出一丝笑容,压下心中的慌乱,只盼着晋文帝是真心对待大姐,否则若只是将她视为玩物,恐怕这一胎仍然保不住。   “没事,只是饿的紧了。”   关雎宫的宫女已经将桃花香放在青花缠枝香炉中点燃,闻到这不算浓烈的香气,秦妙坐立难安,好在过了不久,紫茹便回到偏殿。   “娘娘,二小姐,午膳已经做好,快去膳房吧。”   秦妙低垂眼帘,走到秦馥身旁,抬手轻扶着她的手臂,姐妹二人刚刚走入膳房,就听到略有些刺耳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晋文帝身量颀长,面容清俊,如今不过而立之年,正是男子最好的时候,今日他穿了一件黑底红纹的常服,面带一丝笑意,十分柔和,让人升起一丝如沐春风之感。   明明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却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般无害,原本就有些违和。   “臣女见过陛下。”   秦妙冲着晋文帝福了福身子,修剪得宜的指甲狠狠抠住掌心,剧烈的疼痛让秦妙脑袋清醒几分,面上才能不露破绽。   “妙妙不必多礼,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作甚?”   秦馥笑了笑:“规矩不可废,妙妙本就是无法无天的,陛下可莫要再惯着她了。”   三人一同落座之后,紫茹也将刚刚蒸好的鲈鱼端了进来,一股扑鼻的香气弥散开,还没等到鲈鱼上桌,秦妙便看见秦馥一手捂着嘴,不住地干呕着。   ☆、第7章 穿肠药   晋文帝眉宇紧拧,面上带着担忧之色,黑眸却深不见底,开口:“馥儿,可是哪里难受?”   “快宣太医!”   关雎宫中伺候的奴才自然是不敢违拗圣人的吩咐,飞快的奔了出去。见着秦馥这幅模样,秦妙心如明镜,知道姐姐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是害喜而已,只是……这一胎能否保住,她也不确定。   因为秦馥身子弱,太医隔三差五的就得往关雎宫中赶,今日也不例外,没过多久,时常为姐姐请脉的徐太医便步履匆匆的走入膳房,在桌上摆了脉枕,仔细地察探脉象。   偷眼瞧着晋文帝,以往秦妙觉得他对姐姐情根深种,但今日看来却有许多不妥之处,若真是爱之入骨,前世里皇后害的姐姐小产,为何还能稳坐凤位?   所谓椒房独宠,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徐太医冲着晋文帝叩首,面带喜色:“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孕了!”   “有孕了?”   秦馥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即使二十出头了,她依旧是有些单纯的性情,一方面是因为忠勇侯府娇惯着,一方面可能就是由于眼前的帝王一手造成的。   抬手轻扶着平坦的小腹,秦馥心中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入宫五年,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原本还以为自己没有福分,却未曾想到不过眨眼的功夫,孩子便来了。   “有孕了。”   晋文帝面上并无喜色,阖宫之中,并无皇子公主,但晋文帝也并不心急,对于一个年近三十的皇帝而言,当真是有些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之前秦妙还认为晋文帝对秦馥有一丝真心,到了此刻,她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在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怀孕的消息后,还能表现的如此冷漠,不带一丝欣喜,除非不爱,秦妙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是了,若晋文帝真爱重秦馥,又怎么舍得让她背负着妖妃之名,遭受天下人的唾骂?秦馥真心错付,受到千夫所指,实在是冤枉的很。   所谓椒房独宠,不过是穿肠药,刮骨刀罢了。   闭了闭眼,秦妙笑出声来:   “陛下,姐姐怀有身孕,您可得好生奖赏她!”   听到秦妙的声音,晋文帝这才回过神来,眉眼处的阴霾之色如冰雪消融,揉了揉秦馥的耳垂,点头道:   “自然要好好赏赐,毕竟馥儿怀的可是朕的骨血。”   想到偏殿之中燃着的桃花香,秦妙咬牙,开口道:   “陛下,臣女听闻怀孕之人身子弱,用不了香料,您今日赏赐的桃花香臣女喜欢的紧,放在关雎宫中也是可惜了,不如赏赐给臣女如何?”   见秦妙讨要桃花香,晋文帝面色不变,笑着颔首:   “妙妙言之有理,等会你回到忠勇侯府时,那一匣子桃花香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秦妙笑的眉眼弯弯,心脏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死死攥住,即使没了桃花香,深宫之中阴险毒辣的手段依旧层出不穷,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姐姐与她肚子里的孩儿?   ☆、第8章 男人的通病   秦馥害喜的状况有些严重,这一道清蒸鲈鱼自然是直接撤了下去,换上了几道清淡不油腻的小菜,因为心里藏着事情,秦妙胃口算不得好,好在一屋子的人关注着秦馥的肚子,秦妙的反常也无人在意。   捧着一匣子桃花香,秦妙回到了忠勇侯府,她心中清楚的很,即便桃花香中真掺了麝香,此刻在她手上的这一盒也不会有问题。   走入琢玉轩,秦妙只觉得身心俱疲,重生一世,她原本以为应该能护住家人,却未曾想到人心难测,圣人的态度还不分明,只希望是她猜错了,晋文帝对姐姐还有一丝怜惜,能护住秦馥腹中的孩子。   “海棠。”   秦妙唤了一声,将手中的木匣子交给海棠,吩咐道:   “把香炉中的香料换了,这是陛下赏赐的。”既然是御赐之物,秦妙即便不喜,面上也不能显露出分毫。   海棠应了一声,按着秦妙的吩咐做了,不一会儿,主卧内便升起了一股清淡的桃花香,煞是好闻。   “备水,我要沐浴。”   进宫一趟,秦妙发现秦家的处境极为不妙,她原本就不是聪明绝顶之人,圣心难测,又哪里能分辨出晋文帝的心思?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养心殿。   晋文帝端坐在软塌前,堂下跪着一个相貌普通的太监。   “陛下,秦二小姐很喜欢桃花香,刚一回府,就换了香料。”   晋文帝没有抬头:“是吗?她喜欢就好。”   “她喜欢就好?陛下的兴致当真不差,也怪不得,毕竟秦家二小姐可是难得的美人。”   皇后卓云怡也在养心殿之中,望着帝王那张清俊到冷淡的面容,心中十分恼怒。   眉头一皱,晋文帝淡淡开口:“皇后多虑了。”   “但愿如此吧,毕竟比起秦馥,秦妙那张脸生的才更好,也更像......”   将手中的狼毫放在笔洗上,晋文帝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皇后!”   见着晋文帝动怒,卓云怡也不敢再放肆,不过到底是有些不忿,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着。   两手握拳,想到秦馥肚子里那个贱种,卓云怡精致的面颊微微有些扭曲,莲步轻移,走到晋文帝面前,玉手轻轻搭在男人的肩头,吐气如兰:   “陛下,秦妹妹如今已经有孕了,可是中宫却无嫡子,都怪臣妾的肚子不争气,不能为您绵延后嗣。”   晋文帝一向喜欢柔顺的女人,见着往日要强的皇后服了软,心头不由升起一丝怜惜,大掌轻扶着女人的面颊,低声说:   “皇后无需自责,只是缘分不到而已。”   水蛇般的手臂缠上晋文帝的脖颈,皇后眼中流露出一丝脆弱,配上那张艳丽的脸,别有一番韵味。   晋文帝心中一动,手臂环住皇后的腰肢,让女人坐在他怀中,两唇相接,二人的呼吸声不由粗重了几分。   男人眼中泛起红丝,将皇后打横抱起,大阔步走到龙榻前,养心殿之中的太监识趣的将烛火吹熄,暧昧的响动不断传出。   关雎宫中,紫茹站在对镜梳妆的秦馥面前,低声道:   “娘娘,皇后今夜留宿在养心殿之中。”   秦馥微微点头,眸中好像蒙了一层水雾,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过后,晋文帝了无睡意,披上外衫,他走到案几前落座,想要提笔批阅奏折,却无从下笔,思绪纷飞,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秦妙那张艳丽的脸,朱唇贝齿,肤白如玉。   诚如皇后所言,比起姐姐秦馥,秦妙的容貌更美。   十六岁的小姑娘,正是最好的时候,犹记得当年她姐姐入宫时,秦妙不过豆蔻年华而已,看不出长大后会出落的如此标致,比起皇后那个所谓京城第一美人的妹妹,强了不知多少。   卓云澜是卓家的三小姐,被京中的才子称为第一美人,晋文帝也见过几次,美则美矣,却仿佛玉雕,没有半点儿鲜活气儿,哪里比得上秦妙这朵娇艳的牡丹,令人神魂颠倒。   一把将案几上的奏折推开,晋文帝在案几上铺了一张宣纸,想着秦妙的眉眼,一笔一笔的将艳丽的美人画在宣纸之上。   站在晋文帝身后的大总管福德,仿佛木头桩子一般直直站着,面上的笑模样半点儿未变,眼神不敢乱瞟,极为恭顺。   福德从晋文帝幼时起便伺候在他身边,也算是老人儿了,最是了解圣人的性情,福德心中明白,按着如今的景况,恐怕要不了多久,秦家的贵主子又要多出一位了。   美人难得,只可惜轻易不能到手。   对普通男人而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正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晋文帝身为天下之主,若他手段强硬,自然也能将秦妙纳入宫中,只可惜心不甘情不愿的,到底是失了味道。   而且秦馥在晋文帝心中亦是有些分量,想到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他心头一紧,也不知馥儿知道他与皇后共赴**之后,会哭成什么样子。   ☆、第9章 翠翘   秦妙此刻还不清楚,她那皇帝姐夫已经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自打在关雎宫中发现了桃花香后,她就恨不得直接住在关雎宫,时时刻刻都待在大姐身畔,也能护着大姐与小外甥。   只可惜秦妙身为忠勇侯府的嫡小姐,若是在关雎宫中常住,恐怕也回引出风言风语,他们秦家虽说早就没有脸面了,但大哥秦湘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总归还是要注意着些。   一连过了小半个月,秦妙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不过留下一道蜈蚣似的伤痕,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更加狰狞可怖。   好在秦馥极为受宠,赏赐下来的稀罕物件儿不在少数,凝翠膏就是其中一样,只要涂在伤口处,这疤痕会一日一日的变浅,最终消失无踪。   春夏交替的时节,雨水也下的比去年多些,下了一整夜的暴雨,气温骤降,秦妙坐在妆匣前,由海棠给仔细梳妆。   “小姐,您之前带回来的贱奴,昨个儿没了。”   秦妙微怔:“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话一出口,秦妙便想起那贱奴身上的伤口,即使请了大夫前来诊治,也不容易救活,能挺这些日子,也算是不错了。   抿了抿唇,秦妙说:“你吩咐小厮把人好生安葬了吧。”   环视一周,秦妙没见着翠翘那丫鬟,定然是去新主子面前献殷勤了。   心中升起了一丝讥讽,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本想给翠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熟料狗改不了吃屎,前世里翠翘在此时就被赵芙蕖给收买了,想必现在也是这个情况。   “翠翘呢?”   海棠秀丽的面庞露出一丝难色,咬了咬唇,扑通一声,突然跪倒在秦妙面前。   “小姐,翠翘近来有些不妥之处,还望小姐能饶恕她这一次。”   海棠平日里模样显得有些严肃,但实际上最是心软,好在她足够忠心,临死也护着自己。   抬手将海棠给扶了起来,看着这丫鬟通红的眼眶,秦妙低声道:   “海棠,你知道翠翘是去做什么了?”   摇了摇头,海棠只知道翠翘近来手头宽松了不少,她有个赌鬼兄弟,以往省吃俭用,月钱都贴补了娘家,但最近翠翘却没有去账房支银两,想来想去,应该是出了问题。   将翠翘近来的反常之处尽数吐露出来,海棠也送了一口气,生怕翠翘对小姐不利。   秦妙点头,前世里,翠翘就是受了赵芙蕖的指使,让她在大婚前夜失了清白,使得秦妙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与易灵均的婚事也不了了之。   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秦妙两手握拳,心中一阵酸涩。   即使自己并非完璧,易灵均仍是想要娶她过门,愿意爱她敬她一世,但自己到底是不配。   眉眼处流露出一丝冷漠,秦妙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不会对背叛自己的人心慈手软。   “等翠翘回来之后,便罚她做一个三等丫鬟吧。”   秦妙也不急着收拾翠翘,等她成了三等丫鬟后,对于赵芙蕖便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且在忠勇侯府中更是不受待见,一枚弃子,恐怕日后也不会好过了。   海棠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小姐能留翠翘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若是自己再得寸进尺,又与翠翘有何差别?   ☆、第10章 三等丫鬟   翠翘过了申时才回到琢玉轩,日头西斜,因翠翘是秦妙身边的一等丫鬟,平日里最是受宠,所以即使晚归失了规矩,也没人不开眼的责罚她。   刚要迈进主卧,翠翘就被海棠给拦住了。   瞪了海棠一眼,翠翘怀中藏着几张银票,此刻自然是有些心虚。   “你拦我作甚?还不去伺候小姐?”   海棠抿了抿唇,眼眶仍显得有些红肿,哑声道:   “小姐说你不知规矩,已经将你贬为三等丫鬟,以后也不必再在琢玉轩中伺候了。”   面色陡然苍白如纸,翠翘觉得自己听错了,小姐一向最信任自己,怎会……怎会将她贬为三等丫鬟?   想到自己今日与淮安王府的下人接触,翠翘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柱弥漫开来,小姐她,是不是知道了?   一把推开海棠,翠翘急声说:“让我去见见小姐,她定然不会这般无情!我可是打小儿就伺候在小姐身边的,即使我做错了事情,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见着翠翘闹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就拉住她,力气大的很,半点不留情,全然看不出平日里伏低做小的腌臜样儿。   看见翠翘如此不知悔改,海棠也有些心冷。   “小姐不会见你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海棠看也不看翠翘,就直接转身回到了主卧,那些粗使丫鬟见状,对翠翘更是不客气,用抹布堵住嘴,将人拖出了琢玉轩。   院子里的动静不小,秦妙看着铜镜里的二八少女,用螺子黛描了描眉。   海棠咬唇,问:“小姐,日后您身边的一等丫鬟就剩下奴婢一人了,也该再添一个。”   秦妙点头:“我明个儿去问问母亲,她那儿也许有合适的人选。”   转眼看着海棠,秦妙也有些心疼这丫鬟,道:   “你先下去歇着吧,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   海棠胡乱点点头,福了福身子,就直接下去了。   第二日,秦妙带着海棠去碧水阁给司马氏请安,司马氏身为侯府主母,对昨日之事自然是一清二楚。   端丽的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司马氏瞧见秦妙面色如常,也没有再惯着翠翘那个吃里扒外的丫鬟,不由暗自点头。   “既然翠翘成了三等丫鬟,你身边也缺人手,让雪茹去伺候着,这丫鬟细心的很,是个不错的。”   司马氏看人极准,当年秦卓还未继承爵位,在侯府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大公子罢了,司马氏身为相府千金,仍旧下嫁与他,转眼过了二十多年,夫妻恩爱,秦卓身边连个暖床丫鬟也无,让京城之中的贵夫人是又嫉又恨。   既然母亲都说雪茹是个好的,秦妙自然是相信的。   端起茶碗,司马氏又道:   “昨个儿管事从牙婆手里买回了不少丫鬟,你要是有看着顺眼的,就先调教着,反正身契在手里,要是生出异心,发卖了就是。”   秦妙的确是想选几个可用的人手,海棠虽说忠心,但性情却太软,如今秦家处境不妙,还是有手段的人用起来才方便。   秦妙笑了笑,冲着司马氏眨眨眼:   “那就麻烦母亲陪妙妙去挑一挑了。”   ☆、第11章 探花郎   秦妙扶着司马氏走到院中,因得知夫人要为小姐选丫鬟,管事早就带着新买来的丫鬟站在院中,一共十二人,收拾的还算干净,其中最大的不过十五六,最小的也才十岁出头。   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些丫鬟,秦妙直接略过那些年纪小的,倒是瞧中了一个模样清秀的。   走到这丫鬟面前,秦妙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丫鬟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但却没忘了规矩,答道:   “回小姐的话,奴婢小名猫儿。”   “这是什么名字。”秦妙哑然失笑,见这丫鬟眉目清明,觉得倒是个不错的,转眼望着司马氏,见母亲微微点头,秦妙说道:   “日后你就去琢玉轩伺候吧。”   听到这话,猫儿,或许应该叫她卯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去,当日她奉命保护秦小姐,但因为罪奴身份低微,根本没机会接近正主儿,无奈之下,必须使出假死的方法,金蝉脱壳,赶上忠勇侯府选丫鬟,这才能够凑在秦小姐身边。   随后秦妙又选了三个小丫鬟,将这四人交到雪茹手中,仔细调教着,这才回到了琢玉轩。   回到主卧之后,秦妙取出纸笔,直接取了四个名字,分别是秋白、忍冬、金银、青黛。   秦妙对那个叫猫儿的小丫鬟还挺上心的,就将金银这个吉利的名儿给了她,别人都想不到,秦妙这生在富贵乡的娇小姐,最喜欢的却是这黄白之物。   如今海棠与雪茹是琢玉轩的一等丫鬟,贴身伺候着秦妙,雪茹年纪比海棠大上几岁,已经满了二十,新买来的四个小丫鬟经过雪茹的调教,不出一月,基本的规矩全都记住了。   金银在其中是最为出挑的,虽说名义上不过是二等丫鬟,但却经常贴身伺候着秦妙,显然很是得宠。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五月,殿试刚过,京城又热闹起来,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探花郎易灵均。   话说这易灵均才学比状元也不差分毫,但因为容貌生的太好,探花之名才能配得上他的容貌,因此,晋文帝钦点易灵均为探花。   “小姐,听说探花郎模样俊的很。”   听到海棠的声音,秦妙脑海中浮现出易灵均的模样,他的确是十分俊秀,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书画双绝,也不知惹得多少女儿家丢了一颗心。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倒是想见见这位探花郎。”   正在倒茶的金银竖起耳朵,想到那个俊的过分的探花郎,她不免有些担心,小姐可是未来的少主夫人,若是对探花郎动了心思,恐怕自己会被少主给剥了皮。   “听说过几日卓小姐会举办一场诗会,也不知探花郎会不会去。”   海棠口中的卓小姐正是卓云澜,也就是当朝皇后的亲妹妹,卓家的女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卓云澜自然也不例外。   前世里卓云澜对易灵均一见倾心,自己被歹人毁了清白,她卓云澜却日日追着易灵均不放,想到此处,秦妙心中有些犯膈应,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卓云澜接触易灵均,她不配!   ☆、第11章 四物汤   秦妙唇角勾起一丝讽笑,取了用蜂蜜熬成的口脂涂在唇上,低声说:   “到底也是京城第一美人,想必也会有不少人给卓云澜的面子。”   听到小姐直呼卓云澜的名字,金银心中就有数了,清楚自家主子定然与卓家小姐关系不睦,否则也不会如此。   将茶盏送上前,金银面上一片娇憨:“小姐,京城第一美人有多美?能美的过小姐您?”   捏了捏金银的小脸儿,秦妙笑的凤眸微眯,面颊透出薄红,当真是极为娇艳,金银看着都不由晃神,偏偏京城里那些酸儒们口不对心,因为卓云澜颇有才名,就将她奉为京城第一美人,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金银也是佩服的很。   “你不懂,这世上虚伪的人多了,不必为他们劳神费心。”   若说前世里秦妙还对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有些执念,但她死过一回后,早就清楚儒生们究竟有多虚伪,嘴上敬重卓云澜的才华,暗地里却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们秦家出了一个妖妃,儒生们又怎会夸赞她这妖妃的妹妹?   “这诗会好没意思。”   秦妙不会作诗,也不是愁肠百转的性子,对诗会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偏偏易灵均有可能去到相府,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未免也有些可惜。   金银揉按着秦妙的肩膀,试探着问道:   “那咱们不去了?”   “去!”   秦妙猛然坐直身子,即使她跟易灵均前世里有缘无分,但也不忍易灵均这样清隽俊逸的男子被卓云澜这个歹毒妇人给糟蹋了,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金银暗道不妙,看来小姐还真是对那探花郎上了心,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少主?   小丫鬟心中焦急的很,偏偏秦妙这主子半点儿没觉得不妥,冲着雪茹吩咐一句:   “派人去锦绣坊知会一声,让她们赶紧把裙衫做出来,蜀锦都送去好到两个月了,再不麻利些,那花样都过时了。”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想到易灵均为自己作画的模样,秦妙眼中的笑意更浓,二八少女的娇羞将重生的阴霾都驱散不少。   ******   现如今,秦馥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两月左右了,因她有孕,晋文帝近来去后宫的次数都少了些,绝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养心殿中批阅奏折,时不时去关雎宫中看看,这独一份儿的宠爱让后宫之中的嫔妃又嫉又恨。   不过秦馥因身子骨儿弱,现在仍是小脸尖尖,弱柳扶风的模样,胎象也不算稳当,晋文帝自然不能让秦馥侍寝。   帝王宠爱不减,秦馥心中也是甜蜜的很,不过晋文帝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即便入后宫的次数少了,也会三不五时的纾解一下。   入了夜,秦馥担心晋文帝太过劳神,吩咐紫茹熬煮了一碗四物汤,放在食盒中,带着伺候的宫女往养心殿中赶去。   到了养心殿,都不必通传,大总管福德笑意盈盈的引着秦馥入内,说:   “娘娘如今身子重,这还亲自来到养心殿中,待会圣上瞧见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听了这话,秦馥抿嘴一笑,明明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女人,脸上还带着几分属于少女羞涩,再配上这柔婉的性情,怪不得能宠冠后宫。   ☆、第12章 画中人   手中提着食盒,秦馥跟在福德身后,步入养心殿之中。   走到正堂内,秦馥看见晋文帝紧闭着眼,眉头微拧,呼吸声极为平稳,竟然是睡着了。   福德面上有些为难,不知到底该不该叫醒圣上,好在秦馥是个温婉的性子,自然不会让福德难做,浅笑着说:   “福德总管先去忙吧,我在这儿小坐片刻,陛下应该睡不了多久。”   听了这话,福德点头,也清楚皇贵妃对圣上的情意,识趣的带着紫茹退下,只留秦馥与晋文帝呆在正堂之中。   将食盒放在案几上,秦馥走到晋文帝身后,看见旁边放着一件外衫,怕晋文帝着凉,动作极轻的将外衫披在男人身上。   大概是有些累了,秦馥的动作也没有将晋文帝吵醒。   细腻的指尖点了点男人微拧的眉头,轻轻揉了揉,望着晋文帝俊朗的模样,秦馥心中忍不住想,自己与陛下的孩子是怎么模样?   他长得像陛下?还是像自己?   前几天晋文帝才说过,无论这一胎是儿是女,他都一样欢喜,并不会因为是个小公主而失落,抬手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秦馥唇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晋文帝身为帝王,即使不能为她散尽后宫,但能做到如今的地步,也实属不易。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母亲常说做人要懂得惜福,她现在得到了帝王的真心,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而且肚子里还怀着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就连皇后都无缘为陛下诞下子嗣,她却可以,虽说怀着这一胎在宫中太过打眼儿,但秦馥依旧是甘之如饴。   案几上的奏折胡乱的摆放着,还有一幅卷轴,将奏折收拾齐整,秦馥心中倒是有些好奇,想要瞧瞧这到底是什么画卷,扫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晋文帝,她笑着缓缓将卷轴展开。   桃花纷飞,落英满地。   红衣美人站在桃花林之中,穿着火红的裙衫,裙裾处用金线秀出的牡丹栩栩如生,好像活了一般。   女子黑发如墨,肤白似雪,凤眸中含着笑意,薄施粉黛,却已经是倾城之色。   面上的笑意缓缓凝结,画中人五官生的与她有七分相似,但秦馥心中清楚,画里的人,不是她。   身为皇贵妃,她的确是受尽宠爱,但大红色的裙衫却是不能再穿了,这是正室才能用的颜色,皇贵妃听着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妾。   秦馥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这么张扬的颜色,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画中人身上的大红色刺眼的很,让她心里也不由升起一丝怨。   为什么会是她?!   秦馥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自然也不会惊动晋文帝。   杏眸含泪,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秦馥望着熟睡的男人,这人是她的枕边人,爱她、护她、宠她,给了她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之位,到头来竟然对她的妹妹生了心思。   深吸一口气,即使怒到了极点,但秦馥却觉得自己无比清醒,将卷轴缓缓合上,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很快就收敛了神情。   ☆、第14章 如此恩宠   过了大约两刻钟功夫,晋文帝这才醒来,看见奏折被人挪了位置,眉头一皱,这一抬眼,就看见了面带笑意的秦馥。   想到自己放在桌上的卷轴,晋文帝鹰眸微微眯起,手指轻叩着案几,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馥儿,刚刚只有你一个人进来?怎么不叫朕一声?”   秦馥此刻早就恢复常态,扶着腰站起身,冲着晋文帝眨眨眼,说:   “可不是只有臣妾一个人进来么,臣妾见着陛下还在休息,就没有吵醒您,把奏折稍微收拾了一下,您就醒来了。”   仔细打量着面前女子的神态,只见秦馥歪头浅笑,眉眼中没有一丝阴霾,全然不似作伪,晋文帝略微提起的心也不由放了下来。   秦馥是个单纯的性子,半点儿不会做戏,如果她真看到了卷轴,大吵大闹也罢,伤心欲绝也罢,定然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将红木制成的食盒打开,喷香扑鼻,因食盒底下放着小炭炉子,一直煨着四物汤,所以这汤水现在还是热的。   给晋文帝盛出一碗,秦馥眉眼低垂,掩住异色,柔顺地开口:   “陛下,您近来总是呆在养心殿中批阅奏折,未免太过劳神了,臣妾让紫茹做了四物汤,您尝尝味道如何?”   紫茹的手艺极为出挑,与御膳房的御厨相比也半点儿不差,晋文帝喝了一口,赞赏道:   “紫茹的手艺又长进了。”   秦馥笑笑:“前些日子,妙妙进宫时就吵着要吃清蒸鲈鱼,您与她在这点上极为相似,还都瞧上了紫茹的手艺。”   听到秦馥提及秦妙,晋文帝笑着点头,心中不仅有些别扭,更升起了一丝异样的火热。   秦家姐妹两个,一人柔情似水,一人热情如火,全然相反的性情,但容貌却十分相似,不过到底是秦妙更美,那一双凤眼傲气的很,像刺人的玫瑰,让人不由自主的就陷了进去。   若馥儿不是秦妙的嫡亲姐姐,自己也好将她纳入宫中,但正因为馥儿对秦妙的娇宠,反而不能让她们姐妹俩一同侍君,否则伤了馥儿的心,他也舍不得。   见着晋文帝不语,秦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希望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妙妙到底是她的妹妹,圣上对她动了心思,并非她的错,且妙妙正是最好的年纪,可万万不能葬送在这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   晋文帝喝了一碗汤,秦馥又在养心殿中留了小半个时辰,碍于有孕的缘故,也没有侍寝,便由福德亲自送回了关雎宫。   如此恩宠,令人羡嫉。   回到关雎宫后,秦馥坐在妆匣前,望着镜中女子精致的容貌,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妙妙那张脸。   秦家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妙妙跟父亲最像,容貌也是最好的,若自己不是长姐的话,恐怕椒房独宠的就不是她秦馥,而是妙妙了。   闭了闭眼,秦馥只觉得身心俱疲,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早早地就歇下了,至于在养心殿看到的那幅画,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打算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第15章 第一美人   转眼到了诗会这日,早在三天前秦妙就收到了卓云澜的请柬,他们忠勇侯府虽说与卓家相看两生厌,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如何能显得出皇后的宽宏大度?   总归是个贤良人儿。   海棠给秦妙上了桃花妆,眼尾微微上挑,说不出的风流,额间一点朱砂痣,再配上锦绣坊绣娘精心制成的裙衫,艳丽而刺眼。   金银看着秦妙,都有些愣住了,不过她好歹也是暗卫出身,很快就回过神,低垂着头,摆弄着手指,怪不得少主让她好好护着小姐,就这样的美人儿,有几个男人能不动心?   指尖点了胭脂涂在唇上,秦妙说:   “今天雪茹金银跟我去诗会吧。”   雪茹是司马氏一手调教的,心思细密,最是稳妥不过,而金银这丫鬟又比海棠机灵,用起来也趁手些,带着她们两个去诗会,想必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主仆三人很快坐上了马车,诗会是在京郊的别庄之中,卓云澜到底也是丞相之女,不会太没规矩,让一群外男进到女眷所居之处。   因为晋文帝对秦馥宠爱有加,再加上秦馥腹中怀着的是晋文帝第一个孩子,所以秦家在京城也出了一把风头,好在秦妙并不真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比前世稳当许多,也没给自家添麻烦。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出了城,到了卓家别庄。   雪茹将请柬交给卓家的奴才,就有两个丫鬟引着秦妙入内。   出入别庄的小姐公子并不在少数,秦妙清楚卓云澜的性子,知道这女人最是虚伪,即使恨毒了自己,也不会留下把柄,否则让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声沾了污点,卓云澜怎么受得了?   此时此刻,正堂之中,有一女子站在窗棂前,这女子穿了天青色的襦裙,墨发以上好的和田玉簪给绾住,薄施粉黛,模样清丽,好似仙子一般出尘,惹得堂中男客不时偷看几眼,不过在场之人都是书生,自然不会做的太过。   卓云澜眸光淡淡,看着堂中吟诗作画的众人,面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新科状元名为赵成风,今年三十出头,已经有妻有子,但见着这京城第一美人,也不由心神恍惚,美人易得,但才女难得,卓家小姐的诗才连他都有些自愧不如,当真是奇女子。   “赵兄,你说我将这首诗送到卓小姐面前,让其品鉴一番,如何?”   开口之人是礼部的一名小吏,名为齐光,不过七品芝麻官,但运气好,死了堂兄后,降等袭爵,捞了一个伯爷当当。   赵成风看不上齐光,知道这就是一个纨绔,这种人定是见卓小姐美貌,就作了一首酸诗,想要与其亲近,也不怕唐突了佳人。   接过纸张扫了一眼,赵成风面上露出一丝诧异,这诗竟然不差,不过他还是不愿与齐光打交道,只推脱道:   “齐兄,我不善诗词,也无法评鉴,真是对不住了。”   齐光一直偷眼看着卓云澜,这位卓小姐离他二人并不算远,此刻大概是听到了什么,莲步轻移,走到了他们面前,声音仿佛环佩叮当。   “可否给小女子瞧瞧?”   齐光生了一双桃花眼,色眯眯的看着卓云澜,眼睛就往女子丰盈的胸口处扫去,如此下流,让卓云澜不由皱了皱眉。   ☆、第16章 芍药与牡丹   即使对齐光的眼神十分厌恶,卓云澜在面上到底也没有表现出来,接过诗稿,她也不由诧异了一下,没想到齐光这诗做的还不错。   不过,也只是不错罢了。   “齐伯爷这首咏梅将芍药比作美人,当真生动的很。”   齐光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卓小姐所言极是,今日齐某一见着卓小姐,脑中就浮现出芍药的模样来,还望卓小姐莫要怪齐某唐突。”   “怎会?”   卓云澜轻笑着摇了摇头,将诗稿还给齐光,她还不至于跟这纨绔子弟一般见识。   芍药,花中丞相。   卓云澜心中嗤笑一声,她是花相,那谁是花王?   正在此时,堂中忽然安静了,针落可闻。   卓云澜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往门口看了一眼,面上的笑意也缓缓凝固住了。   如果将卓云澜比作芍药,那秦妙就是牡丹,她相貌本就比卓云澜生得好,但因为秦家出了一个妖妃,读书人自视清高,不屑与秦家为伍,连带着也认为秦妙这种只有容貌的草包比不上卓云澜。   不过很可惜,男人么,嘴上说的再好听,也还是看脸的。   秦妙平常薄施粉黛,就让人不由看直了眼,何况她今日上了桃花妆,身上的大红裙衫纹绣着朵朵牡丹,衣袂翻飞,艳丽非常。   卓云澜虽说清丽,但站在秦妙身旁,颜色就淡了。   重生之后,秦妙还是第一次见着卓云澜,想起秦家因卓家而败落,自己被卓云澜这恶毒妇人给毁了清白,秦妙就恨不得生撕了卓云澜。   不过她忍住了。   像卓云澜这种故作清高的,先毁了她的名声,再抢走她的地位,让她得不到易灵均的心,岂不更好?   “卓小姐,好久不见。”   看着近在眼前的秦妙,卓云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令人目眩。   指甲死死抠住掌心,卓云澜巧笑嫣然:“秦小姐出落的越发标致,真不愧是皇贵妃娘娘的亲妹妹。”   一听卓云澜提到皇贵妃,堂中看直了眼的男人们一个个都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诗稿来掩饰失态。   来到诗会的女眷也不在少数,只可惜其中没有一个与秦妙交好,不止没有交好,说是交恶还差不多。   赵芙蕖今日也来到诗会,厌恶地看着秦妙,恨道:   “你那姐姐来了,你不去打个招呼?”   听了这话,站在赵芙蕖身边,容貌与秦妙生的有七分相似的女子面上露出一丝为难,咬唇道:   “芙蕖郡主,您也清楚我那姐姐性子急,若是臣女去了,指不定又被折腾一顿,先前、先前臣女就被姐姐扇了一耳光。”   一边说着,女子眼眶还红了,泪珠儿要掉不掉的,十分可怜。   聚在一起的小姐们一听这话,面上都露出几分诧异,好在她们一个个也不是傻得,也不会全信此女的话,从而对上秦妙。   赵芙蕖声音不小,再加上秦伊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自然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秦妙微微眯起凤眼,看着她那好堂妹,也不管站在对面的卓云澜,莲步轻移,直接走到了秦伊面前。   ☆、第17章 好妹妹   秦伊看见秦妙,就仿佛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直哆嗦,颤声开口:   “二姐。”   一把捏住秦伊的下颚,秦妙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红唇一张,讥讽道:   “既然你说我曾掌掴你,便讲讲原因如何?也让诸位瞧瞧,这一心想要入宫承宠的秦三小姐,到底是多不要脸。”   一听这话,秦伊面色霎时苍白起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秦妙竟会如此无情,她们好歹是堂姐妹,在诗会毁了自己的名声,她秦妙又怎会好过?   要是秦妙知道秦伊的想法,肯定会哑然失笑,她身为皇贵妃的亲生妹妹,早就没有名声可言,就算多了一个妄想攀龙附凤的堂妹,也没有半点儿影响。   况且她说的本就是实话,秦妙虽说冲动,却不会无事生非,若非秦伊求到母亲面前,让母亲送她入宫,伺候晋文帝,秦妙又怎会掌掴她?   想起前世,秦家大房败落后,由二叔袭爵,她这好堂妹可没少磋磨自己。   秦妙眸光越发冰冷,一把松开握住秦伊下颚的手,看见这女人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她都觉得恶心。   周围女眷一个个都是人精,早就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见着秦伊吃亏,有的掩唇低笑,有的瞪了一眼秦妙,不过都没太出格。   赵芙蕖仗着身份贵重,怒斥一声:   “秦妙,伊伊好歹是你妹妹,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故作诧异,秦妙面上笑意更浓,用锦帕仔细擦着手指:   “我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妹妹,想踩在自家堂姐头上,真是厚颜无耻!”   秦伊不住摇头,豆大的泪珠儿顺着面颊滑落,她本来就是个美人,此时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疼。   “姐姐,我没有……”   女眷这边闹出的乱子,男客们自然也看见了,觉得秦妙当真如传言一般,嚣张跋扈。不过他们不好出头,否则落得一个欺压女子之名,以后也就没脸见人了。   眼见着秦妙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扰乱诗会,卓云澜也有些恼怒,走到近前,将锦帕递给秦伊,软声安抚道:   “妹妹莫要哭了,还是先去后院梳洗一番吧。”   卓云澜此话正合了秦伊的心意,她恨不得即刻逃离秦妙这煞神身边,此刻连连点头,就被丫鬟引着离开了。   秦妙清楚卓云澜惯是个装模作样的,不由冷哼一声,讥讽道:   “原来秦伊成了卓小姐的妹妹,皇后娘娘还真是大度。”   话落,秦妙看也不看卓云澜半眼,直接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凤眸环视一周,没有看见易灵均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难道这一世,她与易灵均仍是有缘无分?   深吸一口气,她本就是为了易灵均才来到诗会,想见的人既然没有出现,秦妙自然不必再留。   卓云澜见着秦妙起身欲走,眯了眯眼,扬声道:   “秦小姐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如留下诗作一首,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熟悉秦妙的人都清楚,秦妙不通文墨,哪里会作诗?   此刻卓云澜这么一说,无非是想让秦妙下不来台罢了。   ☆、第18章 易灵均   秦妙笑了笑,两手一摊,说:   “我不会作诗,就不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话落,秦妙直接往门外走去,刚要踏出正堂,迎面走来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一袭青衣,面如冠玉,剑眉朗目,不是易灵均还能有谁?   易灵均很是知礼,冲着秦妙一拱手,微微低头,行动之中带着几分潇洒,他容貌生的本就好,再加上探花之名,反倒比状元赵成风更引人注目。   “秦小姐有礼。”   秦妙咬紧牙关,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失态,一旁的金银偷眼看着秦妙的神情,心头一紧,看着对面的探花郎,如临大敌。   “见过易公子。”   站在秦妙身后的卓云澜自然也见到了易灵均,易灵均冲着卓云澜微微点头,清隽俊雅的模样让卓云澜面颊发热,两手紧紧攥住锦帕,心跳也不由快了几分。   转眼望着卓云澜的神色,秦妙暗自讽笑,卓云澜果真如同前世一般,对易灵均一见钟情,否则以她的心高气傲,又怎会做出这幅小儿女模样?   卓云澜此刻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但她却下意识的不想让易灵均看见自己咄咄逼人的模样,当下也没有再提让秦妙作诗一事。   因易灵均的缘故,秦妙倒是不急着离开别庄,直接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过了不到一刻钟功夫,秦伊换了身衣裳,眼眶泛红,走入正堂之中,她一见着秦妙,身子颤了颤,面上露出一丝惊恐之色,配上秦伊秀丽的容貌,当真能激起不少男人的保护欲。   不少自诩怜香惜玉的读书人对秦妙怒目而视,恨不得冲上来与秦妙理论一番,不过他们不敢得罪忠勇侯府,只得强忍愤慨,但看着秦伊的眼神却越发怜惜。   秦妙撇了撇嘴,对秦伊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很是腻歪,不过她此刻没工夫理会秦伊,反正这辈子她是不会让二房有机会袭爵,以后有的是功夫收拾秦伊,也不急于这一时。   女眷们都避讳着秦妙,秦妙也不介意,余光越过秦伊,落在赵芙蕖身上,秦妙发觉赵芙蕖竟然也在偷眼看着易灵均。   红唇勾起一丝讥讽的笑,秦妙眯起凤眼,倒是没想到易灵均竟会有这般能耐,都说女人是祸水,但男人不也一样?   惹得一个个女子失魂落魄的,还真是好本事。   前世里她被贼人毁了清白,也是因易灵均而起,此事定然有卓云澜的手笔,也许赵芙蕖也参与其中。这一世赵芙蕖与卓云澜称得上是闺中密友,眼下她二人对同一个男人动心,这可是秦妙从未料想到的。   秦妙是喜欢易灵均没错,但要是能够毁了卓云澜和赵芙蕖,她不介意好好利用这一点,让赵卓二人反目,啧啧,一定是一场好戏!   在秦妙打量易灵均之时,易灵均也同样关注着秦妙。   美人易得,但美得如此鲜活的女子,易灵均却头一次见。   他出身世家,自小见过的女子一个个都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就好像由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而秦妙却完全不同。   不过易灵均是真正的君子,不会紧盯着一个女子打量,当下便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第19章 金骏眉   赵芙蕖看见端坐在木椅上的秦妙,眼中划过一丝狠色,走到秦伊身畔,低声问了一句:   “你说的法子当真有用?”   秦伊轻轻点头,不敢多看秦妙半眼,生怕再被折腾。   “臣女跟姐姐幼时曾在一块居住,见过姐姐误食桂花的模样,用不上一刻钟功夫,满脸都会长满红疹,十分渗人,好似恶鬼一般,就连宫里的皇贵妃,也有这个毛病。”   听了这话,赵芙蕖微微勾起唇角,冲着身后的丫鬟吩咐了一句。   秦伊虽说没有听清赵芙蕖的话,但也清楚这女人的狠毒,想到秦妙那张脸毁了的模样,她的心跳都不由快了几分,好在秦伊也不是个傻得,面上仍是一副柔弱无害神情,省得待会秦妙出事,若是怀疑了自己,事情恐怕就不能善了了。   秦妙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抬起头,正好看见赵芙蕖与秦伊站在一处。   对于秦伊的手段,秦妙了解的十分透彻,前世里她家落魄之时,秦伊没少磋磨自己,而她最爱用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吃下桂花栗子糕。   秦伊嫉恨她的容貌,又不能直接毁了,所以看她三不五时出疹子的模样,心里才能痛快些。   前世里被这一招折腾狠了,司马氏心疼女儿,四处奔走,求了名医,终于得了一个法子,十分有效。   只要秦妙在误食桂花后,马上吃下荨麻叶子磨成的粉末,脸上就不会再起红疹,身上虽说有些瘙痒,但只要忍一忍,症状就会轻上许多。   过了一会儿,只见几个小丫鬟端着茶盏,给正堂之中的客人添茶,秦妙端起青花瓷盏,凤眸微眯,直直的看着秦伊,让后者心慌的厉害。   倒是一旁的卓云澜开口了。   “秦小姐可是不喜欢金骏眉?莫不如让丫鬟再去换一盏。”   秦妙摇了摇头,清楚无论怎么更换茶盏,里头定然是添了料的,反正桂花吃不死人,只能让她颜面扫地,赵芙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不必了。”   秦妙笑着开口,掀开茶盏,吹散氤氲的水雾,果然嗅到了一股桂花的甜香。   喝了一口茶汤,秦妙看了雪茹一眼,后者意会,从袖口中取出一个木盒,其中装着荨麻叶子捏成的糖块,秦妙吃了一块,心才算放下了。   “她吃的什么东西?”   赵芙蕖眉头微皱,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秦伊咬了咬唇,低声说:   “郡主,臣女也不清楚姐姐到底是吃了什么,不过她碰不得桂花这点,臣女十分确定,今日之事,定不会让郡主失望。”   一转眼,就过了两炷香功夫,秦妙身上痒的厉害,但脸上的皮肤却一片光滑,一粒红疹也没起。   拨弄着手腕上的缠金丝红宝石镯子,看见腕上的红痕,秦妙心头涌起一股火。   金银眼尖,看出小姐有些不妥之处,随即轻声道:   “小姐,咱们在外待了许久,是不是该回府了?”   秦妙点头,冲着卓云澜告辞,凤眸扫过面色苍白的秦伊之时,红唇掀起一丝讽笑,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   ☆、第20章 秦家二房   刚一上了马车,秦妙就忍不住挠了手腕几下,她指甲有些长了,没一会就留下极为明显的红痕。   雪茹有些担心,吩咐车夫快点回京,心想得请个大夫来府里瞧瞧,省得症状再加重了。   金银摸不清状况,但也清楚秦妙有些不妥,低声问了一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秦妙闭了闭眼,说:“金骏眉里头加了桂花,我只要一吃桂花,浑身就会长出红疹,痒的厉害。”   雪茹有些诧异,没想到秦妙会如此信任金银,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这丫鬟,不过秦妙身为主子,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她这做奴婢的只要听话便是,否则越了规矩,恐怕会步了翠翘的后尘。   金银皱起眉头,状似无意的开口问:   “小姐不能吃桂花,偏偏今日的茶汤中却放了这东西,不会是有人搞鬼吧?”   雪茹坐在金银身边,欲言又止。   秦妙看见她这幅模样,淡淡说:“秦伊清楚此事,她一向与我不和,将桂花的功效告诉赵芙蕖也不算奇怪。”   “那、那该怎么办?”   凤眼中划过一丝冷色,秦妙笑着说:“秦伊身边的丫鬟名为荷香,是她的心腹,从小与她一起长大,也是秦家的家生子,没想到竟然会与外人勾结起来,谋害本小姐,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雪茹,回府之后,你就带着家丁去二房,把荷香这丫鬟给带回来。”   雪茹沉吟片刻:“怕只怕二房不会交人。”   秦妙摇头:“她们不敢,秦伊本就心虚,二房还抱着让秦伊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不会在此时因为一个丫鬟跟大房撕破脸。”   点了点头,雪茹应了声是。   过了小半个时辰,秦妙回到府中,雪茹派青黛去请了大夫,自己则去了碧水阁,将小姐误食桂花一事告知了司马氏。   “你说什么?妙妙吃了桂花?”   司马氏端丽的面庞涨的通红,她清楚小女儿吃下桂花有多痛苦,身为母亲,怎么能不心疼?   眼中划过一丝阴鸷,司马氏对二房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雪茹见着夫人动怒,也不敢隐瞒,当即便将诗会之事尽数吐露出来。   司马氏越听越气,抬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冲着身旁的金嬷嬷吩咐一声:   “你与雪茹一起去二房一趟,把荷香带回来,若是有人敢阻拦,打死不论!”   金嬷嬷是司马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人手,最是忠心不过,此刻开口问道:   “夫人,若是老太太动怒了,该如何是好?”   司马氏两手紧紧攥紧帕子,怒道:   “动怒又如何?她到底也只是个继室,又并非侯爷的亲生母亲,我以往敬着她,无非是碍于长辈的身份,今日秦伊胆敢对妙妙不利,打杀一个小丫鬟还算是便宜二房了!”   秦家的老太太,是二老爷秦焕的嫡亲母亲,与秦卓并无半点血缘关系,所以老太太多年来一直与二房住在一处,大房只是每月初一十五过去请安,省得落人口实。   老太太多年一直偏袒二房,毕竟秦焕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第21章 命硬   秦妙回到琢玉轩中,服下药之后就觉得好了不少,转眼看着一旁的司马氏,秦妙沉吟片刻,屏退主卧中伺候的下人,轻声开口:   “母亲,今日秦伊与赵芙蕖对我下手,女儿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司马氏轻抚着秦妙额头,说:   “待会金嬷嬷会把荷香带回来,到时候随你处置。”   荷香算是秦伊的心腹,将这个丫鬟给解决了,秦伊少了左膀右臂,日后收拾起来也更容易。   秦妙眼中划过一丝恼恨,指尖划过锦被,轻声道:   “这还不够。”   秦家对秦妙娇宠的很,司马氏自然也不例外,此刻轻笑开口:   “妙妙想怎么做?”   “母亲,女儿记得秦伊的生辰八字好像不太好,幼时听人提起过一嘴。”   司马氏点头:“秦伊出生时请宝塔寺的高僧测过八字,确实是个命硬的,不过老太太将此事给压下来了,一晃十多年,已经没人提起此事。”   眸光微动,秦妙说:“既然是个命硬的,老太太都不多加防备,还真是偏宠这个孙女儿。”   不过,若是秦伊的命数克了秦焕,乃至于二房唯一的孙儿秦鹤,老太太可能就不会再容忍秦伊了。   毕竟与秦伊相比,秦鹤才是二房的命根子。   司马氏见着秦妙想要对秦伊下手,非但不怒,反倒安心了不少。   妙妙与馥儿是嫡亲姐妹,馥儿就是太过心慈,入宫之后,不知吃了多少亏,也亏得晋文帝对馥儿宠爱有加,才保住皇贵妃的位置。   眼下妙妙多点手段,总比被养成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好,日后嫁人了,她也能放心。   “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嬷嬷,有一个是为娘的安排的人。”   秦妙眨眨眼,想起前世里给她送药的齐嬷嬷,当真诧异的很。齐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怎么会听母亲的吩咐?   “母亲,那人可是齐嬷嬷?”   司马氏有些诧异的望着秦妙,问:“你怎么知道?”   “女儿猜的。”   秦妙总不会将重生之事告诉司马氏,否则先不提母亲是否相信,惹得她担心也不好。   “齐嬷嬷的独子正好在湘儿手下做百夫长,湘儿之前救过他一命,齐嬷嬷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才为我所用。”   秦妙点头:“母亲,那您将齐嬷嬷借女儿用上一用,总要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过了一个时辰,金嬷嬷与雪茹就将荷香给带来了,秦妙披上外衫,眼见着荷香这丫鬟被拖入主卧,精致的面上也透出几分冷意。   荷香一见着秦妙与司马氏,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叩头。   “大夫人,小姐,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还望二位饶了奴婢一回吧!”   荷香真是怕极了,磕头的力气也用的不小,没过一会儿,皮肉就不断渗出血来,将大理石都给染红。   “你不知你做错了什么?”   秦妙冷笑一声,踩着绣鞋走到荷香面前,弓起身子,挑起这丫鬟的下颚,一字一顿道:   “你将本小姐不能食用桂花一事透露给外人,这般吃里扒外,本小姐怎会容你?”   ☆、第22章 灶下婢   秦妙松开手,站直身子,冲着一旁的雪茹吩咐:   “把荷香带下去,好好治伤,她模样生的也算标致,万一留下伤疤了,多可惜。”   雪茹原本以为小姐会杀了荷香,再不济也是找了人牙子,将荷香给发卖了,却没想到小姐竟会想要给荷香治伤,实在是有些奇怪。   即便心中存有疑惑,雪茹仍没有发问,乖巧地扶起浑身发软的荷香,把人带出了主卧。   司马氏是个通透的性子,眸光波动了一下,唇角的笑意越发浓郁:   “这……倒是枚好棋子。”   秦妙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疲态,因为误食桂花的缘故,她也有些累了,司马氏带着伺候的人离开主卧,让她好好休息。   秦妙休养了三日,等待精力恢复之后,冲着海棠开口:   “海棠,把荷香送回二房。”   海棠没有雪茹的心思,面上露出一丝惊异,问:   “小姐,为什么要把她送回去?您这几日吃了多少苦?”   秦妙笑笑,冲着金银海棠几人招手:“你们跟我来。”   说着,主仆四人就走出了琢玉轩,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小姐,厨房烟火气大,可别冲了您!”   “咱们就站在门口看看,也不进去,不妨事。”   海棠一开始不明白秦妙有什么用意,但眼光在扫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她愣住了,微微摇头,神色惊疑不定。   她的目光落在一道佝偻的身影上,那人穿着粗布做的衣裳,暗褐色,还沾着油污,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两手如同枯柴,脏污皲裂,留下一道道带着血痕的口子。   这个灶下婢,正是翠翘。   厨房的丫鬟婆子冲着秦妙福身行礼,翠翘听到响动,慌慌张张地回过头,露出一张憔悴苍老的脸,明明没过多久,但她却变得让海棠有些认不出了。   “小姐……”   秦妙看着翠翘那副可怜的样子,也没有为难她的兴趣:“走吧。”   几人刚刚转身离开,负责烧火的婆子就狠狠甩了翠翘一耳光,骂道: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翠翘姑娘吗?呸!”   被打了一耳光,翠翘连哭都不敢,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麻木地捂着脸,捡起柴火送到炉子里。   若是她没有跟淮安王府的人接触,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苦笑一声,翠翘不敢再想了。   主仆四人站在院子里,海棠看着秦妙,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翠翘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丫鬟,现在麻木地如同老妪一般。   看见海棠欲言又止的模样,秦妙直接开口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海棠想说不是,就听到小姐说:   “要是我没处置翠翘,她一定会帮着赵芙蕖对我下手,祸起萧墙,我又怎么防得住?”   金银看见秦妙这幅模样,有些心疼的走上前,扯了扯女人的水袖,轻声道:   “小姐,她是背主之人,本就该杀,您留下她一条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第23章 情深意浓的谎   抬手捏着金银肉呼呼的脸蛋,秦妙露出笑来:   “翠翘因为背叛我,所以落得这幅下场,今日将荷香给送回去,秦伊多疑,她的日子一样不会好过,等到荷香走投无路,就能为我所用。”   听了这话,金银连连点头,非但没觉得秦妙心狠,反倒认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少主。   秦妙这厢准备收拾秦伊,在宫中的秦馥日子却不算好过。   坐在妆匣前,秦馥轻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   “陛下又去坤宁宫了?”   紫茹咬唇,点头:“主子,您腹中还怀着小皇子,可不能太过伤心,万一损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惨笑一声,秦馥眼眶泛红:“损了身子又如何?又有谁会在乎?”   一个月前,皇后不知从何处接来了一个族妹,名为卓瑜,正好是二八年华,清纯可人,仿佛一汪清泉。   秦馥见过卓瑜几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卓瑜这女人模样算不得绝色,但晋文帝却不知为什么,满心满眼都是她,即使自己怀有身孕,晋文帝来到关雎宫的次数也减少了。   现在阖宫之中,都在疯传皇贵妃失宠之事,而这位卓姑娘,虽说没有名分,但看着帝后的意思,承宠只是早晚的事。好在她肚子里还有圣上的血脉,否则这皇贵妃之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陛下驾到!”   听到这略有些尖利的声音,秦馥一不小心将胭脂盒子给打翻在地上,但她却顾不了这么多,仔细端量着铜镜之中的女人,发现她到底还是美人,这才盈盈拜倒在地。   晋文帝走入主卧,看着秦馥跪在地上,虽说关雎宫中烧了地龙,但馥儿怀有身孕,她身子骨本就孱弱,可经不起折腾。   快步上前,晋文帝一手搂着秦馥的腰,仔细将人从地上扶起,略带责备地开口: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伤着皇儿怎么办?”也会让朕心疼。   后一句话晋文帝没有说出来,他总觉得两人心意相通,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伤着皇儿?   秦馥心头一疼,陛下眼中果然只有自己的孩子,若是……若是没有了这个孩子,她的皇贵妃之位也许真保不住了。   因为晋文帝入内,主卧中伺候的宫女已经全部退了出去,秦馥低头,将眼中的泪意给逼了回去,强挤出笑来,坐在床榻上。   “陛下,天色不早了,您怎么会在此时来到关雎宫中?”   男人伸手将秦馥发间的玉簪给取了下来,轻抚着柔顺的青丝,清俊的眉眼处露出一丝不忍:   “馥儿,朕要封卓瑜为美人。”   秦馥愣住了,玉指颤抖着划过晋文帝英挺的剑眉,哑声问:   “阿祚,是不是馥儿听错了?”   晋文帝别过眼,大掌紧握住女人冰凉的手,不敢与秦馥对视。   “昨晚,我、我喝醉了,就宠幸了卓瑜。”   晋文帝没有自称朕,他曾经对秦馥说,不要将他当皇帝,他只想做秦馥的丈夫。   现在看来,所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是情深意浓时扯得谎,万万不能当真。   ☆、第24章 恶鬼元琛   “将卓瑜封为美人,不就是瑜美人吗?她这名儿起的真好。”   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秦馥取出锦帕擦了擦,手臂环住晋文帝的脖颈,低声抽泣,像是受伤的小鹿,让人十分心疼。   “陛下身边有了这么多的美人,有朝一日,会不会把馥儿给忘了?”   晋文帝说了什么,秦馥没有听清,但她心里却十分清楚,过了今日,她的赵祚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怀愧疚的缘故,晋文帝今夜留宿在关雎宫中,秦馥身子弱,不能侍寝,但晋文帝也不在乎。   听到身旁男人平稳的呼吸声,秦馥眸光空洞,看着鹅黄的床帐,红唇扯出一丝讽笑。   ******   日子仿佛流水一般,转眼已经到了九月,要是秦妙没记错的话,今年辽国会在冬月时出兵晋朝,辽军悍勇,竟然直接打到了陕西。   一些胆大包天的辽兵,小股小股地涌入京城,烧杀抢掠,好在京中有御林军,并未闹出大乱子,但京中官员被杀了不少,那一段日子人心惶惶。   后来晋军换了将军,一名为元琛的人,带兵将辽军击退,这才没有落得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说起来这元琛,出身也极为不凡,是护国大将军的嫡长孙,只可惜其父元知行被人污蔑通敌卖国,全家都被贬为罪奴。   好在护国大将军虽说殒命,但在军中极有威望,家中也养了一批死士,最终将元琛给救出,藏在军中。   有人说元琛相貌生的极为丑陋,有人说他容貌绝世,但早年元琛一直待在军中,也没有回京,谁都未曾见过元琛真容。   前世里秦家败落之后,秦妙远远见着过这位摄政王一回,只可惜那时他就带着面具,因气势逼人,秦妙也不敢细看。   不过元琛的父亲元知行也称得上俊朗,元琛应该不会形如恶鬼,他之所以戴着面具,秦妙猜测,可能是因为罪奴在右脸上都有刺青,以面具来遮掩一二罢了。   前世里元琛班师回朝之后,因立下不世奇功,被封为摄政王。   就算这样,晋文帝与元琛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最后她那皇帝姐夫,就是被元琛活活逼死的。   原本秦妙还想着从中周旋一二,让晋文帝对元琛多加提防,但眼看晋文帝对姐姐也并非真心实意,既然如此,为了保全秦家,她又怎能得罪元琛那个恶鬼?   说不定,还可以借着这位摄政王的权势,以此毁了卓家,报了前世的大仇。   心中转过这些想法,秦妙庆幸自己有重活一世的机会,冲着金银吩咐一声:   “你去告诉管家一声,让他找几个身手不错的老兵,咱们府中的奴才一个个都是绣花枕头,真要遇上事了,也起不了什么用处。”   听到这话,金银面色有些古怪,她身为死士,本身武功就不差,比那些所谓的老兵强上数倍。   秦妙见她神色有异,开口问:“金银,你这是怎么了?”   ☆、第25章 喜事   金银想了想,也不敢将自己会武功一事告诉小姐,否则让小姐生了猜疑之心,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姐,之前奴婢没被人牙子买下来时,曾经在京城乞讨过一段日子,认识了一个乞丐,身手极好,就连御林军的大人也没有打过那个乞丐。”   秦妙身子往前靠了靠,问道:   “那乞丐在哪儿?能不能来到忠勇侯府之中?”   金银点头:“那乞丐嗜酒,要是拿美酒来引诱,说不定他会动心。”   “你是在何处见到那乞丐的?”   金银胡编乱造,想着等会给首领传书一封,让他派来一名死士,也就能圆谎了。   “在杜康居门前。”   杜康居是京城最大的酒坊,也是间百年老店,店中师傅的酿酒手艺极为出众,就连先帝也赞不绝口。   秦妙低笑一声,捏了捏金银的小脸,低声道:“你这丫头可帮了我大忙了!咱们去找那乞丐,能找到人吗?”   “能!”   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荷包,里面装了一百两银票,颠了颠,秦妙道:   “杜康居中的花雕不错,现在就去给乞丐买酒!”   金银立刻摇头:“主子呀!您别这么心急,眼看着天就黑了,等咱们到了杜康居,人家早就关门了,哪能找到人!”   秦妙失笑:“瞧我,还真是心急。”   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秦妙冲着金银吩咐道:“你去给母亲身边的金嬷嬷送去,让金嬷嬷交给齐嬷嬷。”   金银接过字条,没有耽误,直接离开了琢玉轩。   海棠轻揉着秦妙的肩,看着主子这么信任金银那个二等丫鬟,心中也不由有些委屈,咬了咬唇,到底没有说什么。   二房的嫡子秦鹤今年十岁,小孩子身体弱,前世里这个时候不知怎么染上了天花,将老太太急得直掉头发,天天泪流不止,四处延请名医,银子仿佛流水一样花出去,这才将秦鹤治好。   秦妙不会对小孩子下手,但秦鹤原本就该遭此一难,自己借机除了秦伊,只能怪他们二房命不好。   闭上眼睛,秦妙昏昏欲睡,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司马氏身边的大丫鬟嘉茹笑的十分讨喜,冲着秦妙福了福身子,道:   “二小姐,夫人请您去碧水阁一趟。”   喝了一口茶,秦妙清醒不少,跟在嘉茹身后,问了一嘴:   “嘉茹,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嘉茹笑着摇头:“小姐这可问倒奴婢了,夫人的心思奴婢哪能猜得到?不过……应该是件喜事。”   喜事?   秦妙诧异,前世里她可不记得这段时间有什么喜事,那时自己毁了赵芙蕖的脸,姐姐又小产了,侯府里一片愁云惨雾,自然没有好事。   走到碧水阁,秦妙直接进了主卧,主卧中没有伺候的丫鬟,司马氏坐在红木桌子前,桌上摆了不少卷轴。   冲着秦妙招招手,司马氏道:   “妙妙,你快过来看看,各家的儿郎,有没有合心意的。”   秦妙脸上的笑意僵住,各家的儿郎?这......还真是喜事。   ☆、第26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走到红木桌子前,秦妙坐在圆凳上,打开一幅卷轴,看着画中的男人,油头粉面,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暗地里指不定说过秦家多少坏话,真是伪君子。   秦妙闷声闷气:“母亲,女儿不想嫁人。”   司马氏转头看着秦妙,笑道:“净说疯话,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只要能给你找一个好归宿,我跟你父亲就放心了。”   即使画中有不少青年才俊,司马氏一个都看不上,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女婿人选------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清。   司马氏乃是右相司马云安之女,上有一兄司马淳,下有一弟一妹,不过弟妹都是庶出,司马氏与他们也不算亲近。司马清是司马淳的二儿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模样也十分俊朗,司马氏这身为姑姑的,看自己的侄儿自然是越看越顺眼。   此时秦妙还不清楚自己母亲心里的算盘,要是她知道司马氏看上了司马清当女婿,恐怕要活活气死。   前世秦家败落,外公身为右相,权势滔天,都没有出手相助,而她那好表哥司马清,满心满眼都是卓云澜,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那个女人,又哪里顾得上自己正在受苦的表妹?   拉着司马氏的手,秦妙撒娇:“母亲,女儿还想在家多玩儿几年,咱们秦家的姑娘还愁嫁吗?”   戳了戳秦妙的额头,司马氏恨恨道:“就你这磨人性子,怎么不愁嫁?”   因怕秦妙日后在婆家受苦,司马氏才想让她嫁回司马家。   “妙妙,你觉得清儿如何?”   “司马清!”秦妙蹭的一下站起身子:   “母亲,您可别开玩笑了!司马……清表哥他对女儿无意,这强扭的瓜不甜,要是嫁到了外祖家,岂不成了怨偶?”   一边说着,秦妙暗暗打量着司马氏的神色,眼见着母亲欲言又止,秦妙就清楚她老人家一定还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儿,秦妙道:   “母亲,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您再留女儿一年,咱们好好相看相看,这可关系到女儿一辈子,万万不能马虎。”   想起前世母亲跪在司马家门前,不知磕了多少头,流了多少眼泪,司马家的主子们连见都不见一面,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生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另一个女儿也心肠狠毒,毁了芙蕖郡主的容貌,有这两宗罪,司马氏早就不是司马家的人了!   这还算亲人?这哪里是亲人!他们就是用刀往母亲心窝子里戳啊!   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想起司马家的无耻,秦妙就一阵儿犯膈应,偏偏现在侯府还没有败落,两家亲近的很,自己说什么母亲都不会相信。   不过让她嫁给司马清,绝无可能!   “好!那就过完年再说,清儿如今还在苦读,等他来年金榜题名了,再迎我女儿过门,也算是双喜临门。”   闻言,秦妙笑着点头,等到司马清金榜题名时,媒婆说不定早就登上卓家大门了。   ☆、第27章 命不好   看见司马氏满脸笑意,秦妙低垂着眼,转了转手腕上的红宝石镯子,漫不经心的说:   “母亲,您还记得六月时清表哥落水之事吗?”   司马氏仔细想了想,道:“记得,清儿当时落入莲花池中,他不会水,还是齐光那小子将人救起来的。”   秦妙低叹一声,鼓着脸,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女儿听说,清表哥是为了采莲才落入水中的,可是女儿一向不喜莲花,也不知清表哥是为哪个女子冒险,连水都不怕了。”   卓云澜喜欢莲花,秦妙不确定司马氏是否知道此事,不过她只打算点到为止,剩下的让母亲自己个儿查出来,才能对那一家子彻底死心。   眼见着司马氏面带沉思,秦妙起身,刚想离开碧水阁,就见着金嬷嬷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也顾不上行礼,急忙道:   “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少爷高烧不退,好像……好像得了天花!”   小少爷指的是二房的秦鹤,也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命根子。   一听秦鹤染上天花,秦妙抿了抿唇,希望齐嬷嬷手段灵活点,借机在老太太耳旁多念叨念叨命数之事,老太太一向信佛,就算宠爱秦伊这个孙女儿,但孙子与孙女儿孰轻孰重,老太太应该是拎得清的。   “这好好的人怎么染上天花了呢?嘉茹,快请大夫来,看看侯府有无发热的人,要是有的话,快些送到京郊的别庄里。”   “妙妙,你这两天也别出门儿了。”   秦妙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想着金银说的那个乞丐,看来她还得找个时间出门一趟,只要别让司马氏发现就行了。   因为天花一事,府中上到主子,下至奴才,一个个都灌了不少苦药,有两个发热的奴婢在城门下钥之前就给送出了京城。   不过据秦妙所知,秦鹤染上天花,不是天灾,而是**,根本不会传染到大房,她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   二房,松岩堂。   穿了暗褐色锦缎衣裳的老太太跪在蒲团上,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嘴角下垂,明明脸上没有多少皱纹,但却显得十分刻薄。   老太太双手合十,冲着佛像不住叩头,眼中满布血丝,声音嘶哑:   “还望菩萨怜悯,信女秦刘氏,膝下唯有长孙一人,如今竟然染上天花,菩萨保佑啊!就算让信女折寿十年,若能换来鹤儿平安,信女也心甘情愿!”   老太太身后站着齐嬷嬷,她老眼泛红,不断用手背抹泪:   “老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万万不能折寿啊!小少爷会平安无事的。”   扶着老太太站起身子,老太太浑身发颤,一手狠狠地锤着胸口:“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报在鹤儿身上啊!”   “之前宝塔寺的方丈给小少爷测过字,说小少爷是长命百岁的命数,您别担心。”   老太太一顿,口中喃喃:“命数?我孙子的命数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即使老太太话未说完,但齐嬷嬷在她身边都伺候了一辈子了,自然清楚老太太已经怀疑上了秦伊。   谁让整个秦府,只有秦伊命不好呢?   ☆、第28章 好孙女儿   老太太死死握住齐嬷嬷的手,面颊扭曲,神态中透出一股狠意:   “齐嬷嬷,宝塔寺的方丈早年也给伊伊测过命数吧?”   齐嬷嬷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是吗?老夫人,奴婢怎么记不清了?”   “你别唬我?你怎么可能记不清?当年慧清大师不就说过,伊伊命硬,应该送去乡下养大,才能不祸及家人,我怜惜伊伊,不忍将她送到乡下受苦,却不想……不想克着了鹤儿。”   脸上带着一丝疑色,齐嬷嬷摇头:   “老夫人,小少爷染上天花与三小姐无关啊!”   “怎会无关?为什么不是她染上天花?为什么要是鹤儿受苦?他才十岁啊!”   一边说着,老太太老泪纵横,平日里她是慈祥的祖母,但自己的心肝肉有可能被孙女儿影响之时,她心中就忍不住升腾起恨意。   偷眼看着老太太扭曲的面容,齐嬷嬷心中倒是佩服起了二小姐,还真让那位给猜中了,为了自己的嫡亲孙儿,即使再疼孙女儿,又如何?   “那老夫人,您打算如何处置三小姐?”   抿了抿唇,老太太左手不断转着佛珠,咬牙道:   “先将伊伊送到乡下养着,她之前在诗会上丢了脸面,过上一段日子,等到风声小些了,再将人接回来,省的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人心易变,之前老太太就清楚诗会之事,还口口声声说是秦妙心思狠毒,刻意污蔑秦伊,这才过了多久,为了保住自己的孙儿,老太太就忍心将秦伊送到乡下。   一个娇滴滴的小姐,送到乡下要吃多少苦?老太太怎会不知?   “送到乡下啊!二夫人恐怕不会同意。”   “她不同意?这个家还是我做主!”   微微眯眼,老太太走入正堂,喝了一口茶汤,道:   “去把伊伊和焉氏叫来。”   焉氏就是二夫人,也是秦伊和秦鹤的嫡亲母亲。   这些年来,老太太一直与二房一起住,积威甚重,二老爷秦焕又是个孝子,颇为敬重母亲,使得老太太在二房说一不二,没有人胆敢违拗她的心思。   没过一会儿,秦伊与焉氏一前一后到了松岩堂。   秦伊担心弟弟的身子,但怕祖母忧心,还是挤出一丝笑来,走到老太太身旁落座。   焉氏到底年纪大了,心思细些,一眼就看出老太太眼底的阴鸷。   二人请完安后,就见到老太太一挥手,房中伺候的丫鬟婆子除了齐嬷嬷之外,全都退了下去。   “祖母,您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拉着秦伊的手,眼睛紧盯着她,柔声道:   “伊伊,祖母知道你最是孝顺不过了,咱们秦家三个姐儿,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眼下祖母有事相求,还望伊伊你能答应。”   秦伊心中咯噔一声,但老太太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的确没办法拒绝,求救地望着焉氏,后者皱着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祖母,什么事啊?”   两手被老太太攥的生疼,秦伊却不敢挣扎,只听老太太说:   “答应祖母,你今夜就收拾行囊,明个儿一早就搬去乡下吧。”   ☆、第29章 天煞孤星   秦伊双目圆瞪,不断摇头,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老太太的手背:   “祖母,我为什么要去乡下?我不去!”   老太太疼的直皱眉,看见秦伊好像泼妇一样,对这个孙女的耐心也少了许多。   “伊伊,祖母不是在跟你商量,即使你不想去,祖母明日也会派人送你。”   “凭什么?”   秦伊尖叫,一把甩开老太太的手,转头看着焉氏,眼中含泪:   “母亲!您帮帮我!”   焉氏性情懦弱,平时也不敢违抗老太太,但她到底是心疼女儿的,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婆母,您为什么要把伊伊送到乡下?”   老太太瞪了焉氏一眼,不耐烦地摆手:“她的命数不好,克的鹤儿得了天花,要是再留在府中,难道把我克死才算完?”   秦伊身子一晃,豆大的眼泪滑落:   “命不好?我不信!我是秦家的三小姐,怎么可能命不好?!祖母您一定是在骗我!”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齐嬷嬷抿了抿唇,走上前道:   三小姐,您出生时,慧清大师就测过您的命数,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秦伊气的直发抖,抬手就甩了齐嬷嬷一耳光:   “你这老虔婆,定然是你蛊惑祖母!本小姐才不是天煞孤星!”   一边说着,秦伊又连连甩了齐嬷嬷几耳光,将老妇人整张脸打得又红又肿,好像杂耍的猴屁股似的。齐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了,平时很有脸面,秦伊这么苛待齐嬷嬷,无异于将老太太的脸皮狠狠地往地上踩,老太太怎能不怒?   “来人啊!反了天了!”   屋里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院外的丫鬟婆子赶忙冲进来,只听老太太怒道:   “把三小姐锁在房间里,明个一大早绑着送回乡下!”   松岩堂都是老太太的人手,也都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思,当时就有一个婆子堵了秦伊的嘴,连拉带拽的将人拖出了主卧之中。   等到秦伊被带下去之后,老太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炕上,指着焉氏的鼻子就骂开了:   “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还是收拾收拾滚回娘家吧!”   老太太骂了焉氏足足两个时辰,等到二老爷秦焕得了消息时,马上就赶到松岩堂中,见着老太太气的狠了,走到焉氏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怎么伺候母亲的?为何让她老人家动怒?”   焉氏气的直掉泪,偏偏又是个嘴笨的,说不出个理由。   “儿啊!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哪里比得上你表妹?要不是侯爷看中了她,这种人怎么配当正室?”   秦焕的表妹正是老太太的侄女儿,也是二房的媵妾,嘴甜讨巧,老太太喜欢的很,只可惜肚皮不如焉氏争气,之前生下了一个男娃,却夭折了。   想到那个夭折的孩子,老太太磨了磨牙,怀疑那孩子也是被秦伊给克着了,所以才没活过周岁。   秦伊那个讨债鬼,哪里是孙女儿,分明是个天煞孤星!   ☆、第30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秦妙今个儿起的不算早,辰时过了才开始洗漱,就听到雪茹说:   “小姐,老夫人将三小姐送到乡下了。”   拿桃木梳梳着发尾,秦妙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那小少爷的身子如何了?高热可退了?”   秦鹤之所以得了天花,正是因为二房的媵妾刘氏将天花痂衣带到了府中,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动手的,但小孩子身子骨弱,染上天花实属正常。   雪茹点头:“说也奇怪呢,三小姐刚出京城,太医前来诊断,就说小少爷烧退了。”   一听这话,秦妙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秦伊的运气会这么差,秦鹤高热退了,不更是坐实了她天煞孤星的称号?   将秦伊给收拾了,秦妙也没心思管二房那些腌臜事儿,冲着金银招手。   “咱们今日应该能去杜康居了吧?”   金银笑了笑,她之前就给首领飞鸽传书,让他安排了一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在杜康居门口窝着,而且杜康居幕后的主人正是少主,也不怕出纰漏。   “那就走吧!”   说着,秦妙在眉间点了朱砂,只带着金银一人离开侯府,海棠看着主子的背影,眼神略带着几分嫉妒,跺了跺脚,转身就回到了厢房之中,一旁的雪茹见着海棠这幅模样,觉得有些不妥,海棠是琢玉轩的丫鬟,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忠心于主子,现在对主子生了怨气,怎么得了?   这厢秦妙带着金银上街,正巧赶上集市,街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秦妙模样生的好看,衣饰也不是凡品,周围的百姓见着她,知道这是出来玩乐的娇小姐,也不敢冲撞,适当地让出些空儿来。   就算这样,秦妙居然还是跟金银走散了,好在她打小儿就在京城里长大,对这地界儿熟的很,心里并不慌乱。   不过街上的人确实多了些,秦妙走上石桥,差不点被人撞进河里,幸好被人扶了一下,这才站稳了身子。   抬头一看,来人竟是易灵均。   两人对视一眼,易灵均白净的面皮微微泛红,触电似的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连声道:   “易某失礼了,还望秦小姐莫要怪罪。”   秦妙对易灵均抱有好感,刚刚要不是他出手相助,说不定还要吃些苦头,又怎么会怪罪易灵均?   摇了摇头,秦妙忽然间觉得有些热,面颊泛红,眼睛水汪汪的,比桃花还娇。   “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易灵均是翰林院编修,官职不大,但却十分清贵,如今这些封侯拜相的官员们,早年多出身于翰林院。   “易某就是出来逛逛。”   秦妙很了解易灵均这个人,看见他耳朵颤了颤,就知道他在撒谎,还没等秦妙开口呢,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   “快!快!易大人就在前面!”   只见那穿着翠绿色衣裳的丫鬟,几步跑到易灵均面前,喘着粗气,道:   “易大人,可算逮着您了!您快跟奴婢回去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小姐是死是活就凭大人您了!”   ☆、第31章 胡玉   这绿衣丫鬟实在是有些不讲规矩,不过易灵均却并未动怒,只是摇了摇头,道:   “男女授受不亲,易某不能再去见你家小姐,否则坏了小姐的名声,就是易某之过了。”   秦妙低头望着碧绿的江水,水面泛起涟漪,不远处还有画舫,传来阵阵丝竹声,石桥上行人不少,秋风拂过,秦妙觉得十分惬意。   没有转头,秦妙开口问:   “你家小姐是谁?”   绿衣丫鬟一早就注意到秦妙了,毕竟这样一个艳色无双的大美人,除非是瞎子才能视若无睹,绿衣丫鬟咬了咬唇,说:   “我家小姐是司马家的表姑娘。”   秦妙挑了挑眉,要是细细论起辈分来,她也是司马家的表姑娘。不过据她所知,司马清好像没有什么正经表妹,唯一称得上表妹的,还是个庶出的小姐,难道,这绿衣丫鬟的主子就是那个庶出小姐?   易灵均知道秦妙跟司马家的关系,但秦妙没有开口,他自然不会多说,心里却对这无理的丫鬟多了几分恼怒。   走到易灵均面前,秦妙抬起下巴,淡淡说:   “即使是司马家的表姑娘,也不能以自己的性命要挟朝廷命官,若是事情闹大了,女儿家的名声毁了事小,抹黑了司马家的百年声名,又该如何是好?”   秦妙一时之间想不起司马清那个庶出表妹叫什么名儿了,也没想自报家门,毕竟司马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冷心冷血的,掺和太多也没好处。   “姑娘言之有理,是小女子的丫鬟不懂事,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只听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穿了一身儿藕粉色衣裳的女子在几个粗使丫鬟的护送下,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了易灵均与秦妙面前。   易灵均眼中透出一丝无奈,冲着女子拱了拱手:   “胡小姐。”   是了,司马清的母亲姓胡,看来此女还真是司马清的便宜表妹。   秦妙看了这姑娘一眼,觉得这姑娘长得也算标致,不过胡氏只不过是小小庶女,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阻拦易灵均?   胡玉此时也看清了秦妙的容貌,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精致的女子,艳丽地不可方物,耳边戴着的玉铛都不是凡品。   喉间涌起一阵酸意,胡玉咬了咬唇,十分嫉妒面前的佳人,但她也不是个傻得,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十分温柔的笑了笑。   “小女子胡玉,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即使胡玉看着柔弱地仿佛小白兔似的,但能在高门大户长大成人的庶女,一个个都心思不浅,可不像表面上这么无害。   秦妙皱了皱眉,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易灵均看出秦妙的想法,抿唇扫了一眼胡玉,淡淡道:   “胡小姐,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司马家吧,否则您要是少了半根毫毛,司马家可不会放过易某。”   胡玉不过只是个娘家亲戚,还是个庶出的,自然没多重要。   易灵均此话一出,带着几分讽刺,胡玉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眼眶一红,忍不住掉了泪。   不过秦妙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见着胡玉哭的可怜,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第32章 司马家不养闲人   秦妙笑意盈盈的走到胡玉面前,抬手一挑,捏住了面前女子的下巴,从怀里掏出一条带着桃花香的锦帕,给胡玉轻轻擦了擦脸,对上这女人不敢置信的眼神,秦妙笑的更欢,眼中带着一丝邪气:   “胡小姐,易大人可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您就算是看上了人家,也得守着规矩,否则若是坏了名声,您一个女儿家,日后嫁到婆家去,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吧。”   胡玉咬唇,明显感觉到面前女子对她的不喜,但她同样也对此女抱有敌意,只不过当着易灵均面前,胡玉不想表现出来,男人一向喜欢柔弱善良的女子,胡玉即便实际上并不是个软和性子,在易灵均面前装也要装成那副模样。   擦干眼泪,秦妙直接将手帕塞进胡玉手里,非是她不小心,而是这手帕就摆在锦绣坊里头卖,一两银子一条,也不是私密物件,放在胡玉这里,根本不算留下什么把柄。   转头看着易灵均,后者也不耐烦跟胡玉再虚与委蛇下去,直接冲着胡玉拱了拱手,说:   “胡小姐,易某先离开了。”   男人清隽俊雅的脸上不带一丝怜惜,好像胡玉只是空气似的,与旁边的丫鬟没有半点儿分别。   对上易灵均淡然的眸光,胡玉身子晃了晃,眼泪掉的更凶,石桥上不少百姓冲着他们几人指指点点,认为易灵均是个负心汉,为了美人儿辜负了胡玉这娇小姐,才会让她哭的这般可怜。   人群之中有不少认出易灵均的,毕竟今年年初易灵均才被钦点为探花郎,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走了一圈儿,探花郎多见,但长得仿佛谪仙人一般的却极为稀罕,京城百姓就算是因为易灵均这张好脸,也不会轻易将人忘了。   易灵均穿了一身青衣,衣袂飘飘,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十分决绝。   看着男人的背影,胡玉咬了咬唇,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不甘。   她明明不比别人差,偏偏因为是庶出,处处矮人一头,就算来到司马家,也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看人眼色过活,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得任由外人安排,像是一枚棋子似的。   姑姑希望她能嫁给易灵均,毕竟司马家没有正经小姐,易灵均又着实算是个人才,姑父想要拉拢易灵均,最有效的法子就是结为姻亲。   胡玉原本是不愿被人利用的,但在看见易灵均第一眼之后,她就改了主意。   “易大人留步!”   易灵均听到胡玉的声音,皱了皱眉,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胡玉咬紧牙关,知道自己若是搏上一搏,还能有条活路,否则名声尽失,一枚没有半点儿用处的棋子,哪里还能留在司马家?   司马家不养闲人!   “想不到易大人竟然如此无情,那就让小女子去死好了!”   胡玉嘶哑着嗓子叫喊出来,听到这话,就连秦妙都愣了一下,刚一回头,就看见胡玉跨过栏杆,摇摇晃晃的踩着青石板的边缘,纵身跳了下去,   ☆、第33章 表哥表妹   秦妙倒是没有想过,胡玉会对自己如此心狠,她今日这一跳,秋水寒凉,说不准性命就保不住了。况且用性命来要挟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即使易灵均今日迫于无奈救了她,但心里必然是厌恶的。   绿衣丫鬟见着小姐落水,当即身子就吓得一软,扑通一声跪在易灵均面前,满脸是泪,不住哀求着。   “易大人,您快救救我们小姐吧!她是个苦命的,即使您对小姐并无半点儿怜惜之意,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啊!”   秦妙皱着眉,看着这根本不在乎自己主子死活的丫鬟,只觉得一阵犯恶心,正在此时,金银找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妙面前,也顾不上所谓的规矩,拉着秦妙的袖笼,急道:   “小姐,奴婢可算找着您了!”   秦妙看着金银,问:   “你去找几个会水的丫鬟,看看能不能把那小姐给救上来。”   金银听了这话,余光往河里一扫,就看见胡玉在水中不住地扑腾着,头上的珠翠早就掉在水里,脂粉也都花了,哪里还有半点儿秀丽的模样?十足狼狈。   “小姐,奴婢会凫水。”   说着,金银也不敢耽误,毕竟胡玉可不像是会水的模样,直接跳入水中。   看见金银的举动,秦妙整颗心都揪起来了,胡玉对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但金银这丫鬟却十分贴心,万一出事了该怎么办?都是她太过心急了。   秦妙慌得直发抖,一旁站着的易灵均见了,淡色的薄唇紧抿,冲着秦妙躬身,眼中带着歉意。   “都是易某不好,给小姐招惹了麻烦。”   秦妙摇头,待发现金银在水中的动作十分灵活时,才松了一口气,对上易灵均的眼睛,低声道:   “易大人是谦谦君子,但还是要想些办法,掷果盈车不见得是好事。”   正说着呢,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扭头一看,是不少穿着蓝褐色服饰的家丁,簇拥着一个俊朗的青年人走上石桥。   这青年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妙的二表哥------司马清。   秦妙打小儿就跟司马清不对付,幼时没少打起来,秦妙的兄长秦湘跟司马清同岁,平时喜爱舞刀弄枪,身手不错,看见司马清欺负秦妙,兄妹两个联合起来,将司马清打得鼻青脸肿,让胡氏都记恨上了兄妹二人。   一见着秦妙,司马清眼中带着一丝厌恶之色,心头也是十分鄙夷,明明忠勇侯府也是勋贵之家,偏偏他们一家子都不要脸,上赶着把闺女往宫中送,以色事君王,成了祸国妖妃。   与这种人成了姻亲,司马清深以为耻。   皮笑肉不笑的冲着秦妙拱了拱手,司马清扫了易灵均一眼,问道:   “表妹怎么在这儿?还跟易大人在一块。”   跪在地上的绿衣丫鬟听到司马清的话,满脸惊恐之色,她十分清楚,能让二少爷叫表妹的,满京城也只有一个,正是当今皇贵妃的嫡亲妹妹,忠勇侯府的小姐秦妙。   想到自家小姐跟秦妙起了冲突,绿衣丫鬟心慌的厉害,咬了咬牙,膝行至司马清面前,两手抓着男人的袍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表少爷,您快救救小姐吧!您要是不为小姐做主,她恐怕就被人给逼死了!”   ☆、第34章 口舌之争   秦妙看着绿衣丫鬟颠倒是非,也没有多说,倒是司马清先开口了。   “表妹,玉儿与你到底也是亲戚,你为什么非要找她麻烦?”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妙冷笑一声,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儿,当即就反讽道:   “表哥倒是说说,我怎么找胡小姐麻烦了?你今日要是说不明白,那不如回司马家评评理!”   因为秦家出了一个皇贵妃,所以司马家对秦家很是亲近,自然会偏袒秦妙。   想到了这一层,司马清脸色不由有些难堪,冲着绿衣丫鬟低吼一声:   “她到底干了什么?”   绿衣丫鬟吓了一跳,抽噎着:“表少爷,小姐被逼得跳河了,到现在都没救上来。”   “是吗?既然你这丫鬟如此忠心,怎么不跳下去救救你家小姐?”   司马清听到胡玉跳河,并不算着急,反而冲着秦妙讥讽道:“表妹还真是牙尖嘴利,连个小丫鬟都不放过。”   一旁站着的易灵均见司马清如此咄咄逼人,对他不由添了几分恶感,走上前一步,侧身挡住司马清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开口:   “司马少爷不分青红皂白就怪罪秦小姐,恐怕有些不妥吧。”   司马清眸光之中带着几分阴鸷,他身为右相的嫡出孙儿,京城的公子哥儿没一个胆敢招惹他的,偏偏这易灵均不给他面子,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而已,亏得父亲看得上眼。   “易大人倒是个怜香惜玉的。”   “易某只是就事论事,我与胡小姐并无半点儿瓜葛,偏偏她却要跳河自尽,若非秦小姐仗义,派丫鬟如水救下胡小姐,恐怕……”   司马清走到栏杆边上,正好看见金银将已经失去意识的胡玉给拉扯上岸,因落水的缘故,胡玉的衣裳紧紧地贴附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身段儿,周围的百姓也不像易灵均一样,都是正人君子,此刻有不少男人眼神轻佻的看着胡玉,口中污言秽语不断,令人作呕。   秦妙有些看不下去了,指着司马家的下人,道:   “你们两个,把外衫脱了给那两个姑娘送去。”   司马家的下人自然是不敢违拗秦妙的吩咐,但司马清才是正经主子,此刻那两个奴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司马清一眼,只见后者额角蹦出青筋,面色狰狞,显然是气的狠了。   “去!”   司马清咬牙切齿,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自然不会丢了司马家的脸,压下火气,司马清看着秦妙,说:   “无论如何,今日易大人还是要给司马家一个交代,否则我那表妹难道要白白受辱不成?”   “表妹?”   秦妙嗤笑一声,她本就是难得的美人儿,即使露出这幅姿态,也并不难看。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司马家正经的表姑娘好像只有我跟大姐吧!这胡小姐什么时候是你表妹了?清表哥快仔细说说。”   胡玉不过是个庶出的姑娘,而司马清却是司马家嫡出的少爷,身份尊贵,今日若是承认了这庶出的表妹,因为一个庶女为难朝廷命官,定然会为人所不耻。   秦妙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挖坑给司马清跳。   ☆、第35章 战事起   “秦、妙。”   司马清一字一顿,逼出秦妙的名字,眼中满布血丝。   眼见着这人被自己气的狠了,秦妙不但不怕,反而上前一步,走到司马清身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清表哥,你说易大人怜香惜玉,但我觉得你才对胡小姐太过关心,你说,要是今日之事被卓云澜知道了,怕是会多想吧。”   “什么卓云澜?此事跟卓小姐有什么关系?”   司马清表面上嘴硬,但声音却极小,他不清楚秦妙是怎么知道自己对卓云澜的情意,若是这女人四处乱说,毁了云澜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这么一想,司马清心头涌起一丝杀意。   要是秦妙这个女人不在世上了,想必也能减少许多麻烦,省的此女借着皇贵妃的势,成日里耀武扬威,不将他这个表哥放在眼里,真是该死!   秦妙轻笑一声,露出洁白的贝齿和脸上小小的梨涡,显得十分娇美。记忆里秦妙一直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今日这细细一看,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愿君多采莲,莲叶何田田,清表哥倒是好兴致,为了采一朵莲花,竟然落到水中,舅母当时多心疼啊!就是不知伊人有没有被清表哥打动。”   卓云澜自然是没有被司马清打动,不过她是个有成算的,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毕竟对于她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而言,有人仰慕的滋味儿半点儿不差,尤其是司马清还是右相的嫡出孙儿,身份贵重,既然如此,又何必拒绝呢?   重活了一辈子,秦妙对于卓云澜的心思也摸透了几分,此刻见着司马清,觉得这人又可笑又可悲。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见着司马清这幅气弱的模样,秦妙抿唇说:   “表妹我又不是瞎子,你看着卓云澜的眼神,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对你的心思都一清二楚,所以表哥你放心,即使司马家想与秦家结亲,表妹我也不会自取其辱。”   “罢了!”秦妙突然提起嗓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的人都听清。   “既然表哥您说不出胡小姐的身份,我又怎能为难你呢?现在我那不成器的丫鬟已经将胡小姐给救了起来,表哥还不将人送回府里吗?”   话落,秦妙也不再看司马清,直接转身离开。   因为金银浑身湿透了,秦妙今日仍是没有去到杜康居门口,拜别易灵均后,主仆二人就回到了忠勇侯府。   金银披着家丁的衣服,咬唇看着主子,低声道:   “小姐,天色还早,要不奴婢待会再出去一趟?”   秦妙摇头:“你今天也累着了,先好好休息吧。”   “奴婢不……”   “让你歇着就去,怎么那么多废话?”   话落,秦妙加快脚步,回到了琢玉轩,等到吃晚膳时,就见着雪茹这丫鬟眼眶通红,也不知是怎么了。   “谁这么大胆,把咱们雪茹惹哭了?”   听到秦妙的声音,雪茹连忙福了福身子,道:   “小姐,今日奴婢听说辽军攻打边关了,奴婢的父亲就是因为打仗,失去了一条腿,虽说侥幸回乡,却再也做不了农活,无奈之下,将奴婢卖到了侯府,奴婢刚刚是想起了家人,这才流泪了。”   ☆、第36章 反正都是棋子   秦妙手里头拿着绣棚子,忽然放下,又忽然捏起一脚,口中叨咕着:   “果然打仗了呀!”   她的声音不大,就连站在一旁的雪茹都没有听清秦妙在说什么,晃了晃脑袋,秦妙掏出锦帕,擦干雪茹脸上的眼泪,低声哄着:   “你现在到了我身边儿伺候着,一切都好了,要是还念着家里头,送过去些银子也是好的。”   雪茹忙摇头:“小姐有所不知,我那父亲将奴婢卖到侯府之后,就拿这那些银两搬到了乡下,现在都找不到人影了。”   “奴婢只是想不通,辽国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打仗呢?百姓实在是受不住啊!”   放下手帕,秦妙也担心辽兵会如同上一世直接涌入京城,上辈子她们家运气好,并无一人死伤,但这一世秦家没有败落,说不准就成了靶子。   越想越是心急,忠勇侯府的奴才虽说算不上酒囊饭袋,但也比不过悍勇的辽兵,看来还是得快点将那乞丐请回来,先操练几个月,省的一个个都不中用。   “雪茹,你带着几个小厮,去将杜康居门口的乞丐给请回来。”   “乞丐?”   雪茹秀丽的小脸上露出疑惑,实在是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把乞丐带回侯府。   “你去问问金银,别带错了人,金银今个儿累着了,这才让你出府,记得回来就给人家安排个身份,知会管家一声,那乞丐是个能人,可别怠慢了他。”   雪茹点点头,随即就离开了琢玉轩,秦妙今日出府一趟,折腾的也有些疲惫,看着手中绣着的牡丹花,直接塞进篮子里,放着由海棠收拾。   ******   现如今,秦馥的肚子已经足足六个月了,不得不说秦馥真是个好命的,不止生的花容月貌,得到帝王的宠幸,这肚子也是相当争气,阖宫上下,只有她一人有福,怀上了晋文帝的血脉。   这赵氏一族的确是子嗣稀薄,传到晋文帝这一代,只有两个男丁,他唯一的弟弟被封为福王,封地在云南。   因此秦馥这一胎当真十分重要,即使她被扣上妖妃之名,只要顺利产下皇子,与皇后分庭抗礼指日可待。   此刻秦馥倚靠在贵妃榻上,紫茹轻捶着她的小腿,几不可闻的开口:   “主子,听说今天太医入到坤宁宫中,给瑜美人诊脉,不过出宫之时,脸色好像不怎么好呢!”   秦馥捏起一颗荔枝,仔细去了皮,放入口中,汁水站在唇上,平添娇艳之色。   “龙嗣岂是轻易能怀上的?何况皇后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卓瑜现在看着听话,若是肚子里真多了一块肉,恐怕就是养虎为患。”   紫茹身为秦馥的心腹,清楚主子是被圣上伤了心,这才移了性情,变得精于算计,不过这样才好,这皇宫里看似繁华,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圣上爱主子的颜色,但以色事君王,能得几时好?   宫里头美人无数,今日有瑜美人,明天说不定就有李美人、刘美人。   “好歹也是同族的姐妹,不至于吧?”   秦馥冷笑:“如何不至于?卓恒身为左相,在乎的是整个家族,要是卓瑜比卓云澜有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亲女儿,反正都是棋子。”   ☆、第37章 真心?   抬手轻抚着高高耸起的小腹,秦馥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   “我这肚子最近大的厉害,这孩子还真是个不老实的。”   紫茹看着秦馥脸上长了些肉,笑了笑,也不再提那些让秦馥烦心的人,伸手戳了戳鼓胀的肚皮,说道:   “之前太医说可能是双胎,主子真是好福气。”   “不管是不是双胎,我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出世,要是有人胆敢对我的孩子出手,那就剥了她的皮!”   秦馥眼里划过一丝阴鸷,她气质本来有些柔弱,但自打心境变了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母为子则强的缘故,整个人显得完全不一样了,多了一丝锐气。   “陛下驾到!”   听到太监的通传声,秦馥霎时间收敛起表情,红唇勾起温柔的笑意,走到了门口,倚靠在雕花木门上,翘首以盼地等着情郎,眼中的羞怯与温存不似作假。   晋文帝一看到这样的秦馥,整颗心都仿佛被人狠狠揉过一般,软的不像话,周身属于帝王的威严也褪去几分。   几步走到女人身旁,晋文帝低斥道:   “都说了让你好好歇着,这肚子这么大,朕怎能放得下心?你忘了上个月差点儿摔着的事了?”   秦馥晃了晃脑袋,搂住男人的手臂,看了紫茹一眼,后者意会,识趣地领着主卧中的宫女往外走。   有一个名为绿鸢的女子,模样生的妩媚,磨磨蹭蹭的,时不时往后看一眼,不过晋文帝满心满眼都是秦馥,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小宫女。   绿鸢不甘心的咬了咬红唇,到底也不敢太过放肆。   等到房中只剩下晋文帝与秦馥两个时,秦馥动作笨拙的踮起脚尖,柔腻的指腹轻轻揉着晋文帝紧蹙的眉头,眼眶泛红,心疼道:   “阿祚,我知道你最近辛苦,不必特地来关雎宫看我,我和皇儿一定会好好的,真的。”   辽军进犯,他们生在苦寒之地,行军打仗极为勇猛,此次带兵的还是辽国的二皇子,听说极有本事,已经攻入了边城,晋文帝虽说不喜征战,但到底是一国之君,自然是十分心焦的。   握住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晋文帝小心翼翼地扶着秦馥的腰,二人坐在床榻上。   在秦馥这朵解语花面前,晋文帝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埋首在秦馥颈窝处,叹息一声:   “齐将军受了重伤,能不能保住命都不一定,现在也不知前线到底战况如何了。”   “可惜我大晋没有优秀的将才,否则怎会惧怕那所谓的二皇子?”   大晋曾经也是有声名赫赫的将才的,只可惜晋文帝到底是忌惮元家,在元知行被人污蔑通敌卖国之时,趁机将元家连根拔起,好在他还顾念着护国大将军的功劳,没有斩草除根。   秦馥心里对晋文帝生出一丝讥讽,但面上却是一副担忧模样,她很清楚晋文帝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男人么,越是身处高位,他越是想要别人的真心、得到感情,而不是因为权势或地位产生的依附。   秦馥摸清了晋文帝的心思,更加善于做戏了,反正只要做戏,就能得到宠幸,让自己和秦家过得好,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38章 张老二   雪茹一向都是个稳重的,没过多久,就将那身手不凡的乞丐给请了回来,有了秦妙的吩咐,管家早就准备了一间不错的厢房安置那乞丐,还送了不少美酒过去。   秦妙一听人到了,也不想耽误,直接走到了厢房处,就看见金银那丫鬟站在桌边,一个乞丐脚踩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啃着鸡腿,身上脏污不堪,衣服也是补丁接着补丁,脸上沾着泥,看不清容貌。   余光扫见秦妙,乞丐与金银对视一眼,后者迎上前去,冲着秦馥福了福身子,低声道:   “主子,奴婢已经跟张老二说明了您的用意,只要您供得起他喝酒,他就愿意留在侯府。”   秦妙脸上不由带着几分笑意,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要是这张老二真是个能人的话,酒钱自己还是出得起的。   “要是张先生真能将府上这些不成器的小厮给调教好,小女子定然不会亏待张先生。”   张老二仔细端量面前站着的女子,发觉此女面容绝艳,眼神清澈,一颦一笑尽是风情,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也怪不得少主会看上这秦家二小姐。   金银咳了一声,说:   “张老二,你还不快点在主子面前露一手!”   听了这话,张老二一把将没啃完的鸡腿扔到盘子里,昂首阔步地绕开秦妙,走到了庭院之中,院子里放了一块人身大的青石,足足有四五百斤,张老二走到青石前,蹲起马步,两手环抱着粗粝的石头,低喝一声,就将青石从地上抱了起来。   别的不说,这股子力气就是别人比不上的。   即使秦妙不通武艺,但也能看出张老二是个有本事的,况且她对金银也十分信任,知道她不会引荐一个无用之人。   只听扑通一声,张老二就将青石放在地上,溅起一层飞灰。   秦妙也不介意,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冲着张老二道:   “日后就麻烦张先生了。”   走得近些,秦妙也大致看清了张老二的容貌,发现此人并不算年老,大约二十出头,长相普通,属于掉在人堆儿里都找不见的那种。   张老二见着秦妙这么客气,想到此女日后可能是少主夫人,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心,打着哈哈道: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酒钱给够了就成。”   见张老二是个爽快性子,秦妙也算放心了,此人身手不差,就算遇上小股的辽兵,也有一战之力。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庭院中,给雕栏玉柱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秦妙看到时候不早,就冲着金银说:   “你给张先生讲讲府里的规矩,我先回琢玉轩了。”   金银连忙点头,等到秦妙一行人走远了之后,金银略显稚嫩的脸上笑意消退,皱着眉说:   “少主去了军中,不会有事吧?”   张老二捞起鸡腿接着啃,含糊不清道:“齐将军重伤,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元家在军中的老人不少,辽军进犯,对于少主而言,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第39章 乱象   雪茹走在秦妙身边,眼中带着几分犹豫,最后还是低声开口:   “小姐,金银是不是跟张先生早就认识?”   秦妙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她不是傻子,能看出金银有事瞒着,不过只要这丫鬟心是好的,张老二的确有用就成了,至于其他,秦妙并不在乎。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说着,秦妙也不再看雪茹,直接走入琢玉轩中。   平心而论,张老二当真是个武功高强的,而且在调教人这一方面也极为不凡,原本侯府这些平庸的小厮,在张老二的指点下,虽然不能变成武林高手,但却比寻常军汉要勇武许多。   转眼之间,一连过了三个月,就到了年根底下,战事愈演愈烈,辽兵已经攻入陕西,情况不容乐观,即使马上就要过年,京中百姓一个个却十分紧张,喜悦之情冲淡了不少。   秦妙心中也十分焦急,她记得元琛是在年后掌控晋军的,大约还有十几天,这十几天对于秦妙而言,当真是度日如年。   如同前世一般,京中果真涌入了小股小股的辽兵,他们混在百姓之中,不易察觉。京中本是有宵禁的,入夜之后在街上行走的人都不多,这些辽兵趁着夜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等到京兆尹得到消息带人赶来时,只剩下满地焦炭了。   这些辽兵对京城有些了解,专门针对官宦人家下手,按理说这些散兵游勇不易藏身,偏偏他们像有人庇护一般,官兵们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无奈之下,只能在夜里多派一些巡逻的人手。   前个儿礼部尚书府被人泼了热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好在府中的奴才机警,即使把主子们给救了出去,这才没让朝廷的正二品大员折在家中。   经此一事,晋文帝龙颜大怒,派了御林军彻查京城,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辽兵给找出来。   忠勇侯府。   秦妙披着银灰的狐裘,羊皮小靴踩在薄薄的一层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天上飘飘洒洒落着雪,有些昏暗,秦妙加快脚步,冲着金银吩咐道:   “你派人仔细盯着,就算有半点异常,也不能放过。”   金银知道轻重缓急,抿着嘴点头,转身离开了,秦妙走入碧水阁正堂中,嘉茹迎上前,拿着掸子将秦妙身上的落雪给扫干净,嘴上问:   “二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外面雪还不小呢!”   秦妙笑笑,将狐裘脱下交给嘉茹,道:“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吗?”   探头一看,发现父亲母亲都坐在紫檀木桌前,秦妙匆匆上前,脸色不算好,试探着问道:   “母亲,姐姐是不是要生了?”   司马氏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现在秦馥的肚子也有九个月大了,应该就在这几日临盆,她这身为母亲的本应该入宫陪着,偏偏京城乱了,司马氏实在放心不下家里,就一直拖着没有入宫。   拉着司马氏冰凉的手,秦妙有些心疼,轻声开口:   “您要是放心不下姐姐,就入宫看看,宫里头形势险峻,坤宁宫那位可不是个老实的,难保她不会趁机作什么手脚,您在姐姐身边的话,也能帮着提防些。”   ☆、第40章 入宫   司马氏气息有些不稳,看着秦妙,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妙妙,要不你进宫去陪着你姐姐吧。”   秦妙瞪大眼,问:“女儿进宫,那您呢?”   司马氏冲着坐在一旁的秦卓努努嘴,说:“我当然是留在府中陪你父亲了,无论如何,我们两个都是忠勇侯府的主子,在危急关头,总不能舍了侯府而去。”   秀眉紧拧,虽然府中的家丁在张老二手上操练了三个月,但秦妙仍是放心不下,万一那些像疯狗一样的辽兵冲入侯府作恶该怎么办?可能扛得住?   一边担心着宫里,一边担心着侯府,秦妙舌头上都长了一个燎泡,说话时疼的厉害。   “母亲、我……”   司马氏板起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拉开秦妙细嫩的小手,拍板定下。   “宫里不比府外,你把雪茹带着,那丫头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也稳妥,你切记要小心些,可莫要给歹人可趁之机。”   秦妙不想进宫,偏偏司马氏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的反驳的了,贝齿轻咬红唇,秦妙十分无奈,最后只能点头:   “女儿明日便入宫。”   见着秦妙乖乖听话,司马氏满意的点了点头,等到她离开碧水阁之后,稳坐在一旁的秦卓才开口:   “夫人觉得侯府不安稳?”   司马氏不语,只是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她既然嫁进了秦家,就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侯府。   看出的妻子的想法,秦卓俊雅的面上也不由动容,走到司马氏身边,伸出手臂环抱着相伴半生的人,低声许诺道:   “夫人,只要为夫活着,定然会护你周全。”   眼眶微红,嗅到身后站着的人身上的淡淡檀香气,司马氏心中十分平静,反正孩子们都长大成人,只要能好好活在世上,她这做母亲的就放心了。   ******   翌日清晨,秦妙坐在马车上,身边跟着的人是雪茹与金银,主仆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   车轮轧在雪面上,留下两道车辙,雪花飘散,寒风凛冽,秦妙掀开车帘,看着逐渐远去的侯府,心里头空落落的。   看出秦妙有些忧心,金银试探着开口:   “主子,您就放心吧,有张老二在,那些辽兵要是敢上门,就是他们的死期!”   金银的语气有些发狠,却让秦妙稍稍安慰了些。   抿了抿唇,秦妙强调道:   “等会去到关雎宫里,你们两个可得小心着些,姐姐这几日就要临盆,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金银严肃地点了点头,既然皇贵妃是主子的嫡亲姐姐,她自然会尽力护着。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停在正阳门前,秦妙披上大氅,踩着杌子下了马车,就看见紫茹站在面前,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显然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秦妙,紫茹眼神微微有些闪烁,笑着迎上前来,动作轻柔地扶着秦妙的手臂,问:   “怎么是二小姐来了?夫人呢?”   ☆、第41章 不是秦妙的错   一行人在风雪中加快脚步,秦妙冷的很,拢了拢领口,边走边说:   “母亲要留在侯府陪着父亲,便让我入宫,姐姐的身子如何了?”   “主子一切都好,太医天天都来关雎宫中请脉,她肚子里的小主子身子骨儿也康健的很,约莫就在这几日临盆。”   秦妙点点头,发现雪比之前小了些,整座皇宫都笼罩在细细的飞雪之中,将琉璃瓦的艳色遮掩住了,显得有几分妩媚。   关雎宫中烧了地龙,暖和的很,走入正殿,秦妙一眼就看见坐在软塌上的秦馥,她比前几个月丰盈许多,就连巴掌大的小脸儿也圆润不少,不过因为秦馥底子好,即使胖了些,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此刻秦馥同样看见了秦妙,伸长了脖子往后瞧了瞧,没有看见司马氏的身影,让秦馥不由有些疑惑。   眼见着挺着大肚子的姐姐要站起身子,可让秦妙有些心惊胆战,疾步走到秦馥身边,扶着女人的手臂,道:   “哎呦呦,我的好姐姐,您还是快点坐下吧!”   秦馥白了秦妙一眼,问:   “母亲呢?”   又将原因解释了一边,秦妙把手轻轻放在高高耸起的肚皮上,感受到手下传来的颤动,她鼻子发酸,只觉得喉咙好像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似的,哑声道:   “姐姐,他动了!动了!”   看着秦妙这幅一惊一乍的傻样,秦馥啪的一声打在她手上,说:   “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两个小外甥是在跟你打招呼呢!”   “哦,小外甥跟我打招呼,两个?”   “姐姐你怀的是双胎?”   秦妙瞠目结舌,她这些年见过的孕妇不多,但也觉得秦馥的肚子大的吓人,但如果怀的是双胎,就能说得通了。   不过,若是双胎的话,生产时想必也有些艰难。   秦妙开始胡思乱想,面上也是时忧时喜,秦馥与秦妙打小儿一起长大,她对这个妹妹十分了解,见着秦妙这幅模样,忍不住啐了一声:   “又在瞎想什么?还不快把大氅给脱了,屋里不热吗?”   秦妙木愣愣地点头,把大氅递给伺候着的宫女,又与秦馥聊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紫茹去到厢房之中。   看着秦妙窈窕的背影,秦馥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多了一丝阴霾,藏在水袖中的小手死死握拳。   说实话,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妙妙会在这时候入宫,因为她就在这几日临盆,晋文帝最近来的十分频繁,若是妙妙被圣上看见了……   想到此处,秦馥心头一紧,养心殿里的那幅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虽然秦馥从来没有将画像之事说出去过,但到底骗不了自己。   妙妙是她的嫡亲妹妹,姐妹之间本来应该是最亲的人,但刚才一看见妙妙那张美得惊人的脸,她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副画,以及同床共枕那个男人的心思,像是一把钝刀子,在肉上一刀接着一刀的割。   明明不是秦妙的错,但说到底,秦馥还是介意的,介意那个口口声声要海誓山盟的男人爱上了她的妹妹。   ☆、第42章 发动   由紫茹领着,主仆三人到了厢房之中,虽说秦妙往日入宫的次数不少,但却很少在关雎宫内留宿,毕竟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即便秦馥身为皇贵妃,上头还有一个皇后虎视眈眈,她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不懂事,给姐姐添麻烦。   雪茹一向是个妥帖的,很快就将行李归拢整齐,将房中伺候的丫鬟屏退之后,秦妙觉得有些疲乏,倚在贵妃榻上睡了一会儿,等到夜色深浓,金银才将秦妙给叫醒。   宫女鱼贯而入,端了不少精致的小菜摆在案几上,关雎宫以往就有小厨房,这厨子的厨艺比御膳房的大厨还要精湛,秦妙是个嘴馋的,一向爱吃鲈鱼,嗅到这股子鲜味儿就精神了。   坐在案几前,金银将银箸递给秦妙,低声说:   “主子,听说陛下来了。”   听了这话,秦妙心中微微有些异样,以往她都是给秦馥一起用饭,但今日这些宫女却把饭菜送入偏殿之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自从上一次入宫发现了桃花香之后,秦妙对晋文帝就生了防备之心,不见晋文帝反倒是好事,让她松了一口气。   “甭管那么多了,咱们先吃饭。”   秦妙主仆三人在偏殿之中进食,晋文帝此刻坐在秦馥身边,因为常年练字的缘故,他的掌心带着一层薄茧,放在女人高耸的肚皮上,眼中也存着一丝柔和。   “今日皇儿没闹你吧?”   秦馥摇头,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男人的手掌,眼神依恋,藏着无数柔情,看着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生嫩的很。   被秦馥的眼神看的有些发热,晋文帝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转头环视一周,问道:   “听说妙妙入宫了,怎么没瞧着人影?”   低垂眼帘,秦馥剥开纸皮核桃,送入晋文帝口中,漫不经心道:   “妙妙这丫头真是被臣妾惯坏了,入宫也不知道给陛下请安,这会儿说不定都歇下了。”   晋文帝没见着秦妙,心里的确有些遗憾,看着面前的美人儿,容貌与秦妙足足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处生的不同,秦妙偏艳丽,而秦馥看着十分柔婉。   想着秦馥快要临盆,晋文帝即使对秦妙起了歪念,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在秦馥表现出来,便打着哈哈:   “哪里是被你惯坏了?她就这性子,可比那些心思深沉刻意逢迎的人好。”   听了这话,秦馥暗自讽笑一声,也没有接茬儿,一手按着肚子,感受到孩子微微动弹了一下,让她心情好了几分。   反正她只要牢牢坐稳皇贵妃的位置就成了,晋文帝膝下无子,若是生下男胎,想必就会被立为太子,卓云怡那个贱妇就再也不能压在她头上。   转眼又是三日,秦馥终于发动了。   眼见着秦馥羊水破了,将身上的衣料打湿,秦妙当真慌了神,狠狠拧了自己大腿内侧的肉一下,这才稳下来,赶忙吩咐道:   “快去将太医请来,再去养心殿将姐姐发动一事告诉陛下!”   ☆、第43章 生了   嬷嬷们早就将秦馥给扶到床上,没过多久,太医便匆匆赶来,秦妙因为是未出嫁的姑娘,所以根本不能进到主卧之中,她站在门外,心急如焚,正在此时,就听到太监尖利的通报声:   “皇后驾到!”   秦妙瞳孔一缩,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卓云怡会在此时来到关雎宫,所谓来者不善,指的就是这位皇后娘娘。   眼见着穿着宫装的皇后走到面前,秦妙恭顺地低着头,冲着皇后福了福身子: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卓云怡一看见秦妙,眼中划过一丝明显的厌恶之色,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淡淡道:   “平身吧。”   “皇贵妃如何了?”   皇后坐在软椅上,听到秦馥痛呼声,心里暗暗诅咒一番,恨不得这贱蹄子死了才好,她贵为皇后都怀不上龙嗣,秦馥那个贱人又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道?   “回娘娘的话,太医刚刚进去,臣女也不清楚情况如何了。”   秦妙刚说完,就见着宫女端了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主卧之中匆匆走出,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儿,秦妙浑身发麻,眼中满布红丝,上辈子她姐姐就没有保住孩子,难道重活一世,老天爷还要这么折磨秦家吗?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晋文帝与太后一起到了关雎宫中。   刚一见着秦妙,晋文帝不由微微眯眼,好在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秦馥肚子里怀的是他第一个孩子,事关国祚,万万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快!快给娘娘服下参汤!”   听到太医的呼声,秦妙死死咬住嘴唇,只觉得站都站不稳了,好在金银这丫鬟一直扶着她,力气也不小,这才没让秦妙摔倒在地。   皇后走到太后身边,低声说:   “母后,这么久都没把小皇子生下来,皇贵妃也吃了不少苦,到底是个身子娇弱的。”   太后是晋文帝的生母,虽说年近五十,但因保养得宜的缘故,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只是眉眼处带着沧桑。   能护着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太后本身也是个人物,又哪里听不出皇后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给秦馥上眼药,让自己对她生厌罢了。   “生孩子的确是不容易,你这没生过的,自然不懂。”   一听这话,皇后一张俏脸又青又白,嘴角抽了抽,显然是没想到太后会这么不给她留颜面。   皇后恨得直咬牙,面上还得摆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应声道:   “母后说的对,臣妾的确没那个福分。”   晋文帝此刻没工夫顾及皇后,他心中焦急的很,最近战事吃紧,京城之中又有辽兵作恶,虽说清理了小股辽兵,但仍有漏网之鱼。   自入冬起,晋文帝觉得没有一件顺心事儿,小皇子若是顺利降生还好,如若不然,他这皇位恐怕也不会稳当。   “哇!哇!”   “生了!”   “生了!是位小皇子!”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娃娃的啼哭声,秦妙身子一震,面带狂喜,死死攥住金银的手,指甲嵌入肉里,疼的金银直抽气,不过见着主子这么高兴,她就放心了。   ☆、第44章 不知廉耻   皇后脸色可见的阴沉下来,不过她好歹也在这深宫之中呆了多年,转眼之间就恢复了笑意盈盈地模样。   “是位小皇子,臣妾真该恭喜陛下跟皇贵妃了!”   太后看也不看皇后一眼,手中佛珠转了转,道:   “平安把孩子生下就好。”   几位主子正说着,房中又传来低低地痛呼声,秦馥怀的是双胎,这第一个孩子虽说生下了,但第二个还在肚皮里头,吉凶难料。   也不知等了多久,又传来一道婴儿啼哭声,没有之前那道响亮,呜呜咽咽的,听着让人心疼。   房中走出了一个满是血污的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晋文帝与太后面前,面带喜色,急声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贵妃娘娘产下龙凤胎,母子三人均安。”   龙凤胎?   晋朝自开国以来,皇家从未产下过龙凤胎,如今还有不到十日就过年了,秦馥产下这一双儿女,当真是大吉之兆。   此刻待在房中的众人,有人喜有人忧,脸上笑的如同弥勒佛似的,但暗地里说不定咬碎了一口银牙,嫉妒秦馥的好运。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晋文帝脸涨的通红,恨不得冲入房中看看秦馥,好在福德是个机灵的,看出了圣人的心思,直接跪倒在他面前,死死抱住晋文帝的腿,这才没让晋文帝冲入产房。   秦妙看着晋文帝被福德拦住了,松了一口气,毕竟产房血气重,若是冲撞了陛下,恐怕皇后又会借机生事了。   产房中的嬷嬷把双胎身上的血污擦洗干净,这才抱到晋文帝面前,太后走近一看,发觉这两个孩子口鼻生的与皇帝十分相似,皮肤通红,长大定会一身雪白,还真是好模样。   秦妙虽说是忠勇侯府的小姐,但在这些贵人面前,仿佛蝼蚁一般,即使她心里急得慌,想要看看两个小外甥,也不能越了规矩。   太后到底年纪大了,今日折腾了几个时辰,见着双胎平安无事,也觉得有些困,便由嬷嬷扶着回到慈宁宫。   等到太后离开,晋文帝生疏地抱着小皇子,走到秦妙身边,笑着道:   “快看看你这小外甥,眼珠子骨碌碌转,跟你长得十分像呢!”   晋文帝与秦妙离得很近,能够轻易闻到男人身上龙涎香的味道,不过秦妙不知晋文帝的心思,也没有多想,摸了摸小皇子柔软的小手,她诧异的瞪大眼,脸颊上也露出浅浅的梨涡,十分娇艳。   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人俊雅,女人娇艳,还真是一对璧人。   皇后冷冷地看着这二人,不由冷笑,秦馥在产房里拼死拼活的生下双胎,她这好妹妹却有心思在陛下面前卖弄风骚,秦家的女人,还真是不知廉耻!   “陛下,臣妾先回坤宁宫了。”   听到皇后的声音,晋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也没有多看皇后半眼,倒是秦妙抬起头,对上皇后带着讽刺的双眸,脸上刻意露出慌张之色,瑟缩地忙低下头,显得十分怯弱。   皇后见状,嗤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关雎宫。   ☆、第45章 除夕夜   晋文帝说小皇子长得像秦妙,其实不见得,那小公主与秦妙才像,尤其是一双凤眼,犹如点漆,模样生的十分好。   小皇子名为赵宸,小公主名为赵曦,这一对双生子现如今地位极高,要不是左相一派的朝臣拼命拦着,晋文帝都打算将赵宸封为太子了。   眼见着两个小外甥平安出世,姐姐身子骨也养的差不多,秦妙放心不下侯府,即使秦馥再三挽留,她还是在除夕那日出宫了。   忠勇侯府早在双生子降生那日就得了消息,知道皇贵妃娘娘母子均安,司马氏喜不自胜,给府里的奴才们赏了一个月的月钱。   秦妙回府之后,也顾不上洗漱,冲着海棠吩咐:   “去把张老二给叫来。”   海棠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子,过了不到两刻钟功夫,就见着张老二走了进来。   “怎样?那些辽兵可盯上咱们侯府了?”   张老二身上带着一股酒气,不过他酒量不错,此刻意识还是清醒的,答道:   “之前陛下派了御林军围剿,大半儿辽兵都已经落网了,不过还剩下一些散兵游勇,因为皇贵妃娘娘产下龙嗣的原因,真盯上了咱们侯府。”   秦妙皱眉,刚刚坐下又站起身子:“这可怎么办?”   “小姐放心,张某会派人紧盯着,不给那些辽兵可趁之机。”   秦妙点点头,即使知道张老二的功夫不差,但心里仍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走到窗棂前推开窗户,寒风瑟瑟,天色已经黑了,那些辽兵一向接着夜色袭击,想来今晚就是动手的好时机。   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显得极为热闹,秦妙刚想去碧水阁,就见着嘉茹来了。   嘉茹冲着秦妙行礼,开口说:   “小姐,老爷夫人叫你过去守岁,说是老太太来了。”   “祖母来了?”   秦妙没想到老太太会在这时来到侯府,今天说是除夕,但京城实在不算安稳,二房不在主街,比大房要安全些,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先生,那就麻烦你先看着了。”   说着,秦妙也不耽误,带着金银就往碧水阁赶去,海棠紧赶了几步,站在门槛那儿,望着秦妙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阴霾。   还没走到碧水阁,就听到老太太扯着嗓子叫喊:   “你们快点派人将鹤儿送到乡下去,万一辽兵攻破京城,还能保住咱们秦家的血脉!你们是不是看秦家绝后了才甘心!”   秦妙就说么,像老太太这么惜命的人,会在这么危急的关头来到侯府,果然是为了她的宝贝孙子。   这话说的实在太诛心,秦卓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   “母亲,二房不会出事,若是您真想将鹤儿送到乡下,儿也不拦你,不过在这种关头离开京城,我秦家的名声恐怕就毁于一旦了!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秦卓!”   老太太眼中满布血丝,抓起一只茶盏,就狠狠扔到了秦卓脑袋上,直将人打得血流不止。   ☆、第46章 浓烟滚滚   看见老太太撒泼,将父亲打伤,秦妙赶快冲了进去,冲着碧水阁的嬷嬷喊了一声:   “还不快将老太太拉住了!”   碧水阁都是司马氏的人,此刻一听秦妙吩咐,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当即就将老太太按在椅子上。   老太太见着秦妙如此大胆,浑身发抖,偏偏那两个婆子又是做惯粗活儿的,手上力气大得很,老太太怎么也挣脱不了,气的直翻白眼。   司马氏一拧眉,冲着秦妙训斥道:   “你怎么这么对你祖母?还有没有规矩了?”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司马氏也没让那两个婆子放人,老太太现在就跟疯狗一样,居然拿起茶盏砸在侯爷额头,还真是不拿他们大房当人看。   走到秦卓身边,司马氏心疼的红了眼,秦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额角的血迹却蜿蜒着往下淌,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母亲放心,祖母是个明白人,也清楚姐姐生下了小皇子,咱们忠勇侯府无论如何也要与天家共进退,否则若是临阵脱逃,一定会被陛下在心里也会记上一笔。”   秦妙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恶狠狠地瞪着秦妙,恨不得撕烂了她这张嘴!也不知道大房到底是怎么教的,让这个丫头半点儿规矩都没有,真是丢了侯府的脸面!   “呸!”   看着老太太啐了一声,秦妙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看的老太太直发毛,让她壮硕的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色厉内荏道:   “你看什么?”   “祖母,您就算不为大房着想,也得为鹤儿考虑考虑,咱们大房二房同气连枝,父亲与二叔更是嫡亲的兄弟,若是今日鹤儿离开京城,秦家势必会为人所不齿,鹤儿日后又哪里有前程可言?”   对于老太太而言,只有二房是她的亲人,秦鹤更是她的命根子,之前好不容易熬过了天花,这性命更要金贵不少。   而大房与老太太隔了一层肚皮,就是个外人,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秦妙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所以刻意扯上秦鹤,果然,听了秦妙这么开口,老太太面色一变,显然是有些犹豫了。   正在此时,秦妙突然闻到了一股焦味儿,她心里一咯噔,小跑到窗前,推开窗一看,外头浓烟滚滚,一定是那群辽兵往院中泼了热油,打算一把火烧了秦家!   “走水了!走水了!”   老太太听到外面的呼喊声,一下子就慌了神,她最是惜命不过,此刻不住地叫骂:   “你们这两个贱奴还不快放了我?这般大胆,是不要命了吗?”   秦妙没工夫理会老太太,冲着父母说道:   “父亲母亲,咱们先出去吧,我看火势不小,要是待在正堂,恐怕有些危险。”   冲着两个婆子摆摆手,秦妙淡淡道:   “扶老夫人出去。”   众人从正堂中走了出来,站在院中,被浓烟呛得不停地咳嗽,前方传来打杀的声音,十分刺耳,想必是辽兵想要趁乱冲进来,彻底毁了忠勇侯府!   ☆、第47章 救命之恩   张老二带着府中的奴才,迎上了那些辽兵,府中的丫鬟则去抬水,想要将大火扑灭,秦妙被浓烟呛得直咳嗽,看见侯府的奴才将辽兵给挡住了,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火势不小,侯府的主子们从后门离开了府中,眼见着人没有事,秦妙松了一口气。   “小姐小心!”   一个辽兵藏在墙角的阴影处,离秦妙不过五步,手中握着的长刀反射着寒光,突然跑到秦妙面前,举刀狠狠地往下劈去!   秦妙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刀往下落,她能清楚地看到刀光落下的轨迹,偏偏无法动弹,只能紧紧闭上眼。   哐当!   预期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秦妙睁开眼,看见那辽兵手上多出了一个潺潺涌血的窟窿,刀也掉在地上,不住哀嚎着。   穿着青衣的男人踩在雪上,放下弓箭,清冷的眼中罕见的带着一丝焦急,几步走到秦妙面前,没有人知道他刚刚是什么感觉,好像心脏被人死死攥住,眼前漆黑一片,他不敢想万一秦妙真受了伤,该怎么办。   “秦小姐,你没事吧?”   秦妙摇头,眼睛眨了眨,纤长的眼睫上沾了雪花,化成了水,过了好一会儿,秦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   “易大人怎么来了?”   易灵均领着一众御林军出现在忠勇侯府后院儿,帮忙抵御辽兵,御林军到底也是天家的护卫,手上功夫比忠勇侯府的奴才强上不少,以多敌少之下,辽兵慢慢露出颓势。   “说来惭愧,易某原本就是受陛下之命,带领御林军剿匪,没想到这些辽兵十分狡猾,一直没有将他们斩草除根,才让小姐受惊了,都是易某没用。”   不知道是不是秦妙的错觉,她竟然看见易灵均脸红了!   眨了眨眼,心里的惊慌犹如潮水一般褪去,浮现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两手紧紧攥着手帕,秦妙低声道:   “易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今日若不是有大人您,小女子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这救命之恩,实在是无以为报。”   秦妙一边说着,脑袋低垂,易灵均只能看见女人的头顶。看着那仿佛云锦一样的青丝,他觉得掌心痒的厉害,强忍住想要揉一揉的冲动,易灵均轻咳一声,说:   “救命之恩……还是要还的。”   只是怎么还,何时还,易灵均并没有说。   “小姐!您没事儿吧?”   金银将一个辽兵打到在地,好不容易才挤到秦妙身边,一见着易灵均,她小脸紧绷,挡在秦妙身前,敌意不言而喻。   秦妙眉头一皱,怎么也没想到金银会这么无理,赶忙拉着这丫鬟的手臂,将人推倒一边去,说:   “我没事儿,倒是没想到你这丫鬟身手不错呀!”   眼中带着几分怀疑,秦妙虽说知道金银这丫鬟是个有秘密的,但却从未想到她竟然是个高手,这种人来到她身边当一个小丫鬟,也不知到底是打了什么算盘。   对上秦妙审视的眼神,金银身子颤了颤,莫名的有些心虚。   ☆、第48章 私相授受   金银眼神闪躲,不敢看着秦妙,好在此刻正值紧要关头,秦妙也没打算处置这丫头。   拢了拢领口,秦妙走到秦卓身旁,低声问:   “父亲,您伤口还疼吗?”   秦卓额头上的伤口并不算深,早就止住了血,结成血痂。   明明伤口不算严重,但秦妙心里头仍是直冒火,前世她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问斩,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死了才好,这辈子她发过誓,要好好保护家人,却没想到还是让父亲受伤了。   “我没事。”秦卓摇头,微微眯着眼打量远处站着的年轻人,问:   “那是今年的探花郎?”   “正是易大人,今日多亏了易大人带着御林军及时赶到,这才没有酿成大乱子。”   秦卓板着脸,不以为然道:   “即使没有易灵均,御林军也会来。”   秦妙感觉父亲的态度不对,但具体何处不妥她又说不明白,只能委屈的瘪瘪嘴,跺了跺脚,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些辽兵总算都被擒住了,易灵均走到秦卓面前,施施然拱手行礼,雪花洒在他肩膀,落了一片。   “侯爷受惊了。”   “你一个翰林院编修,陛下怎会派你剿匪?若是闹出什么岔子,你担得起吗?”   眼见着易灵均被秦卓叱责,秦妙急了,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司马氏拉住手臂。   “娘!”   将秦妙拉到角落里,司马氏板起脸,低声说:   “你要是现在去拉住你爹,那易灵均日后也不必再来侯府了!”   秦妙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司马氏看透了,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好在秦卓没有太为难易灵均,问了几句话,看着火被扑灭了,就带人回到了侯府。   走到后门,秦妙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小姐留步。”   秦妙回过头,易灵均走到她面前,这男人看着清瘦,生的却很高,秦妙只到易灵均的胸口,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墨香,闻着很舒服。   “易大人有什么事?”   易灵均顿住了,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握着一块玉佩,想要送给秦妙,但周围的人不少,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恐怕会落得一个私相授受之名。   他是男子,不必在乎虚名,但秦妙则不同,即使是侯府贵女,若是名声毁了,日后想必也不算好过。   此刻易灵均倒是忘了,身为妖妃的嫡亲妹妹,秦妙早就没有半点儿名声可言,就算被人扣上不知廉耻的帽子也无妨。   秦妙眼尖,余光扫过易灵均手掌下露出的穗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巧笑嫣然的问:   “易大人可是捡着了什么东西?”   易灵均点点头,薄唇微微勾起:“易某捡到了一枚平安扣,不知是不是小姐的?”   说着,男人摊开掌心,秦妙一眼就看见了那枚莹润的平安扣,样式十分简单,油润的很,没有一丝瑕疵,一看就是这人贴身之物。   秦妙生在富贵乡,知道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第49章 逼问   毫不客气的接过平安扣,秦妙笑的越发灿烂,颊边的梨涡看的清清楚楚,眼见着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秦妙眨眨眼,说:   “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多谢易大人捡着了小女子的玉佩。”   易灵均星眸微眯,他本来就生的极好,否则也不会惹上了许多桃花债,此刻微微一笑,当真称得上是公子如玉。   “秦小姐不必客气。”   金银是秦妙的贴身丫鬟,伺候在主子身边,哪里会不知道那枚平安扣根本不是秦妙的?偏偏这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私相授受,这事儿要是被少主知道了,该怎么办?   “小姐,该回了。”   秦妙点了点头,站在门槛处,冲着易灵均笑了笑,这才走入侯府。   等到再也看不见女子的身影,易灵均才带着御林军离开巷子里,余光扫过被捆住的辽兵,他眼中划过一丝杀意。   回到琢玉轩,秦妙面色冷了下来,冲着房中的丫鬟吩咐道:   “你们先退下吧,金银留下。”   见着秦妙脸色不虞,丫鬟们一个个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赶忙离开了主卧,海棠偷眼扫过金银,暗自幸灾乐祸,金银那小蹄子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平日里极为受宠,今日惹怒了主子,可有她好受的!   想到之前翠翘的下场,海棠差不点哼出小曲儿,好像看到金银成为灶下婢的画面了。   金银怯怯地将主卧的雕花木门给关紧,一步一步挨到秦妙面前,声音都打着颤儿:   “主子,奴婢知错了。”   秦妙坐在圆凳上,手中端着茶碗,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汤,轻咦一声:   “知错了?你错在哪里?”   金银低着脑袋,闷声说:   “奴婢不该隐瞒自己会武之事。”   秦妙冷哼一声:“你要是还不说实话的话,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大佛,趁早滚出忠勇侯府!”   “主子!”   金银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年纪本就不大,又生的脸嫩,此刻哭的十分可怜。   “主子,您别赶奴婢离开好不好!奴婢来到侯府,实际上是奉命保护您的,绝对不会对您不利,奴婢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哦?那到底是谁派你来保护我?”   金银面上露出犹豫之色,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身份给说出来。   “说!”   “你若是不说的话,休怪我不念主仆之情!”   金银见着秦妙冷了脸,也知道她是真动了肝火,低叹一声,说:   “主子有所不知,奴婢是元家少爷派来的,因为主子救了少爷,所以奴婢才来到侯府。”   元家少爷?   秦妙皱着眉,仔细想了想,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姓元的,难道金银在撒谎?   忽然之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手上一抖,茶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茶汤溅在裙摆上,晕湿了一大片布料。   喉咙好像被棉花给堵住了,秦妙只觉得浑身发软,闭了闭眼,低声问:   “你说的那元家少爷,可是......元琛?”   ☆、第50章 大雁   秦妙一阵恍惚,脚步虚浮的走到炕边,有气无力地冲着金银摆摆手:   “你先下去吧!”   金银急了,几步走到秦妙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委屈地直掉泪,秦妙看着这丫鬟眼泪汪汪的模样,嘴上虽说冷漠,到底也有些心软,表情缓和了几分,压抑着声音说:   “我没要赶你离开侯府,今个儿折腾了一整夜,你先好好回去休息,出门的时候跟雪茹说一声,让她给张先生送壶好酒,再给那些小厮们添些赏钱,有受伤的别忘了往家里送些银子,这大过年的都不容易。”   见小姐没有把自己赶出侯府的意思,金银抹了一把脸,破涕为笑,应了一声之后,动作麻利的走出了房间。   等到金银离开,秦妙狠狠地砸了自己的脑袋几下,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招惹到元琛那个恶鬼,不过既然元琛派人保护她,就说明这位不会对自己动手,也不会对秦家动手,对于她而言,应该算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秦妙即使有着重生一世的经历,但仍然不敢招惹元琛,日子一天一天挨过去,眼见着开春了,秦妙一张漂亮的鹅蛋脸都消瘦不少,下巴尖尖,眼睛更大了,水汪汪的,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将她捧在掌心,仔细疼爱。   如同前世一般,元琛到底还是接替了齐将军的位置,成了晋军的首领。   元琛是护国大将军的嫡亲孙儿,家学渊源本就丰富,他又能力过人,在军中势力一日日增长,带领晋军打了不少胜仗,狠狠挫了辽军的锐气,将那些疯狗赶出了陕西。   转眼就过了几个月,元琛战无不胜,即使他还未班师回朝,在京中的声望已经远远超过晋文帝,说是功高盖主也不为过,再加上元琛手握重兵,晋文帝又怎么可能不对元琛起杀心?   想了又想,秦妙心慌的厉害,但她只是闺中女子,手中无权,也做不了什么。   从袖口中掏出那枚羊脂白玉的平安扣,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脑海中浮现出那道颀长的身影,秦妙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雪茹匆匆走了进来,站在秦妙面前,眼中带着兴奋,说:   “小姐,刚刚府里来了客人,提着一对神气的大雁,也不知是怎么活捉的,送到了咱们府里。”   “大雁?”   秦妙十分诧异,大雁乃是提亲之物,难道是有人想要向她提亲?   也不怪秦妙多想,正常登门拜访没有送大雁的道理,这人光明正大的送了大雁来侯府,不知到底是什么心思。   “你可知道是谁来到咱们府上?”   雪茹摇头:“奴婢也不知道那客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侯爷亲自去见了那位客人,想来身份也有些贵重。”   父亲亲自见客,那来人定然不是易灵均,易灵均是小辈,想来是见不着父亲的。   再者说来,易灵均祖籍江南,家中十分清贵,虽说没有人入朝为官,但却传承了上百年,规矩多得很,易家之人,肯定不会直接派人送上大雁。   ☆、第51章 多管闲事   秦妙想不出到底是何人送来大雁,她心里也十分好奇,于是一个丫鬟都没带在身边,独自一人往正堂的方向走去,等走到雕花木门前,秦妙没有进屋,站在石阶上,耳朵贴着门框,听到里头传来的说话声。   “于副将有所不知,小女顽劣,打小儿被我们娇惯坏了,脾气很差,不学无术,整日里就想着偷懒,贪图享乐,除了皮相漂亮之外,没有什么优点,半点儿比不上京城里的其他闺秀。”   蓄着短须的健壮男人阻止了秦卓接下来的话,皱着眉反驳:   “侯爷何必这么贬低小姐?今日于某人登门拜访,虽说是冒昧了些,但我们主人对秦小姐却是真心实意,这一对大雁是主人亲手所猎,也不知侯爷能否看得上眼?”   隔着一层窗户纸,秦妙对二人的对话听得很清楚,不过此时此刻,她仍然猜不出提亲之人的身份。   主人?   到底是谁?   “这一对大雁很好,但……”   “别但是了。”   于副将板着脸,觉得秦卓有些不识趣,主人如今将辽军击退,不日即将班师回朝,手中握有八十万大军,哪里配不上一个侯府小姐?   就算秦家出了一个皇贵妃又如何?等到主人回京后,皇帝老儿的位置能不能稳当还说不定,这忠勇侯府还推三阻四,未免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侯爷,今日于某人只是将东西送过来,您若是不想收下的话,就等到主人回京后再说吧。”   说完,于副将扫过雕花木门上印出的身影,微微眯眼,到底也没说什么。   秦妙知道于副将要离开,忙躲在廊柱后,等到人走了,她四处看了看,小跑着进了正堂,将木门给关严了。   听到吱嘎一声,秦卓转过身,见着鬼鬼祟祟的秦妙,英挺的剑眉一拧,面上带着薄怒,道:   “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元琛的?”   “元……琛?”   秦卓的话仿佛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秦妙身上,让她头昏脑涨,眼前一片发黑。缓了好一会儿,秦妙这才反应过来,知道刚刚那于副将,定然就是元琛的手下。   元琛此人也不知道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先是派金银贴身保护她,现在又派人登门提亲,就算按着金银的说辞,自己救了他一回,也不至于非要成亲吧?   秦妙喜欢的人是易灵均,对于一个连长相都不清楚的男人,哪里能有什么好感?   她只知道元琛是个心狠手辣的,不像是会对她动情的模样。   秦妙根本不想嫁给元琛,也怕这一世再跟易灵均错过,她慌得厉害,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膝行到秦卓面前,攥住父亲的袍脚,豆大的泪珠儿哗哗往下掉,抽抽噎噎地道:   “父亲,都是女儿不好,之前女儿在赵芙蕖手下救过一个罪奴,当时也不知那人的身份,但现在想来,定是元琛无疑,若早知道救他一命会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女儿当日一定不会多管闲事!”   ☆、第52章 不速之客   此刻秦妙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元琛盯上了她,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若说元琛有什么目的,也不见得,毕竟即使秦家出了一个皇贵妃,元琛也看不顺眼,他孤傲至极,更不屑利用一个女人。   秦妙擦干眼泪,还跪在地上,秦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也没有叫秦妙起来,压抑着怒气,说:   “你跪在这儿好好想想,要不了一个月,元琛就会回京。”   说完,秦卓一甩袖,走出了正堂,房中除了秦妙之外,一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   秦妙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元琛回京,她到底该怎么办?   抬手按着胸口,秦妙忽然想起易灵均那张清隽俊雅的脸,明明他们二人彼此有意,难道这一世还是有缘无分?   ******   即使秦妙再是不愿,前线的捷报仍旧连连传来,就算晋文帝心里恨不得杀了元琛,表面功夫仍不能少,不止给元琛名不正言不顺的将军之位正了名,而且还封他为镇国公,不过二十出头的镇国公,还真是风光无两。   元琛回京这一日,秦妙没有出门,她的琢玉轩临近正街,待在主卧之中,就能听到鞭炮唢呐声。   晋军大胜辽兵,救国于水火,百姓对元琛十分爱戴,才会在大军班师回朝这一日,敲锣打鼓的仿佛办喜事一样热闹。   金银站在炕边,手里端着一盘洗净了的葡萄,送到秦妙面前,有些心虚地开口:   “小姐,您吃点儿?”   一看见金银,秦妙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那像是恶鬼一样的主人,肚子里憋了一股气,秦妙面色冷了下来,说:   “今个儿街上热闹的很,你那主子也回来了,怎么不去看看?”   听出秦妙的口气不对,金银缩了缩脖子,低声辩解:   “小姐,主子既然派人来提亲,说明他对您是真心的……”   “再是真心又如何?我对他无意。”何况,元琛那种人,怎么可能有真心?   金银还想说些什么,秦妙却不耐烦地皱着眉,指着门口,不耐烦地道:   “你先出去吧,这儿不必伺候了。”   恭顺地点了点头,金银也不敢惹怒了秦妙,将手里端着的琉璃盘子放在桌上,仔细关好雕花木门,才离开了主卧。   即使房中空无一人,秦妙心里的火气仍烧的十分旺盛,她憋着气,一整天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午膳晚膳都没有吃。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秦妙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走到窗棂前,推开窗扇,清冷的风轻轻拂过,让秦妙脑袋清醒了不少。   现在刚刚立夏,但夜里的气温仍然有些低,搓了搓冰凉的手臂,秦妙低着头关上窗,有些恍惚地走到桌边,却突然发现房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身材高大,坐在另一张圆凳上,看着她。   就算隔着一张银色面具,秦妙也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眼神,好像高温融化了的铁水,眼神扫过的地方,仿佛烫伤一般,让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第53章 畜生   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秦妙心里怕得很,脑袋却十分清醒,知道此刻叫出声来,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没有耐心与元琛虚与委蛇,秦妙索性开门见山,说:   “镇国公先是将金银送到我身边,然后又是大雁,今夜甚至不请自来,您就是这样报答救命之恩的?”   秦妙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一双凤眼瞪大,高耸的胸脯随着呼吸的频率不断起伏,小手死死攥着手帕,恨不得在上面戳出窟窿来。   元琛是习武之人,只听到秦妙的呼吸声,就知道这女子定然是气的很了,不过看着她白玉似的小脸泛起绯红,眼睛上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新鲜娇嫩的仿佛晨间的牡丹花似的,让人忍不住伸手采撷。   轻笑一声,元琛摇头道:   “秦小姐怕是误会了。”   秦妙不懂元琛的意思,只听这男人继续道:   “你对我并不是救命之恩,当日即使你没有将我带回忠勇侯府,赵芙蕖也困不住我。”   这一点秦妙心知肚明,前世里元琛也成了镇国公,领兵打退了辽兵,所以她当日救与不救,当真没有半点儿差别。   元琛戴着冰冷的银色面具,隔着面具,秦妙无法判断出男人的神情,问了一句:   “既然如此,还请镇国公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女子一回,可好?”   红唇轻启,秦妙小脸儿上带着不容忽视的期待,她是真的不愿与元琛纠缠在一处,这男人的手段十分狠辣,若是自己惹怒了她,恐怕不止会丢了性命,就连偌大的秦家,说不准都会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放过你?”   元琛嗤笑一声:“为什么要放过你?当日是你主动招惹我的,覆水难收,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你难道真要娶我?”   元琛不语,忽然站起身,大掌捏住秦妙的下颚,欺身逼近,他本来就生的肩宽体阔,打小儿在军中长大,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子摄人的气势,京中那些油头粉面的书生自然是远远比不上。   被这样的男人紧盯着,秦妙觉得自己好像是猎物,落在猛兽手里,这畜生不止打算吃了她,还准备在吃了她之前,好好玩弄一番。   “娶……也可以不娶。”   一听这话,秦妙觉得下颚的刺痛都轻了几分。   “真的?”   “若是不娶你的话,秦小姐留在元某身边伺候三年,当个暖床丫鬟,如何?”   秦妙怒极反笑,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元琛就是个无耻之徒,他今日来到忠勇侯府,无非是打算羞辱自己,无论有名分的明媒正娶,还是没名分贴身伺候,都是如此。   闭了闭眼,秦妙强忍住把这只脏手拍下来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说:   “镇国公,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女子是有几分姿色,但天下间美人儿这么多,找个合心意的岂不更好?”   常年握着刀剑的手掌积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摩挲着女人细嫩的面颊,力气不大不小,但却好像砂纸一般,疼的厉害,将秦妙脸上柔嫩的皮肤都擦红了。   光疼还不算,只听元琛十分无耻地说:   “元某觉得秦小姐就挺合心意的。”   ☆、第54章 自作多情   秦妙气的额角蹦出青筋,蹦蹦直跳,她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口的火气,暗自告诫自己,面前这人是她惹不起的,可不能为了一时痛快,惹出大乱子。   元琛看着秦妙没有接话的意思,轻笑一声,接着说:   “天色已经不早了,秦小姐早点休息,毕竟为了元某,你也得好好保重身子。”   元琛炙热的手掌不住游弋,指尖揉了揉娇嫩的红唇,秦妙气的浑身发抖,一字一顿的逼出话来:   “镇国公,还请自重!”   “自重?你是我的人,为何要自重?”   秦妙狠狠地瞪着元琛,咬牙切齿。   美人不愧是美人,动怒之时也别有一番风情,元琛鹰眸之中划过一丝兴味,弯腰贴近秦妙,炙热的气息打在秦妙脸上,让人心慌的厉害。   “听说今年的探花郎十分不错,是个有本事的。”   秦妙瞳仁一缩,浑身僵硬的仿佛木头一般,咬牙道:   “镇国公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懂。”   “是吗?听不懂最好,若是易灵均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元某心狠手辣了!”   说完,元琛放开手,昂首阔步地离开了主卧,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好像丝毫没有将秦家放在眼里一般。   秦妙低垂着眼,单手死死握住青花瓷盏,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动不动的在桌边坐了一夜。   一夜没睡,秦妙又有些受惊,第二日精力未免有些不济,她本来想好好睡上一觉,还没躺下,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易大人来提亲了!”   秦妙听到海棠的话,心里没有半点儿欣喜,反倒十分慌乱,想到昨夜元琛的要挟,若是他知道易灵均前来提亲,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修剪整齐的指甲死死嵌入掌心,秦妙坐立难安,偏又很想看见易灵均,否则实在难以放下心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妙摆摆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小跑着往正堂赶去,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丫鬟婆子,她都没有理会。   走到正堂门口,秦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堂中的男子,今日易灵均穿了一身湖青色的长衫,更显清俊,听到脚步声,易灵均回过头来,清冷的眸子里倒映着秦妙的身影,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如春风拂过。   秦妙觉得喉咙有些酸涩,走到易灵均身旁,眼眶红了三分,也顾不上跟秦卓请安,只淡淡的开口:   “这桩婚事,我不答应。”   易灵均愣住了,他今日亲自来到忠勇侯府提亲,的确有些唐突,于理不合,但想起秦妙讨要玉佩的娇俏模样,他就抑制不住心里的情意。   他以为自己与秦妙心意相通,但如今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沙哑着嗓子,易灵均开口问:   “为什么?”   秦妙转过身,不敢正视易灵均,红唇轻启,声音冰冷地不带一丝温度:   “哪有什么原因?我是侯府贵女,易大人不过只是小小的翰林院编修,根本配不上我!”   ☆、第55章 碎了反倒干净   易灵均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沙哑着开口问:   “配不上?”   “对!”   秦妙强压下泪意,俏脸带着冷色,转过头,凤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不想错过他每一个表情。   “易大人,小女子不知道你为何会上门提亲,如果是小女子给你造成了错觉,那只能说……对不住了。”   藏在水袖中的手死死攥住那枚平安扣,秦妙看着易灵均脸色突然苍白,心好像被捅穿了一个口子,飕飕窜着凉气,让她整个人不由瑟缩了一下。   低垂眼帘,秦妙伸出手,细白的掌心上躺着一枚平安扣,玉色奶白,十分温润。   “此物是易大人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   易灵均身子一晃,扯了扯嘴角,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他接过那枚平安扣,也不知怎么了,手上一抖,没有拿稳玉佩。   碰!   玉碎的声音分外清晰,秦妙闭了闭眼,凤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别过头,不敢再看易灵均,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前世今生,明明她心里只有易灵均一个人,奈何天不遂人意。   清冷的眼中不带一丝波澜,易灵均怔怔扫过地上的碎玉,讽笑道:   “碎的好!”   “碎了反倒干净!”   说完,易灵均神色如常,只是俊美无铸的面容十分苍白,他走到秦卓身边,施施然冲着秦卓恭身行礼。   “今日是易某唠扰了,还望侯爷莫要怪罪。”   话落,易灵均看也不看秦妙半眼,衣袂飘飘,直接走出了正堂。   看着男人的背影,秦妙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腮边滑落,她只觉得心疼的厉害,知道错过了什么,偏偏无力挽回。   捂着脸蹲在地上,秦妙哭的直打嗝儿,将青石板上碎成两块的平安扣捡了起来,握在掌心,平安扣碎裂的边缘不算平滑,直接刺破了她的掌心,但秦妙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任由碎玉反复刺穿伤口。   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刺痛了秦卓的眼。   走到女儿身边,秦卓跟着蹲在地上,抬手擦了擦秦妙脸上的泪水,看着她跟个小花猫儿似的,秦妙心疼道:   “你这是何苦?即使元琛身为镇国公,在天子脚下,也不敢胡作非为。”   秦妙摇头,一双凤眼肿的像核桃似的,抽噎着说:   “爹,元琛能在短短半年之内大胜辽兵,足以说明他的手段,女儿不敢赌。”   她不敢拿忠勇侯府满门以及易灵均的性命作赌。   对上秦卓忧虑的眼神,秦妙强扯出一丝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声音轻到低不可闻:   “女儿没事,先回去了。”   秦妙死死握住碎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琢玉轩的,她心里清楚,经过这一日,她与易灵均再无可能。   那是个多心高气傲的人,自己怎么能这么践踏他的尊严?   配不上?   哪里是易灵均配不上她?   他们两个的确是云泥之别,只不过易灵均是天边的云,而秦妙满身血污,连地里的泥都不如。   ☆、第56章 贱骨头   关雎宫。   青烟从香炉上溢出,正殿之中满是桃花的香气,秦馥倚靠在美人榻上,因为生过孩子不久,她的身材比以往要丰腴几分,胸脯鼓胀,腰肢却如同杨柳一般纤细,好像轻轻一折,就能给掰断似的。   眉眼含着几分妩媚,秦馥剥开荔枝,送到晋文帝口中,笑意盈盈的模样,十分好看。   “陛下可想念宸儿曦儿了?”   听到这话,秦馥身后的嬷嬷十分识趣,从偏殿中将小皇子小公主给抱了出来,两个孩子如今尚不满周岁,但继承了秦家人的好容貌,生的玉雪可爱。   晋文帝接过襁褓,抬手戳了戳赵宸肉呼呼的脸蛋,这孩子咿咿呀呀的,也不哭,反倒呵呵地笑了起来。   见着小皇子如此乖巧,秦馥杏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之色。   晋文帝将小皇子放在秦馥怀里,转头又去看小公主,这两个孩子虽说是龙凤胎,但五官却并不十分相似,赵宸越长越像晋文帝,而赵曦则像足了秦妙。   抱起小女儿,晋文帝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秦妙的脸,想到那个新鲜娇嫩的姑娘,像是花瓣一样,勾的他心痒难耐,想要据为己有,偏偏晋文帝又拉不下脸,干不出强占妻妹的腌臜事儿。   同床共枕多年,秦馥对枕边人自然是十分了解的,看见晋文帝走神儿的模样,就知道这男人肯定是在想她妹妹。   天下乌鸦一般黑,晋文帝虽说身为皇帝,但依旧是块贱骨头,没有将妙妙弄到手,想必他是不会死心的。   “过几天是你生辰,不如把妙妙接进宫来,省的你老是想她。”   秦馥低垂着眼,遮住嘴角的讥讽,她的确是想念自己的妹妹,但心里却十分清楚,要是将妙妙带进宫,恐怕眼前这位又要心思浮动了。   “宫里规矩多,妙妙一向不喜欢入宫,还是算了。”   让乳母将小皇子小公主带下去喂奶,屏退了正殿之中伺候着的奴才,秦馥踩着绣鞋,直接坐在晋文帝怀里,纤细的藕臂环住男人的脖颈,水袖宽大,直接落在肩头,露出细白的皮肤。   晋文帝眼神一暗,手上一个用力,就将秦馥打横抱了起来。   “呀!”   女人低呼一声,嗓音带着娇媚,让晋文帝心中的火烧的更旺。   怀抱着美人,晋文帝大阔步往寝殿的方向走去,刚刚迈入寝殿的门,就听到福德的声音。   “陛下!陛下!”   晋文帝眉头一皱,压抑着怒气喊道:   “什么事儿?”   福德站在门外,一张老脸皱的跟菊花似的,硬着头皮说:   “瑜美人心疾犯了,吵着闹着要见陛下呢!”   一听到瑜美人三个字,晋文帝神色之中不由带着几分尴尬,想到瑜美人娇软的身子,以及伺候人的功夫,他心里一荡,有些犹豫了。   秦馥虽好,但出身侯府,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在床笫之间不会取悦他,但卓瑜不同,她只是卓家旁支的庶女,伺候人的方法数不胜数,床上功夫了得,让晋文帝着实难忘。   ☆、第57章 吃相   低头看着紧拽他衣襟的秦馥,晋文帝轻咳一声,道:   “馥儿,朕就去看一眼,一眼,等会就回来。”   秦馥手指拨弄着床帐上的流苏,杏眼微眯,低低叹了口气:   “陛下想去就去吧,只要瑜美人没事,臣妾就能安心了。”   秦馥越是善解人意,晋文帝就越是愧疚,偏偏瑜美人那边催的紧,他实在是不好脱身。   眼见着晋文帝离开寝殿,秦馥不住冷笑,细白的玉手一个用力,就将上好的月影纱扯了下来,透明的丝缎落在女人身上,薄如蝉翼,感受不到一丝重量。   紫茹走到床边上,小心翼翼地将蒙在秦馥头上的锦缎给扯开,不敢惹怒了主子,试探着开口问:   “娘娘,要不要摆膳,陛下之前说要留在咱们宫里……”   秦馥摆摆手:“不必了,陛下去了瑜美人那儿,想必今夜都不会回来了。”   说完,秦馥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了,想起瑜美人初进宫时,模样还十分青涩,瞧着也是一副清水芙蓉的样子,五官不算绝美,也不是个出挑的,落在人堆儿里都挑不出来。   没想到入宫不过一年功夫,她不知从哪里学来狐媚手段,把晋文帝勾的魂儿都不剩了,还真是好本事!也怪不得卓家会费心将这样一个族妹给送入宫中,可比皇后有用多了。   不过即便瑜美人再会勾引人,圣上仍旧惦记着妙妙,想要把她吃到嘴里,他现在还能忍着,但也忍不了多久,等到耐性尽失的时候,吃相说不定就会难看了。   要是这样的话,看来妙妙无论如何都要入宫,与其拼了命阻止此事,她还不如仔细想想,怎么做才对她们姐妹最有利。   抿了抿唇,秦馥眼中有冷光划过,明明她生了一张十分柔弱的脸,现在却诡异的带着几分阴狠,让人脊背生寒。   “喵。”   雪白的波斯猫踩着小碎步走入寝宫,这波斯猫金贵的很,乃是今年的贡品,之前在猫狗坊养着,宫里许多主子都十分眼馋,想要讨了去,但因秦馥身份贵重,最终还是送到了关雎宫。   轻轻一跃,雪团儿直接跳上了床,秦馥揉着猫温热的肚皮,心里开始谋划开了,过了不一会儿,她红唇微勾,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一把将雪团儿给抱了起来,宠溺的亲了亲。   “紫茹,你派人往府里送个信儿,本宫要回侯府过生辰。”   紫茹有些疑惑,自打双生子出世之后,皇后就将娘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平日里十分小心,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非要回府过生辰了,这不合规矩啊!   “娘娘,此事得告诉陛下一声吧?”   “你放心,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秦馥眼中带着笑意,指尖揉了揉波斯猫的肉垫,漫不经心的说:“他不止会同意,而且还会跟本宫一起去侯府呢。”   紫茹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会这么有把握,不过眼见着皇贵妃已经下定决心,她这做奴婢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了。   ☆、第58章 回府   转眼之间,就到了秦馥生辰这日,此刻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以往忠勇侯府的主子都去京郊的别庄避暑,但今年因为皇贵妃要回府过生辰,所以一家子都待在侯府,等待团圆。   今个儿一早,秦妙换上一身桃色的裙衫,细白的皮肤极为柔嫩,好像能掐出水来,她也没有涂脂抹粉,只是在唇上点了胭脂,蜜糖味儿的,十分香甜。   看着镜中的女子气色好了些,秦妙长舒一口气,既然她与易灵均已经有缘无分了,她也不能陷入儿女私情之中,否则惹恼了元琛那恶鬼,说不定那厮会用整个儿忠勇侯府来泄愤。   前世里元琛可是生生逼死了晋文帝,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秦妙虽说是侯府贵女,但在元琛面前,恐怕连蝼蚁都不如。   “小姐……”金银怯怯开口。   自打知道这丫鬟的身份,秦妙再也没有使唤过她,此人是元琛的眼线,秦妙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金银,使得在元琛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芙面带着冷色,秦妙看也不看金银一眼,说:   “你先下去吧。”   金银委屈的眼眶发红,偏偏她的确是元家的死士,秦妙也没有冤枉她,就算委屈也没处说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秦妙听到声音,只拧起眉,淡淡道:   “你愿意跪就跪着吧。”   说完,秦妙就带着雪茹海棠二人往外走,临出门前,海棠往回看了一眼,杏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金银也不知是何原因,惹恼了主子,眼见着她受苦,海棠就跟冷天喝了碗热汤似的,心里甭提有多舒坦了。   对上海棠的眼神,金银冷了脸,五指并拢在脖颈处一划,眼中带着杀意,把海棠吓得一哆嗦,也不敢再招惹她,紧跟在秦妙身后,离开了琢玉轩。   刚刚走到正堂,秦妙就见着远处走来一群人,仔细一看,打头之人正是秦馥,站在秦馥边上的俊朗男子,不是晋文帝还有哪个?   秦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晋文帝会来侯府,不过她心里再是诧异,脸上仍挂着娇甜的笑,走到秦馥身边,福了福身子,说:   “臣女给陛下、娘娘请安了。”   秦馥上前一步,想要把秦妙扶起来,却不放被晋文帝抢了先,他即使掩饰的很好,但眼神中却透着几分焦急,抓秦妙手臂时力气也用的猛了些,疼的后者直抽冷气。   一旁的司马氏见此情景,眼仁一缩,牙关紧咬,强挤出一丝笑意,拉过秦妙的手,把人护在身后。   “陛下娘娘还是快进屋吧,今个儿日头大得很,娘娘本就是苦夏的身子,可别中暑了。”   “不妨事。”   秦馥笑笑,见着母亲这么护着妙妙,心里不免有些犹豫,不确定自己将妙妙送进宫的举动到底对是不对,不过她棋局都布好了,若是棋子不落在该有的位置上,实在是有些可惜。   偷眼扫过晋文帝,发现这男人的眼神跟钩子似的,一有空就落在妙妙身上,让司马氏不由皱紧了眉头。   ☆、第59章 很快就能帮上了   几人往正堂走去,司马氏一直有意无意地隔在秦妙与晋文帝之间,这一家子除了秦妙之外,都是心思细密的,秦卓与司马氏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直接将秦妙给藏起来,也省的被陛下看上,最后落得深宫终老的下场。   秦妙此刻倒是没觉得不对,她亲亲热热地挽着秦馥的胳膊,姐妹两个走到正堂,直接坐在紫檀木椅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一道火热的目光。   晋文帝被秦卓拖住,二人一直在下棋,他也没有机会与秦妙单独相处。   这厢秦妙与秦馥待在一块儿,秦馥看了紫茹一眼,这丫鬟识趣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掀开盖子,一股香甜的气味儿直直的冲入秦妙鼻子里,让她馋的直流口水。   “是糖花水晶糕,还是姐姐疼我。”   秦馥眼睛闪了闪,看着秦妙捏起一块糕,就要往嘴巴里送,她忽然站起身,一把握住秦妙的手。   “怎么了?”   秦妙眨眨眼,小脸儿通红,低头看着秦馥握住的手腕,那处仿佛白瓷一般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没事儿,你别吃的太急,小心噎着了。”   坐回木椅上,秦妙端起茶碗,饮一口香醇的茶汤,她只觉得心慌的厉害,眼睁睁地看着秦妙将一整块糖花水晶糕吃的干干净净,心中有愧,但更多地却是满意,毕竟妙妙是她的亲妹妹,入宫之后,也能更好的照顾宸儿,让宸儿登上大位。   用帕子细细擦干净嘴边的糕点渣儿,秦妙觉得秦馥今个儿有些不对,面色比往日要苍白不少,眼神也不住闪躲,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   抓住秦馥的手,秦妙皱眉:   “姐姐,你手怎么这么凉?”偷窥了晋文帝一眼,秦妙压低声音:   “难道是陛下对你不好?”   秦妙的眼中不带一丝杂质,好像一汪清泉,只有淡淡的担忧,秦馥低垂着眼,不自在地挣开秦妙的手,咬了咬牙,才幽幽说:   “圣上最近偏宠瑜美人,我也没有办法。”   秦妙知道瑜美人是皇后的族妹,不过一个旁支出身的女子,入宫之后也仅仅是美人的位分,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产下双生子的姐姐,为什么晋文帝会偏宠卓瑜?   看出了秦妙的不解,秦馥眼眶泛红,低声解释:   “女人啊,即使再漂亮,也有腻的一天,瑜美人现在得宠,不过是靠着床上功夫,邪门歪道。”   以色事君,的确是后宫女子最常用的手段,毕竟身处深宫之中,帝王的宠爱大过天,若是没了宠幸,过得日子恐怕连一条狗都不如。   秦馥苦笑一声:“你还没有许人家,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看着秦馥眼底青黑一片,秦妙心疼的直抽抽,也没将姐姐神色闪躲的怪异之处放在心上。她只是十分愧疚,明明重活了一世,却还是护不住姐姐,好在这辈子小外甥顺利出世了,否则秦妙真不知该如何弥补秦馥才好。   “都是我没用,帮不上姐姐。”   秦馥眼神微闪,意味不明的低声喃喃:“很快就能帮上了。”   ☆、第60章 桃花酿   秦妙只看见秦馥嘴唇嗡动,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低声问:   “姐姐,你说什么?”   摇了摇头,秦馥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说:   “我说你不必自责,反正我还有宸儿曦儿,就算失宠了,陛下也还是会给我留几分颜面的。”   姐妹两个又聊了一会儿,秦妙把准备好的黄水晶步摇取了出来,亲手戴在秦馥的头上。秦家人的头发都生得好,浓密黑亮,发丝十分强韧。   头发代表人的气血,秦馥虽然看着体弱,但近来身子骨养的却十分不错,满头青丝跟锦缎似的,配上晶莹剔透的黄水晶步摇,更添几分温婉。   入宫之后,秦馥这是头一次回到侯府,司马氏心疼女儿,亲自下厨准备饭菜,这会儿差不多准备好了,便见着小丫鬟端着瓷盘,鱼贯而入。   晋文帝与秦馥坐在主位,秦妙靠在秦馥身边,右手边坐着司马氏。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秦妙小脸儿像涂了胭脂似的,娇艳欲滴,让晋文帝心痒难耐,偏偏又不能露出马脚。   小手使劲儿的扇了扇,秦妙热的口干舌燥,看着下人们端上来桃花酿,也顾不得规矩,直接满饮了一小杯,因为喝的急了,她呛得直咳嗽。   秦馥笑着拍了拍秦妙的后背,说:   “这么心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这桃花酿也是从杜康居买回来的,足足在地下埋了二十多年,口感十分香醇,带着桃花的清香,虽说尝着味道清淡,但实际上后劲儿很足,司马氏不敢让秦妙喝多,直接夺过她手里的酒杯,说:   “喝多了伤胃,快吃点菜。”   秦妙很喜欢桃花酿的味道,因酒量不好,她平时都喝不着,此刻有了机会,又被司马氏约束着,让秦妙懊恼不已,趁着司马氏不注意,她竟然直接将酒壶给偷了过来,像是偷吃粮食的小老鼠似的,狡黠灵动。   晋文帝一直在关注着秦妙,他大概也喝多了,眼前的人影都有些模糊,只能闻到淡淡的桃花香气。   偷着了桃花酿,秦妙将酒水倒在茶盏里,满满喝了一壶,一旁的秦馥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却没有阻止,也未曾提醒司马氏。   紧了紧手中的酒盏,秦馥倒是希望妙妙喝的更醉一些,否则若她的意识还清醒着,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晋文帝得逞,届时吃苦的还是妙妙,自己身为姐姐,可是会心疼的。   一顿饭吃到夜色深沉,此时宫门早已下钥,秦馥与晋文帝便留宿在侯府之中。   秦妙酒劲儿还没上来,但却热的不想待在正堂,在司马氏耳边咕哝着抱怨一声,她讨好的笑了笑,才走出屋里,往后院儿的方向去了。   忠勇侯府的后院儿有一处不小的竹林,正是乘凉的好地方,竹林深处盖了一座小小的亭子,平时秦妙就会在那里躲懒,阳光根本晒不着,又带着淡淡的竹香,十分惬意。   此刻秦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一个丫鬟给没带,摇摇晃晃地走入了竹林。   ☆、第61章 竹林夜风起   身后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秦妙却并没有发现,只是难耐地扯了扯领口,露出白嫩如雪吹弹可破的皮肤,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她胸口的两团饱满挤在一处,露出深深地沟壑,要是给那个男人看了,恐怕神魂都没了。   跟踪那人看见秦妙走到凉亭,用木桶提了一桶沁凉的井水,直接将井水泼在身上,绸缎沾了水,紧紧贴在皮肤上,上好的云纱极薄,好像蝉翼一般,影影绰绰的勾勒出女人的身段儿。   鼻子一热,跟踪那人不敢再看,忙念了几句佛经,稳稳心神之后,直接回去禀了主子。   抬手让人退下,秦馥端了一碗醒酒汤走到晋文帝面前,沾湿的锦帕在男人额头抹了抹,有些心急的说:   “妙妙也不知去哪儿了,怎么大晚上的没在琢玉轩?”   一听到秦妙的名字,晋文帝精神一震,抬手死死地攥住秦馥的手腕,带着酒意的气息喷洒在秦馥脸上。   “爱妃莫要担心,朕去找她。”   “陛下!让奴才去找就成了,您喝醉了,可莫要被冷风吹着了身子,若是着了凉,谁能担待得起?”   嘴上这么说,但秦馥拉着晋文帝衣袖的手却没有用半分力气,酒醉的男人轻轻一推,秦馥便顺势栽倒在地上,趴在青石板处,半天也没起来,等到男人跑的不见踪影了,秦馥这才施施然站起身子,用手帕仔细将掌心的灰尘擦干净,红唇带着一丝冷笑。   秦妙瘫在青石板上,她明知道自己不该待在竹林里,但两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根本迈不动脚步,嘴里干的厉害,喝了几口冰凉的井水,依旧不能缓解那种燥热的感觉。   心知不妥,秦妙怀疑有人害了自己,颤巍巍地把头上的珐琅银钗给拔了下来,咬牙刺进了大腿根儿,疼的她直哆嗦,眼泪也如泉涌一般往外流。   突然,竹林传来一阵脚步声,秦妙眯了眯眼,发现那是个男人!想到前世里被人毁了清白,秦妙心里慌得厉害,用力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是土,手心也被尖锐的沙石划破,流出血来。   “妙妙!妙妙!”   听到晋文帝的声音,秦妙松了一口气,也不跑了,扯着嗓子应了一声。   晋文帝顺着声音找到了秦妙,走的近了,秦妙才发现不对之处,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见晋文帝一张俊朗的脸扭曲异常,眼底满是红丝,呼吸粗重,胸膛好似破旧的风箱似的,不断起伏。   “妙妙,你真美,朕想要了你。”   秦妙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晋文帝会说出这种无耻地话来。   男人猛然往前一扑,将秦妙搂在怀里,力气大的出奇,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脖颈处,加剧了秦妙的恐慌,让她拼命的挣扎开来。   “你放开!救命!”   晋文帝一把捂住秦妙的嘴,不让她喊出声,男女之间力气对比极为明显,秦妙只是个闺中的娇小姐,而晋文帝却是精通骑射的帝王,虽然没有内力,但只凭自身的力气,女人就根本挣扎不开。   两人撕扯之时,只听撕拉一声,秦妙的外衫整个都被撕破了,露出莹白的雪背,在月光下,美得惊人。   ☆、入V公告 本文写到这里也该入V啦,在这里通知妹纸们一声   如果妹纸们喜欢这篇文的话,希望大家支持正版   作者的人品虽说不咋地,但坑品还是可以的,可以放心跳坑,   待会还有6000字肥章,附带红包呦~   ☆、妃嫔等级 皇后——坤宁宫(1人)   皇贵妃——关雎宫(1人)   贤妃——延禧宫月妃——长春宫(贵妃等级2人)   妃(4人)   嫔(6人)   贵人   美人(没有定数)   常在   答应   官女子   ☆、第62章 妙妙已经是朕的人了   晋文帝的喘息声明显加重了,双臂一环把秦妙困在怀里,大掌不老实地揉按着怀中的软玉温香,让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炙热的薄唇贴在女人的脊背上,从上到下,从脖颈到后腰,边吻边咬,留下暧昧的痕迹。   秦妙死死咬住红唇,两手握拳,羞愤欲死。   但即使是这样,她下腹却依旧涌起了一股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蒸的她浑身发软,恨不得、恨不得紧紧保住身后的晋文帝,与他做那苟且之事,才能缓解一二。   死死攥住珐琅银钗,她猛一用力,将银钗插进晋文帝手臂上,只听男人闷哼一声,潺潺血迹打湿了衣料,疼的晋文帝手一抖,   秦妙趁势逃离了男人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往竹林深处狂奔。   到底是打小儿在侯府长大,秦妙对这处竹林了如指掌,竹影横斜,月光洒落。秦妙踩在满地竹叶上,好像一尾游鱼,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送到嘴边儿的美食,是个男人就不会错过,晋文帝身为当今圣上,更是不喜别人忤逆他。   抬手死死按住伤口,男人嘴角挂着一丝嗜血的笑意,疼痛好像刺激了他的神经,让眼中的血丝更多,十分渗人。   躲在一处假山后,秦妙疼的直抽冷气,低头一看,腿间的伤口已经将桃粉色的薄纱给打湿了,混合着冰冷地泉水,外冷内热,让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双腿跟灌了铅一般,再也跑不动。   远处传来脚步声,秦妙大眼儿中含着水雾,反手死死捂住嘴,像是被猛兽盯紧了的小鹿,仓皇却无路可逃。   近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秦妙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往后挪了挪,藏身在假山的缝隙中,后背被尖锐的山石磨得发红,但她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妙妙,你出来吧,朕找到你了!”   晋文帝眼前模糊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但嗅觉却跟野兽似的异常灵敏,能闻到秦妙身上混合着血腥味儿的桃花香气。   想到马上就能将秦妙的身子夺了,晋文帝激动的满脸涨红,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下/身将长袍高高顶起了一个帐篷。   秦妙急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挣扎着想要逃走,还没等她站起身子,忽然一阵热气喷洒在她脖颈处,男人的手掌按在女人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男人干燥的手掌直接蒙住了女人的眼睛,整个世界顿时陷入昏暗之中,远处传来晋文帝的声音,秦妙却浑身发软,根本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是谁。   “小骗子,你想不想我?”   “元、琛?”   秦妙没想到元琛会来到竹林,她一把扯下来男人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握住,水蒙蒙的眼中满是哀求,平日里的骄傲倔强像是被水洗过了一般,半点儿不剩。   “帮帮我。”   “求求你帮帮我。”   晋文帝是秦馥的心上人,亦是秦妙的姐夫,今日之前,秦妙从未想过自己的姐夫竟然对她存着这种龌龊心思,还打算在竹林之中对她施暴,如此无耻,在酒菜之中下了淫/药,哪里配当皇帝?   秦妙的声音软的像一汪水似的,说话时带着轻轻的吟哦,透着淡淡的桃花酿的味道。   元琛眼眸幽深,藏在银色面具之后的眉宇也微微一挑,粗糙的指尖顺着女人细白的脖颈轻轻划过,待看到秦妙背后留下的一片片吻痕时,欲/念瞬间转为熊熊怒火,恨不得将一切都烧干净。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能让别人碰?”   元琛猛地一用力。死死掐住秦妙的脖颈,这男人浑身的力气,晋文帝远远不及,秦妙与他相比连蝼蚁都不如,她好像濒死的鱼儿一般,拼命拉扯着元琛的手,但能使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小,再加上体内的药性,整个人只能软软的瘫在男人怀里,不再挣扎。   濡湿的吻落在细白的脊背上,覆盖着刚刚留下的痕迹,好像野兽在巡视领地似的,要将女人身上不属于他的气味儿尽数抹除。   “你还真是不乖。”   突然,元琛松开手,秦妙大口大口的喘气,双目涣散,两手死死握住男人的领口,将外衫给抓的紧皱,掌心的汗水打湿了衣料。   秦妙眼角留下泪水,拼命摇头,再也不敢惹怒了面前的煞神,否则她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面色一冷,元琛直接抱起秦妙,足尖踩在竹叶上一点,飞身一掠,好像苍鹰似的,在晋文帝来到假山之前,带着秦妙离开了这里。   被男人抱回琢玉轩,因为从窗子飞入秀楼之中,所以也没有丫鬟看见。   倒在炕上,秦妙红着眼,心惊胆战的问:   “陛下……怎么办?”   元琛危险的眯了眯眼,欺身逼近,语气中带着冷意:   “跟我在一起,你还能想起别的男人?”   女人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似的,两腮晕红,眼睫上沾着水珠儿,衣衫散乱的缩在炕上,怀里死死抱着锦被,大红的锦被配上雪白,是个男人看着都会发狂。   “我~”没有。   秦妙自然是恨不得晋文帝死了才好,但她却不能只顾自己心里痛快,而把全家的性命忘在脑后。   今日晋文帝随秦馥回侯府过生辰,若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到宫里头,以卓家为首的那帮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他们侯府恐怕会烟消云散。   越想越气,秦妙噗噗的掉泪。   晋文帝既然看上了她,今夜都卑鄙无耻的给她下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她执意不入宫的话,姐姐和小外甥又能怎么办?   前世里她害了姐姐,难道这辈子还要再害一次?   秦妙并非铁石心肠。死了一回之后,家人就成了她的执念,如此一来她除了入宫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眸光空洞,秦妙死死咬住嘴唇,贝齿将红唇咬破,殷红的血迹滴在床铺上,留下一个个印子。   “我要入宫。”   “你说什么?!”   元琛惊怒交加,两手死死按住秦妙的肩膀,要不是他今夜恰好想要来看看这个女人,找了一圈都没见人,后来觉得不对,及时赶到竹林。这女人早就被晋文帝给糟蹋了!   现在她竟然还想入宫侍君,真是恬不知耻!   直接跳下炕,秦妙手脚发软的往外冲,边走边说:   “我不能将整个侯府置于死地。”   “你顾及整个侯府,就不想想你自己?”   元琛眼角一抽,恨得咬牙切齿,一把将这作死的女人按在怀里,无论如何都不让秦妙离开主卧。   “那我该怎么办?躲得了一世,躲不了一世,到最后总是要进宫的。”   元琛气的火冒三丈,用锦帕将秦妙的嘴给堵上,破烂的外衫三两下给扒了下来,露出纹绣莲花的水红肚兜,一把扯下床帐当绳子用,将人五花大绑了,扔在炕上,动也不能动。   不顾秦妙急切的眼神,元琛直接走出了主卧,见着金银仍跪在门口,他压抑着怒火说:   “你不是说秦妙身边那个名叫海棠的丫鬟是个有异心的,给她换上这衣服,送到竹林里,等到被晋文帝破了身子之后,再带回来。”   说着,元琛一把将秦妙破破烂烂的衣裳丢在金银怀里,见着衣服。金银知道主子就在房中,也不敢怠慢,几步跑出了主卧。   走到下人住的厢房里,因海棠是秦妙身边的一等丫鬟,自己住了一间屋子,也方便金银动手。   面上带着一丝冷色,金银毫不留情,手刀狠狠地劈在海棠后颈上,直接将人给打昏了,换上秦妙破烂的衣裳,把海棠扛在肩头,飞身往竹林的方向略去。   金银的武功不弱,否则也不会被派到秦妙身边,她即使扛着一人,动作仍十足灵活,未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奔入竹林之中,晋文帝此刻倒在假山处,鹰眸圆瞪,但眼前却模糊一片,下腹处涌起一阵阵热流,让他难受地仿佛火烧一般。   “妙妙!妙妙!”   男人用手按在那炙热之处,用力握着,来回搓弄,脑海中满是秦妙的脸。   晋文帝并不清楚,他今日饮下的酒水中,掺了不少分量的料,秦馥精心挑选了上了年头的野鹿,取了鹿鞭,磨成粉末,掺入酒水中。   野鹿的阳精对壮阳有奇效,晋文帝原本身子就不弱,这用鹿鞭粉一激,更如星火燎原一般,除非找个女人伺候,否则这股火儿是发不出去的。   金银赶到之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不堪入目的场景,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登时面皮就臊地通红,狠狠地啐了一声。直接将海棠丢入晋文帝怀中。   海棠身上的衣裳早就破破烂烂,露出光滑的皮肉,衣裳上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混合着血腥味儿,刺激着晋文帝的神智。   身为帝王,晋文帝也算是阅女无数了,即使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身下女子的容貌,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全凭本能三两下就将海棠给剥了个精光,挺身而入,嘴里还一直叫着秦妙的名字,那般丑态,让金银几欲作呕。   转身走到了假山的另一处,金银就这么听着壁脚儿,等到风雨停歇之后,才拖着人事不知的海棠回到了琢玉轩。   金银离开不久,宫中的太监就开始满府找皇上,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将晋文帝带回秦馥身边了。   这厢海棠解了晋文帝体内的药性,那厢元琛却不打算放过秦妙。   一边解开兜儿上的系带,元琛张嘴狠狠咬在了之前晋文帝吻过的皮肤上,半点儿也没留力气,疼的秦妙呜呜直叫唤。   抹掉雪背上渗出的血珠儿,元琛爱怜的吻了吻,出口的话却让秦妙战栗不已。   “你不是想要入宫吗?那老子今日就破了你的身子,看看这残花败柳如何侍君!”   秦妙拼命摇头,手指死死地攥住锦被,因力气用的过大,竟然直接将指甲给掰断了,十指连心,怎能不疼?   越疼越是清醒,体内的热意消散几分,秦妙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元琛的动作,偏偏她双手都被捆住了,根本挣扎不开,只能老老实实地被男人压制住。   在元琛进入的那一刻,秦妙细白的脖颈拼命往上扬,像是濒死的天鹅。让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红烛泪,桃花落,缠影映灯花。   巫山**,一夜方歇。   这一夜,整个侯府的人都没有安稳入睡,晋文帝被送回秦馥身边之时,还未昏迷,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死死地拉住秦馥的手,一字一顿道:   “馥儿,妙妙已经是朕的人了!让她入宫吧。”   知道晋文帝看不清自己的神情,秦馥俏脸一片冰冷,声音却柔弱中带着哭腔,让人忍不住心疼。   “陛下!妙妙是臣妾的亲妹妹,您怎能、怎能对妙妙下手?”   晋文帝没有回答,他直接昏过去了。   见状,秦馥一把将男人还沾着血污泥土的手给拽了下去,从茶壶中倒了水沾湿锦帕,仔仔细细地将每根手指都擦干净,不放过一处角落,好像碰她的人不是晋文帝,而是什么脏污不堪的腌臜东西一般。   莲步轻移走到窗边,推开窗扇秦馥正好能看见秦妙所住的琢玉轩。   涂着蔻丹的指甲死死抠住雕花木窗,秦馥低叹一声,失神地低声喃喃:   “妙妙,是姐姐对不住你,但姐姐也是为了咱们秦家,你若是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了,希望你能够原谅姐姐。”   一边说着,秦馥竟然掉下眼泪,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地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要不是两手撑在窗棂处,摇摇欲坠的模样竟像是马上要栽倒在地了一般。   太阳从云层中挣脱出来,秦妙不知自己是何时昏迷过去的,等到她再次醒来,就看见司马氏与秦馥围在炕边,母女两个双眼通红,肿的像核桃一般。也不知到底哭了多久,才成了这幅模样。   “妙妙,你醒了。”   秦馥沙哑着嗓子,刚一开口就不住地咳嗽起来,脸颊处也是不自然的晕红,嘴唇干涩起皮,显然是昨夜受了风寒。   秦妙鼻尖发酸,喉咙好像堵了棉花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司马氏以手掩面,肩膀不停抖动,怎么也没想到赵祚这个畜生,竟会在侯府对妙妙下手!偏偏赵祚是君,而他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现在赵祚要让妙妙入宫为妃,就算他们再不愿又如何?圣意不可违,但妙妙怎么办?难道真让她与馥儿姐妹共侍一夫?   秦馥杏眸中爬满了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床帐,沙哑着嗓子低不可闻的说:   “陛下说,说让你进宫伺候。”   看着姐姐不带一丝血色的菱唇,秦妙心里堵得厉害,同时也恨毒了晋文帝,若非他贪花好色,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甚至他还伤了姐姐的心。   秦妙咬了咬唇,不敢看秦馥,闷声说:   “姐姐,是我对不住你。”   秦馥泪如泉涌,握住秦妙冰凉的手,看见她手臂上留下斑驳的红痕,青紫满布,一眼就知道吃了不少苦,秦馥恼恨自己给晋文帝下的鹿鞭粉太足,以至于伤着了妙妙。   “不是你的错,都是姐姐不好,是我不该回府。”   “都是入了宫的人了,干嘛非得回府呢?若我不回家来,想必一切就不同了,都是姐姐害了你!”   秦妙摇头:“姐姐你别说了。这一切都是我命不好,不怪别人。”   对于秦妙而言,既然她这辈子不能嫁给易灵均,那跟哪个男人在一起都并无差别,只不过晋文帝是她的姐夫,想到他之前对姐姐的深情一片,秦妙就恶心的想吐。   听见秦妙这么说,秦馥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既然妙妙打算入宫,她的目的也能达到,现在只要把事情好好收尾,这些人就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秦妙背过身,不再看秦馥以及司马氏。母女两个也不愿再刺激她,直接离开了琢玉轩,等到人都离开了,金银才走入主卧,端着一碗银耳粥送到了秦妙面前,低低地说: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子。”   秦妙没有说话,她现在一听到金银的声音,脑袋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元琛的身影,即使这个男人昨夜夺了她的身子,秦妙依旧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一副什么模样,只记得冰冷地银色面具。不带一丝温度。   “我不想吃,你退下吧。”   “小姐!”   金银虽说是元家的死士,但对秦妙却极为忠心,眼见着她昨夜折腾了好一通,现在还赌气不肯吃饭,若是熬坏了身体,不止少主会心疼,她也于心不忍。   “闭嘴!出去!”   秦妙知道自己不该冲着金银发火,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闭了闭眼,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说:   “今个儿早上是你收拾的床铺吧,那些东西呢?可烧干净了?”   秦妙指的是锦缎制成的床单。上面除她的血外,还有元琛的东西,她现在是圣上的人,那些东西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恐怕会惹出不少麻烦。   金银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妙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金银吞吞吐吐的道:   “床单、床单被少主带走了。”   秦妙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没想到元琛竟会如此无耻,恨得她浑身发抖,偏又没有半点儿办法,眼下她若是入宫,少不得有求到元琛的时候。即使恼恨此人乘人之危,也无济于事。   “海棠呢?”   昨夜金银就跪在主卧外,元琛对她说的话秦妙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若是没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海棠那丫鬟侍寝。   “奴婢把海棠关在厢房里头,对外说她娘给她赎身了,今个一早就出了侯府。”   秦妙点点头,她早就看出来海棠这丫鬟多有不妥,只不过一直没有倒出功夫收拾她,眼下海棠已经侍寝,那就万万不能再让这丫鬟出现在人前,否则昨夜之事败露,就是她们全家人的死期。   “行了,你先下去吧。”   等到金银离开后,主卧中仅剩秦妙一人,她低垂着眼,看着手中的金镶玉,金丝缠绕成藤蔓,紧紧将平安扣箍住,十分灵动,但即使金匠的技艺再是精湛,平安扣上的裂痕也无法消失。   苦笑一声,她这不洁之人正如同平安扣上的裂痕一般,永远回不到从前,与易灵均更是再无可能,与其彼此折磨。还不如相忘于江湖,对他们两个都好。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忠勇侯府突然传出二小姐病重的消息,请了无数名医,就连太医院的院使也诊治了数次,仍是束手无策。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秦二小姐一病不起,折腾了足足一个月,最后还是去了。   易灵均端坐在案几前,清俊的脸上不带一丝柔和,依旧俊美,但却冷冽的好似玉雕。   他正提笔在古籍上诠注,矮小的书童小跑着进了门,大概是有些急了,苍白着脸,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秦二小姐她、她……”   易灵均头也不抬,冷冷说:   “说了多少次,不必再提此人。”   “少爷诶!”   书童一张胖脸满是汗水,抹了一把脸,肥肉都颤了颤,说:   “她去了!”   啪嗒。   易灵均手上一滑,狼毫直接掉落在古籍上,阴出的墨汁将黄而薄脆的纸页浸透,瞬间弥漫开来。   “出去。”   “少爷……”   “我让你出去!”   狠狠地在案几上拍了一下,易灵均俊朗的五官扭曲开来,满眼都是痛色,若是他此刻能照一照镜子,就能明白自己根本不能忘了秦妙,忘不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书童跟在易灵均身边十来年了,从来没见着主子发这么大的火,就算之前提亲不成,也只是消沉了几日,不像现在一般失态。   咽了一口唾沫,书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书房。   易灵均双目圆瞪,只觉得心口疼的难受,并不是排山倒海的痛苦,而是钝刀子割肉一般,一道道的刮在他伤口上,直到那处的血肉都成了溃烂腐坏,也不给他一个痛快。   两手捂着脸,易灵均边哭边笑:   “秦妙,我终究还是输了。”   ☆、第63章 很久没来红了   自打传出‘秦二小姐病重’的消息起,秦妙就被送到了乡下庄子里,好好养着身体,随行的只有金银跟雪茹两个丫鬟,至于青黛她们这些二等丫鬟,留在侯府中,省的人多嘴杂,把事情说漏了。   站在栏杆旁,秦妙把馍馍掰碎了扔进碧绿的池水,池中的锦鲤聚成一团,争先恐后的抢夺鱼食。   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不仅适用在人身上,就连鱼也不例外。   金银站在秦妙身后,脸上带着疑惑,搓了搓手,低声问了一句:   “主子,您为什么非要以‘秦氏女’的身份入宫?要是用自己的身份,好歹也是侯府贵女,直接入宫的话,位分也能高上不少。”   秦妙轻笑一声,看也不看金银,说:   “我的位分不是出身能决定的,为了保全侯府的名声,也为了保全圣上的名声,所有人都默认我死了。但皇后却清楚我的身份,若是想让皇后乖乖闭嘴,我的位分无论如何都高不了。”   秦妙入宫,对皇后而言可不算什么好事,毕竟秦馥身为皇贵妃,又产下双生子,在宫中与皇后分庭抗礼,也亏得最近瑜美人使出狐媚手段,留住了皇上的人,这才让皇后扳回一城,否则卓家还真是颜面扫地。   金银有些心疼秦妙,想到关在柴房的海棠已经有一个月没来月事了,她心里有些怀疑,便说:   “主子,海棠那女人很久没来红了。”   秦妙轻笑一声,手中的馍馍已经掰完了,她一边用锦帕擦干净手上的碎渣,一边说:   “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咱们。”   金银不明白秦妙的意思,问:“难道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生不生的,哪有那么重要?”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不好做,秦妙也不打算以身犯险,不过若是能提一提自己的位分,她倒是不介意好好算计一番。   秦妙自己没有怀孕,她也不打算一入宫就养一个孩子,不过与其现在入宫,任由宫里的那些妃嫔欺凌,还不如再等等,秦家的别庄在京郊,圣上不会经常离京,她不想侍寝,待在这里反倒是最好的。   “那该怎么办?”金银精通武艺,但这些阴谋诡计并不擅长。   “你去找一个大夫来给我诊脉,隔着帷帐,只露出一只手腕,让海棠藏在里头,若是她真怀上了,接下来就好好戏看了。”   “是。”金银应了一声,扶着秦妙回到房中,之后将仔细避着人,把海棠给送进屋子里。   金银抹了一把汗,说:“现在把人带进来实在是不容易,外头都是侯府的人,主子您若想瞒下去,恐怕得把海棠藏得近些。”   秦妙扫了一眼昏迷过去的海棠,手指轻叩桌面,说:“我记得庄子后面有一间破庙,翻过围墙就是了。”   “咱们屋后?”   秦妙点点头,这间破庙早年香火鼎盛,小时候她还在那儿看过庙会,后来辽兵肆虐,把和尚都给杀了,这庙自然也就荒废了。   “你随便找一间厢房,把海棠锁在里头,让张老二看着她。”   张老二是元琛的人,秦妙不在乎此人是否对她忠心,但只要张老二不敢违拗元琛的意思,就能为他所用。   金银把海棠抬到床上,秦妙脱了绣鞋,上床将紫罗兰的床帐放了下来,说:“你去告诉侯府的侍卫一声,让他们请大夫来。”   “诶。”虽然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金银却十分放心,自打皇贵妃生辰过后,主子就变得沉默起来,以往脸上还带着笑。现在笑的却少了,整个人看着有些柔弱,但却更让人心疼。   秦妙现在虽说没了侯府小姐的身份,但她却是皇上的女人,这些侍卫自然不敢怠慢,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大夫就来了。   “主子,大夫来给您诊脉了。”   轻咳一声,秦妙从床帐后面伸出手来,雪白的手腕挂着缠金丝镯子,那龙眼大的红宝石精雕细琢,十分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大夫,最近我总是有些反胃,也吃不下东西,劳烦您看看是不是有了身孕。”   老大夫走到床边,坐在矮凳上,在女人手腕上盖了一块薄薄的锦帕,这才开始诊脉。   秦妙躲在床帐里,看着海棠露在外的一只手,问:“怎样?”   摸了摸山羊胡子,老大夫笑道:“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正是滑脉的脉象。”   秦妙就是再不通医理,也知道滑脉意味着怀有身孕,扫了一眼仍昏迷着的海棠,秦妙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只承宠一次就能怀上龙胎,宫里的女人一个个求神拜佛,晋文帝膝下也只有一对双生子,海棠一个小小的丫鬟,能怀上龙嗣,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恭喜夫人了!”   听着老大夫连道恭喜,秦妙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只对着金银说:“去把箱子里的荷包取出一个。”   颠了颠颇有分量的荷包,老大夫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冲着床榻的方向拱手行礼,这才退出了主卧。   等到金银回来,手中拿了一张药方,说:“主子,大夫开了安胎药,要不要给海棠熬上?”   秦妙说:“派人熬上吧,也不必遮遮掩掩,让人知道我怀了身孕,这才有好戏不是?”   顿了顿,秦妙把床帐掀开,说:“你给张老二传信儿了?”   金银点头,说:“奴婢已经把信儿带给了张老二,他下午就能赶到破庙,先让海棠在床上待一会儿吧。”   秦妙所料不错,她怀孕的消息当天下午就传回了宫中。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已经全得到了消息,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动手。   坤宁宫中。   “你说什么?”皇后凤眼一瞪,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秦妙那个贱人怎么会一次就怀上了龙胎,这不可能!   跪在地上的太监直打哆嗦,低着头不敢看皇后,气弱的说:“娘娘,奴婢亲口问了大夫,那老大夫说秦氏是滑脉,那应该没有错了。”   “狗奴才!”皇后一脚踢在了太监的心窝处,直接将人踢了个仰倒,即使这样,她心里的一口恶气仍然没有发泄出去。脸气的通红。   闭了闭眼,皇后冲着身边的大宫女吩咐一声:“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贤妃,她不知道秦氏的身份。”   贤妃虽说以‘贤’字为封号,但本身却跟贤德半点儿也挂不上边儿,心思狠毒,就因为晋文帝夸了她宫里的宫女一双巧手生得好,她竟然派人将那宫女的手给砍了下来!其手段可见一斑。   不过贤妃到底也是是太后的亲侄女,是皇上的表妹,只要不闯滔天大祸,太后都会护着娘家人。   大宫女名为红英,从小跟着皇后长大,如今已经年近三十,也不求外放出宫,就打算在宫里当个嬷嬷,对皇后忠心无比。   握住了皇后冰凉的手,红英脸上露出一丝冷意,说:“只是怀上了而已,秦氏有没有福分生下来这孩子还不好说,就算生下来了,是个公主也没什么用。”   摆了摆手,皇后让这些奴才都退了下去,她按着依旧没有消息的肚子,皱紧了眉。   红英想要再劝劝皇后,又不知说什么好,明明这些年娘娘吃了无数的补药,但这肚子却没个声响。不止皇后发愁,就连卓相都等不及了,这才把卓瑜送进宫里。   什么皇后娘娘的族妹?   不过只是个娼妓生的下贱货而已,跟她那个娘一样,天生就会勾引男人,如今入宫伺候皇上也不知道感恩戴德,要是惹恼了娘娘,杀了反倒干净!   低叹一声,红英走到了延禧宫,进了主殿,冲着贤妃行礼,说:   “贤妃娘娘,主子派我来告诉您一声,听说住在宫外贵人怀孕了。”   贤妃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红唇娇艳,但一向偏爱浓妆,十分艳丽,她不屑的笑了笑,说:   “那秦氏怀孕了又如何?能不能生下来还难说呢!”   红英低垂着眼,没有接话,见着贤妃摆了摆手,这才识趣的离开了延禧宫。   等到红英离开后,延禧宫的大宫女走上前,给贤妃捏肩,说:   “主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红英来到咱们这儿,恐怕不是只为了告诉您这事儿吧?”   贤妃点头,艳丽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说:   “皇后是想让我去试试那秦氏,最好把她的孩子给折腾掉。”   “那怎么办?”大宫女有些担心,生怕主子一时冲动,落入皇后的圈套。   “秦氏的孩子的确不能留,但却不能让本宫亲自出手。”   大宫女想到了什么,说:“娘娘是指……芙蕖郡主?”   贤妃轻笑一声:“赵芙蕖是皇后养的一条狗,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可是芙蕖郡主应该不会听咱们的吧?”主子跟芙蕖郡主一向不对付,二人见了面就互相挤兑,甚至之前还掌掴过她。现在想让芙蕖郡主乖乖行动,恐怕不容易。   剥了一颗葡萄,贤妃讽刺说:“赵芙蕖看上了易灵均,只要说那秦氏女勾引了易灵均不就结了?”   贤妃这话当真是凭空捏造,但她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猜中了实情。   大宫女面色一喜,说:“正好,芙蕖郡主身边还有咱们的眼线,也是时候用上一用了。”   主仆两个商量几句,就已经打算好好用上赵芙蕖这枚棋子了,天家的女人最是无情,即使贤妃看似冲动,但实际上也有自己的打算,皇后想要利用她,恐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   庄子里的奴才自打得知了秦妙有孕的消息,根本不敢隐瞒,直接上报到了福德耳中。   福德看了一眼正在陪皇贵妃下棋的陛下,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老老实实地守在一旁,没有说话。   倒是秦馥轻笑一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福德总管还是快点告诉陛下吧,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本宫可担待不起。”   福德讨好一笑,正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就听晋文帝说:   “爱妃都开口问了,你这奴才还不快说!”   苦着脸,福德无奈,说:“回皇上的话,庄子里的秦氏有孕了。”   秦馥微微眯眼,紧紧握住掌心的黑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说:   “陛下子嗣单薄,秦氏有孕是天大的喜事,您还是快点儿把秦氏接回宫才好。”   晋文帝也是喜不自胜,激动的直接从软椅上站起来,俊脸涨红,说:“好!秦氏真是不错!”   原本晋文帝就对秦妙的美貌念念不忘,偏偏顾及到秦馥的心情。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只可惜晋文帝再怎么掩饰,依旧瞒不过秦馥,好歹也是陪了他七年的枕边人了,又怎么会分辨不出男人的心思?   低垂着头,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秦馥低声说:   “陛下,您还没说要给秦氏什么位分呢!”   晋文帝一怔,看了福德一眼,后者也是个明白人,带着主殿之中的奴才离开了。   走到秦馥身边,男人伸展猿臂,一把将女人纤细的身子拥入怀中,下颚抵在秦馥的肩头,亲昵的不带一丝距离。   “馥儿想让朕给秦氏什么位分?”晋文帝低声问,一双手却不老实地在秦馥身上揉捏起来,没过多久,男人的喘息加重了不少。   “妙妙是臣妾的亲妹妹,虽说被陛下宠幸是她的福分,但到底也不能委屈了她不是?”   捏着女人的下颚,晋文帝扳过秦馥的脸,认真道:   “美人的位分如何?”   娇嗔的瞪了男人一眼,秦馥哼了一声:“陛下说笑呢?妙妙怀了您的孩子,若是只给一个美人的位分,肯定会让人笑话!”   “怎么会让人笑话呢?朕觉得美人的位分就不错,卓瑜伺候了那么久,不也是个美人吗?”   晋文帝不肯给秦妙太高的位分,毕竟他之前跟皇后约法三章,要是让秦妙入宫的话,就不能让她的位分太高,否则皇后怕卓家无立足之地。   秦馥千方百计的想让秦妙入宫,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亲妹妹当一个小小的美人,她笑着说:“瑜美人可怀孕了?”   “没有。”晋文帝对上秦馥的眼神,不由有些心虚,此事到底是他不对,占了秦妙的身子,逼着人家入宫,现在还要压着秦妙的位分,只是为了保全皇后的颜面。   他与皇后彼此妥协。说出来也十分的不光彩,晋文帝身为帝王,最厌恶别人质疑他的决定,若不是真心宠爱秦馥,此刻他早就动怒了。放开怀中的女人,晋文帝站直身子,说:   “爱妃,朕意已决,秦妙入宫就封为秦美人。”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秦馥也知道此事没得商量,只希望妙妙能聪明些,博得皇帝的喜爱,从而成为她的臂助。   “陛下……”   秦馥站起身子拉着晋文帝的手。却冷不防被甩开了,她眼里带着受伤,苦笑一声,说:   “您不去看看宸儿,他现在都会说话了,一开口就叫父皇!”   “改日吧。”晋文帝鹰眸中不带一丝柔情,一甩袖,大步离开了关雎宫。   秦馥福着身子,说:“恭送陛下。”   等到看不见男人的身影了,秦馥将手中被汗水打湿的棋子扔在棋盘上,白玉似的脸上不带一丝柔和,但眼眶却红了几分。她原本想着一心只为宸儿谋划,但真正面对晋文帝的冷漠,还是心如刀割。   擦掉眼角的泪痕,秦馥转过身,走到门槛,冲着紫茹说:   “去把偏殿收拾出来,那儿很快就有新主子了。”   紫茹身为秦馥的心腹,自然知道所谓的新主子就是秦妙,她眼睁睁地看着娘娘算计自己的亲妹妹,心里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点点头,退了下去。   因为一个外室,宫里已经炸开了锅,而秦妙呆在京郊的庄子里。日子过得也不安宁。   晋文帝不愿给秦妙妃位,但到底心里还是记挂着她的,毕竟那样难得的美人,倾城倾国,世间少有,刚刚得到手,只吃了一回在嘴里,晋文帝自然眼馋的很,离开关雎宫后,就派人驾了马车,带着侍卫去了京郊的庄子里。   “陛下驾到!”   听到刺耳的通报声,秦妙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晋文帝会在这时出宫。眼见着太阳都快下山了,难道这位真的想要在京郊过夜?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心里疑惑,秦妙脸上仍是一片平静,小跑着出了主卧,一见着晋文帝,她就直接跪倒在地上。   “臣女、给陛下请安。”秦妙眼圈一红,低低地抽泣着,既然她已经决定入宫了,就不能给自己留后路,待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眼前帝王的宠爱比什么都重要。   一看见秦妙,那晚酣畅淋漓的欢愉就浮现在晋文帝脑海之中,他亲自扶起秦妙。看着女人脸上的泪痕,无端的升起怜惜。   被晋文帝一碰,秦妙心里十分厌恶,身子也跟着一颤,眼泪掉的更凶,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晋文帝,偷看一眼,又低下头,好像害怕什么似的。   晋文帝面对秦妙,心情不免有些复杂,拉着女人的手走进房里,两人坐在凳子上。   “你别哭了,都怀了身孕。若是伤了身子,朕可是会心疼的。”   秦妙不再抽泣,但眼泪仍然大滴大滴的顺着腮边落下,她最近瘦的厉害,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让晋文帝看着又心疼了。   “陛下,臣女、臣女该怎么办啊?”   被男人搂入怀中,两人近在咫尺,鼻尖不断涌入龙涎香的味道,秦妙手里紧紧抓着晋文帝的衣裳,像是溺水之人紧抱浮木一般,十分依赖,让晋文帝很是受用。   温柔的擦干女人脸上的泪。晋文帝板起脸,说:“你是朕的女人,以后不能再说臣女了,应该自称‘臣妾’。”   “臣女、”对上晋文帝的目光,秦妙脸一红,急忙改口道:“臣妾,臣妾都听陛下的。”   说着,秦妙咬着唇,低着头,只听晋文帝许诺道:“妙妙,过不了几天,朕就会接你入宫,届时你住在关雎宫的偏殿,跟你姐姐一起,可好?”   乖巧地点头,秦妙说:“陛下安排就好。”   晋文帝没想到秦妙会如此柔顺,这样的女人让他心里十分愉悦,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猫,只要揉一揉,就非常听话地叫一两声。   只可惜那只猫后来不知怎么发病了,狠狠咬了他一口,最后被太监剥了皮,制成了一张脚垫,现在还在养心殿里收着。   大手按住秦妙的后颈,嗅到女人身上的清香,晋文帝不由有些心猿意马。但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在宫门下钥之前,他必须回去。   薄唇覆盖在红唇上,轻咬了一下,秦妙闭着眼,死死咬紧牙关,不想跟晋文帝唇舌交缠。   撬不开牙关,晋文帝有些羞恼地退开,说:“张嘴。”   秦妙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臣妾、臣妾害怕。”   女人的声音发颤,像是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晋文帝知道秦妙是想起了在竹林里发生的事情,不免有些怜惜,低声说:“朕不会伤害你。”   秦妙点头,知道不能惹怒了眼前的帝王,在薄唇覆上之后,主动打开牙关,怯怯地迎合着,她这样羞怯的举动,比起瑜美人**出格的举止,更有一番韵味。   唇舌交缠,晋文帝喉结动了动,眼神幽暗,声音沙哑道:   “朕真想要了你。”   假装羞涩的低下头,晋文帝又在秦妙脸上吻了吻,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放在秦妙手里。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在晋文帝的示意下,秦妙打开明黄色的荷包,取出了里面的紫玉佩,紫玉佩上雕着团龙,花纹细密,精巧绝伦,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秦妙心知羊脂玉难得,而紫玉更是羊脂玉中的极品,如此一来,这块紫玉佩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这太贵重了,臣妾受不起。”   晋文帝按住秦妙的手,道:“朕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   ☆、第64章 臣妾没有福分   秦妙眼眶又红了,紧紧握着紫玉佩,哽咽道:“臣妾谢陛下。”   轻轻亲了亲女人的脸颊,晋文帝心痒难耐,恨不得今日就带着秦妙回宫,只可惜关雎宫的偏殿还没有收拾好,要是现在回去的话,恐怕委屈了她。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晋文帝一看见秦妙的眼泪,就忍不住心疼,将人揽在怀里,低声说:   “朕要回去了。”   “您这就走了?”秦妙拉着晋文帝的袖口,脸上带着不舍。   晋文帝面上的笑意毫不掩饰,揉了揉秦妙的秀发,想起这女子今年不过十七,足足比他小了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   “等到朕下次来时,就接你回宫。”   秦妙点头,站起身去送晋文帝,越送越远,眼看着秦妙都要走出别庄,晋文帝无奈,拉着女人的手,眼带爱怜地轻吻了一下,说:   “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臣妾不累。”摇了摇头。秦妙低眼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脸颊通红,扭头看着四周的侍卫,低低道:   “陛下,周围都是人呢,要是被他们看见了,臣妾真是没法做人了!”   晋文帝朗声大笑,道:“这有什么?你是朕的爱妃,他们不敢胡说。”   放开女人的手,晋文帝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看见秦妙仍然站在原处,脚下就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也不动,他皱眉道:   “快回去,夜里风大。”   “臣妾想看着您走。”   晋文帝无奈地摇头,冲着驾车的侍卫吩咐道:“快点回宫吧。”   坐在车外的福德知道陛下心疼秦妙,他有些诧异地看了女人一眼,原本还以为陛下心心念念的记挂的都是皇贵妃,现在一看,这秦二小姐也不遑多让,等到回宫之后,恐怕也得被宠上一段时间了。   马蹄溅起一阵尘土,车辙轧在泥土铺成的路上,留下明显的印记。秦妙低着头,由雪茹搀扶着回到房中,走到妆匣前,将那枚价值千金的紫玉佩放在檀木盒子里,看也不看一眼,轻声说:   “你派人送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雪茹皱眉,说:“主子,您来月事了,不能洗澡。”   秦妙看了雪茹一眼,道:“我来红一事万万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咱们整个庄子的人恐怕都没有活路。”   “奴婢清楚。”雪茹是司马氏亲自调教的,心思细密,对秦妙也再是忠心不过,自然清楚事情轻重。   “快去吧。”   “主子……”雪茹还想再劝。   “快去!”   看见秦妙板起脸,雪茹不敢多说什么,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了,没过多久,几个粗使丫鬟送来木桶,秦妙让人出去,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即使这样,她仍然能想起来刚刚晋文帝触碰她的感觉,让她浑身发抖,连连漱了十几次口,才压下恶心。   擦干身子,秦妙换了月事带子,房里放了火盆,把月事带子扔进碳里,眼看着那东西化为灰烬,秦妙这才上了床。   今日在晋文帝来到别庄之前,张老二已经把海棠带到了破庙中,张老二武功不差,人又机警,有他在,也不会让别人发现不妥之处。   倒在床上,秦妙想起姐姐传来的消息,说晋文帝只想给她美人的位分。   美人?   秦妙两手捂住脸,遮住眼底的讽刺,既然她决定入宫,要的就不止是美人之位。否则入宫还有什么意思?   正出神呢,就听到窗扇被推开的声音,掀开帷帐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床头,不是元琛还有哪个?   “你来干什么?”秦妙神色冷淡,显然不愿再见元琛。   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元琛咬牙切齿道:“你问我来干什么?”他的语气发狠,手上力气加重,竟然直接将秦妙从床上扯下来。   “他碰你哪儿了?”   疼的脸色苍白,秦妙讽刺一笑,道:“哪儿都碰过了,怎么办?”   元琛知道面前的女人是故意挑衅他,但他依旧被勾起了熊熊怒火,鹰眸圆瞪,眼底布满血丝,直接把秦妙推倒在床上,压了上去。   秦妙像是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也不动,嘴里却说:“原来堂堂镇国公也就这么大的本事,只知道强迫一个小女子,连让我心甘情愿都做不到。”   元琛狰狞一笑,道:“让你心甘情愿?我何必让你心甘情愿!”   “你本来就是我元琛的女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说着,他根本不跟秦妙反驳的机会,直接堵住了喋喋不休的红唇,用力啃咬,力气大的好像要把唇肉生生咬下来一般,秦妙疼的直抽冷气,拼了命的推搡男人的胸膛,却仿佛蚍蜉撼树一般,元琛仍是一动不动地压在她身上。   秦妙闭着眼,面如死灰。   元琛看着女人这幅样子,哪里还能有半点儿兴致?恨恨的咬了红唇一口,直将嘴唇咬出血来,才松口。   翻身到了床里,元琛问道:“你入宫只不过是小小美人,还不如跟了我。”   “我姐姐在宫里。”   指尖缠绕着女人柔滑的发丝,元琛说:“在宫里又如何?你嫁给我,晋文帝不会动忠勇侯府的人。”   秦妙扯了扯唇,道:“即使不会直接杀了,但到底有了心结,他是帝王,秦家人是臣子,总归不会有好下场。”   元琛不说话了,把秦妙搂在怀里,在女人额头上落下一吻,十分怜爱。   两人相拥而眠,说来也是讽刺,秦妙是晋文帝养在京郊庄子里的外室,但却与元琛有了苟且,若是此事被别人知道的话,秦妙恐怕真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第二日一早。秦妙让金银往鱼泡里面灌上血,这血来之不易,是金银昨夜好不容易从池子里吊上来的锦鲤,剖开取血,灌满了整个鱼泡,制成血囊。   果不出秦妙所料,刚刚过了辰时,芙蕖郡主就怒气冲冲的杀了过来。赵芙蕖与秦妙也是老对头了,她与皇后交好,说是卓云怡身边的一条狗也不为过。   比起看似无脑的贤妃,赵芙蕖才是真没长脑子,大概是因为郡主的身份,她心高气傲。任性刁蛮,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到手,却在易灵均身上屡屡碰壁。   因为与赵芙蕖亲近,所以皇后一定不会撺掇赵芙蕖来,否则若是火烧到了她身上,惹得晋文帝动怒,对皇后而言并非好事。   如此一看,赵芙蕖一定是受人挑拨,才会来到庄子里找秦妙的麻烦。   坐在房中,金银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儿,仔细一看,外头站着的都是大内侍卫,侯府的奴才守在院外,声音嘈杂,显然是闹起来了。   金银皱眉,道:“主子,那些大内侍卫都是好手,芙蕖郡主应该冲不进来。”   “冲不进来?”秦妙在唇上擦了一层粉,整个人显得有些苍白,道:“她要是进不来的话,我就出去。”   说着,秦妙看着镜中苍白柔弱的女子,拿过一旁的面纱戴在脸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站着的侍卫一见秦妙,抱拳道:“主子,您还是进屋吧。否则误伤了您,奴才担待不起。”   秦妙皱着眉,听到院外刀剑相撞的声音,眼中带着焦急与不忍,颤声说:“事情因我而起,总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受了连累,芙蕖郡主只是想见见我,不会有事儿的。”   趁着那侍卫犹豫的当口,秦妙直接走了出去,站在门槛的石阶上,沙哑着嗓子说:   “芙蕖郡主不是来看小女子的吗?怎么不进来坐坐?”   赵芙蕖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觉得此女身形十分眼熟,就连声音都跟秦妙有些相似,看来秦家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尽是狐狸精,见天儿的勾引男人,好不要脸!   “住手吧。”   想到面前的女人竟敢勾引易灵均,赵芙蕖眯了眯眼,心底涌起一丝杀意。   莲步轻移,走到秦妙面前,赵芙蕖看着女人脸上的面纱,讥讽一笑:“你这是不敢见人了?怎么还带着面纱?”   秦妙低垂着眼,柔声道:“是陛下的旨意。”   赵芙蕖呼吸一滞,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但想到易灵均,她的气息急促几分,面色涨红,丰满的胸脯不住起伏。   “你别拿陛下来压我!不过是一个外室,勾引了圣上,难道还真当自己是正经妃子了?”   秦妙低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狡辩了!不要脸的贱蹄子!”赵芙蕖咄咄逼人,她今日来就是为了好好教训面前的女人一顿,根本不打算听秦妙解释,走近一步,抬手狠狠甩了什么一耳光!   秦妙眼中精光一闪,作势摔倒在地上,细嫩的掌心被青石板给擦破了,火辣辣的疼。   看见秦妙摔倒,赵芙蕖仍不解气,狠狠地踩在秦妙的手上。十指连心,指骨几乎被面前的女人踩断。   侍卫见状,目眦尽裂,想要冲上前来救下秦妙,却被淮安王府的家奴给拦住了。   红唇勾起一丝讽笑,赵芙蕖用力踹了秦妙的肚子一下,她没想要眼前女人的命,只是想让她长记性,知道有的人是碰不得的。   蹲下身,捏住秦妙的下巴,赵芙蕖看见沾着血污的面纱,刚想要揭开,却听到丫鬟刺耳的尖叫声。   “血!秦主子流血了!”   裙子里藏着的鱼泡在秦妙摔在地上时就被细针刺破,淅淅沥沥的留下血来,将鹅黄的裙衫给打湿了,刺目的血红让人眩晕。   两手死死按在肚子上,豆大的泪珠儿好像不要钱似的,滚滚从眼中滑落。   秦妙痛呼,声声哀切:“我的孩子!快来救救我的孩子!”   赵芙蕖看着青石板上沾着的血,整个人都愣住了,即使她还未破瓜,是个黄花大闺女,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知道女人若是下身流血,只有来红跟流产两种情况,眼前的秦氏若是来红的话,不可能不垫上月事带子,现在血流如注,难道真的流产了?   身子一晃,赵芙蕖面色苍白如纸,满眼都是惊恐,她只知道秦氏勾引了易灵均,但却根本不知秦氏有孕。   身为赵家人,赵芙蕖很清楚皇室的子嗣有多么艰难,若是秦氏肚子里的孩子真保不住了,她该怎么办?   脸颊火辣辣的疼,秦妙藏在面纱下的红唇却微微翘了翘,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流掉了,晋文帝定然会跟皇后撕破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不定她还能因祸得福。   “救救我!”   秦妙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微弱了,她站不起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染红裙衫。   周围的侍卫本就是奉旨保护秦氏,却没想到圣上的女人在他们面前流产了,此事若是被陛下得知,他们定然没有好下场!   “主子!”   金银惊呼一声,直接冲到秦妙面前,这丫鬟也是个会做戏的,霎时间红了眼眶,颤巍巍地想要触碰秦妙平坦的肚子,却又不敢,好像吓着了一般。   侍卫首领面色阴沉,几步走到秦妙面前,看着赵芙蕖的眼神好像看死人似的,沉声道:   “主子,事急从权,奴才逾越了。”   说着,男人一把将秦妙打横抱起,直接将人抱到了主卧之中,因秦妙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矜贵,今个儿一早宫里就派来了太医,想要给秦妙诊脉,谁知太医的平安脉还未请,这孩子却已经保不住了。   秦妙紧闭着眼,低低地痛呼着。   “孩子……我的孩子”   太医疾步走了进来,给秦妙诊脉,手指搭在女人的皓腕上,发现滑脉的脉象已经消失,甚至可以说,面前的女人根本没有怀孕的迹象。   身子一颤,太医脸色剧变,此事秦妙微微睁眼,眸中划过一丝杀意,声音娇柔,问:“太医,我的孩子可还能保住?”   到底浸淫官场多年,太医这些年没少见宫里的勾心斗角。他能活到现在的岁数,自然是个聪明人,知道眼前女子所谓怀孕,以及小产,不过只是女人耍的手段而已,她还真是好本事,竟然将陛下都给瞒住了,这样聪明且心狠的女人,即使到了宫里,也能过得如鱼得水。   咽了一口唾沫,老太医干巴巴道:   “主子节哀,您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秦妙满意老太医的识时务,她满面苍凉。不住地咳嗽着,两行清泪顺着眼泪滑落,渗入缠金丝软枕上,随即消失不见。   “都是我没福分,不配产下龙嗣。”   “主子您别这么说,要是看见您这样,陛下该心疼了。”   雪茹在一旁默默垂泪,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痕,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太医走到桌边,写下一副补身子的药方,交给雪茹,道:“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服用两次,要不了一个月,主子的身体就能大安了。”   秦妙怔怔地望着床纱,默然不语。雪茹抽噎一声,从袖笼中取出一只荷包,里头装了足足五百两银票,只要这老太医不傻,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养心殿。   “你说什么?芙蕖去了庄子里!”   小太监跪在地上,颤巍巍道:“陛下,刚才庄子里的侍卫传来消息,说郡主气势汹汹,奴才们拦不住,这才告诉皇上。”   晋文帝俊朗的面容微微扭曲,他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不识大体。明明之前说好接妙妙入宫,现在又让赵芙蕖去到庄子里,如此阳奉阴违,还真是好样的!   “摆驾!出宫!”   即使快马加鞭,晋文帝赶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看着满地的鲜血,晋文帝气的浑身发颤,问道:   “你们主子怎么样了?”   侍卫首领低着头,说:“回陛下,都是奴才办事不利,主子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废物!”晋文帝额角蹦出青筋,扬手一耳光甩在侍卫首领的脸上,嘴角溢出一丝血来,他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晋文帝看也不看跪了满地的奴才,疾步走到了主卧。   房中带着一股极为浓郁的药味儿,苦涩不说,还呛得人直咳嗽,秦妙听到脚步声,仍紧闭着眼,假装昏迷。   金银看见晋文帝,张嘴就要请安,却被男人阻止了。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女人,晋文帝从来没觉得如此无力,他要了这个娇娇女,偏又无法给秦妙妃位。本想对她多宠爱一些当成弥补,却不想连他们的孩子都保不住。   “孩子……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秦妙好像做了噩梦,额间全是冷汗,不住地低声喃喃。   雪茹手中拿着帕子,上前想要给秦妙擦汗,却不防被晋文帝夺过帕子,看见男人坐在床边,动作笨拙地为主子擦汗,雪茹心里松了一口气。   即使闭着眼,秦妙也能清晰的感觉到晋文帝的举动,知道晋文帝怜惜她,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两行清泪划过。她缓缓睁开眼,好像没有预料到会看见晋文帝,整张脸上都带着惊色。   两手捂着脸,秦妙痛哭:“陛下您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您早到一会儿的话,是不是孩子就能保住了?”   晋文帝不知该如何辩解,只是紧紧握住秦妙的手,力道之大,让秦妙疼的脸色发白。   “都是朕不好。”   扭过头去,秦妙肩膀不断耸动,带着哭腔道:“其实也不是陛下的错,是臣妾没有福分。”   “若不是臣妾不知廉耻,苟且偷生活在世上,就不会受今日锥心之痛。”   “都是命。”   晋文帝见不得秦妙满目苍凉的模样。一把将女人搂在怀里,咬牙道:   “妙妙,真不会负你。”   在男人看不在的地方,秦妙眼神冰冷,两手试探着搂住晋文帝宽阔的背,红唇一掀,无端透出一股讥讽来,也不怪秦妙不信晋文帝,她一个清清白白云英未嫁的女儿家,晋文帝还是她的姐夫,竟然无耻到对她下药,秦妙怎能不恨?   不过是个伪君子而已!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男人的肩膀,秦妙哭的直打嗝儿,慢吞吞道:   “臣妾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人,没有身份,连孩子都没有了。”   晋文帝慌乱的安抚着:“你还有我。”   秦妙挣扎着离开男人的怀抱,眼眶通红,似是有些不信,问道:“臣妾还有陛下?”尖锐的指尖死死嵌入掌心,秦妙疼的脸色发白,每一眨眼,泪珠儿掉的就更是厉害,这一滴滴泪不是掉在地上,而是落在了晋文帝的心头。   强扯出一丝笑,秦妙道:“陛下说得对。臣妾还有您,也只有您了。”   轻轻拍着秦妙的脊背,晋文帝柔声安抚:“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咱们的日子还长,你以后一定会给朕生下小皇子。”   乖巧地点头,秦妙不耐烦应付晋文帝,装作疲惫的靠在软枕上,没多久就睡去了。   晋文帝听见秦妙平稳的呼吸声,面沉如水,看了雪茹一眼,就走出了主卧。   站在院子里,晋文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茹面带悲色,说:“今个儿一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芙蕖郡主突然来到庄子里,她带来的侍卫也喊打喊杀的,主子不忍外面的那些奴才受伤,就出去看了看,希望能劝劝郡主。”   “谁知还没说上几句话呢,郡主就突然打了主子一耳光,将人打倒在地,不断踢着主子的肚子,谁也拦不住,等到奴婢救下主子时,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晋文帝仰头望天,眼眶一阵发热,但到底也没有落泪,他两手握拳,发出咯咯的响声,雪茹即使不看眼前的帝王,也知道主子的目的达到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雪茹一边流泪,一边磕头,哭喊道:   “还请陛下为主子做主!她是千金之体,本不该受这样的苦啊!”   晋文帝慢慢地点头,一字一顿道:“放心吧,朕会为妙妙讨回公道的。”   留下这句话,晋文帝没在庄子里多留,直接坐着马车回宫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秦妙踩着绣鞋下了床,冲着金银问:   “陛下走了?”   “刚刚离开,陛下回宫之后,一定不会放过芙蕖郡主。”   一把将额头上系着的巾子扯了下来,秦妙道:   “不放过赵芙蕖有什么用?我倒是希望晋文帝能迁怒皇后,这样我才不算白演了一场戏。”   ☆、第65章 卓家的女人   晋文帝回宫之后,怒气冲冲地直接去了皇后的坤宁宫,此刻皇后还不知道秦妙小产的消息,听到太监的通传声,俏丽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盈盈下拜,道:   “臣妾给陛下请安。”   晋文帝俊脸不带一丝笑意,额角似有青筋蹦出,皇后身边的红英看的分明,想要提醒主子,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着晋文帝摆了摆手,让坤宁宫中伺候的奴才退了下去。   等到正殿之中只剩下帝后二人,晋文帝不再压抑自己胸臆之中的怒火,大手捏住皇后的下颚,毫不怜香惜玉,眼神狰狞的逼问:   “皇后,你之前答应让秦氏入宫,为何还要派赵芙蕖去害她?!秦氏肚子里的龙嗣没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啪!   高高扬手,晋文帝狠狠打了皇后一耳光。   男人的力气并非女人可比,这一耳光可比赵芙蕖打秦妙的巴掌严重许多,直将皇后打得嘴角流血,跌倒在地。左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留在颊边,眼前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皇后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她入宫多年,不知对多少妃嫔出手过,晋文帝从未如此动怒,也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   今日晋文帝不止冤枉了她,甚至还为了秦氏打了她,这人眼里可还有她这个皇后?   “赵祚!”   皇后浑身发抖,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即使嘴角流血,头上戴着的珠翠落了一地,形容狼狈,头发散乱的像是个疯婆子,但她眼中的骄傲之色依旧不减半分,像是只凤凰一样,高高仰起头。   “当年是你主动求娶本宫,你当年怎么说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皇后勾起一丝讽笑,逼近晋文帝,咬牙切齿的喊道:   “可笑本宫竟信了你的鬼话!”   皇家子嗣艰难,传到这一代只有晋文帝赵祚与福王赵钰两个男丁,即使如此,先帝仍然不待见赵祚,甚至想要立福王为太子,若非皇后下嫁晋文帝,得到了卓家的支持,赵祚无论如何都不会当上皇帝。   眼下这人坐上了万人之上的位置,是鸟尽弓藏了?   年少时极不受宠,晋文帝自小在冷宫长大,受尽欺凌与白眼,即使才华出众,但内心却自卑的很,最不能容忍别人忤逆他的意思,也不容许旁人践踏他的自尊。   听到皇后提及当年,晋文帝面色十分狰狞,反手又是一耳光,冷冷道:   “你还有脸跟朕提当年?这么多年了,宫里明里暗里被你害了多少孩子?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秦妙在宫外有孕,你竟然还不放过她,难道是打算让我赵氏皇族断子绝孙吗?”   “断子绝孙?呵!”   皇后捂着脸,眼眶通红,玉指上带着指套,狠狠戳着晋文帝的胸膛,反问道:“本宫何曾让你断子绝孙?秦馥那个贱人生下的两个贱种难道是死的吗?”   “本宫若真想让你断子绝孙,那对贱种根本生不下来!”   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种,晋文帝几乎要被皇后气的背过气,恶狠狠道:   “卓云怡,你到底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擦干嘴角的血迹,皇后闭了闭眼,慢吞吞说:“陛下愿意怎么想,臣妾都无所谓。”   “你!”   晋文帝指着皇后,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什么,如今卓家势大,即使皇后如此放肆,他依旧不能废后。一振袖襟,晋文帝冷道:“好自为之吧。”   等到晋文帝走后,皇后体内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般,软软的跌倒在地上,张嘴死死咬住手指,不住地痛哭。   坤宁宫的宫女们冲了进来,红英看到倒在地上的皇后,心里一惊,冲着后头的宫女厉声道:   “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进到正殿之中!”   红英身后的宫女有眼尖的,伸长了脖子往前看,恰巧看见皇后娘娘这幅狼狈痛哭的模样。   “还不快滚?”   身为坤宁宫的掌事姑姑,红英的手段也十分狠辣,见着她发怒,刚才探头探脑的宫女们一个个老实的仿佛鹌鹑一般,乖乖的离开正殿,站在院子里。   走到皇后身边,红英看着皇后红肿的双颊,以及脸上的血迹,心疼的厉害,偏偏她只是一个奴婢,什么都做不了,也根本护不住主子。   “娘娘,奴婢扶您起来。”   红英扶着皇后坐到了紫檀木椅上,看着皇后脸上十分明显的巴掌印,她心里对晋文帝不由升起了一丝愤恨。   “陛下、陛下他怎能这么对娘娘?您是一国之母啊!”   “一国之母?”皇后又哭又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秦妙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是赵芙蕖动的手,陛下认为是我指使的赵芙蕖。”   冷笑一声,皇后对晋文帝已经彻底失望,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真恨不得跟这个刚愎自用的男人和离了,也好过在深宫之中勾心斗角。   这种想法一闪而逝,皇后也知道不可能,毕竟她是卓家的小姐,是晋国的国母,自然不能行止随心。   红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皇后,只叹了口气,去打了盆水,取来上好的凝翠膏。锦帕浸入水中沾湿,她小心翼翼地擦干净皇后脸上的血迹,听到主子倒抽一口冷气,红英指尖发颤,哑声道:“都是奴婢不好,弄疼了您。”   皇后摇了摇头,等到红英在她脸上涂了凝翠膏之后,才缓缓开口:   “今日本宫被陛下掌掴之事。万万不能传出风声,否则不止本宫颜面扫地,卓家的脸面也保不住了。”   红英知道事情轻重,想到刚刚不老实地几个宫女,眼中划过一丝杀意,连连点头,说:“主子放心吧。”   皇后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却不防当日下午左相夫人就带着卓云澜入了宫。   即使凝翠膏是极为难得的伤药,但皇后脸上仍旧留下了一些痕迹还未消失,她带着面纱,走到主殿,看着母亲与妹妹。问:   “你们怎么入宫了?”   左相夫人看见皇后带着面纱,心中了然,恨铁不成钢道:   “娘娘,您如今已经不是孩子了,为何非要惹怒圣上啊!”   皇后眼中的诧异消失无踪,嘴角也垂了下去,手中端着茶碗,讥讽道:“母亲入宫就是找我兴师问罪的?”   “那大可不必!”   看见姐姐对母亲如此不敬,卓云澜眼中划过一丝不满之色,不急不缓道:“娘娘有所不知,刚才淮安王来府中找父亲了。”   “淮安王?”   此人是赵芙蕖的父亲,论辈分还是赵祚的叔叔,只可惜手中并无实权。   皇后皱眉,问:“他去找父亲做什么?”   卓云澜笑了笑:“还不是为了保住赵芙蕖的命!娘娘,即使你想对秦氏下手,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父亲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听卓云澜提及卓恒,皇后有些惊惧,深吸一口气,才恢复了平日的雍容,解释道:   “不是本宫指使的赵芙蕖。”   “可是淮安王……”卓云澜一瞪眼,道:“这老匹夫好大的胆子,竟敢骗父亲!”   “骗不骗的。不过是为了保住赵芙蕖罢了,若是父亲知道此事与本宫无关,想必也不会趟这趟浑水。”   放下茶碗,皇后看了一眼左相夫人,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赵芙蕖?”   左相夫人恼怒道:“前线战事早就停了,不过为了边界安宁,少不得派出一两个公主去和亲。”   “要送赵芙蕖和亲?还真是个好去处。”今日被晋文帝狠狠甩了两个耳光,皆因赵芙蕖而起,皇后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怎会不记恨罪魁祸首?只不过她现在没倒出功夫来收拾赵芙蕖,这才作罢。   “你还真打算让赵芙蕖去和亲?淮安王可是父亲一派的人。”   听到卓云澜的话,皇后皱了皱眉,装作不懂地反驳:“什么父亲一派的人,就连父亲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想要处置赵芙蕖,难道咱们还拦得住不成?”   卓云澜嗤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完全不似平日里清丽如仙的模样。   见状,皇后讽刺道:“还真应该让京城的那些书生看看你这幅样子,汲汲营营,哪里称得上京城第一美人。”   “娘娘可别这么说,咱们可都是卓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身为皇后,在宫中还是顺着陛下点儿好,早日生下太子方为正事。”   见皇后眼神发冷,卓云澜又道:“您先别急着反驳,这是父亲让我带给您的话,若您的肚子还没有消息,就不如让卓瑜怀上,虽说卓瑜是个贱蹄子,但娼妓之女命贱,说不准还真能怀上龙胎呢!”   左相夫人最不待见卓瑜,听到她的名字,就想起她那个下贱的娼妓生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引相爷,最后居然还怀了孩子。   好在等娼妓肚子里的那块肉生下来后,也就没了用处,左相夫人将她送到军营里当军妓,反正那女人原本也是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就算处置了也无妨。   不过想起侯爷碰过那个娼妓,左相夫人就好像吃了苍蝇似的,浑身难受。   皇后知道左相夫人的心结,也不愿提及卓瑜,毕竟那女人的手段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把青楼楚馆里卖弄风骚的伎俩搬到后宫之中,着实是个厚颜无耻的。   “好了,本宫明白父亲的意思。”   即使皇后带着面纱,看不清神色,卓云澜仍然能够分辨出她在动怒,毕竟她们姐妹两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极为了解。   左相夫人看着皇后,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好自为之吧。”   等到左相夫人与卓云澜离开后,宫女脚步匆匆的走入正殿,冲着皇后福了福身子,道:   “娘娘,瑜美人来了。”   “她来干什么?”皇后皱眉,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低声吩咐:“让她进来。”   瑜美人今日打扮的极为艳丽,上半身是藕粉色的薄纱,影影绰绰的能看见桃红色的兜儿,但并不明显,半遮半露的模样十分勾人,下身配着轻银软罗百褶裙,每迈出一步,裙子上的花纹都有不同,是难得的珍品,今年拢共才进贡三件儿,没想到卓瑜也弄到手了。   “臣妾给娘娘请安。”卓瑜柔媚的开口。一双杏眼扫过皇后面上的薄纱,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卓瑜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故作惊诧的问: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为何戴着面纱。”   皇后阴沉沉地开口:“本宫的事情不用你管,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来坤宁宫到底所为何事?”   看出皇后眼中的不耐烦,卓瑜轻轻扭着杨柳腰,莲步轻移的走到了皇后面前,身上香气扑鼻,十分勾人。   卓瑜痴痴一笑,明明是清秀的脸,偏偏无端透出一股妩媚来。   “娘娘莫急,刚才父亲给臣妾递了话儿,说让臣妾抓紧些,争取怀上龙嗣。”   皇后心里堵得难受,冷硬道:“那又如何?”   “您又何必装傻,若是不停了臣妾的避子汤,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怀上。”说着,卓瑜扫了一眼皇后依旧平坦的肚子,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内里翻江倒海,但皇后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说:“既然是父亲的意思,本宫自然会停了你的避子汤,不过有没有福分怀上龙嗣,可不是本宫能决定的。”   “这就不劳娘娘您费心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臣妾就先退下了。”卓瑜转身欲走,忽然好像想起什么,扭过头来,笑道:“臣妾奉劝娘娘一句,您现在年纪不轻,正是徐娘半老的时候,若是不好好保养自己,恐怕这张脸要不了多久就没法看了。”   “你!”   皇后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想要教训卓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岂料卓瑜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施施然离开了坤宁宫。   看着女人如同水蛇一般的背影,皇后眼中划过一丝杀意,低声喃喃:“你快点怀上孩子也好,本宫想要一个孩子,想了很久了。”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皇后大有力不从心之感,她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到底也是个明白人,怒火褪去之后,知道自己今日惹怒了晋文帝的行为欠妥,想了想。便让红英将小厨房炉子上煨着的汤盛出来,亲自提着食盒,往养心殿去了。   走到养心殿门口,皇后冲着福德说:“劳烦福德总管通报一声。”   面对国母,福德不敢托大,赔着笑道:“娘娘随奴才去偏殿稍等片刻。”   皇后在偏殿之中歇着,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生怕晋文帝会不见她。   晋文帝到底还是个心软之人,即使恼恨皇后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当着奴才们的面让皇后没脸。   “皇后娘娘,请吧。”   走入正殿之中,皇后看着坐在案几前,正在批阅奏折的晋文帝,眼眶一红,将手中提着的食盒儿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来,盛出一碗海参汤送到男人面前。   “陛下,今日都是臣妾的错,您别气坏了身子。”   略一抬头,晋文帝看着皇后脸上的薄纱,心里有些难受,道:“放下吧。”   “说来陛下可能不信,今日秦氏小产之事,当真与臣妾无关。只不过白天臣妾气急了,才胆大包天地顶撞陛下。”一边说着,皇后将面纱揭开,露出还带着红痕的面颊。   比起之前,皇后的脸已经好多了,根本看不出浮肿,但脸上的红痕仍旧让晋文帝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真不是你做的?”   “陛下不信臣妾?”皇后闭了闭眼,身子微微晃了晃,好像受不住打击。   “臣妾承认,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妇人,但只要是臣妾做过的事,我没有一件是不认账的。今日之事,的的确确与臣妾无关。”   眼中含泪,皇后低下头,说:“不过芙蕖不懂事,臣妾也有责任,陛下责罚的对。”   皇后就算恨毒了赵芙蕖,当着晋文帝的面也不会表现出来,面前的男人到底是她的丈夫,皇后也不愿在他面前表现的太过无情,否则让陛下生厌,可就适得其反了。   深吸一口气,皇后跪在地上。目光清明,诚恳道:“陛下,臣妾听闻您要送芙蕖郡主去和亲,她年纪还小,若是去了辽国,恐怕再无归来之日了。”   晋文帝对赵芙蕖一向容忍,但人的忍耐都是有一定限度的,赵芙蕖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晋文帝的底线,他自然不会轻饶了此女。   弯腰搀扶着皇后起身,晋文帝道:   “皇后不必再劝,朕意已决,芙蕖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可这惩罚也太重了些!”   男人皱眉,正色道:“芙蕖害了龙嗣,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朕没有迁怒淮安王府,已经是顾及先帝的情分了。”   “陛下……”   炙热的手掌轻轻碰了一下皇后的脸,晋文帝问:   “还疼吗?”   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皇后原本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但面对男人罕见的柔情,她竟有死灰复燃之势。   “不疼。”摇了摇头,皇后没有忘记自己今日的来意,略有些犹豫地开口:   “本来臣妾还想着等到秦氏产子之后再给她升一升位分,但现在那孩子没了。总不能让秦氏这苦主还封为小小美人。”   晋文帝诧异地看了皇后一眼,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及此事。   “您看,给秦氏一个嫔位如何?”   点了点头,晋文帝笑笑,道:“这位分不算低了,秦嫔初入宫,若是位分太高了,反倒不好。”   皇后依偎在晋文帝怀里,低垂眼帘,她没想到陛下还真为秦妙仔细考虑了,看来这秦嫔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若是秦馥知道自己的亲妹妹在陛下心里有这么重的分量,到底会是什么滋味儿。   ******   城门关闭之前,一列御林军骑马从京城离开,瞧着这数十人前行的方向,正是秦妙所住的庄子。比起送人到庄子里,晋文帝其实更想直接将秦妙接入宫中,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偏偏秦妙刚刚小产,受不得风,不易动身,这才搁置下来。   秦妙没想到晋文帝会这么快将御林军派到庄子里,看着这些御林军将小院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秦妙揉了揉有些刺痛的额角,低声说:   “金银,以后你出门时小心着点,可别让人发现了端倪。”   御林军个个都是难得的好手,金银不敢托大,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主子,海棠已经醒了,她现在知道自己怀孕,该如何处置?”   按说在这世上,只有死人最让人放心,偏偏秦妙不想杀了海棠,稚子何辜,她肚子里到底还怀着一个孩子,实在是下不了手。   “你让元琛派人把海棠看管起来,别走漏了消息。”   身为镇国公,元琛手眼通天,甭说海棠一个小小丫鬟,就连晋文帝面对元琛也毫无办法。   “最近御林军肯定会严加防守,你让元琛别再来见我了,否则被人发觉,事情恐怕无法收场。”   金银苦着脸,主子还真是太看得起她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死士,又哪里能约束的了镇国公?   装作没有看到金银的脸色,秦妙咳嗽一声,问雪茹:“宫里头送来消息了?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赵芙蕖?”   “听说陛下准备让芙蕖郡主去和亲。”想到赵芙蕖竟敢伤害主子,雪茹就恨毒了她,狠狠啐了一声。   “莫怨工人丑画身,莫嫌明主遣和亲。当时若不嫁胡虏,只是宫中一舞人。赵芙蕖若是去和亲了,还能换来两国近十年的安宁,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如此一来,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秦妙之所以说赵芙蕖会死得其所,是因为以往和亲的公主,一个个不到十年就莫名其妙的没了性命,也不知道是赵家人命短,还是辽国苦寒,这些贵人们吃不了苦,才早早地送了命。   ☆、第66章 芙蓉如月柳如眉   秦妙在庄子里又待了半个月,圣旨终于到了。   刻意在脸上多擦了一些珍珠粉,就连嘴唇也不漏,整个人显得十分苍白,身量纤纤,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似的。   跪在地上,秦妙低垂着眼,听着太监宣读圣旨:   “颍川秦氏,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蕙质兰心,温正恭良,赐封为柔嫔。”   嫔位不算高,按照祖宗规制足足有六人,不过即使这样,也比美人高了两个品级,如此一来,秦妙不必住在关雎宫偏殿,成了一宫主位了。   福德看见秦妙跪在地上,把圣旨一拢,笑道:“娘娘,接旨吧!”   “臣妾谢陛下隆恩。”   秦妙接过圣旨,由福德搀扶起来,她仍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小脸儿只有巴掌大,看福德这奴才看了。也觉得有些揪心。   之前柔嫔还是秦二小姐时,福德就知道她是难得的美人,但现在消瘦成这样,只添柔弱,美色却不减半分。之前陛下只想封她为美人,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却生生的成了柔嫔。   秦妙笑了笑,问道:“敢问总管一句,入宫之后本宫住在何处?”   “娘娘住在钟粹宫。”   钟粹宫是西六宫之一,与关雎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离着远了些,但却挨在养心殿边上。   心里有了数,秦妙看了雪茹一眼,后者将一个巴掌大的荷包送到福德面前。   “这是西域进贡的鼻烟壶,本宫听说大总管有迎风流泪的毛病,闻上一闻,能缓解些症状,不是什么珍惜玩意儿,希望大总管不要嫌弃。”   福德当了十多年的大总管,手里头自然不缺银子,寻常物件也不少,但贡品却不多,毕竟贡品大多被陛下赏赐给臣子了,他这做奴才的就算再受宠,也拿不着。   接过了荷包,福德笑意更浓,道:   “娘娘赏赐的东西,奴才哪里敢嫌弃啊,可得日日夜夜带着,才不枉费娘娘的一番心意。”   知道晋文帝对柔嫔的心思,福德不敢托大,毕竟眼前这位肯定不会在小小的嫔位呆多久,日后定然飞黄腾达,现在卖个好,日后说不准有用。   “娘娘您收拾好了,咱们就进宫吧。”   秦妙点头,看了一眼住了两个月的庄子,眼神微微闪烁。   “您可是舍不得了?”福德扶着秦妙上马车,低声问了一句。   “还真是有点儿。毕竟都待了这么久,也不知何时能回来看看。”   福德觉得柔嫔实在太过天真,这进了宫的女人,又怎么能随便出宫呢?皇贵妃娘娘之所以能够回府,除了仗着陛下的宠爱,还有独一无二的位分,以及膝下的双生子。   而眼前的柔嫔呢,除了宠爱之外,一无所有。   秦妙看出了福德的想法,但并未多言,她上了马车之后,就闭起眼,有些困了。   昨夜元琛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趁着御林军换班时冲进了她房里,要了她一次,还拿哥哥的性命要挟她,让她不准侍寝。   抿了抿唇,秦妙倒是没想到二哥是元琛帐下的兵,如此一来,她就被抓住了软肋,只能受着这男人的要挟。   雪茹轻轻捶着秦妙的小腿,问:“主子有心事?”   “没事,你别多想了。”   一旁的金银捏了一块栗子糕,塞进雪茹口中,示意她闭嘴。   雪茹好悬没被栗子糕噎死,大口大口地喝了一杯水才咽下下去,瞪了金银一眼,要不是还给秦妙捶腿呢,她一定冲上去教训这丫头。   秦妙没去管两个丫鬟的玩闹,她心里盘算着,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太后千秋,有了前世的记忆,秦妙记得太后千秋宴上有人行刺,是惠贵人在混乱之中,冲上去为晋文帝挡了一刀,侥幸保住了性命,就封为惠妃。   如果秦妙所料不错的话,那些刺客应该是福王的人,福王的封地在云南,那儿虽说是蛮夷之地,但物产丰饶,也适合养兵。   先帝活着时,一直想让福王当太子,教的也是治国为君之道,如今晋文帝登位,秦妙不信福王心里没有一点想当皇帝的念头,那个位置,对于赵家人而言,有着至高无上的吸引力。   马车吱嘎吱嘎在官道在行走,秦妙掀开车帘,看着外头吵嚷的人群,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宫门深似海,她这一入宫,恐怕就出不来了,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看看这长安城。   正要放下车帘,秦妙突然扫见了一个眼熟的背影,一袭靛青色的衣裳,脊背挺直,即使没看见正脸,秦妙也能认出来。   易灵均。   她没有脸面再见易灵均,与其让他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还不如认为那个贪慕权势的秦妙死了的好。   放下车帘,秦妙紧紧攥住那块金镶玉,身子僵硬,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柔嫔回宫的车驾由御林军护送,浩浩荡荡的十分显眼,易灵均拉住相熟的一个御林军,追着问了句:   “马车里是谁?”   那御林军也是勋贵子弟,家里谋了这个差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那是柔嫔娘娘。”   说着也不敢再耽误,冲着易灵均摆摆手,道:   “易大人,等我休沐再找你吃酒!”   易灵均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他入京也有两年了,从未听说过宫里还有一位柔嫔娘娘,更何况。这柔嫔娘娘多大的脸面,竟能随意出宫,还有御林军护送,着实不是个简单人物。   摇了摇头,易灵均也不再多想,他虽入朝为官,但后宫之事与他无关,还是不要太过关心,毕竟人活在世上,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在神武门前,秦妙下了马车。换乘鸾轿,由八个小太监抬着往钟粹宫的方向去了。   养心殿内。   晋文帝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来顺眼珠子转了转,道:“巳时刚过。”   “柔嫔也不知入宫了没有。”晋文帝自言自语。   听到陛下的声音,来顺暗暗想着那柔嫔是怎样的国色天香,能惹得皇上念念不忘。   据说柔嫔也是秦家女,只不过并非秦家主脉,而是旁支的女儿,身份不显,就能得着一个嫔位,好生厉害。   突然,外头跑进来一个太监,跪在地上,急声道:   “陛下,柔嫔娘娘到钟粹宫了!”   晋文帝猛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大掌握拳,在养心殿中来来回回的走。   来顺是福德的徒弟,说是徒弟,其实跟干儿子也差不多,这太监呀,是断了跟儿的男人,但却仍想着养老送终。   将来福德死后,来顺不止接替福德的位置,还得在他墓前烧纸摔盆儿。   因为福德的提携,来顺胆子大些,试探着道:   “陛下,不如去钟粹宫看看?柔嫔娘娘刚入宫。肯定是有不习惯的地方,恐怕很想看见您。”   柔嫔想不想见陛下,来顺不清楚,但他却知道皇帝想什么。   这男人越是妻妾成群,越希望能到女人真心的爱慕。就好像家财万贯的人,他就喜欢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来顺知道这种人就是犯贱,但他只是个奴才,奴才就得挑晋文帝喜欢的话儿说。   果不其然,晋文帝站住脚步,一击掌,道:“摆驾钟粹宫!”   秦妙刚刚走到钟粹宫,就听到太监刺耳的通传声。   看到晋文帝来的这么急,秦妙红唇微微勾起,眼底是说不尽的嘲讽,之前他对姐姐情深义重,现在对自己也丝毫不差,还真是人心易变。   等男人走到面前,秦妙跪在地上,道:   “臣妾给陛下请安了。”   晋文帝弯腰去扶,拉着秦妙柔嫩的手走入寝殿,说:“以后没有别人,你不必对朕行如此大礼。”   秦妙惶恐,眼中蒙着一层水雾,怯怯道:“这、这不合规矩。”   晋文帝脸一板,道:“朕就是规矩。”   秦妙还想再说什么,却感到握着她手的力气加重几分。咬了咬唇,秦妙只能乖乖点头。   “那臣妾逾越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你看看这钟粹宫的寝殿,可还喜欢?”   余光扫过一人高的红珊瑚,秦妙眼中带着惊诧,这红珊瑚树也是贡品,就连忠勇侯府也找不出品相这么好的器物,看来皇上对这钟粹宫,也费了不少心思。   秦妙脸上带着动容之色,哑声道:“陛下何必对臣妾如此费心?”   晋文帝一挥手,伺候着的宫人尽数退了下去,偌大的宫室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将面前站着的佳人拥入怀中,晋文帝很满意秦妙的柔婉,低声道:   “妙妙是朕的爱妃,怎么能不费心?”   两手抵在男人胸膛处,秦妙看似拉近两人的距离,实则有意挡着。   怀中佳人身上带着馥郁的桃花香气,味道不重,却绵柔悠长,让晋文帝瞳色加深,搂住秦妙腰肢的手也微微用力。   感觉到男人气息不稳,秦妙眼中水光潋滟,小手推搡着,脸涨的通红。   抓住秦妙作乱的手,晋文帝皱眉,道:“这又是在闹什么?”   “臣妾、臣妾身子不干净。”秦妙开口说着,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   经她一说,晋文帝这才想起来,秦妙小产不足一月,体内恶露还未排净,现在根本不能侍寝。   沙哑着嗓子,晋文帝埋首秦妙的颈间,问:“还要多久?”   “太医说,怎么也得三个月。”   一边说着,秦妙脸更红了,两手紧握,忐忑不安的看着面前的帝王,水汪汪的眼睛透着期待,问:“陛下会嫌弃臣妾吗?”   被女人的目光看的浑身发热。晋文帝摸了摸秦妙的脸蛋,不忍心让她失望:   “只是三个月而已,朕等得起。”   “不过你可别让朕等太久,朕会憋坏的。”炙热的气息喷洒在秦妙耳边,薄唇轻吻了一下女人的耳垂,让秦妙身子一颤,惊呼一声:   “陛下!”   拉着晋文帝坐在软榻上,秦妙问了一句:   “臣妾今日进宫,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晋文帝道:“不必了,你现在身子弱,哪里能折腾得起?”   看着秦妙苍白如纸的脸,晋文帝心疼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心疼都用在了秦妙身上。真是前世欠下的债。   “可是……”秦妙还在犹豫:“臣妾不能一直藏在钟粹宫里呀?总要出去见人的。”   “那就去关雎宫找你姐姐,朕还忘跟你说了,曦儿眉眼生的都像你,将来一定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   秦妙有些害羞的咬了咬唇,低着头,道:“臣妾哪里算什么大美人,京城第一美人可是卓家的姑娘,陛下记错了吧?”   “你说皇后的妹妹?”   秦妙点头,只听晋文帝接着道:“朕见过她,觉得远不如你。”   晋文帝说的是实话,卓云澜的确是难得的清丽佳人,但比起秦妙来,那种清丽如仙的姿容就好像被水洗过一般。看不出颜色。   也只有京城内的那些书生争相追捧,认为卓云澜是个有才情的,足以称为第一美人。   秦妙闷声闷气道:“陛下快别安慰臣妾了,不过就是第一美人么,那些虚名臣妾不稀罕。”   口上说着不稀罕,秦妙一张小脸儿却垮了下来,红唇微微撅起,能挂上个油瓶了!   “是吗?没想到咱们妙妙还颇有魏晋之风,不慕虚名,真乃难得的奇女子也。”   晋文帝有意打趣秦妙,秦妙脸更红了,直接从圆凳上站起身子,跺了跺脚。背过身不理晋文帝了。   “怎么?生气了?”晋文帝按住秦妙的肩,问。   秦妙摇头,道:“臣妾哪儿敢生陛下的气啊,都是臣妾不争气,脑袋又不好,背不住诗词歌赋那些玩意。”   “背不住就背不住,你是朕的爱妃,也不是书生,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给朕赶紧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一听生儿子,秦妙脸上的笑容变得不自然,手下意识的按住平坦的小腹,不敢看晋文帝的眼睛。   见着女人这幅模样,晋文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了一会,道:   “今夜朕就在钟粹宫歇着了。”   晋文帝留宿在妃嫔宫中,是难得的恩宠,毕竟战事方歇,晋国想要与辽国通商,在边界建互市,还有不少事情要忙,这段日子来后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留宿了。   秦妙根本不想跟晋文帝独处,她眼中带着喜悦,先是笑笑,而后又苦着脸,道:   “陛下。臣妾今日才入宫,若您留宿了,臣妾在别的姐姐眼里,恐怕真是妲己转世了。”   知道这个道理,晋文帝不愿让秦妙为难,道:   “罢了,朕今夜还是去月妃宫里吧。”   听到月妃的名字,秦妙眼神一闪,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月妃娘娘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但在晋文帝死后,福王登位。她竟成了皇后,要说福王与月妃没有猫腻,秦妙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月妃娘娘住在何处?”   晋文帝拉着秦妙的手,道:“她的长春宫离这里不远,月妃性情柔婉,与你姐姐交好。”   “与姐姐交好?”   秦妙痴痴一笑,从男人手中抽出手来,道:   “您好没道理,今日要去月妃娘娘那儿留宿,还帮她说好话。”   “呦!”晋文帝笑望着秦妙,突然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让秦妙低呼一声,只听男人说:   “妙妙这是吃醋了?”   低垂着眼。秦妙闷声道:“臣妾不爱吃酸的,又怎会吃醋?”   “那一定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打翻了醋缸,这屋里的酸味儿才会这么重。”   把秦妙逗的差不多了,晋文帝轻咳一声,道:   “朕今晚在养心殿睡。”   “那您还去长春宫吗?”秦妙扯着男人的袖口,大有晋文帝不答应,她就不松手之势。   晋文帝笑不可遏:“朕还是得去长春宫一趟,月妃病了。”   “月妃娘娘病了?”秦妙赶紧松开手,拈酸吃醋得有个度,若是过了,就会惹人生厌。   “您快些去看看。”   对上女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不带一丝杂色。晋文帝点头,道:   “那朕先走了,你今个儿累了一天,也早点休息。”   “臣妾送陛下。”   说着,秦妙跟在晋文帝身后,男人走一步,她就走一步,亦步亦趋。   晋文帝有些无奈,道:“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秦妙摇头,说:“您快走吧。”   “那朕走了,你快回去。”   福德在一旁看着晋文帝,所谓旁观者清。他从来没看见过陛下对哪个女人这么用心,看来秦家这位二小姐,比起皇贵妃来,也是不遑多让。   秦妙站在门槛处,忽然听到一阵闷闷的雷声,仰头一看,乌云密布,竟是要下雨了。   晋文帝坐上龙辇,透过细密的雨线看见秦妙站在门槛处,羞怯地望着他。   心里一烫,晋文帝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留了,否则在庄子里的场景又会重现。冲着女人摆摆手,喊了一声:   “柔嫔。你快回去!否则就是抗旨!”   秦妙被吓了一跳,这才让雪茹搀扶着回到寝殿,这样折腾了一通,她衣服湿了半边儿。   “主子何苦这么糟践自己?您不心疼,我们做奴婢的还心疼呢!”   秦妙无奈,道:“我怎么会不心疼自己?”   不过比起淋一场雨,让晋文帝心疼她才是最重要的。   宫中美女如云,秦妙即使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但也清楚,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光凭美貌是不行的。   在钟粹宫住了一日,第二天一早,秦妙就去了坤宁宫。即使晋文帝说秦妙不必给皇后请安,但她却不能恃宠生娇。   秦妙起得早,今日她穿了一件儿天青色的裙衫,打扮的十分清雅而不繁复,面上仍旧擦着一层不薄脂粉,显得气色不佳,一副病弱的模样。   走到坤宁宫外,秦妙突然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   “前面的是柔嫔妹妹吧?”   秦妙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月华色襦裙的宫装丽人站在不远的地方,肤如凝脂,大概二十出头,五官算不得精致,但眉毛生的特别好。别有一番韵致。   “我叫秦柔,不知姐姐是?”   宫装丽人笑了笑:“我叫月如眉。”   秦妙笑了笑,面上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原来是月妃姐姐。”   昨个儿听晋文帝说,月妃生病了,秦妙仔细一看,发现月妃脸色的确不好,嘴唇干裂发紫,人也十分消瘦。   不过想起这位在福王荣登大宝后成为皇后,秦妙就提起了提防之心。   “月妃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月妃与秦妙并排往宫内走,笑着道:“不过是受了风寒,喝了两副药,发了汗也就好了。”   “若是我没记错,妹妹应该与皇贵妃娘娘是同族的姐妹吧。”   秦妙眼中露出一丝怅然之色。低低道:“的确是同族没错,只可惜我是旁支的女儿,打小儿也没福分见到皇贵妃娘娘几次,不过听福德总管说,我与皇贵妃娘娘生的很相似呢。”   月妃端量着秦妙的脸,道:“果真极为相似。”   余光扫过秦妙一身儿的打扮,清新简单,衣裳的料子普通,不会过分奢华。   月妃对这新晋的柔嫔不由高看一眼,明明出身不高,但却有些聪明,知道枪打出头鸟,才刻意低调了些。   走入坤宁宫主殿。此刻皇后还未出来,又见着了一位宫装丽人,坐在椅子上。   此女穿着桃红色的丝绸罩衫,鬓发中簪着红宝石滴珠点翠步摇,十分华贵,不过此女容貌极为艳丽,倒也衬得起这身打扮。   “呦,月妃是从哪儿找来的美人儿,这生的可真标致,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我今日可算见识到了。”   秦妙冲着她福了福身子。道:“柔嫔见过姐姐。”   女人红唇娇艳欲滴,笑道:“我是贤妃,柔嫔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坐到姐姐身边来可好?”   秦妙眼神闪了闪,这贤妃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明明从来没有得罪过她,但贤妃却不准备放过自己。   贤妃明知坤宁宫的座位早就固定了,还让秦妙坐在她身边,若自己真那么做了,势必会得罪人,还会落得一个不懂规矩、狂妄自大的名声,果真好算计。   ☆、第67章 臣妾是陛下的妃子   看着秦妙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贤妃捂着嘴,笑道:   “妹妹可是看不上姐姐?否则为何不坐下呢?”   即使秦妙已经看穿了贤妃的恶意,但却不能在此刻跟贤妃撕破脸,毕竟人家是妃子,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柔嫔,惹怒了贤妃,被掌掴也不是没有可能。   “姐姐说笑了。”秦妙笑笑,眼中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道:   “妹妹很喜欢贤妃姐姐,但妹妹毕竟刚刚入宫。诸位姐姐辈分都比我高,所谓长幼有序,实在是不能乱了规矩。”   “规矩?”贤妃冷哼一声,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刚想说些什么,殿中众人就听到刺耳的通传声。   “皇贵妃娘娘到!”   秦妙忙低下头去,福了福身子,看着倒是一副十足恭敬的模样。   一旁的贤妃翻了个白眼,象征性的弯了弯膝盖,皇贵妃位分在贤妃之上,即使她看不惯秦馥那朵白莲花,也得忍着。   秦馥今日刻意来的早些,生怕秦妙在坤宁宫中吃亏。   扫了一眼殿中诸人,秦馥道:“不必多礼了。”   指了指倒数第二个位置,正好靠在殿中的墙角处,说:“柔嫔,你坐到那里去。”   秦妙乖巧地点头,与秦馥相似的脸上露出一丝胆怯,看着倒像是十分懦弱的性子。   月妃看见秦妙的神色,若有所思,但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贤妃就是看不惯秦馥,尖着嗓子道:   “皇贵妃娘娘,若是臣妾没有记错的话,柔嫔可是你们秦家的姑娘,现在让人家坐在角落里头,是不是有些太无情了?”   秦馥微微眯眼,脸上仍挂着温柔似水的笑,道:“怎么?贤妃是认为本宫苛责柔嫔?”   对上秦馥的眼,贤妃皱着皱眉,总觉得秦馥近来变得尖锐不少,即使面上还是一副和善的笑,但私底下的手段却令人瞠目结舌。   “这倒没有,只不过臣妾跟柔嫔投缘,想坐在一处说说话罢了。”   “投缘?”秦馥坐在木椅上,微微抬起下颚,眼神平淡,问:   “柔嫔,你可与贤妃投缘?”   明明秦馥只说了一句话,但殿中坐着的妃嫔仍旧从她语气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只见秦妙身子一抖,颤巍巍地抬起头,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   “臣妾、臣妾没有跟贤妃娘娘投缘。”   眼见着秦妙否认贤妃的话,就仿佛一耳光扇在贤妃脸上一般。   蹭的一声,贤妃从木椅上站起身子,面颊涨红,柳眉倒竖,几步走到秦妙面前。   一把捏住秦妙的下颚,贤妃恶狠狠地逼问:   “你是看不起本宫?”   秦妙连连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落在贤妃手上。   “臣妾不敢。”   听到秦妙带着哭腔的声音,贤妃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毕竟柔嫔可是圣上记挂的女人,在晋文帝对她失去兴趣之前,都不能动她。   猛地将人一推。见到秦妙后腰磕在椅子角上,疼的脸色苍白。   贤妃恶意的笑了笑,走回自己的位置。   倒是秦馥心疼秦妙,但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淡淡道:   “大家都坐吧,别再闹了。让皇后娘娘看见成什么样子!”   正说着,一群宫女簇拥着皇后,走入正殿内。   坐在主位上,皇后看了一眼下头的莺莺燕燕,也没有找着秦妙的身影。   “柔嫔可来了?”   听到皇后开口,秦妙赶快站起身子。冲着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对秦家二小姐的脾性有所耳闻,此刻一眼就看出秦妙这幅怯弱的模样不过是个逢场作戏,但她也不揭露,毕竟入宫之后,之前的秦二小姐早就死了,这天下间只剩下一个柔嫔,就是圣上的女人。   “平身吧。”   扫了一眼秦妙平坦的小腹,皇后眼中划过一丝快意,她与晋文帝大婚十多年了,肚子依旧没有好消息传来,这柔嫔的运气还真好,一次就能怀上龙胎。   只可惜没有福分,龙胎未曾保住。   想起赵芙蕖误打误撞把秦妙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了,皇后就觉得有些头疼。   晋文帝如今已经下定决心要派赵芙蕖去和亲了,淮安王府也得到了消息,王妃天天入宫哭闹不休,真是一家子没规矩的东西!   “谢娘娘。”秦妙低着头,声音微小道。   皇后面色如常,淡淡道:   “你现在刚刚小产,身体正虚弱着,要是吃不消的话,也不必日日来坤宁宫请安,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眼见着皇后故作贤淑,秦妙面上却极为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道:   “娘娘莫要这么说,能给娘娘请安,是柔嫔的福分,臣妾的身体自然是能守得住的。”   即使嘴上这么说,秦妙的脸色苍白如纸的模样却骗不了人。坐在原处的月妃咳嗦两声,提醒道:   “皇后娘娘,柔嫔还跪着呢。”   听到月妃的话,皇后好像才反应过来,道:   “快点起来吧,本宫不过是心疼你的身子,瞧把你给吓得。”   秦妙眼眶通红,从地上站起来,回到角落里躲着。   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让周围的妃嫔暗暗发笑,有的不客气的,还瞪了秦妙好几眼。   不过秦妙也不在乎这些小人,她真正在乎的,是晋文帝的心思。   毕竟在深宫之中,皇帝的宠爱才是女人唯一的依靠,若是无宠,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在坤宁宫足足待了一个时辰,等到从正殿中走出来。忽见外头刺目的阳光,秦妙遮住了脸,刚想快步走,就听到月妃的声音。   “柔嫔妹妹留步。”   就算月妃看着无害,秦妙也不敢轻易信了她,前世里这位可谓是最大的赢家。而他们忠勇侯府却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两相对比之下,即使忠勇侯府家破人亡与月妃无关,秦妙也不会对此人有什么好脸色。   “月妃姐姐有事?”   冰凉的手握住秦妙的手,月妃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孤寂,道:   “我那长春宫十分冷清,若是妹妹不嫌弃,去那儿坐坐可好?”   “妹妹怎么敢嫌弃姐姐?”   秦妙眼神闪了闪,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道:   “只是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娘娘不会怪你。”   月妃轻笑一声,整个人都好像会发光一般。她原本不算绝色,偏偏一笑的时候,着实有些动人之处,怪不得福王对她情根深种。   秦妙仍是有些犹豫,但月妃却好像生气了似的,道:   “我与皇贵妃交好。她不会怪罪你的。”   低下头,秦妙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缓缓说:   “正因为月妃姐姐跟皇贵妃娘娘交好,臣妾才不能去。”   一边说着,秦妙又落下泪来,看着着实可怜。   月妃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叹一声,无奈地放开了秦妙的手,道:   “既然这样,我也不能让你难做,先回钟粹宫吧。”   点了点头,秦妙有些落寞的转身。身边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半点儿也不像宫里的女人。   是了。   柔嫔本来就不算宫里的女人,若非晋文帝看上了她,以秦柔旁支的低贱身份,恐怕秦馥连看她一眼都不屑,又哪里会与她姐妹情深?   用手帕捂着唇笑了笑。月妃心里琢磨开来,柔嫔是枚好棋子,性子也单纯,若能好好利用一番,定会是不错的助力。   秦妙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已经被月妃给盯上了,她刚回到钟粹宫。走入主殿,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见着,就连金银雪茹两个也不在。   皱了皱眉,秦妙觉得有些奇怪,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突然被人从背后保住了。   淡淡的龙涎香气味儿涌入鼻端,秦妙就是不看男人的正脸,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不过即使这样,秦妙仍装出一副慌乱的模样,拼命挣扎着,大声叫喊:   “谁?快放开我!放开!”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晋文帝听了很是心疼,也不再逗秦妙,哑声道:   “妙妙,是朕。”   秦妙的身体陡然软了下来,握住男人放在腰间的手,低低道:   “陛下,您吓着臣妾了。”   晋文帝总觉得秦妙的声音有些不对,按住女人的肩膀,让秦妙转过身,看见她眼眶通红。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秦妙低垂眼帘,摇了摇头,低声说:   “沙子被风吹进眼睛里了。”   晋文帝知道秦妙再说假话,拉着女人冰凉的手,两人一起坐在软榻上,肩挨着肩,亲近的没有一丝缝隙。   “你刚刚去过皇后宫里?”   秦妙点头,面带急色,为皇后辩解:“与皇后娘娘无关,都是臣妾不好。”   越这么说。晋文帝就越会多想,毕竟皇后之前做下的恶事实在太多,也怨不得晋文帝不信她。   “到底怎么回事?”晋文帝板起脸,假装动怒。   秦妙低着头,慢吞吞地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后娘娘心疼臣妾,让臣妾好好养着身子,不必日日去请安。”   秦妙看着晋文帝的眼睛,歪着头问:   “可是臣妾是陛下的妃子啊?怎么能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68章 冷血无情   女人的眼神清亮,好像西域进贡的波斯猫一般,柔软而专注,不带杂质,眼里只有晋文帝一个人,好像这个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她的眼神让晋文帝颇为受用,心里一烫,将秦妙拉入怀中,轻轻揉了揉女人的头发,道:   “你自然是朕的妃子,否则为什么待在朕的怀里?”   “别多想了。好好养身子才最重要。”   嘴上这么劝着秦妙,但晋文帝离开钟粹宫之后,就直接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皇后一听晋文帝来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迎上去一看,对上男人不怒自威的眼神,她暗道糟了。   冲着晋文帝福了福身子,皇后走到他身边,低声问:   “陛下用过午膳了?”   晋文帝点头,冷淡道:“朕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为难柔嫔。”   “臣妾没有为难柔嫔。”即使皇后心里恨不得秦妙去死,也知道不能动她,还得好好藏住她的身份,否则一旦走漏了消息,晋文帝一定会找自己算账!   皱了皱眉,皇后解释道:   “您心疼她小产,臣妾又怎么不知道呢?”   面色陡然苍白,皇后眼中流露出一丝受伤,低低说:   “陛下,咱们好歹也是十多年的夫妻,您、您真的不信臣妾吗?”   晋文帝很想说自己不信,但正殿之中还有不少伺候的宫女太监,他必须要给皇后留脸面。   “朕信你。”   说这话时,晋文帝咬牙切齿,眼神死死地盯在皇后身上,不带一丝柔情。   “还有不久就是母后的寿辰,朕希望皇后能用心操办千秋宴。”   低垂着眼,皇后主动伸手,拉着男人炙热的掌心,轻声说:   “臣妾操办千秋宴这么多年了,何时出过差错?”   帝后二人坐在桌边,红英端上来上好的银山毛尖,这才带着正殿的宫女退了下去。   轻咳一声,皇后脸颊微红,突然说了一句:   “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饮了一口茶,晋文帝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问:   “到底是什么事儿?”   “您也知道,臣妾家中有个妹妹,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自然是应该找个归宿。”   晋文帝明白了皇后的用意,笑道: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妹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怎么?还需要朕赐婚吗?”   皇后知道卓云澜看上了新科状元易灵均,但易家虽说清贵,但却无人入朝为官,空有名声,却无权势,卓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易灵均跟卓云澜成婚。   “陛下,臣妾是想着,以云澜的姿容,配给镇国公也不算委屈了,这样一来,也能拉拢一二。”   晋文帝对元琛十分忌惮。偏偏此人战功赫赫,在军中有极大地声望,若是他杀了元琛,恐怕元家军会不顾一切的造反,这样一来,他的皇位也就坐不稳了。   微微眯眼。晋文帝紧紧攥住皇后纤细的手腕,逼问道:   “怎么?皇后就这么关心朝中大事?”   皇后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对上晋文帝带着杀意的眼神,她身子有些发颤,低声辩解着。   “陛下,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啊!镇国公桀骜不驯。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成了亲后,到底也能收敛一二。”   “哼!英雄难过美人关?朕觉得你妹妹降服不了镇国公。”   皇后脸色有些难看,事实上,她也觉得元琛是个危险人物,偏偏云澜对易灵均动了心,做事越发没有分寸。   若非如此,她何至于要这么急着把云澜许配给别人?   “甭管能不能降服,只要生下孩子,镇国公就有了弱点,他现在是孤家寡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实在是难收拾。”   虽然晋文帝看不上卓云澜,但也不能不承认,皇后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沉吟一会,晋文帝低声道:   “朕会下旨赐婚。”   皇后眼中划过一丝喜色,与无权无势的易灵均相比,元琛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对象了。   掩盖住自己真实的情绪,皇后有些着急的问:   “万一镇国公不想娶云澜该怎么办?这京城里头,还真挑不出比云澜更美的人了。”   卓云澜是皇后的亲妹妹,自家人看自家人,总觉得是最好的,即使秦妙容貌比卓云澜生的更为艳丽,皇后也不会承认这一点。   晋文帝挑眉。道:“不想娶?难道他敢抗旨不遵?”   元琛虽说傲气,但到底也是臣子,而他却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元琛若是真敢抗旨的话,那……   一边想着,晋文帝大掌紧紧握拳。额角蹦出青筋,儒雅俊秀的一张脸显得分外可怖。   皇后假装没有看见晋文帝这幅失态的模样,等到男人的神情恢复平和之后,这才问了一句:   “陛下可要在关雎宫中歇歇?”   晋文帝摇头,站起身,道:   “朕今夜睡在养心殿。”   “养心殿?”皇后皱眉。   “您昨个儿就睡在养心殿,今日还是如此,若母后知道了,恐怕会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晋文帝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冷冷道:   “朕的事情,不必皇后费心!”   话落,男人一振袖襟,就直接离开了坤宁宫。   看着男人的背影,皇后冷了脸,眼神阴沉沉的,不带一丝活力。   转眼到了第二天,秦妙坐在桌边,仔细把鱼肉里的鱼刺给挑了出来。这才夹在晋文帝面前的青花碗里头,笑问道:   “陛下,您说要给镇国公和卓二小姐赐婚?”   秦妙没想到晋文帝会这么作死,明知元琛不是个忠臣,竟然还想用赐婚来激怒此人。   怪不得晋文帝前世里会被元琛活活逼死,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秦妙试探着说:“陛下,您是不是太心急了?这镇国公刚刚班师回朝没多久,怎么就想着要赐婚了呢?”   晋文帝不在意道:“还不是皇后提了一句。”   面上带着不解,秦妙咬唇,说:   “陛下,卓二小姐好歹是京城第一美人,配镇国公那个武夫,实在是可惜了。”   笑着点点女人的鼻尖,晋文帝道:   “配镇国公可惜了,那她配谁不算委屈?”   秦妙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纤细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低叹一声:   “您既然都清楚了。干嘛还非得让臣妾亲口说出来?您是天下之主,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您的。”   目光灼灼,秦妙一字一顿道:   “卓云澜也不例外。”   晋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道:   “朕已经有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是吗?”秦妙眼神闪了闪,问:“臣妾怎么不知道?”   “爱妃当真不知道吗?”   晋文帝放下筷子。手上微微用力,直接把女人拉进怀里,炙热的吻落在秦妙细白的后颈,细细啃咬着,留下一个又一个红印。   闷哼一声,秦妙强忍着恶心,说:   “臣妾知道了!知道了!陛下您快饶了臣妾吧。”   听到秦妙的求饶声,晋文帝眼神幽深,低低叹了一句:   “朕还得等三个月,妙妙你求饶求得太早了。”   秦妙装作没听见这句话,等到晋文帝不再乱动了,脸上带着犹豫。道:   “陛下,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您应该知道,之前臣妾的表哥落入莲池一事吧?”   晋文帝想了想,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儿,秦妙的表哥名为司马清。是右相的嫡孙,有些才华,但却目下无尘,不堪大用。   皱了皱眉,晋文帝问:“怎么了?难道此事还有隐情?”   秦妙咬唇,偷眼看着晋文帝。一咬牙,直接说出口了。   “也不算什么隐情,臣妾只是有些心疼表哥,他是为了给卓二小姐采莲才落入水中的,哪想着闹了半天,莲花算是白采了。”   “司马清喜欢卓云澜?”晋文帝有些不敢相信,这两人一个是右相的孙子,一个是左相的女儿,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一路人。   秦妙点头,怯怯地说:   “陛下,您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坏了卓二小姐的名声,臣妾的罪过可就大了。”   “放心,朕不会让你为难。”   听了秦妙的话,晋文帝对卓云澜不由升起了几分恶感,这女人还真是好本事,不止能成为京城第一美人,受到儒生追捧,居然还跟司马清有牵扯。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司马清落水那一次,几乎丢了性命,也不知吃了多少药,求了多少神仙,才把他救回来。   即使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见卓云澜登门拜访,还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子,即使嫁给元琛,恐怕也不会听从自己的安排,届时若是闹出乱子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男人眼中的犹疑之色。秦妙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虽然不爱元琛,但也不想让元琛娶卓云澜,毕竟卓云澜与赵芙蕖在前世里毁了她的清白,现在赵芙蕖有了报应,只剩下卓云澜一人了,秦妙自然不会放过她。   若是卓云澜嫁给元琛,想要下手,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权衡一下,秦妙才把司马清的事情给吐露出来。   ☆、第69章 福王入京   离开钟粹宫前,秦妙拉着晋文帝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道:   “陛下,臣妾是不是让您为难了?臣妾、臣妾也不想的,若您真的不能成全了表哥,这也是他的命,怨不得别人。”   看着女人满脸通红,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着想,晋文帝心里一软,薄唇附在秦妙耳边,低低道:   “朕知道。”   站直身子,晋文帝说:“妙妙放心,朕会给司马清讨回公道。”   听到这话,秦妙松开手,眼眶微微泛红,道:   “臣妾谢陛下。”   目送着晋文帝离开,秦妙眼中划过一丝狠色,嘴角微微勾起,说不出的残忍。   到了晚上,雪茹疾步走到秦妙面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圣上为卓二小姐和表少爷赐婚了。”   秦妙猛地从圆凳上站起身子,激动道:   “当真?”   “奴婢听来顺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来顺是福德的徒弟。也在御前伺候着,性子稳妥,他说的话不会有假。   秦妙捂着嘴轻笑一声:“想必卓云澜现在应该气坏了。”   金银凑上来,说:“奴婢想着,如今恐怕不止卓二小姐动怒,就连皇后娘娘也免不了大动肝火。”   “动不动肝火的,可跟咱们没关系。”   反正对于秦妙而言,只要卓云澜不嫁给元琛,日后总有机会让她、乃至于整个卓家付出代价,倒不必急于一时。   卓家。   卓家的主子刚刚接旨,等到宣旨太监离开后,卓云澜呆呆地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好像木头桩子一般,失了神魂。   一旁的卓夫人见状,不由皱了皱眉,问:   “陛下怎会让你嫁给司马清?那小子哪里配得上你?”   卓云澜苍白着脸,单薄纤瘦的身子好像纸片似的,摇晃着就要摔在地上,好在身后的丫鬟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了卓云澜,这才没有让她摔倒。   “母亲,女儿不知。”   卓恒看见卓云澜那张丧气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说好了要赐婚给元琛,怎么突然换成了司马清?还真是浪费一枚好棋子!   对于卓家人而言,女儿最大的用处,就是找到一门好亲事,成为卓家的臂助。   司马家与卓家水火不容,即使司马清那小子娶了云澜,也不会倒戈相向。   想到这里,卓恒儒雅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焦躁,不过他到底城府极深,不会在众人面前失态。   深吸一口气,卓恒道:   “既然是陛下赐婚,那就好好准备吧。”   卓云澜眼中蒙着一层水雾,她原本就生了一副清丽如仙的模样,此刻摇摇欲坠,看着让人十分心疼。   摇摇头,眼泪滑落,她道:“女儿、女儿不嫁!”   卓恒皱眉,道:“云澜,不要胡闹。”   见着情况不对,卓夫人伸手挥退了伺候的奴才,拉住卓云澜的手,轻声劝道:   “你别忤逆你爹,司马清也不错……”   惨笑一声,卓云澜哽咽道:“不错?他哪里不错了?若没有司马家,他什么都不是!”   “云澜,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没有达成目的,卓恒心情本就糟糕,但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卓恒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做出有损卓家的事,也不会抗旨不尊。   “身份?”   讽刺一笑,卓云澜语气尖锐不少,恶狠狠道:   “父亲,您别以为女儿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您想让女儿嫁给元琛,拉拢镇国公,但现在这桩亲事却被毁了,女儿只能嫁给司马清这个废物,您难道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够了!”看到卓云澜这幅癫狂的模样,跟市井泼妇没有半点区别,哪里像世家小姐?   “不够!女儿还未说完呢!您知道女儿想要嫁给易灵均,所以才这么急不可耐是不是?但又没想到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卓恒阴沉着脸,沙哑道:   “你好大的胆子!”   卓夫人见这父女两个争执起来,心急如焚,偏偏她成日里待在后宅之中,卓府的事情都是卓恒一手把控,她根本不敢忤逆卓恒的意思。   此刻卓云澜脸上的泪痕干了,面对卓恒的叱责,因习惯使然,她仍有些害怕,但想到要嫁给易灵均那个孬种,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火。   “女儿是父亲生的,胆子怎会不大?”   冷哼一声,卓云澜接着道:   “就连赵芙蕖那个贱人,父亲都能为她谋划,但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比她赵芙蕖究竟差在哪儿?”   卓恒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说出的话冰冷刺骨。   “淮安王对我还有用,但你呢?”   卓云澜闭了闭眼,手中死死攥着圣旨,不断点头。   “女儿明白了,无论如何,父亲都不会帮我,是吧?”   “你明白就好。”   深吸一口气,卓云澜不打算再跟卓恒浪费口舌,转身离开了正堂,看着她的背影,卓夫人走到卓恒身边,低低问:   “老爷,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卓恒看也不看卓夫人,道:“圣上的旨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话落,卓恒不再理会卓夫人,去了通房那里。   卓恒本以为卓云澜已经死心了,会乖乖嫁给司马清,谁知她只老实了几天,忽然提出要去宝塔寺进香。   毕竟是卓家的二小姐,府上的奴才不敢拂了卓云澜的心思,派了一辆马车,送她去到宝塔寺。   卓云澜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正在驾车的马夫,凤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停车。”   听到小姐的声音。马夫愣了一下,但手上仍紧紧拽着缰绳,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临出门前,管家曾特地交代过,一定要好好看着小姐,否则他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马夫是个惜命之人,此刻就当没听见卓云澜的声音,闷不吭声。   “我叫你停车!”   卓云澜气的浑身发颤,伸手把头上的银钗拔了下来,抵在马夫的脖颈上,微微用力,银钗就刺破皮肤。溢出血珠。   “小姐……”   马夫身子抖了抖,黝黑的脸发紫,他怎么也没想到卓二小姐竟会如此狠辣,感受到脖颈处的凉意,马夫明白,他若是不停车的话,恐怕现在就会没了命!   “小姐且慢,奴才这就停车!”   说话间,马夫用力拉住缰绳,只听马儿吁了一声,就停在了原处。   马车已经出了京城,但离得并不算远。以卓云澜的脚程,用不上半刻钟功夫,就能回城。   看着卓云澜跳下马车,马夫慌慌张张地问:   “小姐,您要去哪儿?”   “本小姐去何处难道还要告诉你一个奴才?”   马夫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原本还以为小姐是个柔婉性子,但今日看来,大家可真是走眼了。   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迹,马夫疼的龇牙咧嘴,等到卓云澜走远了,他这才狠狠地呸了一声。   “什么大家闺秀?比那些婊子都不如!”   一边走在路上,卓云澜一边回想昨夜在卓恒书房外偷听到的对话。   因太后生辰要到了,福王会从封地赶回来,为太后贺寿,今日正好是福王进京之时。   卓云澜即便爱上了易灵均,现在也想的很明白,她怕是不能嫁给易灵均了,否则违抗皇命,就算晋文帝不处置她,卓恒也会先杀了她这个家族的罪人。   想到自己所谓的父亲,卓云澜俏脸更加冰冷,她与卓恒之间完全没有半点父女之情,卓恒将她视为棋子,卓云澜又何尝没有利用卓恒的心思?   故意在城门外磨蹭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卓云澜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今日卓云澜刻意穿了一身月华色的长裙,裙裾处纹绣着大片一片的红梅,远远看去,仿佛走在画中一样,十分动人。   坐在马车中的福王掀开车帘,看见了卓云澜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心神恍惚,忙冲着身旁的侍卫吩咐:   “停车。”   “王爷,怎么了?”   侍卫停下车,站在原处抱拳,等待主子的吩咐。   福王长得与晋文帝并不相似,但整个人也是十分俊朗,穿着玄衣,颊边带着一个酒窝,看着十分温润。   但熟悉福王的人都清楚,眼前这位手段着实狠辣,为了那个位置,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能拱手相让,这份魄力,比晋文帝强出不知多少。   “去把前面的女子带过来。”   侍卫眯眼打量着在前方慢慢行走的卓云澜,心里升起一丝提防。   走上前去,侍卫看到卓云澜的容貌。吃了一惊,但他仍板着脸,冷道:   “我家王爷要见小姐一面,还请小姐移步。”   卓云澜故作诧异,问:   “王爷?还请您明示,到底是那位王爷想要见小女子。”   “我家主子是福王殿下。”侍卫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但卓云澜却不怵一个小小的奴才,说:   “你可别唬我,福王殿下的封地在云南,离京城足足有上千里,怎会出现在城门口?”   福王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走到卓云澜身后,道:   “他只是一个奴才。又怎么敢骗小姐呢?”   福王眼里不差,看到卓云澜这一身衣裳,乃是用江南的雪缎制成的,价值不菲,寻常小官的女儿都穿不起这样的料子,想来面前的女子,身份绝不普通。   冲着福王福了福身子,卓云澜眼中仍带着几分警惕,忽然听到男人开口:   “不知小姐是哪家的闺秀?”   卓云澜抿了抿唇,道:“小女子姓卓。”   偌大的京城,卓姓人家绝不在少数,但福王能够断定,眼前的女人一定是卓家的二小姐,京城第一美人。   “原来是卓小姐。”福王眼中带着疑惑,问:   “恕小王冒昧,卓小姐怎会一人在京郊?”   卓云澜低垂着眼,道:“今日小女子本想去宝塔寺进香,哪曾料想马儿突然发狂,那马夫落在地上摔伤了,如此宝塔寺是去不得了,小女子只能自己徒步走回京中。”   听了这话,福王眼神闪了闪,冲着卓云澜拱手,道:   “相请不如偶遇,若是卓小姐不嫌弃的话,就乘着小王的车驾回府吧。”   卓云澜赶快推辞,道:“怎么能劳烦王爷?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恐怕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难道卓小姐是看不起小王?”   连连摇头,卓云澜咬着唇,别有一番风情。   “既然如此,小女子在此谢过福王殿下了。”   踩在太监背上,卓云澜上了马车。与福王共处于这小小的马车内,卓云澜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今日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想要赌一把,与其嫁给司马清那个废物,不如嫁给福王。成为王妃,岂不更好?   卓云澜在算计福王,焉知福王也在算计她。   卓家势大,若是能有卓恒相助,将来起兵造反,他也能有更大的把握。   福王目光灼灼的看着卓云澜,忽然笑了,说:   “小王之前就曾听闻,卓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卓云澜白玉似的面颊微微泛红,羞怯的看了福王一眼。   到底卓云澜也是个难得的美人。福王见猎心喜,也不排斥娶她做王妃。   因今日才入京,福王还不知道晋文帝下旨赐婚一事,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此事。   男人的身子微微往卓云澜身边靠了靠,两人挨得不算远,气息交缠。   “王爷。”   卓云澜低低唤了一声,垂着头,说:   “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何事?卓小姐但说无妨。”   看着福王仿佛斧刻刀凿一般的眉眼,卓云澜嗫嚅道:   “今日您送小女子回京之事,还望能帮忙遮掩一二,小女子是已经定过亲的人了,若是传出风声,恐怕不妥,也会连累了王爷。”   听到卓云澜定亲了,福王微微眯眼,说:   “既然是美人相求,小王又怎会不允呢?”   “不过……”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福王问:“不知卓小姐的夫婿是何人?”   卓云澜心里一喜,但面上仍旧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样,轻声道:   “是司马家的二少爷,司马清。”   “司马清?”福王皱眉,道:   “小王没听说过这位。”   卓云澜面上带着几分尴尬,解释道:“他还未参加春闱。王爷不知道也是自然。”   司马清已经年过二十了,参加了几次科举,依旧榜上无名,其中虽说有卓家的手笔,但他自己也的确没什么本事,就是个窝囊废。   福王了然地看了卓云澜一眼,突然道:   “可惜了。”   卓云澜故意装作没听出福王话里的意思,转过头去,掀开车帘,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街边有一个妇人,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嚎啕大哭,满身都是灰尘,十足狼狈的模样。   一边哭着,这妇人一边大骂:“那个杀千刀的,竟然为了一个婊子,要休了……”   眼中划过一丝鄙夷,卓云澜放下车帘,轻轻问了一句:   “王爷怎会在此时回京?可是为了给太后娘娘贺寿?”   福王点头,说:“母后年纪大了,身为人子,怎能不在她身边尽孝?”   卓云澜咬唇,问:“听王爷的意思,可是要留在京城?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刑三百,罪莫大于不孝,本王总不能当那不孝之人。”   即使福王嘴上说的漂亮,但卓云澜却十分清楚,当今太后是晋文帝的生母,与福王根本没有半点关系,隔了一层肚皮,哪有什么孝道可言?   福王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给留京找一个借口罢了。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卓云澜自然不会露出半分,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   “王爷竟有如此孝心。小女子着实佩服的很。”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卓云澜看着福王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恭敬,渐渐带上了几分爱慕。   等到马车停下,卓云澜站起身,却不知怎么了,突然晃了一下,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眼见着那张漂亮的脸就要磕在香炉上,福王自诩怜香惜玉,自然不会让美人受伤,赶忙伸手一捞,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卓云澜到底也是相爷的女儿。身处后宅,从来没与一个男人如此接近,霎时间脸皮就热的通红,小手抵在男人的胸口,不住地推搡着。   只可惜卓云澜的力气太小,福王又是习武之人,她根本挣脱不开男人的怀抱。   “王爷,您快放开。”   听到卓云澜的声音,福王才好像回过神来一般,慌忙放开女人。   冲着福王行了一礼,卓云澜咬着唇,这才下了马车。走入卓府的大门,站在门槛处,卓云澜回头一看,正巧福王掀开车帘,她就对上了男人含笑的双眼。   卓云澜好像吓着了似的,小脸通红,提起裙裾,慌慌张张地就往府里跑。   等到再也看不见人了,福王这才放心车帘,俊脸上的笑意一分不剩。   倒是一旁的侍卫开口问了:   “王爷,您可是看上了这位卓小姐?”   福王轻笑一声:“她是卓恒的女儿。”   闻言,侍卫明白了主子的心思,他看上的不是卓云澜这个女人,而是她的身份。   “回府吧。”   福王身为晋文帝唯一的弟弟,在京城中也有自己的府邸,且还留下了不少奴才,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为他所用。   ******   秦妙身在禁宫之中,自然不知道卓云澜与福王两人勾搭上了。   不过就算她知道此事,也没有半点法子。   转眼之间,就入了十一月,下初雪的时候,正是太后的生辰。   今个儿秦妙起了一个大早,天不亮就坐在妆台前,由雪茹上妆。   太后信佛,秦妙入宫这两个月,她一直待在佛堂,从未见过秦妙一面。   想到今夜会有人行刺,秦妙自然是早早做了打算。   手里捏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不算厚,也不光滑,上面还有几道划痕,分量并不算轻,握在手里重的很。   掂量了一下,秦妙皱着眉,问:   “这就是护心镜?”   金银点头,说:“小姐啊,您都问了好几次了,这的确是护心镜,奴婢用过不少次,绝无差错。”   听了金银的保证,秦妙仍是有些不放心,她最是惜命不过,想到今夜要为晋文帝挡剑,她现在心口就觉得有些抽疼。   “小姐,你要护心镜干什么?”   秦妙低垂着眼,道:“管那么多做什么?”   “今夜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可得把护心镜藏好,万万不能让别人发现。”   见到秦妙神情凝重,金银不敢怠慢,认真地点了点头。   将护心镜放在胸口,因为入了冬,秦妙上身穿着小袄,将护心镜藏得严严实实的,半点儿看不出破绽。   等到收拾妥当了,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声:   “月妃娘娘到!”   听到月妃来了,秦妙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迎了上去,亲亲热热地挽住月妃的手臂。   “天还没亮呢,姐姐怎么来的这么早?”   看到秦妙精致的妆容,以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月妃暗自赞叹一声,笑道:   “这不是特地来看美人儿吗?佳人难得,我也不能错过了。”   秦妙小脸泛红,看起来是害羞了,拉着月妃坐在炕上,状似无意道:   “今夜可热闹的很,不止辽国来了一位王爷,就连远在云南的福王,也特地赶到了京城,为太后贺寿。”   听到‘福王’二字,月妃手指紧紧攥着锦帕,面上没有太大的波澜,好像秦妙在说一个陌生人似的。   “辽国的王爷?是不是为了和亲之事来的?”   秦妙脸上带着一丝怒意,点头道:“看来芙蕖郡主也有了归宿,哼!”   月妃知道秦妙先前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她没有福气,肚子里的龙胎被赵芙蕖生生给弄掉了,如今还未满三月,她身为母亲,又怎能不记恨赵芙蕖?   “妹妹别气,这恶人啊,终究还有恶人磨,芙蕖郡主在咱们晋国身份高贵,但等她到了辽国,日子恐怕就不会这么顺遂了。”   秦妙自然清楚这一点。   辽国处于北方,是一群蛮子建立起来的国家,根本不懂什么伦理纲常,若是父亲死了,她的妾氏奴婢也会被当做财产,由儿子继承,父子共妻,实在是有些荒唐。   ☆、第70章 姻缘   秦妙将红珊瑚坠子戴在耳朵上,说:   “管她日子顺不顺遂,我儿子的命也回不来了。”   低垂着头,秦妙眼眶泛红,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道:   “说来也不怕姐姐笑话,原本妹妹就是爱慕圣上的,一心想要为圣上生下孩子,却未曾想到自己没有这个福分。”   看着秦妙难受地模样,月妃拉住她的手,轻轻安慰了几句,又道:   “妹妹还是快点擦干眼泪吧。等会咱们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秦妙也清楚这点,又在眼底盖了一层薄薄的脂粉,透过铜镜,看着月妃温柔的神情,秦妙心里就觉得讽刺。   这女人也实在是个会做戏的,明明早就与福王私定终身了,现在还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看来这后宫的女人,当真是没有一个简单的。   收拾的差不多之后,天刚蒙蒙亮,秦妙与月妃一起往慈宁宫走去。   刚刚走入慈宁宫,入眼之处,尽是一片金碧辉煌。   不说摆放在大殿墙角处那一人多高的红珊瑚,便只闻到殿中弥散的淡淡香气,都是极为名贵的沉香。   须知,同样分量的沉香,可是要比黄金还要贵重许多,如此罕物儿,恐怕也只有太后这慈宁宫中能日日供得上了。   此刻,大殿正中处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所制的椅子,这椅子能有一丈多宽,上头满布金凤图纹,上好的蜀锦做成小垫儿,铺在金丝楠木椅子上,极为靡费。   看见身着鸾袍的太后,秦妙心下不由有些感慨,原本还以为太后常年吃斋礼佛,不喜浪费,但今日一看,这慈宁宫的宝贝可不在少数。   随着众位妃嫔一起给太后行跪拜礼,秦妙道:   “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诸位妃嫔以及诰命夫人,心里有些不耐,道:   “平身。”   听得太后娘娘的吩咐,跪在地上的众多女眷才站起来。   “哪个是刚入宫的柔嫔,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闻言,即便秦妙心里不舒服,但面上仍是带着一丝恭顺的笑意,从众人之中走了出去,抬头看着太后。   肤如凝脂,好似上好的和田碧玉一般,凤眸中微波流转,透着几分妩媚,十分艳丽,怪不得会勾的皇帝失魂落魄。   不过这样也好,秦氏女艳丽,但到底比瑜美人规矩,不会损了皇帝的身体。   这么一想,太后瞧着秦妙的眸光越发的温和了,道:   “不错,这孔雀绿翡翠珠链是哀家的心爱之物,便赏给你吧!”   说着,太后便径直将左腕上缠绕着的孔雀绿翡翠珠链给取了下来,而后一旁伺候着的宫女捧着那珠链。送到秦妙面前。   见着那颗颗圆润,看不出半点瑕疵,且大小等同的翡翠珠子,秦妙也不知太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她身份低微,只能接受太后的赏赐,否则就是大不敬。   秦妙跪倒在地。冲着太后叩头,道。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嗯了一声,摆摆手,道:   “都不必站着了,坐吧。”   听了太后的话,众人才纷纷落座。   今日虽说给太后过寿。但对于太后本人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差事,不止在天不亮就得起身,还得干巴巴的坐上一整天,接受众人叩拜。   太后到底年纪大了,身子骨也比不得年轻妃嫔,刚过辰时,眉间就露出一丝疲态。   等到将近正午,就由太监将众位女眷带到揽月楼中。   秦妙的位分不算高,只是一个小小柔嫔,在脂粉堆里半点儿也不显眼,若不是因为容貌出众,恐怕都没人看她半眼。   坐在冰凉的红木圆凳上,对面是一列朝臣,秦妙一眼就看见了元琛,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只可惜元琛是习武之人,视觉极为敏锐,秦妙刚走进大殿中,男人的眼神就仿佛钩子一样,紧紧地黏在秦妙身上,让秦妙坐立难安。   好在揽月楼中的座位是按着身份高低排列的,月妃并不在秦妙身边,再加上福王坐在对面。她没有注意秦妙这里,否则以月妃的心思细密,肯定会发现不妥之处。   秦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着头,端起面前的清茶,喝了一口。掩饰失态。   太后坐在主位上,旁边正是晋文帝跟皇后,福王则坐在晋文帝下手。   前世里秦妙曾见过福王一次,也是在太后寿宴上,对这位俊朗的王爷印象不深,没想到他最后会起兵谋反。   只听福王笑道:“母后,儿臣这次回京,正是打算侍奉在母后膝下,再也不回云南了。”   晋文帝脸色铁青,偏偏诸位朝臣都在殿中,为了保全皇室的颜面,他也不能动怒,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太后听了这话,抬了抬眼皮,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福王有这么孝顺。   她也算看着福王这孩子长大,心思手段都比祚儿强出不知多少,又并非她所生,怎会有什么孝心?   “你的封地在云南。留在京中怕是有些不妥吧?”   福王眼神诚挚,道:“儿臣只愿侍奉在您身边,咱们晋国也是以孝治天下,儿臣身为王爷,应当为百姓表率。至于封地,让皇兄收回去便是了。”   太后听着这话。只觉得直戳心窝子,她明知福王动机不纯,偏偏无法反驳他,毕竟福王以‘尽孝’为借口,占着大义,还真是好算计。   “今日有不少姑娘为哀家献舞,如今福王身边也没一个知冷热的人,要是有看的入眼的,但说无妨。”   说着,大殿内响起悦耳的丝竹声,此时此刻,宫宴已经开始了。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名女子。秦妙仔细一看,竟是司马清的便宜表妹------胡玉。   今日胡玉身着一身艳丽的梅花娇纱裙,头发梳起大半,剩下的披在后背上。   胡玉原本就长了一张柔柔弱弱的脸,此刻莲步轻移,微微扭转着身子。缓缓踩在了楼梯上,在编钟声中走到了大殿内。   一举一动之间,好像仙子一般,让坐在殿中的诸位朝臣都看直了眼。   虽说献舞的女子身份不高,一般都是庶女,但却生在容貌精致,胡玉也算是美人,今日仔细打扮过,十分动人。   不过福王此刻却仿佛正人君子一样,眼神清明,看都不看胡玉半眼。   毕竟月如眉坐在他对面,即使不能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福王也不忍让她伤心落泪。   月如眉低垂着眼,仍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只是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身后的宫女伸手按在月妃肩膀上,低声问:   “娘娘可是身体不舒坦?”   月妃摇头,轻声说:“只是觉得有些冷,喝点酒正好暖暖身子。”   听了这话。一旁的贤妃冷哼一声,没在多说什么。   胡玉一曲跳完之后,刚要退出正殿,太后就开口了。   “你是哪家的姑娘?”   胡玉心里一喜,恭恭敬敬道:   “臣女姓胡,姑母是司马夫人。现在暂住在司马家。”   太后点头,看着胡玉的脸,道:“原来是司马家的表小姐。”   “福王,哀家瞧着这位胡姑娘不错,就指给你当侧妃吧。”   紧咬牙关,福王脸色有些难看,这胡玉都不是司马家的正经小姐,哪里配得上给他当侧妃?   即使怒火冲天,此时此刻,福王也只能走到大殿中央,与胡玉跪在一起,道:   “多谢母后赐给儿臣一段好姻缘。”   胡玉喜不自胜,小脸儿涨的通红,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仅仅是入宫献舞,就能让她成为福王侧妃,这是天大的殊荣。   之前因为落水一事,胡玉的名声已经毁的差不多了,本来她还在为婚事发愁,但现在一看,果真是好事多磨。   咬了咬唇,胡玉偷眼看着福王刚毅的侧脸,一时间对易灵均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福王返回原位,而胡玉则退了下去,月妃扫了一眼福王,心口仿佛用钝刀子在戳一般,鲜血淋漓,疼的她鼻尖发酸。   藏在袖口的手死死握拳,指甲刺破掌心的嫩肉,月如眉却不在乎。   满饮了一口桂花酒。火辣辣的酒水划过喉咙,热气蒸腾,她记得福王曾经说过,即使自己入了宫,也是他唯一爱着的女人。   到了现在,月如眉真的有些怀疑,福王爱她吗?   酒宴正酣,舞曲停下了,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皮肤雪白,鼻子很高,眼底透着一丝幽蓝,五官俊美,想来正是辽国的王爷。   “慕容钦给太后贺寿了。”   两国征战,死伤无数,原本辽兵都要攻入京城,谁料元琛从中作梗,大败辽军。   因此,慕容钦在看见元琛时,幽蓝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偏偏此时此刻不能与晋国撕破脸,否则边城互市一事,恐怕就成不了了。   由一个奴才抬着一口厚重的箱子走入大殿之中,看样子十分吃力。等到那口木箱落地之时,发出巨大的响声,显然很有分量。   慕容钦走到木箱边上,亲手打开,里头竟然是一尊帝王翡翠雕成的观音像,油润非常,当真称得上是价值连城。   ☆、第71章 算计   太后信佛,看见这尊翡翠观音像,眼中划过一丝欣喜,满意的点头,道:   “这生辰礼哀家很是喜欢,多谢王爷了。”   慕容钦笑了笑,还没等说什么,坐席处突然传出一阵尖叫声,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手中提着长剑,寒光湛湛,让女眷们一个个都十分慌乱。还有不少人被吓得涕泗横流。   晋文帝紧皱着眉,怒火多过惊惧,只见他面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   今日是太后的千秋宴,居然有人闹事,实在是不将他们晋国放在眼里!   “护驾!护驾!”   太后眼中带着几分焦急之色,她生怕这些贼人伤到了晋文帝。   侍卫听到太后的吩咐,纷纷聚集到晋文帝面前,抵挡刺客。   秦妙见状,绕到女眷后面,慢慢接近晋文帝。   即使有御林军相护,但按着前世的记忆,仍旧有一名武艺高强的刺客不顾自己的性命,拼了命也要杀了晋文帝。   秦妙小跑着到了晋文帝身旁,气喘吁吁,眼中带着几分慌乱,拉着男人的手,道:   “陛下。此处危险,您先回养心殿吧。”   一看到秦妙跑到自己身边,晋文帝颇有些头疼,刺客的目标是他,他身边自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妙妙居然还到了这里,真是不要命了!   “快回去,别胡闹了!”   嘴上这么叱责,但晋文帝心里却不由升起一丝暖意。   他后宫佳丽无数,但今日遇刺,是人都会趋利避害,众多妃嫔都躲在安全的地方,连皇后也不例外。   秦妙手足无措的站在晋文帝面前,乖乖受着责骂,估计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偷眼往刺客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果真如前世一般,一名刺客身后被刺了一剑,但他却不管不顾,冲开御林军的包围,眼中带着杀意,往晋文帝身边逼近。   手掌按在护心镜上,秦妙有些紧张,但事到临头,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长剑逼近,秦妙猛地一用力,将晋文帝给推开,自己则生生受了一剑!   护心镜挡了一下,但剑间一偏,仍旧刺入了她的胸口。   只听一声顿响,血迹从衣裳里弥漫开来,秦妙面如金纸,身体摇摇晃晃的,转过头去,看了晋文帝一眼,而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再次醒来,秦妙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她木愣愣地看着头顶鹅黄的纱帐,沙哑着嗓子,道:   “金银~”   声音小的仿佛蚊子哼哼一般,秦妙自己都听不清。但金银耳力过人,凑到床边,小脸紧皱成一团,问:   “小姐,您怎么了?”   “水。”   金银端起一个白瓷碗,用银勺舀了一点,给秦妙润润唇,说:   “您刚受伤,伤口还未愈合,太医说不能喝太多水,先忍忍吧。”   秦妙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像被火烧一般。又疼又痒,难受地厉害,偏偏她又没有半点儿力气,只能点点头。   “护心镜……”   金银知道秦妙在担心什么,连忙道:   “主子放心,在陛下将您抱到养心殿后,奴婢就偷偷把护心镜给取了出来,没有被人发现。”   顿了顿,金银脸上带着几分担心,说:   “您知不知道,太医说您伤到了心脉,若是不好好养着。可能会影响寿数。”   即使戴着护心镜,秦妙并非习武之人,生生受了那刺客一剑,怎么会不留下病根儿?   不过留下病根儿才好,她不愿跟自己的姐夫做出那等腌臜事情,如果身体欠安,自然是不必侍寝的。   “陛下在床前守了您一天一夜,今个儿刚刚离开,若是陛下知道您醒来,想必要高兴坏了。”   “在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太医都说可能救不回来了,镇国公急得很,私下里给奴婢一支千年的红参,奴婢切了参片,让您含着,这才熬了过来。”   秦妙听着金银絮絮叨叨,又有些犯困,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清醒,身体倒觉得比前日轻松几分。   这一睁眼,就正好看见晋文帝坐在床头。   也不知这位到底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眼底泛着青黑,眼珠满布血丝,胡子拉碴。显得十分狼狈。   看来金银果真没有骗自己,晋文帝还真因为这一剑,对她十分上心了。   如此一看,自己挨这一剑,并不算吃亏。   “陛下……”   秦妙低低喊了一声,声音仍带着几分沙哑。   晋文帝眼眶微微泛红。轻轻握住秦妙的手,说:   “之前金银跟朕说你醒了,只是朕来的不巧,没有见着,之后想着守在你身边,你一醒来就能看见朕。多好。”   听着晋文帝如此深情的话,秦妙显得有些动容,迷蒙的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您该好好休息,以龙体为重。”   晋文帝摇头,抿唇道: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抬手抹去秦妙眼角的泪痕,晋文帝道:“就算为了朕,你也要养好身子,你还欠朕一个、不,很多个小皇子呢。”   “臣妾的身子无碍。”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但秦妙的脸色却苍白的透明,嘴唇有些泛紫,正是心脉不好的人才显现出来的症状。   晋文帝记得。以往秦妙卸妆后,唇色淡粉,像是鲜嫩的桃花瓣一般。   闭了闭眼,晋文帝心疼如刀割,若之前他只是将秦妙视为普通的妃嫔,有些喜欢。但自从千秋宴过后,他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心里,永远无法抹去。   晋文帝恨不得把秦妙融在骨血之中,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尖了的下巴,道:   “那刺客已经被伏诛了,妙妙放心吧。”   嘴上说的平平淡淡。但实际上那刺客却是被凌迟了,足足割了三千六百刀,刀刀带肉,因卸了刺客的下巴,所以他连咬舌自尽都不能,在第三千六百刀割下去之后。才断了气。   死的时候,刺客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身上只剩下白骨,脑袋还算完整,但面颊上的肉已经被片了下去,眼睛给挖没了。嘴上只剩牙齿,比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还要可怕。   但这些晋文帝都不打算告诉秦妙,眼前的女人实在太过单纯,明明是自己夺了她的清白,但她却一心一意,还愿意为了他赴死。   这份心意。在帝王家,更显弥足珍贵。   “陛下,臣妾心口疼。”   秦妙咬着唇,她真的没有骗晋文帝,原本她以为有了护心镜防备着,根本不会伤的这么重。岂料她这身子太不争气,被刺了一剑,心口就疼的好像被割裂似的。   “太医!快宣太医来!”晋文帝有些急了。   “别……”秦妙低呼一声,不想惊动别人,若是唤太医入钟粹宫,恐怕又要闹得人尽皆知。   “别什么?你疼的厉害。能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子?”   晋文帝是真舍不得秦妙,过了一会儿,等到太医来为秦妙诊脉,他仍旧呆在床边,来来回回的走。   “太医,柔嫔怎么样?”   胡子花白的老太医从未见过圣上这么关系一个妃子。不过听说这位柔嫔娘娘是为了陛下挡了一剑,这才受了重伤。   老太医心中了然,道:   “陛下,柔嫔娘娘伤了心脉,需要仔细调养着身体,切不可大喜大悲。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晋文帝皱眉:“难道没有办法将柔嫔的病根儿给除了吗?”   老太医摇头,他又并非扁鹊再世,哪能说除病根儿就除病根儿呢?   秦妙听到老太医的话,也觉得自己为晋文帝挡剑之举有些草率,她心里烦躁,不愿再看晋文帝。装作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晋文帝心疼她的身子,道:   “先睡吧,睡醒了伤口就不疼了。”   乖巧地点了点头,秦妙闭着眼,只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主卧之中的人就尽数退了出去。   等到房中空无一人后,秦妙这才睁开眼,低低叹了一声。   “你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秦妙吓了一跳,胸口更疼了,小脸煞白,半点儿血色也看不见。   元琛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看见秦妙被自己吓着了,心里不免有些难受,但更多地却是怒火。   “你就这么在乎晋文帝,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秦妙显得有些冷淡,道:   “难道镇国公不明白我的心思?我挡了这一剑,无非是不想侍寝罢了。”   “只是为了不想侍寝?”元琛狰狞一笑,即使看不见他挡在面具之后的半张脸,但秦妙仍然知道这人在动怒。   “我不想再当一个小小的柔嫔了,这日子过得太累。”   “你若不想在宫里,我可以接你出宫!”   秦妙皱眉,道:“你小声点儿,若是被别人知道你在钟粹宫里,恐怕我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我不想出宫。”   “难道你舍不得晋文帝?他今日可以对你情深不寿,明日对别的女人也可以,你姐姐就是前车之鉴!”   秦妙瞪着元琛,总觉得他今天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不耐烦道:   “我只是要恩宠,又不要晋文帝的真心。”   冷笑一声,秦妙接着说:“还有,我的事情,就不劳镇国公费心了。”   ☆、第72章 德宜公主   元琛看着秦妙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偏偏面前这个女人还受着重伤,整个人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土崩瓦解一般,根本舍不得对她说重话。   秦妙不想跟元琛撕破脸,手指拨了拨太后赏赐的翡翠主子,问:   “千秋宴上的刺客,到底是何人派来的?”   秦妙明知故问,那些刺客其实都是福王豢养的死士,但她重生之事不能吐露出来,所以这才问了一嘴。   元琛此时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说:“不知道。”   挑了挑眉,秦妙显得有些诧异,问:“竟然还有堂堂镇国公不知道的事情?还真是稀奇。”   对女人的调侃不以为意,元琛忽然想到一件事,说:   “辽国的慕容钦走了。”   “慕容钦走了,那和亲人选可定下来了?是不是赵芙蕖?”   元琛知道秦妙根本没有怀孕,自然也谈不上流产。   他虽然不清楚秦妙与赵芙蕖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不过既然秦妙是他的女人,赵芙蕖胆敢动她,已经犯了元琛的忌讳。   “在慕容钦回辽国之前,圣上将赵芙蕖封为德宜公主,与辽国皇帝和亲。”   秦妙倒抽一口冷气,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辽国的皇帝现在应该有五十多岁了,比淮安王都要大出十几岁,赵芙蕖到底也是花儿一般的年纪,还真是可惜了。   打量着秦妙的神色,元琛问:   “怎么?觉得自己下手太狠?”   秦妙摇了摇头,前世赵芙蕖与卓云澜合谋毁她清白之时,可没有半点儿不忍,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放过赵芙蕖?   元琛见着秦妙眼神平淡,半点不像说谎,薄唇勾起一丝笑,元琛并没有告诉秦妙,他已经对赵芙蕖动了手,只要一进到辽国境内,将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一晃半月就过去了,辽国境内。   和亲的队伍刚刚跨过两国边境,赵芙蕖坐在马车上,连日的奔波劳顿,让她面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圈儿,她本来生了一张十分艳丽的脸,但风尘仆仆之下,九分颜色也只剩下六分,说是个普通的美人儿还差不多。   赵芙蕖掀开车帘,马车此刻正在边陲小镇的街道上行走着。   辽国与晋国的风俗全然不同,这里的男人女人都生的高鼻深目,身材高大健壮,眼珠子也不是纯黑色。   走在街上的女人,身上穿着薄薄的小袄,但有的却露出腰肢,胸脯鼓胀,与京城的女子全然不同。   这些女人性情开放的很,看着车队的军士,一个个亲亲热热地凑上来,连连抛了不知多少媚眼。   赵芙蕖看的直皱眉头,把车帘给放了下来。   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赵芙蕖就知道自己必须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晋文帝还真是心狠,只不过毁了他一个子嗣,连是男是女都不确定,他竟然要毁了自己一辈子!   娇躯微微颤抖。赵芙蕖眼中满布血丝,指甲死死抠在软垫上,整张俏脸狰狞而扭曲,这模样哪里算什么公主?   边陲小城很快就走了过去,因急着赶路,夜里只能在荒郊野岭处支起帐篷。   赵芙蕖身娇肉贵。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苦,当下就有些受不了了,怒气冲冲地下了马车,冲到了慕容钦面前,质问道:   “王爷,您明知道今夜赶不回城镇。为什么不在上一座小城留宿?”   慕容钦在火堆前烤火,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腕上一个用力,就削下来一片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也不理会赵芙蕖。   倒是坐在慕容钦身边的将军哈哈大笑,这女人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她既然来到辽国,就是辽国的人,再也不是晋国的金枝玉叶。   老老实实地也就罢了,还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自寻死路,别人也救不了她。   慕容钦幽蓝的眼珠之中带着一丝嘲讽,配上他俊美的面容,看着别有一番吸引力。   赵芙蕖一时间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更是羞恼不已。   怒瞪着刚刚嘲笑她的将军,赵芙蕖一把将腰间别着的软鞭给抽了下来,狠狠地甩在那男人的脸上。   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也没想到这德宜公主竟会如此大胆,脸上火辣辣的疼,留下一道一指宽的血痕,呼呼往外涌血。   大胡子将军本来生的就不好,这一旦破了相。就更跟恶鬼似的。   偏偏这些军汉一个个都是莽夫,见着将军被女人打了,不止不怒,还纷纷嘲笑起来。   “将军,你怎么忽然成了孬种?被一个小娘皮打成这样!要是传回国都,恐怕你就没脸见人了!”   “就是!”   “说不定将军就是个软蛋!”   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赵芙蕖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瞧瞧她这过得是什么日子?都是柔嫔那个贱人害的!   贱人!   贱人!   赵芙蕖对秦妙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异动,忽然之间,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是那大胡子将军直接冲到她面前,将人扛在肩膀上。   “以往的和亲公主,不是都当了军妓吗?这个泼辣,说不定能多活两年!”   听到男人的话,赵芙蕖脸上血色尽失,拼了命的挣扎起来,但她力气并不算大,打在男人身上,与搔痒并无半点儿区别。   求救地目光投注在坐在火堆前,一言不发的慕容钦身上,赵芙蕖流着眼泪哀求:   “王爷,您快让这人放了我!我好歹也是公主,是陛下的妃子啊!”   慕容钦抬了抬眼皮,手中的匕首插在烤全羊上。冷冷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残虐:   “妃子又如何?与军妓有什么差别?”   赵芙蕖浑身僵硬,连挣扎都忘了,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般,愣愣的看着慕容钦,直到被大胡子将军拖到了树林里。才惊声尖叫。   但她无论怎么叫喊,这些军汉都无动于衷,甚至还有几人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这小娘皮真是个泼辣的,也不知道将军能不能招架的住。”   “将军招架不住,难道你行?”   慕容钦淡淡地瞥了这些人一眼,没有出声,反正晋国和亲的公主,来到辽国,都躲不过沦为军妓的下场,这位德宜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想起那人的要求,慕容钦幽蓝的眼珠就透出一丝寒意。   元琛。   薄唇轻启。他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当日若非元琛,他们辽国的铁骑早就荡平晋国,占了那大好河山,哪里像现在一般,还得眼巴巴的等待边城互市,否则辽国的粮草不足。根本挣不到来年开春。   话说赵芙蕖被拖入密林之中,整个人拼了命的挣扎着,偏偏那大胡子将军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对他而言,赵芙蕖是个汉人,汉人在辽国,与那些漂亮的女奴也并无差别。   将女人的衣裳一把撕开,扯过破碎的布料将女人的双手高高抬起,拉过头顶,一圈一圈缠绕着绑起来。   “你放开本宫!”   赵芙蕖看着自己被剥了个干净,整个人都慌了,她虽说性情跋扈,以往死在她手上的人不在少数。但轮到自己时,这心里的恐慌就跟漏了水的船一样,窟窿怎么堵也堵不住。   大胡子将军脸颊仍火辣辣的疼,不过没有刚才疼的厉害。   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他心里怒火冲天,骂骂咧咧的甩了赵芙蕖一耳光。直接把女人身上的亵裤给拉开,一扯裤腰带,就直直的捅了进去。   撕裂般的疼痛让赵芙蕖疼的面色惨白,额间直冒冷汗,偏偏她双手被绑了起来,又被男人健壮的身子死死压着。一动也不动。   看着女人脸上痛苦的表情,大胡子将军哈哈直笑:   “老子干的你爽不爽?今夜之后,你就是我们西北军的军妓,记住了吗?”   一边说着,男人的手一边死死扣住赵芙蕖纤细的脖颈,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颈子给生生掐断。   赵芙蕖根本无法呼吸,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整个人就仿佛濒死的鱼一般,脸涨的紫红,直翻白眼,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大胡子将军到底也没打算真要了赵芙蕖的命,他冷笑一声,松开手,一边动作,一边捞起落在地上的软鞭,狠狠地抽打在女人身上,半点儿也没吝惜力气。   每抽一下,赵芙蕖身上的细皮嫩肉都会留下一道分外狰狞的伤口,女人的皮肤本就娇嫩,没多久就被鲜血染红了,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见着女人哭的涕泗横流,大胡子将军心里的怒火才微微消散了几分,他身为将军,在战场上受伤也就罢了,没想到今日会让这女人甩了一鞭子,还真是常年打雁,竟被雁给啄了眼。   赵芙蕖根本不知道身上男人还存了报复的心思,她疼的连连惨叫,嗓子都喊哑了。偏偏这仿佛地狱一般的折辱仍没有结束,在承受不住之际,她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胡子面颊紧绷,两手死死捏住女人纤细的腰肢,快速动了几下,才.泄.了身。   ☆、第73章 报应不爽   大胡子将军喘着粗气,见着身下的女人早已昏死过去,不屑的撇撇嘴,好像扛麻袋似的,一把将赵芙蕖扛在肩头,赤.裸着上身,回到了营帐前。   慕容钦的嗅觉不差,闻到了女人身上的血腥味儿,不由皱了皱眉,俊脸上透出几分厌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这个女人他也看不上,耶律才动了也就动了。留下一条性命,等回到国都之后,交给皇帝,以皇帝的身体,想来得靠虎狼之药,才能折腾的起来。   慕容钦看着俊美无铸,但实则最是心狠。   他年纪很小时就上过战场,骁勇善战,杀过多少人连自己都记不清了,自然不是心慈手软的性子,又怎会对赵芙蕖一个汉女有半点儿怜悯?   此刻赵芙蕖还在昏迷之中,并不知道,这种仿佛炼狱一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并不是结束。   等到她幽幽转醒之后,觉得浑身都仿佛撕裂一般的疼痛,脑袋发胀,耳朵嗡嗡地响,昏昏沉沉的躺在马车里,连动弹一下都费劲。   伺候赵芙蕖的丫鬟早就不知去到了哪里,那两个丫鬟也是辽国人,自然不会对赵芙蕖忠心。   因为一通折腾,赵芙蕖身上散出一股相当难闻的气味儿,男人阳.精的腥膻气与血腥味儿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眼角的泪痕早就干了,赵芙蕖知道哭也没有用,还不如省点力气,把身子养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掀开车帘,鄙夷的扫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的女人,将巾子浸在水里,仔细将赵芙蕖身上的血污给擦洗干净,这才开始清理伤口。   上药时,伤口疼的厉害,赵芙蕖紧咬牙关,额间冒出冷汗,但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嘴角蜿蜒流出血来。   丫鬟诧异的看了赵芙蕖一眼,以往来和亲的女人,一个个都娇娇柔柔的,失了清白之后,恨不得死了才好,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平静的,还真是奇怪。   赵芙蕖并不知道那丫鬟的想法,不过在受了一通磋磨之后,她已经学乖了,知道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必须得老老实实,让这些人都认为她认命了才好。   身上涂好了伤药,那丫鬟也没再理会赵芙蕖,直接离开了马车。   一个人留在马车上,听到吱嘎吱嘎的声音,赵芙蕖神情逐渐变得阴狠,算是漂亮的脸也扭曲了起来。   她自小是金枝玉叶。但这些蛮子却将她视为军妓,肆意折辱,此仇不报,枉为人!   ******   话说自从秦妙受伤之后,就一直在钟粹宫里养伤,也不必去给宫里面的众位主子请安。倒是省了她不少事儿。   不过宫里面的女人一个个都心机深沉,这几天晋文帝因为放心不下秦妙的身子,常常都呆在钟粹宫中,所以这些莺莺燕燕来探望秦妙的次数也多了不少。   此刻巳时刚过,天光正好,秦妙歪在炕上。雪茹端起一碗血燕,一勺一勺地喂在她嘴里。   坐在一旁的瑜美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心里憋着一股气,偏偏又不能发作。   以往在这个时辰,皇上应该早就下朝了,偏偏今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人还没有到钟粹宫,真是不巧。   余光扫过瑜美人那张脸,秦妙还真觉得她的模样不算出众,脸上铺的脂粉给多了些,明明生的像是一朵白莲花似的,却做出一副妖艳的姿态,实在是有些违和。   “今日瑜美人怎么想着来到我钟粹宫了?”   听到秦妙的问话,瑜美人面上露出一丝娇媚的笑,道:   “这不是见着妹妹你身子骨儿不好,怕你寂寞,想要来陪你摆龙门阵嘛。”   一口一个妹妹,这卓瑜真是有些不要脸。   她不过只是小小美人,自己身在嫔位,比她足足高了两级,偏偏此人非要在口头儿上占些便宜,实在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秦妙低着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说:“想不到瑜美人竟然如此关心我。真是令人感动。”   装作没有听出秦妙言语之中的讥讽,瑜美人打量着钟粹宫的摆设,发现这处宫殿与关雎宫相比,也不差分毫,看来陛下还真是把柔嫔疼到了骨子里。   真是令人妒忌。   她拼了命的勾引圣上,放下身段儿。在床上使出百般手段,依旧只是个小小美人。   而柔嫔呢?   不过是运气好,肚子里坏过龙胎,又为陛下挡了一剑,就能得到如此荣宠,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瑜美人实在不算个有耐心的人,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她就坐不住了,问:   “今日陛下不来了吗?”   秦妙面颊露出浅笑,凤眼中闪过一丝恶意,淡淡开口:   “哦,你说陛下啊,今日陛下要在皇贵妃的关雎宫中过夜,昨个儿就说不来了。”   一听秦妙的话,瑜美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像被生生扇了一耳光似的,面前的女人明明早就知道她的来意,偏偏仿佛看戏似的。故意戏弄于她!   “秦柔!”   看着瑜美人气的浑身发抖,秦妙笑的更欢,这女人三番四次的让姐姐心气儿不顺,她现在不过讨回来一些利息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瑜美人怎么了?为何大动肝火?”   秦妙装傻,小脸显得十分无辜。她又是个美人,这么一看自然是赏心悦目的,只可惜瑜美人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了柔嫔那张脸,才能解心头之恨!   “你、你真是无耻!”瑜美人指着秦妙的鼻子咒骂。   “瑜美人还请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是怎么无耻了?”   秦妙皱着眉,脸上刻意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对上秦妙的双眼,瑜美人只觉得一阵怒火从心间涌起,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左相夫人,记得左相夫人看着她的眼神,好像看一团秽物一般。   不过那又如何?   她虽然是娼妓的女儿,但入宫伺候皇上。也是父亲的意思,卓夫人又算什么东西?   想到卓夫人,瑜美人眼中就划过一丝杀意,好在她还有些理智,知道柔嫔是圣上宠爱的女人,万万不能对她动手。否则这后果可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   深吸一口气,瑜美人强压下怒火,冷冷道:   “到底怎么回事,柔嫔你心里清楚,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就不多留了!”   话落,瑜美人冷冷地扫过秦妙一眼,转身离开了钟粹宫。   看到瑜美人的眼神,雪茹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挥退了伺候着的丫鬟,将雕花木门给关严实了,这才忧心忡忡地说:   “小姐。瑜美人气的很了,不会冲你下手吧?”   秦妙冷笑道:“即使没有今日这一出,她也会对我下手,气不气的,又有什么分别?”   听了这话,雪茹皱着眉。显然仍是有些担心,毕竟秦妙现在的身子不比以往,损了心脉,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干了活气,也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养好,哪里能斗得过那些身体康健的妃嫔?   “你带回去关雎宫送个信儿。就说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别让姐姐担心。”   雪茹应了一声,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金银与秦妙两个,大眼瞪小眼的。   秦妙无奈,说:“你要是累了,就先歇着去,总在这儿看着我有什么意思?”   金银摇头,道:“奴婢哪敢去歇着呀?奴婢也真是个傻得,早该在您讨要护心镜时,就猜到您打得什么算盘,省的您落了个心脉受损的下场。”   “呸!”秦妙催了一声,道:“什么下场?你这丫头也忒不会说话,你主子难道就未曾教教你?”   金银舔着脸笑:“奴婢的主子只有您一个,以后还得让您好好教着,这才不至于说话太难听。”   “对了。”金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   “主子,德宜公主已经到了辽国境内了,不过她运气不好,听说被山贼给劫了去,最后虽然救了回来,但清白却毁了,也不能再当辽国的皇妃了。”   秦妙明显有些不信,问:“她被山贼劫了去?那些辽国的军汉一个个都是死人吗?还是山贼武功以至出神入化,才能把堂堂的公主给抢了去?”   这其中明显有猫腻,但秦妙却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她只要知道赵芙蕖过得不好,就安心了,至于怎么个不好法,这倒是不太在意。   “既然如此。难道辽国还要咱们再派一个和亲公主不成?”   金银摇头,道:“自然不会,这本来就是他们护卫不利,让德宜公主毁了清白,哪有再让晋国出一位公主的道理?反正辽国承诺会好好奉养着德宜公主,陛下最后也没追究了。”   秦妙咂咂嘴,仅从金银的几句话中,她就能推测出赵芙蕖的处境。   一个失了清白身的和亲公主,在异国他乡,身边连一个可靠的奴才都没有,这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因果循环,这都是命数,怪不得别人。”   听到这话,金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若不是赵芙蕖那日去庄子里折辱小姐,少主也不会对她下如此狠手,果真是报应不爽。   ☆、第74章 守宫砂   在千秋宴那天,太后她老人家将胡玉赐给福王当侧妃,胡玉虽然身份不显,名声不佳,但到底也算是个美人儿,还与司马家沾亲带故,如此一来,司马家便充当胡玉的娘家,仔细备好嫁妆,生怕得罪了福王。   在筹备婚事之时,卓云澜与福王偷偷相见了几次,今日他们约在云来客栈之中。   福王站在窗前。听到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回过头,看见卓云澜时,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澜儿,你总算来了。”   听到男人如此亲昵的唤着自己的闺名,卓云澜即便知道不合规矩,但依旧忍不住脸红,将木门仔细关上,咬着唇道:   “殿下,澜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婚期定在四月,还有不到一个月,卓云澜就必须嫁到司马家。   这桩婚事无论对卓家,还是司马家,都不算好事,也只有司马清那个傻子,眼巴巴的盼着成亲那日,想要抱得美人归。   他却不知,自己的未婚妻早就对别人动了心思,等着位高权重的王爷上门迎亲呢。   福王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动作温柔的将卓云澜拥入怀中,单手捏住女人尖尖的下巴,打量着这张清丽的脸。   美人皮,蛇蝎心。   “澜儿放心,本王有办法将你与司马清的婚事毁了。”   “要怎么做?”卓云澜有些心急。   福王轻笑一声,道:   “只要澜儿你成了本王的女人,即使有圣旨在,司马清也绝不会娶你。”   卓云澜皱眉,道:“这岂不是抗旨不尊?”   指尖描绘着女人形状优美的颈项,福王嗤笑一声:“抗旨不尊又如何?反正只要面子上过得去,陛下也不会计较的。”   即使福王这么说,卓云澜仍旧有些不放心,在她低头深思之际,突然感觉耳垂一片濡湿,温热的唇舌轻轻包裹住细腻的耳垂,缓缓舔.弄着。   卓云澜面颊更红,想要推开福王,但又不敢,毕竟若是惹恼了面前的男人,不仅婚事化为虚影,她的名声恐怕也会扫地,想想那些儒生的口诛笔伐,卓云澜身子就不由微微颤抖着。   假装害羞的闭上眼,卓云澜还是处子,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在福王脱下她衣裳时,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脑海中浮现出易灵均的脸,卓云澜眼角晕湿,总觉得有些后悔。   易郎,你我今生今世,到底是有缘无分了。   福王身边有不少伺候的女人,自然能看出卓云澜的不情愿,不过对于面前的女人,福王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情愿,只要能取得卓家的支持。把正妃之位交给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又如何?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在福王眼中,像卓云澜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最是下贱不过,为了他的权力地位,连贞洁都可以不要,远远比不上月如眉。   将卓云澜抱在床上。一番**过后,印在女人手腕处的守宫砂彻底消失了。   卓云澜靠在福王怀里,目光涣散,下.身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之后呢?我该怎么做?”   福王轻抚着女人光滑的后背,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说:   “你只要在家等着本王去提亲就行。”   “还有一个月了。”卓云澜幽幽说,心里怅然若失。   卓云澜出来也有几个时辰了,她动作缓慢的穿上衣服,两腿之间还有一丝难堪的酸疼,强忍着这种难受地感觉,卓云澜离开了客栈。   还没上软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云澜!”   皱了皱眉,卓云澜不想理会,想要上轿,但因为身体不适,动作缓慢了些,不防被身后的男人拉住手臂。   “司马公子,还请您自重。”卓云澜拧眉,言语中尽是冷淡。   即使卓云澜的态度算不上好,但司马清眼中仍是浓浓的欣喜,他贪婪的望着眼前的女人,想到还有一月时间,云澜就能嫁给他,司马清就喜不自胜。   想想司马清也是个可怜人,满心满眼都是卓云澜,偏偏面前的女人刚刚与福王共赴巫山,根本没打算嫁入司马家。   恋恋不舍地放开手,看着卓云澜苍白的脸色,问:   “云澜。你怎么来客栈了?脸色如此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卓云澜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二楼的窗户被人打开了,福王正好站在窗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咽了一口唾沫,卓云澜状似无意的低着头。轻声说:   “只是路过歇歇脚而已。”   司马清还想再说什么,但卓云澜却不愿与他有过多的牵扯,道:   “小女子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暂且失陪,还望司马公子不要怪罪。”   话落,卓云澜并没有多看司马清半眼,想要离开,却不防被司马清拉住手。   男人的余光扫过莹白的皓腕,上面空无一物,根本没有象征女子贞洁的守宫砂。   眼仁一缩,司马清手上的力气陡然加重,看着卓云澜的眼神也仿佛烈火,几乎要把面前的女人给焚烧殆尽。   “放开!”   身体有些不适,卓云澜语气算不上好,根本没有顾及到司马清的异常,狠狠甩开男人的手,上了软轿,离开了云来客栈。   等到软轿消失不见。司马清仍愣愣的站在原处,一张俊朗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云澜是京城第一美人,更是左相的嫡出女儿,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怎会在婚前失贞?   司马清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他脚步不稳。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走着,一路上撞上了不少人。   “没长眼睛啊!”   “找死是不是?”   好在司马清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那些被撞了的人也不过只是骂上几句,倒也不敢真找司马清的麻烦。   失魂落魄的不知走到了哪里,突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缠上了司马清的脖子,他转过头,看着面前涂脂抹粉的女人,原来是走到了花街柳巷。   “公子爷,您进来坐坐吧,我们寻芳院的姑娘一个个都标致的很,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司马清眼中带着讥讽之色。冷笑道:“难道你们这些娼妓,一个个都是才女不成?”   即使被骂为娼妓,那女人也不恼,捂着唇咯咯的笑了起来,身上的脂粉味儿特别浓,让男人闻着。就有一股浑身燥热的感觉。   “当然是才女,比京城第一美人也不差呢!”   “是吗?”司马清想起卓云澜婚前失贞一事,就觉得头昏脑涨,笑着说:“那就让本公子见识见识!”   拉着司马清的老鸨活了三十年,眼力自然是有的,一眼就看出这公子哥儿非富即贵,要是把他带进楼里,定然能好好的宰上一笔!   司马清不是不清楚老鸨的心思,但他也不想反抗。   恍恍惚惚的走进寻芳院,因为还没入夜,寻芳院的客人并不多,老鸨将楼里面最为出众的姑娘们都给叫进了包厢中。司马清看着这些庸脂俗粉,英挺的剑眉紧皱,满眼都是嫌弃。   “就这种货色,还能与京城第一美人相比?”   老鸨脸色发青,平心而论,她这寻芳院的姑娘虽说不算绝色。但也是难得的美人了,没想到眼前这位公子哥儿看不上,还真是令人头疼。   打头的姑娘附在老鸨耳边,轻声说:“要不要把怜雪叫来。”   老鸨皱眉,道:“怜雪又不卖身。”   姑娘咯咯直笑,道:“她不卖身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买主。今日这位少爷一表人才,身份想来也是不凡,怜雪一定看得上。”   老鸨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冲着丫鬟吩咐道:“去把怜雪叫来吧。”   司马清冷眼看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根本没什么兴致,过了不到一刻钟功夫,就见着这些女人从中间分了开,一个模样清纯的女子,心形小脸儿,圆圆的杏眼,穿了一身湖青色的衣裳,莲步轻移,走到了他面前。   微微眯眼,司马清仔细打量着这女子,发觉她居然跟卓云澜有几分相似,无关容貌,只说气质。   “行了,今晚就她吧。”   江怜雪咬了咬唇,看着面前的男人,犹豫的走上前,冲着司马清福了福身子,轻声道:   “奴家江怜雪,见过公子。”   女人的声音仿佛黄鹂出谷一般,娇脆动听,司马清对她还算满意,冲着旁人挥了挥手,道:   “你们先下去吧。”   之前说话的姑娘拉着老鸨走出门外,笑道:   “妈妈,您看我说的对不对。怜雪还真看上了这位公子哥儿。”   老鸨皱了皱眉,低叹一声,说:“只希望怜雪别犯傻,否则咱们也帮不上她。”   司马清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看也不看站在面前的女人,指了指酒杯,说:   “给我倒酒。”   江怜雪虽说是卖艺不卖身的淸倌儿,但在寻芳院中待了这么多年,也能看出眼前的恩客心情不好。   不敢反抗,她倒满一杯酒,送到了司马清面前。   司马清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眼前一片模糊,恍恍惚惚之间,他以为是卓云澜站在他面前。   死死按住女人的肩膀,司马清面色狰狞,五官扭曲,恶狠狠地问道:   “云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第75章 有孕了   肩膀被捏的生疼,江怜雪小脸儿一点血色都没有,想要推开面前的男人,奈何力气不够,无论怎么挣扎,司马清都纹丝不动。   “云澜!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你这么做对得起司马家吗?”   “对得起我吗?”   喷薄的酒气洒在江怜雪脸上,看着男人赤红满布血丝的双眼,她还真怕这人把她给吃了。   不过在听到男人的话之后,江怜雪倒是觉得这位公子哥儿有些可怜,明明是大家公子,身边的女人竟然与人通奸,即使是个普通男人都忍不了。又何况眼前的世家公子?   江怜雪并不知道眼前男人的身份,她们身为娼妓,更不可能得知卓二小姐的闺名,所以根本不会将司马清口中的‘云澜’联想到卓二小姐身上。   “公子,您喝醉了,先休息一下吧。”   一边说着,江怜雪一边搀扶着司马清,将人往床榻的方向拉去。   她是真的没有存别的心思,毕竟也是个淸倌儿,虽说春宫图看不过少,但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总是下不去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男人放倒在床上。   江怜雪刚刚松了一口气,想要离开,却被男人紧紧拉着手。   司马清双目紧闭,口中喃喃:“别走~”   江怜雪低垂着眼,看着男人英挺的容貌,不知到底是动了春心还是恻隐之心,她根本没有走,坐在床边上,就这么坐了一整夜。   司马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淡的女儿香,不算刺鼻。   他定睛一看,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他床上,猛然将熟睡的女人给推到地上,司马清怒斥道: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   见着司马清动怒,江怜雪心里也觉得委屈,咬唇道:   “公子不记得了吗?奴家江怜雪,是这寻芳院里的淸倌儿。”   听到江怜雪这么说,昨夜的记忆又浮现在司马清脑海之中,他想起此处并不是司马家,而是寻芳院。   眉头一皱,司马清冷冷道:   “你要多少银子。”   江怜雪眨眨眼,说:“奴家、奴家……”   她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价码,毕竟昨天她实在是困极了,就倒在床上睡了一觉,这位司马公子并没有要了她,自然也不必出太多的银子。   司马清没耐心在妓院中多留,从怀里掏了一把,拿出一张五百两银票,塞进江怜雪手里,说:   “这些够了吧。”   江怜雪眼眶红了,连连点头,她本想着讨得面前公子的欢心,能离开这勾栏院,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然一下子拿出五百两,显然是不想跟她有牵扯。   心里有些遗憾,但江怜雪却并没有哭出声来,她本来就是娼妓,即使是淸倌儿又如何?下贱的连地上的泥都比不上,哪里能讨得活路?哭又有什么用处?   江怜雪一张脸长得很好,否则也不能成为寻芳院的头牌。   她并非骨瘦如柴的模样。身材窈窕有致,小脸儿圆润,看着清纯可人,一眼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不过司马清现在满脑子都是卓云澜婚前失贞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的美人,也不再理会江怜雪。扯了扯衣服上的皱褶,就离开了寻芳院。   ******   宫外的事情乱的很,宫里头也不见得安宁,过了这么长日子,秦妙的身体休养的差不多,也能下地行走了。   因之前挡剑一事。晋文帝恨不得将秦妙捧在手心里,这一过年,就又给她晋了位份,封为柔妃。   虽说只是小小一级,但一个妃位,不知困死了宫里多少女人,她们活到死,恐怕都升不到这个位分。   新晋的柔妃身体一好,这钟粹宫就待不住了,直接往关雎宫的方向赶去。   入宫这一年里,秦妙来关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往那些见过秦二小姐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不见踪影,秦妙心里明白怕是再也看不到那些熟面孔了,自然不会开口问。   到了关雎宫里,秦妙坐在木椅上,看着面前消瘦了不少的秦馥,十分心疼,偏偏她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担忧的看着姐姐。   秦馥知道秦妙的想法,但她心里却有些别扭。   妙妙与她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如果是以往,秦馥一定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掏出来对秦妙好,但妙妙入了宫。成为圣上的女人,这一切又有些不同了。   “柔妃身体可好些了?”   秦妙点头,道:“臣妾多谢娘娘记挂,身体已经好了些,只不过是不是还有心绞的毛病,想来是落了病根儿。”   接过一个宫女端过来的茶盏。仔细打量着这宫女,发现她五官艳丽,与姐姐生的有几分相似,让秦妙不由皱起了眉。   “娘娘这关雎宫果真是好地方,连个端茶送水的宫女也长得这么标致。”   听到秦妙的话,绿鸢大惊失色,整张脸苍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秦妙面前,眼角挂着泪痕,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柔妃娘娘,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柔妃娘娘责罚。”   秦妙勾起嘴角,诧异的看着秦馥,道:   “这宫女好生奇怪,都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就让嫔妾责罚。”   秦馥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她知道绿鸢是个不安分的。不过这女人蠢得很,留着也无伤大雅。   “她既然觉得自己错了,就先跪着吧。”   闻言,绿鸢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没想到皇贵妃娘娘会这般无情,她好歹也是关雎宫的人。哪里能任由柔妃如此欺辱?   不过绿鸢只是一个小小奴婢,关雎宫中的两位主子都没打算理会她。   摆了摆手,秦馥道:   “屋里人都退下吧。”   紫茹点头,房中的宫女太监全部都退了下去,就连跪在地上的绿鸢,也被两个太监给架着胳肢窝拖了出去,在关雎宫宫门外跪着。   “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秦馥抿唇,直勾勾地看着秦妙,问:   “妙妙,你为什么要为圣上挡那一剑?你可知道……”因为那一剑,晋文帝已经忘不了你了!   “知道什么?”秦妙有些奇怪,不明白秦馥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秦馥指甲死死抠在掌心。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说:   “你可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当时父亲母亲也在揽月楼,他们几乎要吓昏过去!”   秦妙眼中露出一丝愧疚之色,咬唇道:   “姐姐,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侍寝。对于妙妙而言,圣上他只是姐夫,根本不是我的夫君。”   “况且,我若是侍寝的话,姐姐难道不会伤心吗?”   秦馥眼眶一红,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缓了一会儿,秦馥道:“即使这样,你也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我没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这不是活下来了吗?”   瞪了秦妙一眼,道:“我也不愿与你争辩这些,今日我倒是有事想让你帮忙。”   “什么事儿?”   秦馥压低了声音。说:“卓瑜有孕了。”   “怎么会?”秦妙有些不敢相信,问:   “她入宫有一段时间了,为何之前没怀上,现在却突然有了消息。”   秦馥解释道:“之前因为皇后不愿意,所以卓瑜一直服用避子汤,以至于恩宠不少。但肚皮却不争气。”   “最近大概是卓家逼得急了,卓瑜许久没喝避子汤,就怀上了。”   秦妙皱眉,道:“卓瑜也没说自己怀孕啊?此事就连陛下都不知道。”   顿了顿,秦妙说:“难道她是怕保不住这个孩子?”   秦馥拨弄着指甲,摇头说:   “她不是怕生不出这个孩子。而是怕生下来就没命了。女人生孩子,跟棺材板儿也就隔了一层纱,说让你死,你就得死,谁又能有办法呢?”   皇后无子,卓瑜身为卓家人,若是产下皇子,养在皇后身边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以皇后狠辣的性子,若是由她养着孩子,就绝不会放任孩子的生母还活在世上,所以杀母取子之事,她也不是做不出。   “姐姐是怎么想的?”   秦馥娇柔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道:   “我要她把孩子生下来。”   秦妙明白秦馥的意思,无非就是不愿让宸儿成为众矢之的,若是晋国还有一个皇子的话,那些紧盯着宸儿不放的人,自然会转移目标,对于他们秦家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恐怕卓瑜自己都不愿意,我若是她的话,除非找到万全之策,否则定然会瞒着皇后,悄悄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轻笑一声,秦馥走近了,戳了戳秦妙的额头,说:   “打掉做什么?留着自有用处。”   拧了拧眉,秦妙问:“她想害谁?”   突然,秦妙想到了什么,眼仁一缩,惊声道:“皇后!”   秦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卓瑜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不过是小小美人,在皇后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现在居然动起了陷害皇后的歪脑筋,此事若是被别人得知的话,卓瑜即使有九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第76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   秦妙抿了抿唇,道:“只凭着肚子里的一个孩子,卓瑜就想扳倒皇后,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了。”   “她哪里是天真?只不过是为了与皇后划清界限罢了,这样与皇后撕破脸后,哪怕卓瑜日后再有孕,那孩子也与皇后无关了。”   秦妙皱眉,对卓瑜这种利用自己孩子的手段,实在是有些看不上。   “那孩子也是个可怜见的,好不容易怀上了,他的母亲却根本没想让他活下来,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心狠的母亲?”   秦馥脸色微微一变。手上一抖,端起的茶盏一个不稳,里头滚烫的茶汤就洒在了胳膊上,疼的秦馥倒抽一口冷气,脸色也可见的苍白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妙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帕,轻轻擦干衣袖上的水迹,问:   “我去叫太医吧。”   咬着唇,秦馥摇头,说:“房里有凝翠膏,涂上就成了,不必麻烦太医。”   “我看看。”   秦妙皱眉拉开秦馥的袖口,看着白瓷一般的皮肉被烫红了一片,她心里难受地厉害。   咽了一口唾沫,秦妙走到里间,忽然闻到一股极为浓重的香味儿,转头一看,窗边放了一张案几,上头的青花缠枝香炉溢出袅袅青烟。   秦妙没有理会这香料,问:“凝翠膏放在哪里?”   “在中间的那个雕刻兰花的柜子里。”   秦妙打开柜子,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掀开盖子,里头放着一只青花瓷盒,想来就是凝翠膏了。   伸手拿凝翠膏时,秦妙摸到了一块温润的玉石,放在手里一看,是一块碎了的缠花玉佩,样式简单,玉质也不算好,但胜在颜色翠绿,雕工也不错。   秦妙没有将这块玉佩放在心上,取了凝翠膏之后,就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给秦馥涂上。   “姐姐,你想让卓瑜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莫不如我们直接将此事告诉皇后,皇后望子心切,一定会让那个孩子平安出世。”   秦馥眯了眯眼,柔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算计,道:“这样也好,反正她们卓家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相残杀,倒是省的我们亲自出手了。”   “那我该怎么将此事告诉皇后?她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会对我多加提防。”   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腕,秦馥漫不经心说:   “此事不必你开口,让坤宁宫的人自己发现才好。”   “姐姐有办法?”   秦馥笑笑,道“我在卓瑜身边安插了几个小丫鬟,虽然不是贴身伺候的,但到底也是她宫里面的人,若是由那宫女开口,说卓瑜有孕一事,皇后疑心最重,哪有不信的道理?”   秦妙点头,说:“这样一来。事情就和咱们无关了,倒是不错。”   顿了顿,秦妙忽然想到司马清与卓云澜的婚事,说:   “还有一个月不到,卓云澜就要嫁到司马家,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顺利。”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司马家是司马家。秦家是秦家,跟咱们没多大关系。”   看见秦馥冷淡的神情,秦妙有些奇怪,原本她还以为姐姐跟外祖家应该是很亲近的,但现在一看,事情却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他们之前想让胡玉入宫,毕竟胡玉出身低微,比咱们姐妹好掌控多了。”   胡玉被太后赐婚,成了福王的侧妃,已经算是天大的运气了,没想到司马家还真是无耻,竟然想让胡玉入宫伺候圣上,这野心,实在是不小!   “算了,反正咱们姐妹心中有数就行了,不必告诉母亲,省的又惹得她掉眼泪。”   秦妙十分心疼司马氏,偏偏她现在的身份是柔妃,不是秦妙,若是与忠勇侯府有过多的牵扯,恐怕对家里不利。   想着想着,秦妙觉得心口一阵抽疼,紧咬牙关,她不想让秦馥担心,道:   “姐姐,我在关雎宫呆了也有半个时辰了,若是留的太久,恐怕让别人起疑心。”   秦妙说这话时,脸色发青。嘴唇也泛着淡淡的紫色。秦馥性情温柔,比寻常女人来的都要细心,又怎会发现不了秦妙的异样?   但她张了张嘴,最后说了一句:“那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秦妙点头,走出正殿之后。金银看见她脸色不对,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别出声。”秦妙低声吩咐。   主仆二人出了关雎宫宫门,秦妙额间已经渗出了冷汗,她今日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此刻早就溶了,顺着汗水滑了下来,显得有些狼狈。   金银加快脚步,承受着秦妙身体大半的重量,走了大概一刻钟功夫,终于到了钟粹宫。   强撑着走入寝殿,秦妙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味,眼前一黑,她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主子!”   金银惊呼一声,赶忙把秦妙扶到了床上,突然听到一阵破空声,警惕的转过身,发现竟是元琛来了。   “少主。您怎么来了?”   男人剑眉紧皱,走到床边上,看着昏迷不醒的秦妙,问道:   “她去哪儿了?”   金银不敢隐瞒,道:“主子刚从关雎宫回来。”   “秦馥是她的亲姐姐,妙妙身体不舒服。难道她就发现不了吗?”   元琛对秦馥没有半点好感,之前晋文帝趁着酒醉,想要强占了妙妙的身子,也是因为秦馥将皇帝带到了秦家。   而秦妙执意入宫,无非是为了帮她这个亲姐姐而已。   想到这里,元琛眯了眯眼,恨不得直接将秦馥给杀了,这样眼前的女人会不会将心思放在他心上?而不是为了别人筹谋算计?   “去请太医。”   金银犹豫,说:“主子不愿请太医,否则若是被陛下得知了,恐怕会因此埋怨皇贵妃。”   元琛看着金银,鹰眸中不带一丝温度。让后者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   “是皇贵妃重要,还是秦妙重要?”   被元琛一点拨,金银霎时间就想通了,连连点头,直接冲出了钟粹宫,去请太医了。   等到寝殿中空无一人之后。元琛坐在床榻边上,粗粝的大掌覆盖在秦妙纤细的脖颈处,微微用力。   昏迷之中的女人好像感觉到了危险似的,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难受。   元琛想不明白,为什么秦妙这个女人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如果只是因为美貌的话,他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却没有一个女人能像秦妙一样,让他刻骨铭心。   他本以为得到了这个女人之后,就会失去兴趣,但现在看来。秦妙的分量比他想的还要重。   此时此刻,元琛真的起了杀意,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秦妙无意识的挣扎着,本来苍白的小脸儿,因为无法呼吸。变得涨红。   只要杀了她,自己就不会失控了!   突然,元琛放开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床上的女人,心里懊恼又清楚,他根本杀不了秦妙。   女人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道淤血。元琛轻车熟路的在房中找到了凝翠膏,仔细给秦妙涂上,估计到了夜里,这些痕迹就会消失无踪了。   过了一炷香功夫,门外传来响动,元琛目光微冷,直接越上房梁,藏住身形。   雕花木门被人推开,率先走进来的是晋文帝,太医与金银跟在身后。   走到床边,晋文帝一眼就看到秦妙脖颈处的淤血,眼仁一缩,转头看着金银,质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柔妃去了关雎宫吗?为什么会受伤?”   金银也看见了秦妙的脖颈,刚刚这里只有小姐跟少主二人,难道少主想要杀了小姐?   想到这一点,金银呼吸不由加重了几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慌乱。   咬了咬唇,金银说:“奴婢实在是不知情啊!”   “陛下,不如先让太医为娘娘诊脉,省的耽误了救治。”   晋文帝面沉如水,他明白此刻追究别的,根本没有意义,还不如快些给妙妙诊脉来得好。   “还不快为柔妃把脉!”   见着陛下动怒,太医忙跪在地上,膝行至床前,垫上脉枕,在女人皓腕上铺了一层锦帕,这才仔细诊脉。   太医皱着眉,好一会儿才道:   “陛下。柔妃娘娘伤了心脉,今日又受了刺激,才会突然昏迷过去。”   “受了刺激?”   晋文帝紧盯着金银,问:“柔妃今日受了什么刺激?”   金银连连摇头,道:“娘娘们在房里谈话,奴婢在外候着,自然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银并没有说谎,偏偏她实话实说,却让晋文帝对秦馥不由起了疑心。   秦妙入宫不过一年,就已经升上了妃位,实在是令人嫉妒。   原本晋文帝以为秦馥跟那些女人不一样,没想到她竟然也是这样心胸狭窄的女人,连姐妹之情都不顾了!   挥了挥手,晋文帝冲着太医吩咐道:“去开药方吧,务必要把柔妃治好。”   太医脑袋上直冒冷汗,咬牙道:   “陛下,柔妃娘娘身体欠安,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晋文帝面色难看,他最看不上吞吞吐吐的人。   “恐怕近来不能侍寝。”   ☆、第77章 怀疑生根   晋文帝看着跪倒在地的太医,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一脚踹在了他胸口处,怒道:   “你这奴才,当真认为朕是那种只顾美色的禽兽吗?”   太医忙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脑袋上不断流血,沾湿了青石板,但太医却顾不上疼,焦急地辩解道:   “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提醒陛下一声,怕犯了忌讳。”   晋文帝到底也不愿跟一个小小太医计较。放人去开了方子,而他则是留在房中,坐在元琛刚刚坐过的位置,拉起秦妙冰凉的手,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藏身在房梁上的元琛看着晋文帝的动作,胸臆中烧起熊熊怒火,偏偏他还不能做什么,毕竟秦妙是柔妃,是晋文帝的女人。   元琛心底冷笑一声,藏在银色面具后的俊脸上尽是嘲讽。   晋文帝没有在钟粹宫中多留,他离开这里后,就直接去了关雎宫中。   听到奴才的通报声,秦馥心中一喜,脸上也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迎上前去,福了福身子,亲亲热热地挽住晋文帝的手臂。   “陛下怎么在此时来了?”   晋文帝打量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秦馥竟然心狠手辣到此种地步,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不放过!   既然如此,当初她又为什么非要让妙妙入宫?   冷了脸色,晋文帝开口问:   “今日柔妃来这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秦馥心里一咯噔,下意识觉得不妙,仔细观察着晋文帝的神情,发觉男人额角青筋迸起,显然是在强行压住怒火。   难道妙妙跟陛下说了什么?   秦馥心里有些怀疑,因为时间太短,她并不知道秦妙昏迷过去之事。   “也没说什么。”拉着晋文帝坐在椅子上,冲着主殿之中伺候的宫女太监摆了摆手,他们便下去了。   低垂眼帘,秦馥说:“妙妙有点想家,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臣妾记得后来宫里有个宫女不听话,惹怒了妙妙,便罚了跪。”   见着晋文帝脸色转好,秦馥试探着问:“陛下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晋文帝说:“妙妙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刚一回到钟粹宫,就昏迷了过去。”   秦馥面色惨白,身子颤巍巍地,猛地摇晃了一下,站也站不稳,好像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一般。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话落,秦馥轻声抽泣,道:“她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跟臣妾说啊!为什么非怕臣妾担心。”   一边说着,秦馥一边露出自己烫红的手腕,神情之中满是悲戚,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晋文帝看着秦馥手腕上红了一片,紧张地问:   “你手上是怎么弄的?”   秦馥咬唇,说:“都是臣妾不小心,刚刚跟妙妙在一起时,打翻了茶盏,这才烫伤了。”   忽然。秦馥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紧紧攥住男人的袖口,说:   “是不是妙妙看见了臣妾的伤口,才受了刺激?”   越想,秦馥就越觉得可能,她泪眼朦胧。觉得秦妙真是个傻子,明明是自己算计她入宫,偏偏她满心满眼都在为了自己谋划。   深吸一口气,秦馥强压下心底的不忍,眼中划过一丝坚定,暗想:只要忍过这段时日。等到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她会回报妙妙的!   届时妙妙想怎么处置她,她都认了。   听到秦馥的解释,晋文帝也觉得有理,想到自己刚刚误会了秦馥,他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不过,既然如此,妙妙脖颈处的血痕又是怎么回事?   心里有了疑惑,晋文帝就问秦馥:   “朕刚刚去看了妙妙,发现她脖颈处有血痕,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留下的,朕问了她的丫鬟,妙妙刚刚只来过关雎宫,也不知到底是谁想害妙妙。”   秦馥脸上露出浓浓的担心之色,问:   “妙妙没事吧?”   晋文帝摇头,说:“太医已经给振过脉了,应该没有大碍,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即使晋文帝这么安慰,秦馥仍是不住地掉泪,哽咽道:   “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没有照顾好妙妙,非让她入宫,才吃了这么多的苦。”   晋文帝两手按在秦馥的肩头,板起脸。严肃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都是朕的错,若当日不是朕强要了妙妙的身子,你也不必这么为难了。”   秦馥连连摇头:“陛下您别这样,您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您想要,这世上所有的人或物,都该是您的。”   看着秦馥楚楚可怜的模样,晋文帝有些心软,直接将面前的女人拥入怀中。   等到天黑之后,晋文帝在关雎宫用了晚膳,与秦馥一番**之后,就睡了过去。   躺在床上,秦馥了无睡意,看着头顶烟罗色的纱帐,她心里不由有些怀疑。   秦妙离开关雎宫之后,究竟去了哪里?是直接回了钟粹宫,还是去了别处?   否则为什么脖颈处会有掐痕?   秦馥怎么想也想不通,忽然之间,她瞪大眼,脑海里升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难道秦妙是刻意陷害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已经知道当日失贞一事的真相!   死死咬住嘴唇,将唇肉咬破了。殷红的鲜血顺着下颚滴在锦被上,秦馥也不在乎。   若秦妙真的知道当日的真相,那她为什么还心甘情愿的帮她的忙,是不是现在的姐妹情深,都只是做戏而已?   秦馥觉得皇后疑心病重,但其实她自己的疑心。比皇后更重。   明明秦妙入宫,一心一意都是为了秦馥这个姐姐能过得更好,没曾想这一腔真心,现在都是喂了狗!不止没有得到半点儿回报,反而被怀疑居心不良。   要是秦妙知道了秦馥的所作所为,恐怕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   一直到了第二天,秦妙才幽幽转醒,她刚刚动了一下,金银就发现了,赶忙走到秦妙身边,问:   “主子,您现在没事儿吧。身体可还难受?”   秦妙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开口时,她都被自己沙哑的声音给吓着了,有些错愕的瞪大眼,秦妙指着自己的喉咙,问:“怎么回事?”   凝翠膏的药效不错。原本秦妙脖颈上渗人的掐痕,此时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金银心里有些犹豫,到底对元琛还存了几分顾忌,就撒了谎,道:   “奴婢也不知道。”   秦妙以为是自己身体太差了,才会哑了嗓子,她没有在意这一点。   雕花木门突然被人推了开,原来是雪茹送药来了。   接过瓷碗,看着碗里头黑漆漆的汤药,秦妙心里发憷,闭着眼咕咚咕咚将汤药咽了下去。   那股苦味让她嘴里发麻,缓了好一会才能说出话来。   “不是不让你叫太医吗?你这丫头还真是阳奉阴违。”   金银瓮声瓮气道:“您的身体比您的吩咐更重要。”   一旁站着的雪茹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显然是极为认同金银的做法。   金银看着秦妙,突然道:   “主子,那孩子生下来了。”   秦妙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金银口中的孩子,正是海棠肚子里的龙胎。   “生下来了。是男是女?”   “是个男胎。”   既然是个男胎,那就是皇子了,秦妙也没想到海棠的运气会这么好,不过只是在竹林承宠过一次,竟然能够一举得男。   “先让张老二找个奶娘,好好养着。等到大了之后,我再想办法。”   秦妙倒是没想过要了那孩子的命,毕竟稚子无辜,她不想做丧尽天良的恶事。   况且那孩子到底也是晋文帝的血脉,也是唯二的皇子,日后指不定还有用呢。   雪茹低垂着眼,她并不知道秦妙与金银口中的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毕竟她只是个奴才,就得恪守本分,否则像海棠那样,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午膳时,秦妙没有胃口,草草的吃了一碗白粥,垫了垫肚子。   等到申时过后,秦馥竟然来了。   秦妙不想让秦馥担心,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但却被金银拦住了。   这小丫头板起脸,教训秦妙,道:“主子,身体为重,皇贵妃不会责怪您的。”   面对金银的力气,秦妙并不是习武之人,自然挣扎不开,只得点了点头,躺在床上。   秦馥走入寝殿,看见秦妙时,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说?”   面对秦馥的叱责,秦妙红了脸,也知道姐姐是在关心她。就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教训了秦妙一通,看见她真的知错了,余光扫过秦妙雪白无一丝瑕疵的脖颈,秦馥问:   “你昨个儿脖子上的淤痕是什么回事?”   秦妙皱眉,根本不明白秦馥的意思,道:   “淤痕?什么淤痕,我怎么不记得?”   眸色转深,秦馥心头翻起惊涛骇浪,脸上却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转移话题道:“没什么,大概是姐姐记错了。”   秦妙不知道秦馥在说谎,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第78章 入辽宫   一路跌跌撞撞,总算熬到了辽国都城,自从进入到辽国境内,赵芙蕖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   先是耶律才强暴了她,之后还有别的军士,按着军衔等级,一得了空,就上了马车,不顾她的意愿,做出此等污秽之事。   赵芙蕖瘫软在马车中,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车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气,让她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外面传来叫卖声,辽国的都城十分热闹,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到底也算是个繁华之地。   嘴角勾起一丝讽笑,赵芙蕖连掀开车帘的力气都没有。   “听说车里是来和亲的德宜公主。”   “呸!什么公主,不过是汉狗而已!”   辽国的百姓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但因为有军士守着,他们也不敢靠近。   这些普通人又怎么知道,明明是身份高贵的和亲公主,到了辽国之后,却如同最低贱的军妓一般,夜夜在男人的胯下苟延残喘。   马车一直行走到了驿馆,到了驿馆之后,长着络腮胡子的耶律才就上了马车,看着赵芙蕖,嘿嘿一笑:   “公主殿下,该下车了。”   耶律才叫赵芙蕖为公主,并不是什么敬称,只不过是为了讽刺她罢了。   这一点,赵芙蕖心里明白,她怯怯地抬头,刻意露出自己纤细的脖颈,而雪白的皮肤。   辽国地处西北,虽然美人不少,但却大都生的高大健美,五官也深刻了些。   像赵芙蕖这种精致的女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赵芙蕖现在已经学乖了,低眉顺眼,故意装成一副柔弱的模样,想要从软垫上爬起来,但两腿却酸软的厉害,几次都摔倒在地。   耶律才有些不耐烦,一把拽住赵芙蕖的胳膊,她身上盖着的衣裳滑落下来,露出手臂上青青紫紫的淤痕,触目惊心,十分可怕。   看着女人裸露的雪背,耶律才眼神越发火热,在女人只穿了肚兜的胸前狠狠掐了一把,嘴里不干不净地说:   “公主殿下,今夜洗干净了等着本将军,可别让别人操了!”   赵芙蕖疼的脸色发白,她最近瘦了不少,被折腾的厉害,此刻连连点头,说:   “凭着将军的身份地位,又有谁敢跟你抢呢?”   耶律才朗声大笑,他原本就长了一张粗犷的脸,之前还被赵芙蕖一鞭子抽在脸上,毁了容,那一道疤痕好像蜈蚣一样,将脸蛋一分为二。十分狰狞。   眼中划过一丝厌恶,赵芙蕖恨不得杀了耶律才,但她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要杀了面前的男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丝毫不在意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赵芙蕖上身穿着一件儿薄薄的水红色肚兜。只能将丰满的胸脯裹住,下身配着藕粉色的灯笼裤,在阳光下一照,修长的**若隐若现。   看见那些看守驿馆的人眼中的鄙夷跟毫不掩饰的**,她低头笑了笑,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驿馆中。   软软的倒在床上,赵芙蕖冲着耶律才,妩媚一笑,问:   “将军,奴家何时入宫?”   耶律才捏住赵芙蕖的下巴,往上一挑,眯着眼问:“你就这么想入宫?皇帝已经年过五十,恐怕满足不了你。”   赵芙蕖眼波流转,她原本就是个美人儿,只不过因为脾气火爆,所以只能远观不能亵玩。但最近的遭遇,让赵芙蕖磨平了棱角,变得温柔起来。   “奴家毕竟是和亲的公主,要是不进宫的话,那不就毫无用处了?这样一来,辽国与晋国还怎么进行边境互市?”   一听‘边境互市’这四个字,耶律才面色狰狞,他本是武将,根本看不上文臣那一套,要是当年直接攻入长安,哪里还需要弄出互市这些东西,把边城的汉狗都给宰了,抢了他们的粮食,再不够就做成两脚羊。岂不痛快?   赵芙蕖不知道耶律才到底在想什么,但看着这人的神情,她身子往后缩了缩,生怕惹怒了面前的煞神。   耶律才眼眸中满布红丝,翻身压倒在赵芙蕖身上,狠狠往女人脸上抽了一耳光。这才挺身没入。   赵芙蕖脸上露出似欢愉似痛苦的神情,低低地哼了一声,贝齿轻咬红唇,到底也没有叫出来。   等到耶律才发泄完,压在赵芙蕖身上,一动不动,喘着粗气,道:   “今夜你收拾好后,就进宫。”   “今夜?”赵芙蕖双目圆瞪,她抬高手臂,看着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要是这样入宫面圣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看出了赵芙蕖的想法,耶律才不屑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晋国来和亲的公主,一个个都是军妓,这一点,不止你知我知。就连陛下都是心知肚明。”   听了这话,赵芙蕖恭顺地低下头,遮掩住眼中的杀意。   她原本想着利用辽国的皇帝,将这些人都给杀死,但现在看来,在这些辽人眼中。她连牲口都不如,想要活的自在些,恐怕还得自己仔细谋划才行。   “这样啊。”   赵芙蕖低低叹了一声,纤细的指尖划过男人精壮的胸膛,说:   “那奴家入了宫后,可还能见到将军?”   “你舍不得我?”男人紧盯着躺在身下的女人,鹰眸微微眯起,好像在巡视自己的猎物一般。   小脸上浮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晕,赵芙蕖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她的确舍不得眼前的男人,想要日日夜夜的留在耶律才身边,这样才能伺机而动,要了他的狗命!   “不管怎样。今晚都要入宫了,不是吗?”   赵芙蕖没有直接回应耶律才的问题,她别过眼,小手推搡着男人的胸膛,想要把人推开。   耶律才却来了劲儿,紧紧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问: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歪了歪头,赵芙蕖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耶律才,眼神如水一般温柔。   “是。”   耶律才倒是不认为赵芙蕖在说谎,面前的女人根本没有这个胆子骗他。   猖狂一笑,耶律才倒不见得有多在乎赵芙蕖,不过想想眼前的女人之后会成为皇妃,他心里就无比畅快。   翻了个身,耶律才躺在床里,看着赵芙蕖动作迟缓的走下床,沾湿帕子擦干身上的汗渍,水有些凉。让她身子颤抖了一下,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冷吗?”   赵芙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道:“这里是比京城要冷些。”   等到擦干净身上的脏污,赵芙蕖打开木箱,找了一件绛紫色的襦裙,仔细穿戴整齐。额间用朱砂画了一朵桃花,蘸了鲜花汁子熬成的口脂涂在嘴上,气色看着好了不少,娇柔如水,看着好像温柔的江南女子一般。   耶律才躺在床上,眼也不眨的看着赵芙蕖梳洗打扮。见着女人穿戴整齐,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用力揉捏着。   赵芙蕖不敢反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亵裤被耶律才撕成粉碎,吭都没吭一声。   “你穿什么亵裤,反正待会还要脱下来,多麻烦。”   张了张嘴,赵芙蕖明知不妥,但为了少受点苦,到底也没说什么。   毕竟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这辽国,她唯一能够利用的本钱,就只有这具千人骑万人压的身体了。   因为刚刚发泄过一次,耶律才倒是没有再折腾赵芙蕖,等到天色黑了,这才带着赵芙蕖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辽国的规矩不如晋国森严,夜里也没有宵禁,在街上行走的百姓不在少数。赵芙蕖打量着街上的女人,发现她们一个个漂亮是漂亮,但却不像京中女人那样小巧玲珑,十分妩媚**,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赵芙蕖与众不同的打扮,自然被不少人注意到了,身份高贵的男人一眼就猜出她的身份,也知道和亲公主内里是什么东西,看着她的眼神,鄙夷之中透着露骨,令人作呕。   那些目光让赵芙蕖有点不自在。但她脸上仍挂着一丝浅笑,好像个天真的女人一样,发现不了这些人的恶意。   耶律才战功赫赫,一路上也没受到什么阻拦,就带着赵芙蕖直接见到了辽国的皇帝——慕容铎。   赵芙蕖低着脑袋,跪在地上,半点儿也没有所谓公主的尊严,道:   “奴家赵氏,见过陛下。”   “赵氏?”年纪不小的皇帝看着跪倒在地的美人,玩味儿的重复一遍,说:   “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赵芙蕖依言缓缓抬头,她本来就是难得的美人,今夜有刻意打扮过,明艳逼人,又与寻常的辽国美人不同,别有一番风情。   “好!好!好!不愧是晋国的德宜公主,真是不错。”   老皇帝连连赞了几声,看着赵芙蕖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满意,冲着耶律才摆摆手,道:   “耶律将军,辛苦你了,帮朕把这样的美人带回宫里。”   耶律才连说不敢,余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芙蕖,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宫殿之中。   ☆、第79章 会死的稀世珍宝   等到耶律才退下之后,老皇帝站起身子,缓缓走到赵芙蕖面前,弯下腰,炙热的手掌搭在女子的藕臂上。   赵芙蕖咬着唇,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低声说:   “奴家对不住陛下。”   老皇帝不明白赵芙蕖什么意思,苍老的脸上带着疑惑,皱着眉问:   “爱妃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说对不住朕?”   赵芙蕖小脸儿陡然苍白起来,嘴唇微微颤抖,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砸在男人的手背上,哽咽道:   “奴家、奴家并非完璧之身。”   听到这话。老皇帝忍不住大笑出声,抬手抚摸着女人柔嫩的小脸儿,道:   “朕当是什么事,不过是女人所谓的贞洁罢了,朕并非迂腐之人,根本不在意此事。”   辽国与晋国不同,这里女子的地位要比晋国高出不少,即使女子并非处子之身,也不像晋国一样,必须以死谢罪。   赵芙蕖被老皇帝扶着,从地上站起身,目光盈盈,道:   “多谢陛下宽宏。”   老皇帝看着赵芙蕖的眼神之中,带着极为明显的欲念,拉着女人的手,将人带到了龙椅上。   长着老人斑的手,越来越放肆,直接探入裙裾之中,在发现赵芙蕖没穿亵裤之时,面上勾起一丝笑容。   ******   晋国,清竹园中。   两个年轻的宫女躲在假山后偷懒,只听其中一人说:   “娘娘好生奇怪,明明这个月没来月事,怎么还非要咱们弄出月事带来?我的手指割破了,这两天都不能沾水呢!”   另一个宫女语气之中带着严厉,道:   “你一个小小奴婢,怎么有胆子管娘娘的事情?主子的吩咐照做就是了,若是被人发现你在这里嚼舌根,小心被拔了舌头!”   说着,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想来是二人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   等两个宫女离开之后,另外有一个不起眼的三等宫女,手中握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中里精光闪闪。   这个三等宫女,正是皇后安插在卓瑜身边的眼线之一,不过她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棋子,毕竟一个小小的粗使宫女,想要接触到主子都难,又哪里能传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恐怕就连皇后自己都忘了有这么一个小小宫女被安插在卓瑜这里,毕竟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宫女一手捂着胸口,普通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眼看四处无人,就将扫帚放在一边,加快脚步,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她也是个女人,虽说从未有过男女之事,但也清楚,这宫里面的女人,只有怀上身孕之后,才会不来月事。   瑜美人让人准备假的月事带,明显就是为了掩饰自己有孕的事实。   即便宫女不明白瑜美人为什么要遮掩有孕之事,但她心里却有预感。只要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她必然会得到极为丰厚的赏赐!   走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宫女就到了坤宁宫前,跟守着宫门的太监通报一声,没有多久,就有太监引着她入内。   皇后坐在八仙椅上。看着跪倒在地的宫女,看着二十上下,一双手显得有些粗糙,应该是干惯了粗活儿的。   “你说有消息要亲自告诉本宫,到底是什么事情?”   宫女身子有些发抖,她从来没有跟皇后娘娘说过话。颤巍巍地道:   “娘娘,瑜美人可能有孕了。”   皇后眉头一皱,身子蹭的一声从八仙椅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宫女,尖着嗓子,问:   “你再说一遍?!”   宫女吓得面色发白,但却不敢惹恼了皇后娘娘,道:   “奴婢说,瑜美人可能有孕了。”   一边说着,宫女一边将在假山后偷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皇后脸色忽青忽白,丰满的胸脯也不断起伏,显然情绪波动的十分厉害。   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抠在红木把手上,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卓瑜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将怀孕之事隐瞒下来。   突然一笑,皇后冲着这宫女道:   “你不错,日后就留在坤宁宫吧。”   宫女喜不自胜,连连冲着皇后磕头,激动道:   “多谢娘娘恩典!”   皇后摆了摆手,这宫女就被太监带了下去,等到人离开之后,她扭头看着红英。问:   “卓瑜那个贱人将怀孕之事隐瞒下来,想必动机不会简单。”   红英面色凝重的点头,道:“您这么多年都想要一个孩子,瑜美人是相爷送入宫里的,自然清楚此事。”   嘲讽的勾起唇角,皇后轻轻转动手上的金腕轮。说:   “她既然知道了本宫的心思,那这个孩子是一定不打算留下来了,否则她怕本宫去母留子,要了她那一条贱命!”   皇后眉眼处流露出一丝阴狠之色,她早就想杀了卓瑜,要不是卓恒一直拦着,那个贱人都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那娘娘打算怎么办?”端起熬好的血燕,送到皇后面前,红英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办?将此事禀报陛下呗,到时候把卓瑜接到咱们坤宁宫养着,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她哪里还能翻出风浪。”   等到了夜里,皇后穿了一身玫红色的罩衣,亲自去了养心殿,冲着晋文帝福了福身子,面上带着几分笑意,道:   “陛下,今日咱们宫里有喜事呢!”   晋文帝此刻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没抬,问:   “什么喜事?朕怎么不知道?”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红唇轻启,道:   “臣妾听说瑜美人有了身孕,只不过好像月份有些浅,她不敢告诉陛下。怕生了误会。”   听了这话,晋文帝放下笔,俊脸上透出几分激动,道:   “此话当真?”   “臣妾也不能确定,若陛下真想知道的话,不如把瑜美人叫来,让太医院的数位太医分别给瑜美人诊脉,如此一来,肯定不会出错。”   晋文帝现在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宫中的皇子却只有赵宸一人,虽说赵宸是皇贵妃所生,晋文帝对那孩子极为偏爱。也想着立他为太子,但宸儿到底还是太小了,也不知将来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若是宸儿有个什么万一,这大好河山谁能继承?   晋文帝心中有些犹豫,要是有了别的皇子,赵家的江山总能稳妥些。   “就按皇后说的办。福德!”   “奴才在。”福德总管微微弯着腰,站在晋文帝面前。   “去太医院请来十名太医,再把瑜美人叫到养心殿来。”   皇后站在晋文帝身边,接了一句:   “不必告诉瑜美人本宫在这里,只说让她来伺候皇上就成。”   福德看了皇后一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皇后娘娘平时可是半点儿瞧不上手段下作的瑜美人,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反常态,对瑜美人的肚皮十分关心,还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福德是个奴才,对于主子的吩咐。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应了声后,就离开了养心殿。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先是十名太医赶到养心殿,站在殿中,之后卓瑜也到了。   刚一踏入正殿。卓瑜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殿内站着的太医,她心里一慌,芙面上挂着的笑意也缓缓僵硬起来。   慢腾腾的走到晋文帝面前,卓瑜恭身行礼,道:   “臣妾给陛下、娘娘请安了。”   “瑜美人不必多礼。你现在不比往日,可要爱惜些自己的身子。”皇后皱着眉,看样子十分担心卓瑜。   卓瑜指尖微微颤抖,呼吸也不由粗重了几分,嘴里发苦。   她不知道皇后是如何得知她怀孕的,不过事到如今,她想要用肚子里的孩子来陷害皇后,应该是不成了。   转眼望着晋文帝,卓瑜哑着嗓子,问:   “陛下,您叫臣妾来,可有什么吩咐?”   晋文帝指了指一旁的圆凳,说:“去那儿坐着,让太医给你诊脉。”   心里咯噔一声,卓瑜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偏偏她又不能抗旨不尊,只能一步步挨到凳子前,坐了下去。   伸出手腕,卓瑜木然的看着十名轮番为她诊脉,余光扫过皇后眉眼中的得意之色,恨得银牙紧咬。   卓云怡这个贱人真是好狠毒的心,知道自己怀孕之事,竟然直接闹到了陛下面前,如此一来,她连一点儿手段都使不出来,就好像案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等到十名太医都诊完脉后,聚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只见太医院院使上前一步,冲着晋文帝拱手。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瑜美人有喜了。”   卓瑜闭上双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子一晃,若不是坐在圆凳上,恐怕此刻早就摔倒在地了。   身后的太监见状,赶忙上前一步,靠在瑜美人身后,以免这位怀着龙胎的贵主子摔伤了。   与卓瑜难看的面色相反,皇后一张俏脸上透着极为明显的喜意,凤眼紧紧盯着卓瑜不放,眸光炙热,带着说不出的期盼。   只不过,那眼神,好像是在看死物一般,一件迟早会死的稀世珍宝。   ☆、第80章 薄情郎   晋文帝一张俊脸上满是喜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卓瑜面前,拉着女人冰凉的手,欣喜的笑道:   “爱妃,你既然有了身孕,为何还非要瞒着朕呢?”   卓瑜强挤出一丝笑,辩解道:   “臣妾月事本来就有些不准,所以这一次也无法确定,不敢太过声张,否则若是空欢喜一场,臣妾可就成了罪人了。”   晋文帝倒是没有猜到卓瑜的想法,毕竟他是个男人,还是天下之主,自然不会想到他的妃子会利用肚子里的孩子谋害皇后。   皇后走到晋文帝身边,脸上露出笑意,道:   “陛下,清竹园的位置到底有些偏了,瑜美人怀有身孕,也不好再住在那里。”   晋文帝点头,知道皇后所言有理,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到什么好住处安置卓瑜。   皇后到底是晋文帝的枕边人,二人成婚都足足十多年了,只看了一眼,她就猜出晋文帝的想法,试探着说道:   “不如让瑜美人住在坤宁宫。她到底也是臣妾的族妹,臣妾会好好照顾瑜美人与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听到皇后的话,卓瑜的脸色铁青,摇了摇头,颤巍巍地道:   “臣妾若是住在坤宁宫,定会打扰到皇后娘娘,这、这实在是大不敬之罪啊!”   皱着眉头,皇后扫着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反驳道:   “你肚子里皇子为重。”转眼看着晋文帝,皇后问:“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吧?”   男人微微颔首,不愿再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心神,一锤定音道:   “瑜美人就住坤宁宫偏殿吧。”   卓瑜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入宫这段日子,她也知道晋文帝不喜欢别人反驳他的话,现在要是再多说的话,恐怕会让陛下厌了她。   深吸一口气,卓瑜冲着帝后福了福身子,道:   “多谢陛下、娘娘恩典。”   皇后没在养心殿中多留,临走之前,被卓瑜一并给带走了,两人走在路上,皇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你是怕本宫夺了你的孩子?”   卓瑜身子一颤,低着头,但眼中却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浓郁的恨意。   她与皇后是亲生姐妹,只不过皇后是嫡出,而她是娼妓所生,自小一起长大,怎会不知皇后这个女人有多狠辣?   皇后之所以让她住在坤宁宫,无非就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即使心里这么想,卓瑜也不可能真这么说,摇了摇头,道:   “臣妾怎会这么揣测娘娘的用心?”   看着卓瑜低眉顺眼的样子,皇后觉得心里十分舒坦,越看卓瑜越觉得顺眼,再过几个月,她膝下就会有一名小皇子,届时有父亲相助,她的儿子一定会登上太子之位!   “你放心,本宫怎么会为难自己的亲生妹妹呢?瑜儿,只要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   卓瑜恨得紧咬牙关,僵硬着点了点头,道:“臣妾多谢娘娘。”   一日之内,卓瑜有孕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呆在钟粹宫养伤的秦妙都知道了,捏起了一块栗子糕放在嘴里,秦妙问:   “瑜美人现在可是住在了坤宁宫?”   雪茹点头,道:“奴婢刚才去清竹园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的宫女正在收拾东西,说主子要去坤宁宫中养胎,应该不会有假。”   养胎是真,只可惜十月怀胎之后,卓瑜能不能保住性命,现在还难说的很。   毕竟偌大的禁宫之中,只有宸儿一位皇子,卓瑜肚子里的孩子对于皇后而言,关系着后半辈子的尊荣,她怎能不费尽心机的谋划?   “住在坤宁宫也好,毕竟有皇后的人手看着,卓瑜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娘娘,刚刚奴婢看到关雎宫的宫女在倒药渣,好像是大皇子生病了。”   “宸儿病了?”   秦妙从床上坐直身子,脸上带着担心之色,小孩子身体弱,一场风寒都能送了命,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请太医了吗?”   “听说已经请了太医,就连陛下也去了,今夜留在关雎宫中,陪着小皇子。”   听到这话,坐在一旁的金银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但看着秦妙的神色,她没有多说什么,主子与皇贵妃娘娘姐妹情深,她只是个奴婢,到底亲疏有别,自家人的事情,外人说多了反倒不好。   “这样也好,有陛下在,那些太医也不敢不尽心。”   雪茹不想让秦妙太费心思,自从主子为陛下挡了一剑之后,若是思虑过重,心口就会疼的厉害。   主子又是好强的性格,即使难受地厉害,也不愿让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知道,更不会去请太医,以至于疼的生生昏迷过去。   “主子,您别担心了,若是真放心不下,咱们明日去关雎宫看看小皇子,不就成了?”   摇了摇头,秦妙道:“这样不妥,我近来去关雎宫的次数频繁了些,容易惹人怀疑。”   “这样吧,明个儿收拾好后,咱们去月妃的长春宫。”   雪茹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去长春宫,但她没有多问,乖乖应了一声。   等到第二天,吃了完海鲜粥垫了垫肚子,秦妙就带着雪茹往长春宫去了。   走到宫门前,长春宫的大宫女就把秦妙迎了进去,嘴里说着:   “柔妃娘娘可算来了,我们娘娘最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一点胃口也没有,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眨眼之间就瘦了一圈儿,实在是让人担心。”   秦妙知道月如眉与福王之间的情意,眼下福王要娶胡玉为侧妃,她要是能吃得下饭就怪了。   走到主殿中,秦妙一眼就看见了歪在软榻上的月如眉,她原本身子骨就弱,最近小脸儿更是瘦的只有巴掌大,身量纤纤,眉宇间带着一丝愁色,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听到脚步声,月妃抬了抬眼。看见秦妙后,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从软榻上站起身子。   “妹妹怎么来了?”   “这不是许久没有见着姐姐了吗?才想着过来看看。”   秦妙皱着眉,紧紧握着月如眉的手腕,觉得骨头实在是硌得慌,说:   “怎么瘦了这么多?”   看着窗口摆放着的盆松,月如眉强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没有胃口,想来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姐姐可知道,瑜美人有孕了。”   月如眉显得十分诧异,问道:“瑜美人怀孕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刚传开,听说是陛下在养心殿中宣来太医,为瑜美人诊脉。一共十名太医共同看诊,一定不会出错。”   月如眉眸光深沉,咬了咬唇,说:   “深宫寂寞,瑜美人倒是好福气,能有一个孩子作伴,即使是位小公主,也是好的。”   以月如眉的心思手段,秦妙不信她看不出卓瑜的处境,偏偏她非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秦妙也拦不住她。   轻咳一声,秦妙说:“姐姐若是想要个孩子的话,就得好好养着身子。给陛下生下一个小皇子,可是大喜事呢!”   月如眉的脸色显得有几分尴尬,她入宫以来,一直都在服用一种避子药,毕竟月如眉从头到尾心里面只装着福王一个人,若是为晋文帝生下孩子的话,她该如何面对福王?   余光扫过月如眉的神情,秦妙好像什么都没发现,说:   “听说胡玉马上就要嫁给福王了,她还真是好命,明明连官家小姐都不是,但因为跟司马家沾亲带故,在太后面前献舞,就成了福王侧妃,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两手死死握拳,月如眉现在恨不得堵住秦妙那张嘴,抿了抿唇,月如眉轻声说:   “她运气好又如何?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到底配不上福王。”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桩婚事是太后赐下的,即使胡玉出身不高,福王也不会休了她,否则有违孝道。”   月如眉的嘴唇轻轻发颤,深吸一口气,说:   “妹妹,我有些困了,想要歇一会儿,不如你先回去,明日我再去看你。”   发现月如眉的袖襟都被她掌心的汗水打湿了,秦妙也不再招惹她,笑着说:   “那姐姐好好休息,妹妹先回了。”   等到秦妙离开后,月如眉面色狰狞的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张小字条,卷起来放在竹筒中,而后走到窗前,把竹筒套在信鸽的腿上,口中喃喃:   “回家去吧。”   雪白的信鸽扑扇扑扇翅膀,纵身一跃,飞到高空之中,不见了踪影。   福王此刻正在府中看着密报,忽然听到哒哒声,掀开窗扇,信鸽盘绕几圈,直接落在男人的手指上。   取下竹筒,福王打开一看,发现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不知君心变否?   脑海中浮现出月如眉的脸,福王冷峻的神色带上了几分温柔,他与月如眉自小一起长大,原本眉儿就是应该嫁给他的,若不是为了大业,福王也不会亲手把自己最爱的女人送到宫里。   心头涌起几分酸涩。福王想起卓云澜那个女人,若是眉儿知道自己动了卓云澜,恐怕更是心冷。   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福王一时间犹豫开来,不确定应不应该毁了卓云澜与司马清的婚事。   毕竟他实在是不忍月如眉再伤心了。   将月如眉的字条仔细收好,放在抽屉里,又取出一张纸,回了字条。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福王的确没有骗月如眉,眉儿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即使是现在,福王也只爱她一个人,但跟皇位相比。一个女人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说到底,福王最爱的,也只有他自己。   月如眉收到福王的字条,泪水瞬间决堤,她不敢留下福王的笔迹,毕竟他们之间的情意根本见不得光,一旦被人发现,不止福王会没了性命,她们月家恐怕也会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想要光明正大的跟福王在一起,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   司马家一边在筹备着胡玉的嫁妆,一边将聘礼送到了卓家。   卓云澜看着被摆放在正堂的木箱子,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她还不能违抗皇命,只能期待福王遵守约定,毁了这桩婚事。   司马家的老夫人与夫人今日都来到了卓家,这二位是司马清的祖母跟母亲。   一见着卓云澜,老夫人脸上就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毕竟卓云澜出身好,是右相的嫡出女儿,人又生的标致,性子也温婉许多,一看就是个宜室宜家的。   “云澜给老夫人、夫人请安。”   看着卓云澜这幅端庄贤淑的模样,老夫人笑弯了眼,总觉得这姑娘千好万好,即使出身卓家,也是瑕不掩瑜。   反观司马夫人,样子看着就有些不好相处,颧骨高,嘴唇薄,听说这样的妇人最是刻薄。   此刻司马夫人上下打量着卓云澜,眼中尽是嫌弃,偏偏清儿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狐媚子,听说陛下赐婚,喜得一整晚都没睡着,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卓云澜本身就是个心思细密的,一眼就看出司马夫人不喜欢自己,不过她根本没打算嫁给司马清,能不能讨得司马夫人的青眼,根本不重要。   “云澜何必这么外道。再过不到一个月,你就是我们司马家的媳妇,叫我祖母就好。”   尴尬的笑了笑,卓云澜脸皮涨红,老夫人的性子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卓云澜就是再厌恶司马清,也不好迁怒眼前这位和善的老人。   老夫人年纪大了,看着卓云澜脸红的样子,还以为这姑娘是在害羞,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倒是司马夫人一言不发,神情冷漠。老夫人见状,不知暗暗瞪了她多少次。   聘礼送到后,老夫人与司马夫人没有多留,不到午时就离开了司马家。   卓云澜身为小辈,自然应该起身相送,恭恭敬敬地送到门口,举止之间,带着大家闺秀的风范,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等到上了马车后,司马夫人皱着眉,对老夫人道:   “婆婆,儿媳刚才看着卓氏走路的样子,腿分的太开了些,好像并非完璧之身。”   老夫人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嗤笑一声,道:   “人家是堂堂左相的女儿,最是规矩不过,怎么可能婚前失贞?更何况,你又不是宫里的嬷嬷,一眼就能看出女子是否完璧。”   顿了顿,老太太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卓云澜,但清儿喜欢,家和万事兴,你这身为婆婆的,也应该大度些。”   司马夫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忿之色。道:   “儿媳只是说看着像,也没真确定卓云澜是个不洁之人,婆婆何必说儿媳不大度?”   扫了一眼司马夫人,老夫人皱着眉,总觉得这人啊,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否则她这媳妇,怎会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罢了,我也不愿与你争辩这些,儿孙自有儿孙福,媳妇是陛下赐下的,即使你不喜欢,也没有半点儿用处。”   司马夫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否则根本不会让司马清娶卓家的那个狐媚子。   想到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茶饭不思,司马夫人就觉得直膈应。儿子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错处,一定是卓家那个女人不知廉耻,勾引了清儿,再使出手段让皇后赐婚,才会有今日之事。   即使司马夫人不开口,老夫人也能看出她的心思,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心里也有些后悔,当年她还真是瞎了眼,不知是怎么相看的儿媳妇,竟然把胡氏这种妇人娶回家当主母。   胡氏气量狭小,半点不容人。   成婚之后,儿子房里的侍妾通房都被她给打发了,司马家也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家,自然不会嫡庶不分。   偏偏有胡氏在,那些妾氏肚子里怀着的庶子,还没等生下来呢,就一尸两命,母子俩双双去见了阎王。   想到这些年后院儿断送的人命,老夫人紧皱眉头,加快拨弄着手腕上戴着的佛珠,一遍遍的默念着佛经,心里才好受些。   自打那日下聘之后,卓云澜更是心急如焚。她清白的身子已经给了福王,但福王那里却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一等又是数日,卓云澜终于没了耐性,在还差十天大婚之际,丢下绣了一半的嫁衣,乔装打扮,偷偷离开了卓家,往福王所住的府邸赶去。   卓云澜打扮成一副小厮模样,跌跌撞撞走到王府前,还没等着进去,就被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给拦住了。   强忍住怒火,卓云澜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说:   “劳烦去通报一声。王爷一定会见我的,我姓卓。”   “爷爷还姓王呢!你姓卓有什么用?”   卓云澜磨破了嘴皮子,门口的奴才依旧不放人进去,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偏偏又没有半点法子。   最后还是福王的贴身侍卫恰好经过,认出了卓云澜,带着她进入王府之中。   一路无话,卓云澜被带到书房前,只见那侍卫上前敲了敲门,通报一声,道:   “王爷,卓小姐来了。”   “进来吧。”   听到这话,卓云澜凤眼之中划过一丝欣喜。她现在是真被逼到了绝路,清白已失,根本不能嫁给司马清,否则若是被人发现,恐怕她就会被人用麻绳绑上,脚下拴着石头,困在猪笼里,沉入池塘。   想到被活活淹死的痛苦,卓云澜面容不免显得有些狰狞,十分扭曲,半点也看不出平日里那副清丽如仙的模样。   走进书房,卓云澜眼眶红了,轻轻抽泣着,紧紧攥住福王的袖口,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王爷,您说过要帮澜儿的,难道全都忘了吗?”   一边说着,卓云澜心底涌起无限委屈,滚烫的泪珠儿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福王拉开卓云澜的手,声音温柔,却不带一丝温度,说:   “澜儿,本王的确想要娶你,但如今却……”   “却如何了?”   卓云澜悬着一颗心,听着福王的解释。   “你应该听说了,司马清的父亲司马正,前个儿刚成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本王手下有不少军士,若是惹恼了司马家,难道看着这帮人活活饿死吗?”   福王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道:   “澜儿,你是菩萨心肠,想必也不忍心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几十万人吧!”   卓云澜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身子不断颤抖着,面色苍白仿佛透明一般,哭着大喊:   “让他们都去死好了!王爷你难道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又该如何嫁给司马清?”   看着卓云澜疯狂的质问着,一张俏丽的脸扭曲的厉害,上前几步,两手死死攥着福王的领口,好像要吃人一般。   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之色,福王这番话的确是在敷衍卓云澜,他是王爷,编出一个借口偏偏卓云澜,已经算是看得起这个女人了,偏偏卓氏不识趣,非要讨一个说法,真是蠢笨如猪!   手上一个用力,福王一把推开卓云澜,面上的温存之色半点儿不剩,冷冷道:   “让那些将士们去死?那还不如你先去死好了!反正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留在这世上又有什么用,还是别去祸害司马家了!”   福王鄙夷的神情好像一把尖刀,刺痛了卓云澜的心,她的确没有对福王动情,但却没想到会被眼前的男人如此玩弄。   眼珠上满是血丝,卓云澜死死咬着唇瓣,将嘴唇咬的血肉模糊。   “王爷,您这么说,是真的不打算娶我了?”   福王冷笑,道:“本王为何要娶你?卓小姐,记好了,你是司马清的未过门的妻子!和本王没有半点儿关系!”   听了这话。卓云澜连连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已经明白福王根本没打算帮她。   “好,就当是我看走了眼!”   说完,卓云澜看也不看福王半眼,挺直腰杆往外走。   看着女人的背影,福王眯了眯眼,心底升起了一丝杀意,不过他到底也没有动手,毕竟卓云澜这女人心狠手辣,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第81章 狸猫换太子   到了夜里,晋文帝来到钟粹宫,秦妙此时刚刚沐浴过,头发半干披在背上,粉黛未施,脸上被热气蒸的浮起一丝晕红,看着十分娇嫩。   晋文帝眼神一热,几步走到秦妙身边,把人搂进怀里,猿臂抱住女人纤细的腰肢,微微用力。   被滚烫的东西抵在小腹上,秦妙恶心的想吐,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咬着唇,感受到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游弋,秦妙身子微微发抖,脸色也可见的苍白起来。   晋文帝呼吸粗重了几分,眼中爬满血丝,眼前的美人是他心心念念才得到手的,偏偏只吃过一次到嘴里,若说晋文帝不想再尝尝秦妙的滋味儿,绝对是假话。   在男人的手探入衣襟之前,秦妙突然捂住胸口,闷哼一声,身体软软的往地上栽去。   欲念仿佛潮水一般褪去,晋文帝一把扶住秦妙。看着女人发紫的唇瓣,脑袋瞬间清醒不少。   将秦妙横抱起来,放在床上,晋文帝脸上带着心疼,厉声道: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朕?”   秦妙眼眶通红,两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脸色才好看些。   “陛下,臣妾自入宫一来,从未侍寝过,这一点,即使陛下不说,臣妾心里也羞愧的很,是臣妾对不住陛下!”   说着,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晋文帝用手指抹去女人的眼泪,哑声道:   “你没有对不起朕,只是不能侍寝而已,朕忍得了。”   晋文帝自然清楚秦妙的身体状况,也不忍心她再受苦,但今夜他实在是情不自禁,没想到伤了妙妙。   “朕去叫太医。”   秦妙紧紧拉住男人带着薄茧的手,含泪摇头,道:   “陛下,臣妾缓一会就好了,不必深夜惊动太医。”   晋文帝皱眉,看着秦妙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恨不得好好教训面前的女人,偏偏秦妙又好像纸片人一般,风一吹就倒,让他不忍心厉声苛责。   “您答应臣妾,别去叫太医好不好?”   顿住脚步,晋文帝想要甩开女人的手,心里却有些不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僵硬着点头,道:   “朕真是栽在你身上了。”   秦妙破涕为笑,冲着晋文帝努努嘴,说:   “您坐在这儿。”   晋文帝坐在床边,把女人搂在怀里,明明不带一丝**,但他却觉得十分安心。   低垂着眼,秦妙嗅到男人身上龙涎香的味道,眼神冰冷,不带一丝娇柔,只可惜晋文帝看不到。   “妙妙,朕要南巡,带你一同去可好?”   呆在深宫里的女人,一辈子也不能出宫几趟,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够光明正大的离开禁宫,晋文帝自然不会忘了秦妙。   咬了咬唇,秦妙问:   “姐姐也会去吗?”   晋文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说:“馥儿一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姐姐入宫这么多年,拢共只出去过一回,不如这次陛下就带着姐姐出宫,臣妾在宫里养身体,就不走了。”   有些失望,晋文帝微微皱起眉头,两手捧住秦妙的脸,问:   “妙妙,你是不是不愿跟馥儿在一起?”   “怎么可能?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我就是姐姐带大的,又哪里会不愿跟她一起出宫?”秦妙只是不想跟晋文帝去南巡罢了,毕竟在她心里,晋文帝始终是姐夫,无论如何她都迈不过这道坎儿。   想到自己的姐夫对自己抱有不可描述的腌臜心思,秦妙的身子不由直发抖,两手环抱着手臂,秦妙眼也不眨的看着男人,低低问:   “陛下是不是生臣妾的气了。”   晋文帝面沉如水,没有开口,只是握着女人纤细的手腕,好像在考虑什么。   挣扎着离开男人的怀抱,秦妙试探着道:   “您今夜能不能留在钟粹宫陪臣妾。”   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晋文帝刚要脱下外袍,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陛下,您歇下了吗?”   是福德的声音,秦妙知道福德人老成精,最是圆滑不过,若不是发生了大事的话,他是不会在此刻打扰晋文帝的。   皱了皱眉,晋文帝轻拍了下秦妙的手,道:“有什么事?”   福德松了一口气,急道:   “大皇子发烧了,皇贵妃娘娘急得直掉眼泪,奴才想着告诉陛下一声。”   “什么?宸儿又病了!”   晋文帝放开秦妙的手,猛地往前走了一步。   赵宸是他膝下唯一的皇子,十有**也是未来的帝王,即使卓瑜现在怀有身孕,宸儿的地位依旧无可替代。   “大皇子年岁小,最近阴雨连绵,一沾染寒气,就容易发烧,娘娘也没办法了。”   福德站在门外,一张老脸都皱成一团,他虽然是个没根儿的男人,但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也知道这男女在相处时,若是被人给打扰了,心里定然不会痛快。   但福德也是没有办法,他得罪不起柔妃娘娘,更得罪不起皇贵妃娘娘啊!   秦妙下了床,走到男人身边,看着晋文帝脸上的犹豫之色,低声说:   “陛下,您先去看看宸儿吧,臣妾是您的人,您无论何时陪在臣妾身边都好。”   看着秦妙这样柔顺的模样,晋文帝心中一软,更加舍不得离开秦妙。   “陛下,宸儿还等着您呢。”   晋文帝点头,薄唇贴在女人耳廓处。道:“妙妙,等着朕。”   目送着男人离开,秦妙坐在床上,耳边突然感受到一阵湿热。   她心里一跳,转头一看,发现是元琛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嘴唇含住耳垂,好像泄愤一般,轻轻咬了一下。   秦妙面红耳赤,抬手按在银色面具上,将人往外推,低声道:   “这么晚了,你进宫做什么?要是被人发现。你是想要了我的命是不是?”   一把握住秦妙的手,元琛手上微微用力,秦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倒在了床上,压着男人厚实的胸膛。   “我要是不进宫的话,难道就任凭你跟晋文帝卿卿我我?”   秦妙啐了一声,说:“什么卿卿我我,我与晋文帝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元琛自然是清楚地,嘴唇勾起一丝笑,指尖捻了捻女人的耳垂。说:   “你打算在宫里呆多久?”   这个问题秦妙倒是从来也没想过,在她心里,女人一旦入了宫,这辈子就再也离不开四四方方的牢笼。   打量着女人茫然的脸,元琛嗤笑一声,逼近她,喷薄的热气打在秦妙脸上,让她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等到宸儿成太子之后,你若是能带我出宫,就随你。”   “此话当真?”即使被银色面具遮住半张脸,元琛的嘴角依旧止不住的上扬。   点了点头,秦妙抬手点了点男人脸上的面具,道:   “我哪里敢骗镇国公?”   顿了顿,秦妙问了句:“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看,省的我以后认错人了,该怎么办?”   元琛没有说话,抓住秦妙的手,按在面具上,微微一动,面具就被取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秦妙心跳的很快,一手扶着面具,缓缓摘下来,另一手紧紧攥住锦被,掌心溢出汗水。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出现在秦妙视线中,大概是因为常年被面具遮盖的原因,元琛的皮肤是有些病态的苍白,鼻梁很高,眼窝深陷,勉强能称得上是俊美。   只可惜右脸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像蜈蚣一样,黝黑扭曲的盘踞在脸上,十分狰狞。   “怎么?怕了?”   男人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知名的意味,让秦妙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有什么可怕的?”   柔嫩的指尖轻轻按在疤痕上,秦妙问:   “你亲自动的手?”   元琛微一转头,咬住女人的指尖,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想要把手抽回来,偏偏元琛的力气很大,握住秦妙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他们两个好像叠罗汉似的,一个人压在另一人身上,仅仅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服。   “闹什么闹?待会圣上就回来了,看见我们两个在一起,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元琛脸上露出一丝讽刺,说:“你心里难道不明白,今晚晋文帝绝对不会回来。”   秦妙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羞恼,狠狠地瞪了元琛一眼。   放开那跟被他蹂躏的通红的手指,元琛眯了眯眼,大掌按在女人的后颈。一字一顿道:   “日后不许让晋文帝留在钟粹宫中过夜。”   “我又说了不算。”挣扎着想要从男人身上爬起来,但每一次都跌倒在原处。   秦妙狠狠瞪着元琛,伸手拧着男人的耳朵,用力转了一圈儿,疼的元琛变了脸色。   “快松手!”   “凭什么?”秦妙睨着元琛,神情里带着几分戏谑,元琛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发痒,一个用力,顿时就将女人压倒在身.下。   看着秦妙,元琛微微低头,含住女人的唇,咬了一下。让秦妙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挣扎着推开男人,秦妙轻咳一声,问:   “你今夜到底为何入宫?”   元琛动也没动一下,道:   “我在宫外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你是说宫里的人?”秦妙了解元琛,如果不是那人的身份太过重要,他是不会特地入宫来告诉她这件事的。   元琛还在卖关子,秦妙却没了耐性,用力拧着男人的手臂,偏偏这人一直练武,身上的筋肉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的很,秦妙还没掐疼她,自己的手却累的发酸。   “到底是谁?”   见着逗弄的差不多了,元琛这才正了脸色,道:   “紫茹。”   “怎会是她?”   紫茹自小跟在秦馥身边,是侯府的家生子,与雪茹一样,对侯府忠心不二,她为什么会突然出宫?   秦妙眼中划过一丝怀疑之色,元琛见了,心里倒是舒服几分。   不知是不是元琛的错觉,他总觉得秦馥那个女人不简单,若是妙妙再不对她提防一二的话,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会被吃的一干二净。   摇了摇头,秦妙反驳道:   “大概是你看错了,紫茹不可能出宫。”   “我没看错。”元琛淡淡回答。   “一定是你看错了,若真有什么事,姐姐不会瞒我!”   秦妙低吼一声,眼眶微红,显得有些可怜,好在她并没有失去理智,知道控制声音,否则若是被外头伺候的宫女听见了,到底会惹出一些麻烦。   元琛冷笑,此刻他对秦妙没有一点怜惜,冷冷道:   “你心里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你那姐姐一直都在算计着你,今夜不也在跟你争宠吗?”   “胡说!”   秦妙背过身子,头朝向床里。看也不看元琛半眼。   偏偏这男人的性情极为恶劣,用力扳过女人的脑袋,两人贴的极近,近到呼吸相闻。   “妙妙,你不信我吗?”   闭了闭眼,秦妙觉得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也许姐姐只是派紫茹出宫办事,并没有别的目的,大概是元琛想多了。   “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元琛看着秦妙这幅软弱的样子,胸口就涨满怒火。   “紫茹出宫,其实也没做什么,她只是去到京郊。去找了一个农妇。”   秦妙两手捂着耳朵,眼泪沾湿眼角,闷声道:   “我不想听。”   男人强行拉开她的双手,说:   “那农妇去年刚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儿长到一岁多,模样精致,长大之后,应该是个难得的美人,你猜她长得像谁?”   此刻秦妙已经快崩溃了,她狠狠地甩了元琛一耳光,将男人的脸打得一偏,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道道血痕。   嘴唇微微颤抖,秦妙止不住眼泪,带着哭腔,颤巍巍道:   “对、对不起。”   元琛没有开口,阴沉沉地目光落在女人身上,拼命压抑着奔涌的怒火,额角蹦出青筋,配上脸颊上的疤痕,当真可怕的很。   秦妙心想,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恐怕早就活不成了。   突然,男人翻身下床,几步走到窗前,纵身一跃,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妙踩着绣鞋。站在窗边,愣了好一会儿。   伸出手,看着通红的掌心,她心里乱成一团。   按着元琛的话,那农妇的女儿长得像姐姐,想来也只有一种可能。   记得小时候听过的那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秦妙身子靠着墙缓缓滑下去,跌坐在地,两手抱着双臂,只觉得浑身发冷。   元琛不必骗她,也不屑骗她。   最近晋文帝政务繁忙,来到后宫的次数少了些,因为放心不下她的身体。所以晋文帝抽空还是会到钟粹宫中看看。   秦妙早该想到的,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晋文帝每次来,宸儿都会发烧。   她以前从不认为姐姐是刻意让宸儿生病,毕竟姐姐心软,怎会忍心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如果宸儿不是亲生的呢?一切就说得通了。   ******   转眼之间,就到了卓云澜与司马清大婚之日。   拜完天地后,新娘就被送入新房之中。   头上盖着喜帕,卓云澜眼中一片狰狞,她根本不想嫁给司马清,但她清白已失,已经没了后路,嫁到司马家,总比被浸猪笼来得好。   有些别扭的坐在喜床上,卓云澜的肚子不太舒服,毕竟身体里塞了一个小小的鱼泡,里面灌上鲜血,待会共赴**之时,她这身子才会有落红。   这血囊塞穴的法子是卓云澜以前在杂书上看到的,之前她还十分不耻,觉得那些婚前失贞的女子,死了倒也干净,但却没想到,今日她自己也不得不用上这种腌臜办法。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只听吱嘎一声,雕花木门被推了开。   一阵酒气弥漫在房中。   卓云澜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丝厌恶。   “你们先下去吧。”   喜娘还想说什么,但看见二少爷眼中的冷色,吓得身子一颤,忙带着丫鬟离开了新房。   等走出门去,喜娘拍了拍胸脯,总觉得二少爷不是来圆房的,而是来寻杀父仇人一般。   司马清站在床前,没有接近卓云澜,过了不知多久,在卓云澜都有些不耐烦时,才听到他开口。   “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到底是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珍而重之的女子,即使她婚前失贞。但司马清却仍然不忍心让卓云澜受苦。   他恨自己的懦弱,明明面前这个女人原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但他却下不了手。   卓云澜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一把将喜帕掀开,几步走到司马清面前,质问道:   “为什么?”   女子的妆容精致,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婚的缘故,今日的卓云澜比以往更美,只是司马清却无心欣赏,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耐。   “没有什么原因。”司马清觉得羞于启齿。   “那我该怎么办?新婚之夜,丈夫不与妻子行房,我恐怕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一边说着,卓云澜眼眶微微泛红,在她眼里。嫁给司马清是下嫁,为什么会如此?   司马清嘴角勾起一丝讽笑,走到床前,看着铺在床上雪白的元帕,把手指咬破,滴了几滴血在元帕上。   转头看着卓云澜,道:   “这样一来,你就不必成为笑柄了。”   卓云澜气的浑身发抖,一张清丽的脸也扭曲起来,她不明白司马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看着他紧抿着唇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司马清知道自己跟福王的关系了?   卓云澜心里一慌,脸色陡然苍白,死死地盯着司马清,希望能看出什么破绽。   司马清自然注意到了卓云澜的眼神,但他却不愿理会,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因为心虚,卓云澜也不敢再吵闹,悻悻回到床上,看着绯红床纱,牙关紧咬。   无论如何,她已经没了退路,只能依附着司马家。   体内放着异物,卓云澜一夜未眠,熟不知司马清也是如此,这一对新婚夫妇,此刻却仿佛陌路人一般。   到了辰时,就有丫鬟来伺候两人洗漱,卓云澜偷眼看着司马清,见他面色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人收拾妥当后,一起去了正堂,给司马家的长辈请安。   正堂中。   右相司马云安与老夫人坐在主位,司马正与胡氏则依次坐在下手。   卓云澜跟在司马清身后,走入正堂,两人一起跪在地上。   “孙儿/孙媳见过祖父祖母。”   老夫人喜得合不拢嘴,接过卓云澜奉上来的茶盏,笑着道:   “你们两个是圣上赐婚,可得好好相处,早日给咱们司马家添丁。”   听了这话,卓云澜芙面泛红,羞涩的低下头,一旁的司马清嘴里发苦,无奈地点了点头。   倒是胡氏一直不喜欢卓云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接过茶盏,喝都没喝一口,就放在了桌上。   司马正瞪了胡氏一眼,总觉得这妇人太不识大体,偏偏胡氏生下了两个儿子,且都长大成人,就是休妻,也不是一件易事。   “起来吧。”   卓云澜怯怯地看了胡氏一眼,显得很是柔婉,她站在司马清身边,刻意装出一副脚步虚浮的样子,这样才不会让人生疑。   司马清性子粗糙,没有注意卓云澜的举动,倒是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看着卓云澜,好像看见了未来的大胖孙子一般,眼中满是期待。   因为有老夫人在,卓云澜也没吃什么苦,就回到了新房中。   刚一进屋。司马清待了不过片刻,就起身欲走。   卓云澜皱着眉,问:   “你去哪儿?”   司马清头也不回,淡淡道:   “与你无关。”   卓云澜气的心口发疼,偏偏她没有底气,也不敢阻止司马清。   等到男人离开后,卓云澜这才躲在屏风后面,将正红的纱裙、亵裤一并脱了下来,想要将体内的异物给取出来。   血囊因为放在体内过久,早就碎裂开来,血迹顺着大腿,蜿蜒往下流,好在不多,只沾湿了亵裤,没有打在纱裙上。   用水浸湿了锦帕,卓云澜将腿间的鳝鱼血都给擦干净,等到收拾妥当后,才冲着外头的丫鬟吩咐道:   “备水,我要沐浴。”   丫鬟们也不敢怠慢二少夫人,忙打了热水,送进新房。   ☆、第82章 赎身   司马清离开府中,一时之间也没有地方可去。突然,他脑海中浮现出江怜雪的脸,心里一动,就往寻芳院的方向走去了。   如今司马清也算是寻芳院的常客,江怜雪是寻芳院的花魁,虽说是个淸倌儿,但到底也是个有名气,想要成为她入幕之宾的男人,并不在少数。   坐在沿江的厢房中。司马清端着酒盏,看着江面上的画舫,道:   “你想不想赎身?”   江怜雪手一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公子爷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现在还不清楚司马清的身份,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左相的嫡孙。   脸上露出一丝黯然,江怜雪苦笑一声,道:   “公子别开玩笑了,若是给怜雪赎身,少不了要五千两纹银。”   须知,在晋国,一户三口之家一年都攒不上一两银子,即使寻芳院是销金窟,也没人舍得为她这个妓女赎身。   司马清皱了皱眉,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眼睛盯着江怜雪,好像有火光似的。   “我只问你想不想,又没让你亲自出这笔银子。”   “想!”   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渴望,她虽然是贱籍,但到底也存了从良的念头,寻芳院的妈妈不算苛刻,江怜雪这些年手上也攒下了一笔银子,不过与赎身钱相比,说是杯水车薪也不为过。   “既然你想赎身,本公子自会帮你。”   江怜雪瞪大眼,只觉得一张天大的馅饼砸在了她头上,几步走到司马清面前,她激动的浑身发颤,说:   “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江怜雪这张脸还算是赏心悦目的话,司马清早就没耐心与她周旋了。   江怜雪在厢房中一圈圈地来回走着,她两手握拳,脸上忽悲忽喜,最后露出一丝愁容。   “你又怎么了?”   江怜雪咬着唇,犹豫道:   “即便您帮怜惜赎了身,这天下之下,又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   司马清嗤笑一声,用手里握着的折扇戳了戳江怜雪的脑袋,讽刺道:   “你还真是个敢想的,本公子将你从妓院里赎出来,自然是要跟我回府,你当我闲着做善事吗?”   脸涨的通红,江怜雪倒是没想到司马清会这么说,毕竟眼前这男子来寻芳院不下十次了,却从来都没有碰过她的身子。   江怜雪原本对自己的容貌还有些信心,毕竟无论如何她也是寻芳院的花魁。   但站在司马清面前。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升起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像是看出了江怜雪的不安,司马清面色淡淡,看不出一点笑容,说:   “回府之后。你就是我的妾氏。”   江怜雪突然跪在地上,眼眶红了三分,轻声问:   “怜雪是娼妓,公子将怜雪赎身,家中人可知晓?”   听了这话。司马清想起了卓云澜,眼中露出一丝阴鸷。   “知不知道的,与你何干?你若是不愿的话,就留在寻芳院当花魁吧,一双与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倒也快活!”   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江怜雪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仍对司马清存了一点不该有的心思,此刻听到男人这么说,只觉得好像心口被人插了一把刀子似的,疼的她身子一晃,脸色苍白到了透明。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马清也知道江怜雪不想留在寻芳院中,不过最近因为成亲的事,司马清心中涨满火气,不自觉的就撒在这个可怜的女子身上。   “罢了,等着我接你回府。”   说完,司马清直接站起身子,甩袖离开。   江怜雪泪眼朦胧的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一阵压抑。她打小在寻芳院中长大,若是有选择的话,哪个女子会自愿沦为娼妓?   只不过江怜雪并不像卓云澜那样自私,她清楚司马清身份不凡,要是跟一个娼妓有牵扯。日后定会为人诟病,甚至成为把柄。   江怜雪不想连累了司马清,毕竟她对司马清还有那么一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回到司马家之后,司马清就从管家那里支出了五千两银子。   老管家算是司马家的老人儿了,多嘴问了一句:   “二少爷怎么一下子要这么多的银两?”   司马清道:“我要去给一个妓女赎身。”   老管家瞪大眼,脸色青紫,显然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二少爷竟然会为一个妓女赎身。   “您、您怎么与妓女有牵扯?”   “此事不必你老操心了,只要把凝芷院收拾出来就行了。”   老管家痛心疾首地看着司马清,他不知道那个妓女到底是怎样的狐媚子,使出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竟然勾的二少爷为她赎身,甚至还将凝芷院拨出来给她居住!   这、这!二少爷昨天才刚刚成婚啊!   “二少夫人……”   “此事与她无关。”   任何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恐怕心里头都不会舒服,司马清一向自傲,更是无法接受卓云澜的背叛。   偏偏他心里对卓云澜还留有一丝情意。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这才跟卓云澜成亲,甚至割伤自己,在元帕上留下血迹。   等到司马清离开后,老管家也不敢隐瞒此事。直接去到胡氏院子里,将此事告知了胡氏。   “你说什么?清儿要将一个妓女带回府里?”   胡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保养得宜的脸扭曲的厉害,半点儿也看不出这是一位身份高贵的诰命夫人。   老管家满脸是汗,喘着粗气,说:   “少爷已经拿了五千两银子出门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他万一真将妓女接回府中,司马家可还有脸面在?”   “不行,快派人去把少爷绑回来,不能让他胡来!”   老管家应了一声,赶忙往外跑去。可怜他六十多岁,还让司马清吓得丢了魂儿。   司马家的奴才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腿脚灵便的很,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功夫,就把二少爷绑回胡氏的院子里。   被两个奴才按在凳子上。司马清面色狰狞,不敢置信地看着胡氏,问: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胡氏怒气冲冲地走到司马清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丝毫没有留情。   司马清一张英俊的脸被打得红肿不堪,嘴角也溢出血来,可见胡氏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还要问你干什么呢?那个妓女有什么好,你要是把她带回家里,举人的功名就不必要了!我日后也不知怎么见人。别人也会说我教子无方!”   一边说着,胡氏一边气得落下泪来,她自己的儿子,现在竟然这么不懂事,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司马清有些心虚。抿了抿唇,说:   “儿子不将人带回府里,总行了吧?”   胡氏一瞪眼,怒道:“你还想跟那个婊子有牵扯?”   司马清本来脾气就不算好,最近更是强忍怒火。见着胡氏这么不客气,他也冷了脸,道:   “不管母亲怎么说,人,儿子是赎定了,不过为了保全您的颜面。”司马清冷笑一声,道:“我会小心些。”   见着司马清如此冥顽不灵,胡氏气的心口疼,偏偏司马清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挣脱了绑住双手的绳子,飞快的跑出了院子。   司马清是抓不到了,胡氏眯了眯眼,想到卓云澜那个不中用的东西,心里就一阵厌恶。   “去,把二少夫人叫来。”   胡氏冲着身边的丫鬟吩咐一声,语气不善,那丫鬟是胡氏一手调教起来的,知道夫人的手段,自然不敢怠慢,加快脚步去了新房。   卓云澜坐在软榻上,皱着眉问:“婆婆叫我过去?”   丫鬟点头,说:“二少夫人快点动身吧,若是去的晚了,恐怕夫人会生气。”   想起胡氏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卓云澜心里一阵不耐。但胡氏名义上还是她的婆婆,还是得应付一下。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卓云澜说:   “既然婆婆开口了,我这当媳妇的哪有不从的道理?”   说着,卓云澜就跟在丫鬟的后面,往胡氏的小院儿去了。   到了堂中,一看见胡氏的脸色,卓云澜就知道来者不善。   福了福身子,道:“媳妇给婆婆请安。”   胡氏冷笑:“本夫人哪敢劳烦卓小姐请安呀!卓家的姑娘一个个金尊玉贵,连夫君都不好好照顾,你就是这样当人家妻子的?”   卓云澜低垂着眼,说:“媳妇不明白婆婆的意思。”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要是你好好与清儿相处的话,他也不至于非要给一个妓女赎身!你堂堂右相府的小姐,皇后娘娘的亲生妹妹,怎么连千人骑万人压的娼妓都比不过?”   卓云澜双目圆瞪,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   “娼妓?”   深吸一口气,卓云澜强挤出一丝笑,问:   “婆婆您在说笑吗?”   胡氏看着卓云澜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放在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卓云澜头上。   抬手一抹,看着满手的血迹,卓云澜心里恨毒了胡氏。   脑袋里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卓云澜闭上眼,身子踉跄着往一旁栽倒,装作昏迷了过去。   ☆、第83章 姐妹情   在寝殿里枯坐了一夜,秦妙眼眶通红,想要从地上站起身,但下半身却麻木了,让她一下子又跌回地上。   思来想去,秦妙决定亲自去问问秦馥,她必须确定宸儿到底是不是姐姐的孩子,如果不是的话,混淆皇室血脉,可是欺君灭族的大罪。   等到身体恢复力气,秦妙一个宫女也没带,只身一人往关雎宫走去。   刚一到关雎宫。紫茹就听到了消息,笑着迎了出来。   “柔妃娘娘快请进来。”   看着紫茹的笑脸,秦妙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等走到寝殿后,看了秦馥一眼,后者淡淡吩咐,道:   “你们先退下吧。”   寝殿中只剩下姐妹两人,秦妙目光灼灼的盯着秦馥,拉着女人的手,一字一顿的问:   “姐姐,宸儿到底是不是你所生?”   秦馥脸上的血色尽褪,眼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她不知道秦妙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强挤出一丝笑,秦馥不敢直视秦妙的眼睛,道:   “你在胡说什么?宸儿当然是我与陛下的孩子,你要是再乱说,我可就生气了。”   “姐姐你别骗我!”   秦妙眼眶通红,低吼了一声。   “如果宸儿真是陛下的孩子,你派紫茹出宫干什么?”   秦馥突然抓住秦妙的手,尖锐的指甲死死抠在秦妙手腕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怎么知道?”   苦笑一声,秦妙流下泪来,神情木然的看着自己的亲姐姐。   “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秦馥索性不再隐瞒,她以往眉宇间都带着一丝柔弱,今日却透出几分倔强。   “我在宫里的处境你也清楚,要是没有一个皇子傍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宠。”   “你是皇贵妃,圣上都宠你多少年了!怎么会轻易变心?”   秦馥指着自己的脸,恶狠狠道:   “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入宫八年了,今年都已经满二十五,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这个道理你会不懂?”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一边说着,秦馥跌倒在地上,泪水将脸上的脂粉打湿,糊成一团。   秦妙蹲下来,将女人颤抖不已的身体搂入怀中,哽咽道:   “无论如何,你都不该瞒我,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有什么苦,为什么不跟我说?”   闭了闭眼,秦馥跪在地上,两手扯着秦妙的裙摆,留着眼泪,道:   “妙妙,你一定要把此事瞒下来,就算为了咱们忠勇侯府,也不能吐露出半个字,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秦馥心慌的厉害。她怕秦妙将此事告诉晋文帝,若是被晋文帝知道的话,她会死的!   “姐姐给你磕头了!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好不好?”   说着,秦馥真的朝着秦妙磕起头来。   秦妙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姐姐如此?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声道:   “我不会说出去就是了,姐姐你起来!”   抬手死死抱住秦馥。秦妙浑身发抖,她从来没觉得如此无力过。   秦馥埋头在秦妙颈窝处,肩膀不停地耸动着,没过一会儿,泪水就把秦妙身上薄薄的衣裳给打湿了。   哭了好一会儿,秦馥才抬起头来。双眼红肿的像是核桃一般,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妙妙,你怎么发现紫茹出宫的?”   有关元琛的事情,秦妙自然不方便告诉秦馥,遮遮掩掩的说:   “我宫里有人恰巧出去了一趟,碰见了紫茹。”   秦馥抿了抿唇,取出锦帕擦干眼泪,低声道:   “宸儿虽然不是我所生,但我却将他视如己出,希望妙妙你也能将宸儿当成亲外甥,好么?”   秦妙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姐姐,我会把宸儿当成亲外甥看待,只是、只是你不能让宸儿成为太子,我们秦家不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即使秦妙知道晋文帝这皇位做不长了,但她也不能推波助澜,毕竟秦家祖上一门忠烈,她要是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混淆皇室血脉,九泉之下,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秦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说:   “卓瑜肚子里还怀着陛下的孩子,你放心吧。”   秦妙点了点头,道:“地上凉。先起来吧。”   拉着秦馥站起身子,秦妙又陪着她在寝殿中坐了一会。   “你在关雎宫中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先回去吧,省的让人怀疑。”   点了点头,秦妙一步一步往外走,秦馥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等到秦妙离开后,紫茹推开雕花木门进了寝殿,看着主子狼狈的样子,大吃一惊,问:   “这是怎么了?”   秦馥伸手将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冷冷道:   “有人看见你出宫了。”   紫茹大惊之色,道:“是谁?”   “你派人查查,钟粹宫近来有那个奴才出过宫。”   “是。”   紫茹是皇贵妃的心腹,也清楚赵宸的身世,知道此事关系着她们主仆二人的性命,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奴婢这就去查。”   到了夜里,紫茹累的满脸是汗,站在了秦馥面前,眼神中带着犹豫。   秦馥皱眉,说:“到底是谁?”   闭了闭眼,紫茹不敢违抗主子的吩咐,有些不忍心地道:   “是……雪茹。”   “呵!”秦馥轻笑一声。雪茹是司马氏亲自调教的奴婢,跟紫茹情同姐妹,她心有不忍也是自然。   “紫茹,你得为了咱们主仆二人想想。”   嘴里发苦,紫茹僵硬着点了点头,秀丽的脸上一片惨白。说:   “主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听了这话,秦馥满意的点了点头,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拨弄着锦被,娇艳的脸上露出一丝杀意,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转眼间又过了三天,这日天色已经不算早了,秦妙看着端起粥碗,问了一嘴:   “雪茹怎么还没回来?”   金银给秦妙捶腿,心里也有些疑惑,说:   “她刚刚去御膳房给您取晚膳了,这都有小半个时辰了。不知道到去哪儿偷懒了。”   捏了捏金银肉呼呼的脸蛋,秦妙笑着道:   “你以为雪茹跟你一样啊,谁都会偷懒,就雪茹不会。”   雪茹最重规矩,平时也有些太规矩了,与金银全然不同。   “去御膳房接接她。指不定是御膳房的那些奴才忒没规矩,欺负咱们雪茹。”   金银诶了一声,站起身子,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谁知到了御膳房之后,哪里的总管太监却说根本没有见过雪茹。   “雪茹姑姑今日的确没有来御膳房中,这里的奴才们都可以作证,金银姑姑可别冤枉小的了。”   金银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有些不妙,眼神扫过御膳房里的小太监,他们纷纷点头。   “多谢了。”   说了一句之后,金银不敢耽误,在御膳房与钟粹宫之间的这一条路上仔细寻找。希望能够找到雪茹的踪迹。   走到梅园前的鹅卵石小路上,金银看着地上的珍珠耳环,眼仁一缩,颤巍巍地蹲下身子,将那枚耳环放在掌心。   眼泪瞬间奔涌而出,金银心里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梅园中有一口枯井,雪茹她……   金银心急如焚的往枯井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遇见了几个粗使宫女,她紧紧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问:   “有没有看到钟粹宫的掌事姑姑?”   那粗使宫女脸上生了一大片疹子,红肿不堪。连五官都看不清了。因为这个缘故,她大概有些自卑,不敢说话,此刻被金银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奴婢没有看到雪茹姑姑。”   说完,她忙挣脱开金银的钳制,不知跑到了哪里。   金银此刻也顾不上别的,跑到枯井前,探头一看,里面并无雪茹的身影。   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找到雪茹的尸体,就说明她可能还没出事。   敛了敛心神,金银死死攥住那枚珍珠耳环,提起内力,不敢耽搁,飞快的往钟粹宫的方向跑去。   等她冲回寝殿之后,秦妙看着金银通红的双眼,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子,上前几步,死死按住金银的肩膀,问:   “雪茹呢?你怎么没把雪茹带回来?”   金银不住地掉眼泪,伸出手,缓缓摊开掌心,露出了那枚珍珠耳环。   秦妙还记得这副耳环,这是她在入宫之后,特地从晋文帝的赏赐中挑出了水滴形珍珠,给雪茹打了首饰。   因为这珍珠的形状难得,所以阖宫之中,只有这一副。   秦妙还记得雪茹拿到这副耳环时,露出了一丝浅笑。她当时是很欢喜的,笑的时候露出了两个酒窝,十分俏丽。   “你在哪儿发现的?”   金银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意,说:   “奴婢在梅园前找到了耳环,但是遍寻一番,甚至连那枯井都特地去看了一眼,但却没有见到雪茹,也不知她现在到底在何处。”   秦妙心里明白,雪茹这么久都回不来,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眼珠子爬满血丝,狰狞的仿佛恶鬼一般,低声喃喃:   “到底是谁害了雪茹?到底是谁?”   ☆、第84章 梅花树下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雨势不小,秦馥坐在床上,听到雕花木门被人推了开。   “你回来了。”   六月其实已经入夏了,但夜里的雨水仍旧冰凉,将紫茹浑身都给浇湿了,她脸色煞白,都得发抖,缓慢的走到秦馥身边。   拿起一块软布,秦馥动作温柔的擦拭紫茹脸上的雨水,问: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紫茹痛苦的闭上了眼,好像受到莫大的打击一般,说:   “娘娘放心,这世上不会再有雪茹这个人了。”   秦馥笑了笑,眉眼仍然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握住紫茹冰冷地手,道:   “你不要太难过了,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为了大业,雪茹也算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吗?   紫茹是真心将雪茹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看待,今天她把雪茹叫到梅林中,将人推倒枯井里,活活摔死,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还把雪茹的尸体从井里拖了出来,用匕首剥了她的脸皮。毁了她身上的胎记,埋在了梅树下。   现在并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不知道冬天的梅花,有了尸体的滋养,会不会开的更艳?   想起雪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紫茹心惊胆战,她咽了一口唾沫,问: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馥眼神闪了闪,松开紫茹的手,走到窗前,微风吹来夜里的寒意,她缓慢而坚定的开口:   “妙妙不适合再待在钟粹宫。”   紫茹瞪大眼,死死盯着女人窈窕的背影,她怎么也想不到,皇贵妃竟然心狠到了此种地步,柔妃娘娘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当年用计让柔妃娘娘入宫还不够,难道非要将她逼死不成吗?   “娘娘,柔妃还有用,您打算让她去哪里?”   转过身,秦馥笑意盈盈的看着紫茹,认真道:   “紫茹,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吗?我只是不想让妙妙再呆在陛下身边,可没想要了她的命。”   松了一口气,紫茹低着头,听到秦馥缓缓开口:   “陛下不是要去南巡吗?我会带妙妙一起去,她有心疾,留在南方养伤,对身体也有好处。”   “您不打算让柔妃娘娘伺候在陛下身边了?”   秦馥将软布塞进紫茹手里,笑着说:   “她留在京城已经没什么用了,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妙妙的救命之恩会让他记上一段时间,只要妙妙不在宫里,这救命之恩换来的宠爱就会落到本宫头上。”   只要主子不想要了柔妃娘娘的命,紫茹就放心了,她说:   “奴婢都听娘娘的。”   捏住紫茹的下颚,秦馥看着她的双眼,问: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太过心狠手辣了?”   “奴婢不敢!”紫茹赶忙否认,她心里清楚,要是自己的话让主子心里不痛快,那她的一条小命就一定没了。   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秦馥问:   “那孩子怎么样了?”   “之前奴婢去偷偷看了一眼,养的很是不错。”   “不错?”秦馥眼皮一跳,冷笑道:“一个农妇而已,能将本宫的孩子养好?她恐怕还没这个本事!”   紫茹心惊胆战,跪在地上,急声辩解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小公主身体健康。”   “罢了。”不耐的看了紫茹一眼,秦馥看着她浑身湿透的样子,摆摆手说:   “你先下去吧。”   紫茹心里送了一口气,皇贵妃喜怒不定,今夜她因为雪茹之事,已经失了平常心,要是再呆在主子身边,恐怕会给自己埋下祸根。   ******   秦妙在钟粹宫里枯坐了一夜,看着面前的金银,不知不觉间又红了眼眶,她明白流泪没有半点儿用处,事到如今,只有先找到雪茹,才是最重要的。   “主子。”金银嗓音沙哑道:“您先睡一会吧,您有心疾,熬夜又最是伤神,若雪茹看见您这样,一定会责怪奴婢没将你照顾好。”   秦妙愣愣的看着金银,问:   “你说到底是谁带走了雪茹?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挨不着宫里贵人的事儿,为什么会有人对她出手?”   金银又哪里找得出答案,她想来想去,说了一句:   “您要不要问问镇国公?元家在宫里有不少暗卫,要是有他们帮忙,想必能早点找到雪茹。”   自从那夜与元琛起了争执后,秦妙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不过此时人命关天,为了雪茹她也顾不上许多了。   “你能联系上元琛?”   金银点头,看着主子皱着眉,有些不忍心,说:   “奴婢能给镇国公飞鸽传书。”   深吸一口气,秦妙神情坚决,道:“叫他入宫吧,雪茹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   金银转身离开寝殿,秦妙站在窗边,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烦躁的厉害。   其实她跟金银都明白,雪茹到这个时辰都没有回来,已经是凶多吉少,不过秦妙想起那个性情温软的姑娘,还是不忍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两腿发麻,转过身,却看见自己房里多了一个人。   大概因为已经在自己面前露了真容,元琛今夜没戴面具,狰狞的疤痕盘踞在右脸上,像是蜈蚣一样。   要是普通女子见了,一定会被吓得花容失色,但秦妙却不在乎。   “今夜找你来,是有事相求。”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秦妙走到元琛身边,眼中露出一丝软弱,眼眶发红,她最近瘦了不少,再配上那张艳丽的脸,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抬手轻抚着女人的秀发,捏起一撮缠绕在指尖,凑近闻了闻女人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元琛薄唇微勾,说:   “你让我进宫,只是为了一个可能死了的丫鬟,是不是太荒唐了?”   一提到雪茹,秦妙心里就难受,抓住男人长着厚茧的手,道:   “不管荒不荒唐,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元琛不为所动,鹰眸中闪过算计的光芒,说:“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秦妙一愣。元琛身为镇国公,什么都不缺,而她只是困在深宫之中的女人,除了这具身体之外,一无所有。   犹豫了一会儿,秦妙伸手环住男人劲瘦的腰,脸颊隔着一层衣服,贴在元琛胸膛上。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传入秦妙耳中,让她脸上飞红。   “你是打算委身于我?”   元琛的声音带着沙哑,眸色深了几分。   秦妙脸颊通红的点头,没有说话,她觉得太过羞耻。   “那我不是太吃亏了?你有心疾,我根本碰不得你。委身又有何用?”   秦妙两手用力抱紧了元琛,急声道:   “我的身子已经好了,只要你帮我找到雪茹,一切由你便是。”   “此话当真?”   “自然。”   听到秦妙的回答,元琛满意的点了点头,手臂搂住女子的细腰,微微用力,让秦妙坐在他腿上,像抱着小孩儿似的抱着她。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十分精神,抵在她臀上,秦妙也不是黄花大姑娘了,自然清楚那东西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心跳的很快。强自镇定道:   “你今夜就派人找找吧,雪茹说不定……”还没出事。   元琛冷笑:“你就自欺欺人吧!有这功夫,还不如仔细想想,究竟是谁想要对你动手。”   秦妙低着头,脑袋里浮现出皇后那张脸,又觉得不对。   “应该不是皇后。”   “我又不是后宫中人,自然不了解那些女人。”   事实上,如果秦妙没有入宫的话,元琛也不会隔三差五的入宫,毕竟他身为镇国公,手握重兵,为了不让精兵变成残将,元琛对练兵一事从来没有懈怠。   俗话说: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即使元琛战功赫赫,但他已经对晋文帝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晋文帝不知派出了多少死士,想要杀了元琛,不过元琛武功高强,又有暗卫保护,那些死士就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一去不回。   “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只需要你找到雪茹,不论死活。”   看见秦妙这么在乎一个丫鬟,元琛不免有些吃醋,好在那丫鬟已经消失,省的碍眼。   “我走了。”   秦妙点了点头,起身送元琛。   “你一夜没睡,好好休息,要是这张漂亮的脸没有了,我可看不上你。”   白了元琛一眼,等到男人离开寝殿,秦妙这才低低叹了一声。   她的确不知道是谁对雪茹出手,不过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放过那个人!   元琛埋在宫里的暗卫不少,得到主人吩咐,一个个都不敢怠慢,从御膳房到钟粹宫这段路,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因为金银怀疑那人将雪茹带到了梅园,所以暗卫趁着夜色,仔细在梅园找了一番,终于发现了异常。   有一棵梅花树下的土像是被人翻过。   下了一整夜的雨,那棵树下的泥土十分松软,被雨水冲散了很多,暗卫拿着铁锹,做起了苦力。   挖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看着泥土下露出一截的衣角,他们就明白已经找到了目标。   小心翼翼地将地里的尸体给挖了出来,竟然是一具无脸女尸!   女人的脸皮被剥的很仔细,血管跟组织都没有损坏,也没有伤到其他地方,鲜红的皮肉混着泥土,再被雨水浇了一通,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除了一张脸外。尸体还算完整,尸身没有腐烂。   领头的暗卫到底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过的尸体不计其数,虽然女尸可怖,但他定了定神,蹲下身,用手按了按女人的手臂,按着尸体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死不久。   “头儿,到底是谁这么狠,竟然把这女人的脸皮生生剥了下去!”   被称为头儿的男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怒道:“我怎么知道?”   “那咱们怎么确认这女人是不是主人要找的?”   头儿强忍着恶心,目光再次扫向女人的脸。发现她耳边戴着一只珍珠耳环。   伸手摘下那只耳环,在这过程之中,他不免碰到了女尸脸上的血肉,饶是这男人是个硬汉,身体也不由抖了一下。   闭了闭眼,头儿冲着手下吩咐道:   “看着这具女尸,我把耳环交给卯三。”   男人所说的卯三,正是金银。   话刚说完,男人足尖一点,使出了轻功,往钟粹宫的方向赶去。   此刻金银已经等了许久,待见到暗卫首领后,她问道:   “怎么样,可找到了?”   暗卫首领摊开掌心,露出了那枚水滴形的珍珠耳环。   金银身子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她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颤巍巍地伸手接过耳环,说:   “我去跟主子说一声,应该就是她了,人怎么样?”   “被埋在梅花树底下,剥了脸皮。”   “我知道了。”金银脸色冰冷,眼中透出一股杀意,她从来没这么想杀过人。   走到寝殿,金银看着秦妙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开口。   听到了金银的脚步声,秦妙回过头,看着她的脸色,也就猜到了结果。   红唇一张一合,秦妙眼中闪着泪光,问:   “她在哪儿?”   “埋在梅花树下。”   秦妙扶着椅背,有些费力的站起身,说:   “我去看看。”   金银还记得暗卫首领的话,知道雪茹被人剥了脸皮,死状狰狞恐怖,主子有心疾,要是看了的话,恐怕会受不了。   拦住秦妙,金银哀求道:   “您别看了。”   一把甩开金银的手。秦妙说:“你别拦我。”   “主子,真的不能看。”   秦妙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看着金银,神情严肃,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道:   “让我去送雪茹最后一程,也算全了主仆之情。”   知道自己拦不住秦妙,金银哭着道:   “雪茹被人剥了脸皮,主子您……”别吓着。   秦妙闭了闭眼,缓缓走出去,而金银则撑着伞,跟在秦妙身边。自己的半边身子被雨水打湿,她也不在意。   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没有开口,安静的可怕,等走到梅园后,秦妙冷眼看着只剩干枯枝丫的梅花树,心里愤恨。   透过雨幕,金银看到暗卫的身影,与秦妙两个走近了,一眼就发现躺在地上的女尸。   女尸身上穿着淡粉色的宫女服制,身形也与雪茹无异,即使面容的位置血肉模糊,但秦妙就是确定,这女尸是雪茹。   身体踉跄了一下,秦妙脸色发青,牙齿死死咬住嘴唇,血迹顺着雪白的下颚滑落,滴在衣服上。   “还请诸位将雪茹带出宫去,好生安葬了。”   暗卫头领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件事。   秦妙让金银把一对珍珠耳环拿出来,她蹲在雪茹身边,抬手轻轻摸了摸她湿透的黑发,小心翼翼地把耳环给戴上。   靠在雪茹耳边,秦妙一字一顿道:   “雪茹,我一定会把害你的人送进地狱,你别太急了。”   秦妙是个难得的美人,但美人呆在无脸女尸面前。这画面只让人觉得惊悚,没有半分美感。   走到金银身边,秦妙面无表情,说:   “回去吧。”   金银愣愣点头,知道秦妙心里难受,不敢再说什么,只冲着暗卫首领再交代几句,就与秦妙一起回到了钟粹宫。   第二天下了早朝后,晋文帝去了关雎宫,说了南巡的事。   秦馥眉眼弯弯,一颦一笑都十分温柔,带着几分柔媚,与往日有些不同。   “陛下。南巡能否带上妙妙?她身体不好,出去看看说不定能高兴些,人一高兴,这身子骨儿自然就硬朗了。”   晋文帝皱着眉,说:“妙妙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秦馥故作诧异。   将秦馥搂入怀里,晋文帝看着她与秦妙相似的脸,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这秦氏姐妹都在他身边伺候,有时晋文帝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爱的是哪个。   不过妙妙舍身救了他一命,与宫里的这些女人,到底是不同的。   “她想让朕陪你。”   秦馥低着头,晋文帝看不见她冰冷地神情,只听她道:   “陛下难道不清楚妙妙的心思?她总是想着臣妾,就算心里爱慕陛下,也强忍着不说出来,南巡怎么也要几个月,妙妙一个人留在宫里,陛下能放心,臣妾也放心不下。”   晋文帝想带着秦妙南巡,他想了一会,问:   “怎么才能让妙妙答应?”   秦馥看着晋文帝,扑哧一笑,说:   “您是帝王,只要您派福德去跟妙妙说了,她不会不从。”   晋文帝有些犹豫。但秦馥却没给他反悔的机会,摇晃着男人的手臂,一副小女儿娇态。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晋文帝点头,道:   “好,朕答应你。”   听到晋文帝答应了,秦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郁。   因为赵宸的身世被秦妙所知,在秦馥看来,秦妙就是天大的威胁。   常言道,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但秦馥与秦妙到底也是嫡亲姐妹,秦妙也算她亲手带大的。要是像杀了雪茹那样了结秦妙的性命,她还是舍不得。   深思熟虑之后,秦馥决定将秦妙送出宫,只要将秦妙留在南边,就没有人能威胁自己了。   看着眼前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福德,秦妙觉得自己听错了。   “福德总管,陛下之前不是说不带我去南巡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福德道:“柔妃娘娘,陛下有多舍不得您,您心里还不清楚吗?他思来想去好几日,这才做了决定。”   君无戏言这四个字都被狗给吃了!   福德只是个奴才,秦妙说再多也没有用,索性闭了嘴,乖乖应下此事。   看着主子脸色难看。金银上前一步,低声道:   “刚刚陛下去了关雎宫。”   秦妙眼神一厉,死死盯住金银,问:   “你想说什么?”   大概是秦妙的眼神太过渗人,金银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说:   “奴婢想着,是不是皇贵妃娘娘说了什么,才让陛下改了主意。”   秦妙知道金银说的可能不是没有,偏偏她又不想怀疑秦馥,摇了摇头,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打点行装,准备南巡吧。”   看着主子还在逃避,金银心里叹了一声,她知道主子是个聪明的,但越是聪明人,就越是固执。   主子信任皇贵妃,即使皇贵妃对她已经不像姐妹了,主子也不想承认。   过了七日,晋文帝将朝中之事处理好后,就带着人南巡。   一行人扮作商人,宫妃为女眷,晋文帝为年轻的行商,侍卫们则化身家仆,浩浩荡荡的有十几辆马车。   此次南巡除了秦馥秦妙姐妹二人之外,还有皇后以及贤妃,月妃因为前几日阴雨连绵,染上了风寒,自然不能出宫,而卓瑜则是因为有孕,留在坤宁宫里安胎。   秦妙与秦馥一辆马车,她打量着闭目养神的秦馥,看着那张美丽的脸,突然觉得一阵陌生。   明明眼前的女人是她的亲姐姐,从小都对她极好,怎么入宫之后,一切都变了呢?   感受到秦妙的目光,秦馥没有睁眼,问:   “妹妹可有事?”   秦妙说:“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听说金陵富庶,苏杭繁华,不知你喜欢哪里?”   不知道秦馥为什么问这个,秦妙道:   “金陵吧,到底是六朝古都。”   不着痕迹的微微点头,秦馥没再开口。   等到天色黑了,车队已经进了洛阳城。   晋文帝到底是万金之躯,不容许有半点危险,到了洛阳之后,一行人就住到了洛阳太守杨忠道府上。   秦妙呆在厢房,房里只有金银一人伺候着,她端着一盆热水放在地上,状似漫不经心道:   “镇国公离开京城了。”   挑了挑眉,秦妙没开口问,她知道元琛的个性,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上次因为雪茹之事,自己欠了他一笔,此刻出京,想必是跟着她讨债来了。   金银见着秦妙没有开口的意思,识趣的闭上嘴。   秦妙将冰冷的脚放在木盆中烫了烫,发出舒服的喟叹声,闭目养神。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夜幕,声音凄厉,好像恶鬼一般,秦妙吓得身子一颤。   与金银对视一眼。主仆二人心里都有些疑惑,这里是太守府邸,又有皇帝微服出巡,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第85章 听故事   一行人是入夜之后才到的太守府,因为晋文帝是微服出巡,所以并没有连夜让太守府中人来请安。   本想消停的休息一夜,秦妙看着金银,说:   “收拾收拾吧,今夜应该热闹了。”   秦妙拿巾子擦干脚上的水,穿上绣鞋,披上一件外衫,与金银两个走出了厢房。   宫里的女人都安置在一座院落中,秦妙一抬头,就见着了皇后与贤妃,这两人以往就是面和心不合,此刻站的远远的,好像彼此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主卧的雕花木门被人推了开,娇小的秦馥与俊朗的晋文帝相携而出,两人眉目传情,看着好像神仙眷侣一般,但皇后才是晋文帝的结发妻子,见着这一幕,双目喷火,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秦妙看着皇后不断起伏的胸脯,皱着眉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话音将落,杨忠道满头是汗的跑进院中,扑通一声跪倒在晋文帝面前请罪。   他不断磕头,额间一片青紫,急声道:   “都是臣管教无方。惊扰了陛下与娘娘们,还望陛下与娘娘赎罪。”   细细端量着杨忠道,秦妙发现他也算是难得的美男子,即使年过不惑,眼角透着沧桑,下颚还蓄着长须,但因为日日修整,反倒给他添了几分儒雅。   晋文帝坐在石凳上,问:   “刚刚发出惊叫的女子是何人?”   杨忠道额角冒出冷汗,伸出袖子擦了擦,说:   “是个疯了的丫鬟,因为内子心慈,没把人打发出去,关在了柴房里,这才夜夜疯叫,惊扰了您们。”   “尊夫人当真是好善良的心肠,一个疯丫鬟都留在府里。”   贤妃嘴角勾起一丝讽笑,杨忠道是她父亲的政敌,贤妃对此人有几分了解,知道他现在的妻子并非原配,而是续弦,之前的原配得了疯病,早就不知去到哪里了。   杨忠道面露尴尬之色,贤妃却没有放过她,涂着蔻丹的指甲轻敲着石桌,讽刺道:   “贵府也不知是什么风水,原来的杨夫人疯了,现在丫鬟也是。”   听到贤妃的话,秦妙眼珠一转,觉得此事没有杨忠道说的那么简单,还没等她细想,院外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晋文帝一张俊脸阴沉沉的,说:   “杨忠道,你这太守府真是乱的很啊!”   晋文帝这一句话,好像抽干了杨忠道所有力气一般,他身体一软,趴在地上,丝毫不见刚才的俊雅端方。   秦妙走到院子的石阶上,看着门外被侍卫拦住的年轻女子,大约十五六的模样,长得很清秀,两眼透出坚毅之色,不像普通女孩那样柔弱,反而像个男儿一般。   “怎么回事?”   晋文帝带出来的侍卫都是御林军,自然清楚秦妙的身份,侍卫首领冲着秦妙抱拳行礼,说:   “此女不知是何身份,偷偷摸摸想要闯入院中,属下将人拦住,正准备盘问,要是不说的话,就大刑伺候。”   大刑伺候四个字,将姑娘吓得身子一抖,秦妙看着这女孩还挺顺眼的,就问了一嘴:   “你叫什么名字?”   岂料那姑娘突然跪在地上,流泪道:   “奴家杨思雨,是杨远道的长女,给贵人磕头了。”   杨思雨故意放大了声音,跪在院中的杨远道也听到了,霎时间汗如雨下,面色发紫。   贤妃看着杨远道这样子,冷笑一声:   “既然是杨小姐来了,就给咱们老爷请个安吧。”   “不行!”杨远道厉声反驳。   贤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此刻柳眉倒竖,阴沉沉地说:   “杨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杨忠道浑身发抖,心里怕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贱人会在今晚发疯,现在事情闹到了陛下面前,他该怎么办?   堂堂的太守大人,现在吓得好像鹌鹑似的,贤妃不屑的撇撇嘴。   “您不想见见杨小姐?”   说着,贤妃柔媚的看了晋文帝一眼,当真称得上是勾魂摄魄,让男人看在眼里,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秦馥低着头,遮住眼底的冷色,只听晋文帝轻咳一声,吩咐道:   “放杨小姐进来。”   有了晋文帝的命令,守在门外的御林军马上就将人放了进来。   杨思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见着晋文帝,又跪在地上,满脸是泪,不断磕头,哀求道:   “求求贵人救救小女子的母亲吧!她快被太守大人逼死了!”   贤妃最爱火上浇油,状似担忧的问:   “你母亲?可是之前的那位杨夫人?”   杨思雨点头,刚刚磕头磕的太过用力,额头满是血迹。   秦妙看着,心想这位杨小姐可比杨忠道实在多了,这一脸血,连自己的容貌都不在乎,看来真是被逼到了绝路。   “求贵人明察,我母亲本是太守大人的原配……”   “住口!”   杨忠道面色狰狞,额角蹦出青筋,死死地瞪着杨思雨,此刻若不是晋文帝在场,恐怕他会把自己的嫡亲女儿给生吞活剥了。   “继续说。”倒是皇后开口了。   杨思雨被吓得脸色苍白,即使她一口一个太守大人,但在杨忠道手底下生活了十多年,心里还是怕的。   “十年前,府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女眷,说是太守大人的表妹,先是成了他的妾氏,之后我母亲就疯了,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这位表姑母就成了新的杨夫人,而我的母亲,被一直关在柴房里,整整十年。”   说着,杨思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好像要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尽数吐露出来。   秦妙看着这位杨小姐,知道她这些年肯定受了不少苦。   本是嫡出,但生母疯了,妾氏成为主母,哪里会善待原配的女儿?   贤妃状似动容。扫了一眼好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的杨忠道,叹息一声。   “妾身之前听过一个故事,一位富家千金,贤良淑德,貌美心善,遇见穷书生被人欺辱,出手相助,资助书生读书,这一来而去的,竟动了心。”   “富商不愿女儿嫁给穷书生,但她却日日哀求,求了整整一年,她老父才松了口。同意了这桩婚事。”   “然后呢?”皇后眼中透出一丝冷色,看着杨忠道的眼神,好像看死人一般。   贤妃没想到皇后会接茬,不过她今夜主要是想给杨忠道找麻烦,笑着说:   “富商怜惜女儿,在女儿大婚后,资助书生读书,书生也是个争气的,没几年就高中了,二甲头名,外放到洛阳去做官。”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富商之女是杨夫人。而穷书生则是杨忠道。   “有了官身之后,书生嫌弃妻子出身商户,即使妻子为他产下一女,岳父散尽家财,他也不在乎。   书生在外面找了一个落魄的官宦之女,纳为妾氏,没多久,岳父病逝,那位富商之女也疯了。”   这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原本还以为只能在话本里见着,没想到这位杨大人亲自演了一出。   杨忠道闭了闭眼,知道大势已去,他今夜怕是讨不了好了。   早知杨思雨这个贱人回来面圣,他就不该顾念着当年的事情,留下那疯婆子一条命!   他就该送这对母女上西天!   皇后听了贤妃的故事,心里有所触动,艳丽的脸上透出一丝不忿。她是晋文帝的结发妻子,偏偏晋文帝不顾念夫妻之情,先对秦馥椒房独宠,又对秦妙情根深种,待她这个皇后,却仿佛陌生人一般。   “杨大人,听了故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杨忠道喉结上下滚动,自然不想乖乖等死,他连声辩解道:   “还望娘娘明察,我那原配本性恶毒,犯了七出大过,臣本想休了她,岂料她突然患了恶疾,想起有所娶而无所归,这才没将人送出府。”   秦妙上前一步,讽刺道:   “有所娶而无所归不是这般解释的吧?杨大人好歹也是二甲头名,难道连三不去到底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吗?这是让你不能休妻,但现在的杨夫人是换了人,你待如何狡辩?”   听到杨忠道的话,杨思雨才知道眼前的女眷们,竟然都是宫里的娘娘,那中间的男子,岂不是当今圣上?   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杨思雨膝行至晋文帝面前,带着灰尘的手死死抓住男人的衣摆,哀求道:   “求求陛下救救小女子的母亲,求求您了!”   秦妙眉头一挑,觉得这位杨小姐还真是个聪明的,稍稍想了想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贤妃看着晋文帝,巧笑嫣然说:   “陛下,杨忠道宠妾灭妻,以庶充嫡,以本朝律法,应当割去官职,流两千里。”   秦妙没想到贤妃这么狠。一开口就想将杨忠道变为庶民,流放西北。   杨忠道当了二十多年的官,养尊处优,若真让他流放两千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在路上。   晋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茬,不过杨忠道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恶心,他面露思索之色。   倒是皇后先开口了。   “臣妾认为杨大人罪不至死,不如您将杨大人的官职割了,家财交给杨小姐,那位后来的杨夫人贬为奴婢,他们一家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行处置吧。”   原本以为贤妃狠辣,没想到皇后更是如此。   将杨忠道贬为庶民。对于他这种汲汲营营的人而言,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再加上万贯家财都到了杨思雨手里,杨思雨这姑娘能在继母手下活了这么多年,还一举扳倒生父,这心思手段实在不差,有她在,杨忠道的晚年怕是不能顺遂了。   听了皇后的主意,其他极为妃嫔具捂嘴笑笑,对这个法子,显然很是满意。   晋文帝看着诸位爱妃的神情,不愿犯了众怒,也没什么可犹豫的,说: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杨忠道贬为庶民,家财归杨思雨所有,妾氏为奴,其子女也充入贱籍。”   贤妃走到杨忠道面前,蹲下身,红唇一张一合,道:   “杨大人,还不谢恩?”   杨忠道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之前的风华正茂尽数消失,他佝偻着腰,颤巍巍地冲着晋文帝道:   “草民、谢陛下隆恩!”   秦馥看看天色,说:   “时候不早了,陛下先歇会吧,杨府的事情,交给杨小姐处置就成,派几个御林军出动,也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晋文帝点点头,拥着秦馥回了房中,皇后看着两人的背影,沉默不语。   舟车劳顿一整天,秦妙身子骨比不得以往了,自然累的很,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这些宫里的贵主子一个个都歇下了,但杨府今夜却乱成了一锅粥。   杨忠道谢恩之后,就昏倒在院子里,一名御林军将杨忠道送到房里。派人看着,而另外两人则跟在杨思雨身后,走到了柴房。   柴房外有两个奴才看守着,一见着杨思雨这个比奴才还不如的大小姐,讽刺一笑:   “大小姐是来看亲娘了?真是一对疯子!亏得夫人心慈,才留你们母女两个一口饭吃。”   杨思雨额头上的血迹早已干涸,鬓发散乱,看着确实如同疯子一般。   不过她眼睛亮的厉害,想想今后的日子,杨思雨嘴角就勾起一丝笑来。   冲着两个御林军福了福身子,杨思雨道:   “劳烦二位大人了,小女子的母亲就关在柴房里。”   其中一名御林军将腰间的绣春刀一把拔了出来,刀身寒光湛湛。吓得那两个奴才浑身发抖。   “大小姐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怕被夫人知道吗?”   看着这些恶奴色厉内荏的样子,杨思雨不再理会,只见刀光一闪,扣在木门的铁锁呱嗒一分为二,掉在地上。   眼眶微微泛红,杨思雨推开木门,登时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这些年来,她母亲一直被关在柴房里,从来没有梳洗过,便溺也在其中,这味道能好闻就怪了。   杨思雨是个纯孝的性子,十分心疼母亲,此刻就好像什么都没闻到一般,冲入柴房中,看着里头骨瘦如柴的女人,眼泪大滴大滴的涌了出来。   “娘!娘!”   这位杨夫人姓燕,早就疯了多年,不过她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有一丝印象,脏污的手轻轻摸着杨思雨的脸,结结巴巴道:   “思…...雨?”   “是我!是我啊!”   听到杨思雨的声音,燕氏浑浊的眼中流出眼泪,身子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被关在柴房里,燕氏一日只能吃上一顿,有时几天都没人送饭,还是杨思雨心疼母亲。从门缝里给燕氏塞了馒头,这才没让她饿死。   燕氏骨瘦如柴,脸上满是皱纹,头发都白了。   想想杨忠道那副儒雅端方的模样,再看看他的发妻,实在令人不耻。   杨思雨是做惯了粗活儿的,半点儿也不像太守千金,她有一把力气,直接将神志不清的燕氏抱在怀里,走出了这间困了她十年的柴房。   喉咙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杨思雨看着眼前的御林军,沙哑道:   “事情未曾办完,还得再耽搁二位大人几个时辰。”   御林军大都是从官宦子弟中选拔出来。这些年轻的公子哥儿一个个都没吃过什么苦,同情心丰富的很,眼下亲自见证了杨思雨与燕氏的遭遇,自然对她们母女十分心疼。   “无妨,我们二人会亲自完成圣上的旨意。”   杨思雨哽咽着点头,到底没有再落下泪来,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这个道理,她早在十年前就深有体会。   抱着燕氏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杨思雨的奶娘看见她怀里的燕氏,登时就红了眼眶。   “这、这是夫人?”   杨思雨点点头,说:   “劳烦奶娘好好照顾母亲,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奶娘瞪着那两个御林军,生怕这二人是恶人,伤着了杨思雨。   笑了笑,杨思雨道:   “奶娘,他们是京城里的大人,特地来帮咱们的,等我忙完了再跟您解释。”   说着,杨思雨带着那两位御林军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话说杨忠道的继室,还真是有些巧了,姓元。   当年元家满门被流放,但却并未殃及三族,元氏旁支只是被贬了官,举家离开京城。   若是元家没有败落的话,元氏也算是大家小姐。偏偏当年元家不成了,她只能隐姓埋名,没想到遇见了杨忠道,先是成了他的妾氏,使尽了手段,才成为正妻。   杨忠道自从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过,元氏一开始还能坐得住,但两个时辰过去了,她这心里也慌得厉害。   元氏如今不到三十,容貌生的十分娇美,又带着几分高贵的气质,看着与寻常女子不同。若非如此的话,也不会惹得杨忠道宠妾灭妻。   想起杨忠道所说,今夜来到府里的全是贵人,若是有半点儿不妥,他们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元氏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正在此时,雕花木门被人推开了。   “老爷!”   本以为是杨忠道回来了,没想到走进来的竟是杨思雨。   元氏眉头一皱,看着杨思雨满身的脏污,还带着一股恶臭,厌恶道:   “怎么这个时辰闯入父母的房间?真是没规矩的下贱胚子!”   杨思雨看着保养得宜的元氏,再想想自己神智不清的母亲,她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尽的恨意。   “夫人。太守大人还没回来,您难道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心里咯噔一声,元氏的脸色称不上好,她恶狠狠地瞪着杨思雨,咬牙切齿地问:   “你知道些什么?”   杨思雨冷笑:“咱们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多年,我也不愿瞒着夫人,太守大人得罪了贵人,身上的官职没了。”   “你说什么?”   元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杨思雨面前,眼前这个贱蹄子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高高扬手,元氏想要像往常那样,甩杨思雨一个耳光,却不防被人死死扣住手腕。   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元氏怒道:   “好你个贱人,竟然与男人私通,还要不要那张脸了?!”   这已经不是元氏第一次给她扣帽子了,杨思雨早已习惯,她冷冷地看着元氏,眼中带着怜悯。   “这是京城里来的大人,可不是我的姘夫,夫人还是慎言的好。”   元氏打量着握着她手腕的男人,发现此人的确气度不凡,她心里发虚,但面上却不肯露怯,道:   “你说是京城的大人就是了?可别想着诓本夫人!”   杨思雨不愿再跟元氏浪费时间,冲着御林军道:   “劳烦您将元氏给绑起来,小女子只要找到库房的钥匙,明日将他们送到官府,做切结书就成了。”   御林军都是难得的好手,三下五除二就将元氏给绑了起来。   杨思雨蹲下身,抬手轻轻拍了拍元氏的脸,面无表情的说:   “太守大人、哦不,瞧我这急性,杨老爷现在已经没了官职,自然不能再称他为太守大人。”   “他现在昏迷了,等杨老爷明日醒来,你就不是夫人,而是小小的妾氏了。”   元氏拼命摇头,状似疯狂,她想反驳杨思雨的话,但看着杨思雨镇定的神色,内心中也怀疑这贱人说的是真的。   若是老爷真没了官职,还要将她贬为妾氏,她还有活路吗?   见着元氏被吓破了胆,满脸茫然,杨思雨勾唇一笑,仍不肯放过她,附在元氏耳边,低声说:   “你的儿女皆被京里的贵人贬为贱籍,你不是想让弟弟进士及第光耀门楣吗?现在怕是没机会了。”   说完,杨思雨伸手摘下元氏腰上带着的荷包,打开一看,正是库房的钥匙。   看着杨思雨拿走钥匙,元氏目眦尽裂,偏偏她被绑了住,没有半点儿办法。   鸡啼声起,又是一天。   秦妙昨夜睡得不好,今日起的也有些晚,等到她收拾妥当,走出院子的时候,发现外头伺候的奴才全都换了一批,看来那位杨小姐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   刚刚吃了一碗粥,秦妙走到主院前,站在雕花木门外,听到杨忠道沙哑的声音:   “从今日起。我的妻子只有燕氏一人,元氏为妾,其子女为奴,再也不是府里的主子。”   ☆、第86章 算计   杨忠道的确是个心狠的,知道自己再也没了退路,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元氏以及他们的一子一女,只为了日后能过得好。   秦妙并没有进到主院之中,她很清楚,以杨思雨的心计手段,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杨忠道,一切早已是注定,她没必要亲眼看到结局。   转身离开主院儿,秦妙四处看了看,这杨府修建的十分不错,一步一景,雕梁画柱,不似京城那般华贵,但却胜在雅致。   经过一道回廊,秦妙发现自己走到了假山后面,此处空无一人,倒是一个隐蔽的地方。   突然,她被一个人从身后用力抱住,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秦妙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笑着道:   “你这是来讨债了?”   元琛把下巴放在女人肩头,长臂搂住她纤细的腰,手掌暧昧的揉捏着,感受到衣裳下的柔软细腻,他眼神不由幽深几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会反悔吧?”   秦妙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元琛,突然一笑。   纤细的手指放在腰间的系带上,轻轻一扯,衣裳就落在脚边。女人身上透着淡淡的桃花香,不算浓郁,但却让人心神摇曳。   “欠下镇国公的债,小女子如何敢反悔?”   巧笑嫣然,一边说着,秦妙下半身仅剩下一条薄薄的灯笼裤,在日光的照射下,透出双腿的轮廓。   元琛一直对自己的自制力引以为傲,但此时此刻,他所有的理智仿佛被焚烧殆尽一般,成为灰尘,风一吹就全都消失了。   他恨不得亲手撕碎了眼前的女人!   走上前去,元琛狠狠咬牙,手上一个用力,就将秦妙抱了起来,女人的后背抵在冰冷地岩石上,刺激的她微微颤抖着。   二人对视一眼,秦妙突然道:   “你怎么脸红了?”   元琛恼羞成怒,狠狠地吻上了女子柔软的嘴唇,不让她再胡言乱语。   顺从的用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秦妙闭上眼,好像被猎食者捕杀的兽一般,低低地呜咽着。   ……   等到秦妙从假山后走出来时,她面颊潮红,将散乱的头发整理好,站在水边,看着水面中被吻得嘴唇红肿的女人,恨得直咬牙,暗骂元琛就是一头牲口,否则为何会下如此狠口?   因为被杨家的事情恶心着了,所以晋文帝一行人并没有在洛阳多留,等到众人修整好了之后,就离开了杨府。   在他们离开杨府之前,官府的文书已经下来了,元氏母子三人全都入了贱籍,杨思雨成了杨家的主人,杨忠道名下的商铺,也尽数归到杨思雨手中,这样一来,这位前任太守大人,恐怕是难以翻身了。   马车在路上吱嘎吱嘎的走着,转眼就过了一个月,前方就是金陵。   秦妙闭目养神,突然听到秦馥说了一句:   “妙妙,你不是一直想来金陵吗?”   秦妙点点头,说:   “是想来看看,只不过以前没有机会。”   秦家祖籍金陵,秦馥幼时在金陵呆过一段日子,城中还有秦家的祖宅,只不过太久没人居住,想必已经荒废了。   “的确,机会难得,你可得在金陵多呆一段日子,才不虚此行。”   女人的语气带着几分诡异,秦妙低着头,遮掩住眼中的异色。   她虽然不愿意怀疑自己的亲人,但又不是个傻子,这一路上,秦馥对她的敌意即便不算明显,一举一动之中还是带着几分提防,姐妹两个,到底是回不到以往了。   入了城中,一行人不像是往常一样,住在官府中,反而寻了个富商,住在他的府邸中。   富商名为周恒,年过而立,整个人显得十分丰润,大腹便便,笑起来好像弥勒佛一般,倒是个和气生财的性子。   周恒并不知道晋文帝的身份,他只以为是京中的纨绔子弟带着妻妾游山玩水。   刚刚进到周府,周恒就摆了宴席,众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品尝着当地的菜色。   秦妙夹起了一块八宝鸭,还没送进嘴里,就听到近处传来了一阵丝竹声。   袅袅雾气不知从何处升起,有一女子**着小脚,脚踝上系着金铃铛,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响声,从薄纱后走了出来。   女子的小脚生的十分好,只有女人的巴掌大小,皮肤莹润似玉,指甲好像染上了桃粉色,柔嫩的很。   缓缓抬头,秦妙看着这身材娇小的姑娘,脸上戴着薄薄的面纱,看不清面容,哼唱着一曲江南小调。   皇后面沉如水,她没想到周恒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将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送到陛下面前。   晋文帝不算好色之徒,但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美人儿的,尤其是此女半遮半露,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更是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想要看看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看晋文帝的眼神,秦妙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微微勾了勾嘴角,反正她根本不爱晋文帝,也不在乎他到底宠幸谁。   “过来。”   周恒冲着那女子招了招手,笑着道:   “晋公子,这是花奴。”   “花奴?”   晋文帝重复了一次,此刻这名为花奴的女人走到了他面前,腰肢纤细的好像垂杨柳,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奴家给公子请安了。”   花奴的声音柔媚的好像能挤出水来,听在耳中,秦妙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   “把面纱摘下来。”   女子摇了摇头,说:   “若是奴摘了面纱,日后就得跟着公子了。”   听了这话,晋文帝道:   “摘了便是,本公子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皇后皱着眉。脸色阴沉道:   “夫君,既然花奴姑娘不愿摘下面纱,咱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   晋文帝不满地看了皇后一眼,此次南巡,他最后悔的就是将皇后从宫里带了出来,这一路上不知闹了多少乱子。   周恒看了一眼皇后,面上也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只听晋文帝道:   “把面纱摘了。”   晋文帝到底也是九五之尊,常年身处高位,言行之间自然带着几分威严。   花奴心头一禀,抬手将面纱缓缓摘了去。   平心而论,花奴长得真的不错,杏眼桃腮。朱唇贝齿,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是跟桌上坐着的妃嫔相比,这模样就平凡了许多。   秦妙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她原本以为晋文帝看不上花奴,但当她看见男人紧紧拉住花奴的手时,秦妙觉得自己定然是眼花了。   难道晋文帝大鱼大肉吃多了,想要尝尝清粥小菜?   摸不清晋文帝的心思,秦妙索性不开口,反正这桌上的女人,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人是不想要圣上的恩宠的。   枪打出头鸟。有她们做筏子,自己又何必自找麻烦?   吃完晚饭后,晋文帝急不可耐的拉着花奴回了房,这一路上,他不是跟秦馥过夜,就是去到贤妃房中,眼下为了这个花奴抛下了二人,还真是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这个花奴,当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咣当!   秦馥一不小心打碎了漱口的茶盏,她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一旁伺候着的紫茹蹲下身子,拿出手帕擦干裙摆上的水迹。   看着秦馥,周恒眼中透出一丝关切之色,问:   “夫人没伤着吧?”   秦馥摇了摇头,道:“无妨,多谢周老爷挂心。”   众人接连离开了堂中,秦妙由金银扶着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发现周恒的眼神落在秦馥身上,好像黏住了一般,好一会都没有挪开。   她暗自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周恒太不识抬举,竟然将歪心思打到了秦馥身上,真是不知死活。   到底也是自己嫡亲的姐姐,秦妙不忍让秦馥吃亏,停下脚步,等到秦馥赶上了之后,低声道:   “姐姐留步。”   秦馥回头看了一眼,说:“有什么事?”   “小心周恒。”   说完,秦妙也没多留,越过秦馥,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厢房中。   到了房内,金银关上门,皱眉问:   “主子,那个花奴长得也就一般,怎么陛下跟着了魔似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也许陛下就好这一口呢!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金银撇了撇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小脸儿上露出惊色,死死盯着秦妙的肚子,道:   “您的月事怎么没来?”   秦妙愕然,最近因为一直舟车劳顿,秦妙也没顾上这事,若是金银不提,她恐怕都发现不了自己没来月事。   脑海中想起元琛这一个月内的荒唐举动,秦妙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   “此事万万不能声张。”   金银知道事情轻重,眼神还是没从秦妙肚子上移开,突然问道:   “您打算留下他吗?”   秦妙心里有点乱,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怀过身孕。眼下肚子里可能怀有一个小东西,她想要留下,但却必须跟在晋文帝身边,一旦月份长了,定然瞒不住。   “等等再说吧。”   说着,秦妙放空心思,不再胡思乱想,洗漱之后,就睡下了。   等到夜里,房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算明显,普通人根本听不清,幸好金银是习武之人。一下子就惊醒了。   睁眼一看,窗户纸外有黑影晃动。   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金银一把捂住秦妙的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妙惊醒,下意识的想要叫出声来,但被金银堵住了口,借着月色看清了她的脸,秦妙这才松了一口气。   指了指房外,秦妙此刻也看见了那几道黑影。   窗户纸被人从外面捅破了,一根拇指细的竹管伸了进来,金银见势不妙,与秦妙躺在一张床上,主仆两个一起闭气,袅袅烟雾带着刺鼻的气味儿,涌入房中。   假装昏迷,等到迷烟全部散去之后,雕花木门被从外推了开。   几个黑衣人走到床边,其中刚想伸手把房中的女人抱起,却感觉胸口一痛。   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插在他心脏的位置,鲜血涌出,打湿了黑衣。   见着同伴受伤,另外四个黑衣人也不敢小瞧的金银,纷纷从腰间拔出刀来,想要把她解决。   好在金银武功不差,勉强能应付住四人合击。   只可惜她到底只是个女子,体力不支,越是缠斗,金银就越是吃亏,渐渐落了下风。   “要我帮忙吗?”   头顶传来一道十分耳熟的声音,秦妙抬头一看,发现元琛正坐在房梁上,兴致勃勃的看着房中的打斗。   秦妙皱眉,说:   “你要是不下来的话,日后就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听了这话,元琛麻利的跳了下来,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接冲到金银面前,因为男人的动作太快了。再加上房里没亮灯,秦妙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那四个黑衣人就倒在地上哀嚎着。   金银喘着粗气,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秦妙走到元琛面前,问:   “这些都是什么人?”   长剑抵住其中一人的脖颈,稍稍一动,那人皮肉上就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感受到长剑带来的冷意,男人急声道:   “我们是接了一单生意,要把房里住着的女人掳走。”   “掳走我?”   秦妙皱着眉,觉得有些荒唐,她在这一行人之中,位分最低。又不是皇帝,为什么会被这些贼人盯上。   “掳走之后呢?”   “把你关在山寨几日,再放回去。”   秦妙坐在床边,不用深想,也就明白了幕后之人的用意。   无非就是打算毁了她的名声,让她成为一个不贞之人。晋文帝的控制欲极强,内心却十分软弱,若是秦妙失去清白,即使碍于之前的救命之恩,晋文帝不会杀了她,也不会再宠幸她。   秦妙能想到的,元琛自然也明白,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他冷笑不已:   “你这好姐姐还真是心疼你,只是让这些人把你抓走,没真打算毁了你。”   瞪了元琛一眼,秦妙没好气道:   “难道我还得谢谢她不成?”   想到自己的亲姐姐费尽心机的算计她,秦妙心里头就跟堵了块石头似的,压得喘不过气来。   抬手轻轻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秦妙想了想,说:   “我跟你们回去。”   元琛皱眉,不明白秦妙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不想让我回宫吗?这一次留在外面多好?”   之前秦妙坚持入宫,只是为了保护秦馥罢了,但现在秦馥不仅不需要她的保护,甚至连姐妹之情都不顾了,秦妙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一颗真心白白浪费了。   听了这话,元琛强忍住喜色,健壮的身子微微发颤,问:   “此话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忽然,元琛问:“若是被他们掳了去,晋文帝能放过你?”   “我救过他一命,有了这救命之恩,他不会对我出手的。”   男人一把拉住秦妙的手臂,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   “事不宜迟,我跟你一起走。”   看着男人这般心急,秦妙没好气的拧了他胳膊一把,到底也没说什么。   之前被金银用匕首刺中的男人,还没断气。被一个黑衣人涂上了金疮药,背在背上,一起出了周府。   秦妙没带着金银一起走,她知道了主子的心思,就拿起匕首狠狠刺了自己一刀,倒在地上。   等到第二天,紫茹前来敲门,发现怎么敲都无人应声之后,一把将雕花木门推了开,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金银。   紫茹惊声尖叫,将周府伺候的下人都给引了过来,事情闹到了晋文帝面前,他瞪着紫茹,一字一顿道:   “柔妃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秦馥眼眶通红,不断掉泪,哽咽说:   “昨夜有贼人把柔妃妹妹劫了去,也不知带到了哪里,当务之急,是将人给找回来。”   见着秦馥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贤妃撇撇嘴,觉得她在装模作样,毕竟柔妃不过是她的族妹,二人说起来不过是远亲罢了,只是五官长得像,做出这幅泫然欲泣的样子。实在是恶心至极!   倒是皇后没觉得秦馥在演戏,毕竟她清楚秦妙的身份。   装作担忧的走上前,皇后说:   “您还是派人找找吧,万一耽搁了,柔妃妹妹恐怕就危险了。”   晋文帝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看着一旁的御林军首领,怒道:   “还不快去找!”   御林军首领麻利的离开了堂中,带着一队侍卫走出周府,漫无目的的寻找了,留下几十人跟在晋文帝身边,保护着皇上以及宫妃。   这厢周府乱的很,那厢秦妙倒是十分轻松,她没有留在金陵。跟着这几个贼人往他们盘踞的老窝走去。   贼人的据点在乡下,秦妙与元琛坐在马车上,掏出一颗酸梅子放在嘴里,满嘴的酸味儿让秦妙整个人都精神了。   看着她一颗一颗把渍过的梅子塞进口中,元琛皱着眉,问:   “你这口味怎么变得这么大?”   秦妙骗他,说:   “这一路上总是没胃口,吃点酸的反而好受些。”   一边说着,秦妙捏起一颗酸梅子,放在男人口中,看着元琛一张脸皱成一团,秦妙乐不可支。   等到了乡下之后,那几个贼子就下去了。秦妙看着简陋的房间,也没进去,冲着元琛努努嘴:   “收拾一下。”   元琛反手指着自己,问:   “你跟我说话?”   秦妙故作无辜的点了点头,道:   “这里只剩下你与我两个,不是你动手,难不成让我来呀?”   秦妙叹息一声,说:   “看来我还真不能离开宫里,否则若是跟在你身边,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元琛微微眯眼,没有多说什么,走进房中,将混乱的房间仔细整理了一番,之后又打了一盆水,擦去灰尘,这才能落脚了。   走进房中,秦妙问:   “若是晋文帝将我留在金陵,你打算如何安置我?”   元琛正在洗手,接话道:   “你想回京吗?”   秦妙不答反问:“若是不回京城的话,你打算将我带到哪里?”   “边城。”   眉头一皱,秦妙问:   “去边城干什么?”   边城靠近辽国,气候不算好,民风剽悍,又时常有战乱侵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去处。   “我家人都在边城。”   一听这话,秦妙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脸上发热,有些羞恼地别过头去,闷声说:   “你家人在那儿,我去做什么?”   男人走到秦妙身边,一把搂住女人的腰,扳过秦妙的肩膀,道: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怕什么!”   瞪了元琛一眼,秦妙怒道:“你才丑!”   元琛嘴角抽了抽,他觉得面前的女人有点傻,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看出了男人眼中的深意,秦妙更怒,狠狠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放开!”   男人依言松手,十分听话,但秦妙却更气了,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女人闹脾气的模样,让元琛哭笑不得,他跟着坐在秦妙身边,好声好气的哄着:   “我丑行了吧?快别生气了,万一孩子变丑了怎么办?”   “什么孩子?”   秦妙故意反问,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元琛居然知道她有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算算自己多久没来月事了。”   这一路上,元琛一直跟秦妙纠缠不休,一得空了,他就将女人带到没人的地方‘讨债’,一二来去之下,恐怕就连秦妙自己,都不如元琛了解她的身体。   戳了戳男人的额角,秦妙咬牙切齿:   “你还真聪明啊,知道看我来没来月事。”   “本来我也只是怀疑,但今天看你口味变了,这才确定。”   元琛以往身边有过女人,对这些事情也了解几分,自打他看上秦妙之后,为了她的身体,三不五时的去请教大夫,对这些事情了解的就更多了。   就在两人聊天之际。城中兵马司的人也出动了,拿着秦妙的画像,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线索。   侍卫首领看着守城门的军士,皱眉问:   “你说人出城了,没看错?”   “小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美的女人,怎么会记错?”   军士嘿嘿一笑,一边说着,脸都红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87章 洗不干净了   如果那辆马车出了城,那就更难找到这几人的行踪,届时就仿佛大海捞针,想要把柔妃娘娘带回陛下身边,恐怕并非易事。   侍卫首领一想到自己交不了差,登时就苦了脸,抹了一把脑袋上的冷汗,他十分无奈。   硬着头皮回到周府,侍卫首领扑通一声跪在晋文帝面前请罪,道:   “属下无能,没有找到柔妃娘娘的下落,还望陛下责罚。”   晋文帝气的胸膛不段起伏,拿起挂在架子上的马鞭,狠狠抽在侍卫首领背上,一下接着一下,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侍卫首领疼的脸色发白,但他却不敢发出声音,死死咬紧牙关,只听晋文帝怒斥道: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找不回柔妃,你就不必回京了,一辈子留在金陵吧!”   “陛下!”侍卫首领大惊失色,膝行至晋文帝面前,不断磕头。   晋文帝没叫停,侍卫首领就不敢停下,他没有吝惜力气。只磕了几下,额头就破皮了,殷红的鲜血打湿了青石板,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秦馥站在晋文帝身旁,看着男人气的胸膛不断起伏,她走上前,眼眶泛红道:   “陛下,您别担心,妙妙一定会没事的。”   一边说着,秦馥一边落下泪来,她本来就生的柔弱,此刻脸色苍白,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身体摇摇欲坠。   看见秦馥与秦妙相似的脸,晋文帝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烦,一把将马鞭甩在地上,颓然地闭上双眼,他脑海中浮现出秦妙的音容笑貌,嘴里发苦,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他非要住在周家,妙妙也不会出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贼人掠了去,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晋文帝可想而知,尤其秦妙还有心疾,他不敢再想下去。   “找,必须找到柔妃。”   听出了晋文帝话中的坚决,秦馥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晋文帝这么在乎妙妙,看来她还是低估了秦妙的手段。   秦妙知道自己在外呆不了几天,元琛也同样心知肚明,这一日,元琛端来一个青花瓷碗,透出一股子腥味儿。   因为怀孕的缘故,秦妙的胃口本来就不算好,平时最爱吃的东西,就是用盐糖腌过的酸梅子。   元琛将碗端到秦妙面前,两人之间隔了大约有一米的距离,秦妙就开始不断的干呕起来,两手捣住胸口,小脸煞白。   急忙跑到门外,秦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呼吸了好一会儿,脸色才恢复了几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腥臭?”   元琛瞪了一眼这个不识货的女人,耐心的解释道:   “碗里面装的是血灵芝,自从你有心疾后,我就去遍寻灵药,总算从苗疆的商人手里买到了血灵芝,没想到你这么嫌弃。”   元琛嘴上说的轻松,其实这血灵芝当真是极为难得的宝物,药材生在毒蛇窝里,为了采到这一株血灵芝,死了几十个药农,才把东西送到了金陵。   大概是因为生长血灵芝的地方必有尸首,所以才叫这么个名字。   秦妙知道元琛不会骗她,捏着鼻子走到男人面前,接过青花瓷碗,将里头乌漆墨黑的药汁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   小脸儿皱成一团,秦妙从来没喝过这么可怕的东西,好像腌过咸鱼的汤汁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三月之后才有的味道。   喝完之后,秦妙两手搂住男人的脖子,主动将红唇贴在冰冷地薄唇上,唇舌相接,一股浓郁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元琛没有推开女人,其实这血灵芝的味道,与鲜血十分相似,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又怎会忍不了这种味道?   记得当年在战场上,他几度险死还生,每次要丢了命之前,他都会想起秦妙。   这么美的女人,元琛想着想着,不该硬的地方就硬的仿佛烙铁一般。   这一吻吻了许久,秦妙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小手推搡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元琛这才放开她。   喘着粗气,秦妙瞪了元琛一眼,问: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功效?”   粗糙的大掌覆盖在女人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元琛道:   “它能保住你跟孩子的性命。”   大夫曾经说过,有心疾的女子不能产子,否则很可能一尸两命,原本元琛还想着将血灵芝入药,慢慢调理秦妙的身体,但现在她怀有身孕,肚子里的孩子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负担,实在是等不了了。   听了这话,秦妙觉得那股腥臭的味道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伸手按住元琛的手掌,秦妙说:   “明日我就回去。”   “这么心急干什么?咱们两个多呆一段时间不好吗?”   秦妙嘴角露出一丝笑,抬手轻轻抚着元琛英挺的眉毛,说:   “我那好姐姐早就算计好了,若是不及时回去,岂不辜负了她的心意?”   秦妙根本不能一走了之,毕竟父母都在京城,她既然打算将计就计,就必须按着秦馥的计划一步步走,不能生出半点儿错处,否则以她姐姐那么重的心思,定然还会接二连三的找她麻烦。   元琛皱着眉,眼中透出几分煞气,让他右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   “有时候我真想杀了她。”   秦妙狠狠掐了元琛一把,急声说:   “你不准对她动手!即使她做错了事情,但到底也是我的亲姐姐,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别人是管不了的。”   “别人?”元琛语气中透出一丝危险。   秦妙自知失言,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握住元琛的手,小心翼翼道:   “你自然不是别人,你是我娃娃的爹,日后可得养着我们母子呢。”   听了这话,元琛棱角分明的脸上也透出淡淡的柔和之色,他伸手戳了戳秦妙的额角,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只是他心里明白,秦妙明日回到晋文帝身边,必然会吃一番苦头。   一夜转眼即逝。等到了第二日,太阳落下之后,秦妙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到了金陵,她头上戴着帷帽,面纱将她过分扎眼的容貌给遮住了,虽然身段曼妙,但街上的妙龄女子不在少数,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况且元琛一直远远地跟着秦妙,暗中保护她,如此一来,也不怕遇上什么危险。   秦妙衣服上沾着灰尘,头发也散乱着,脸上有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走路时有些踉跄,好像受伤了一般。   为了让元琛打她一耳光,秦妙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男人说什么也不干,甚至还动了肝火。   秦妙费尽口舌,威胁元琛,说他要不动手的话,就去找那几个贼人。元琛暴怒,偏偏又毫无办法,更不想让别的男人碰秦妙,最后只能妥协了,甩了她一耳光。   之后他心疼的把秦妙抱在怀里,说什么都不撒手。最后等到天色晚了,这才放她回去。   走到一处昏暗的小巷中,这里离周府很近,看着元琛跟了进来,秦妙道:   “待会你别进周府,否则要是破坏了我的计划,咱们两个就不知何时才有机会一起去边城了。”   元琛喉间有些干涩,死死地握住女人的手腕,鹰眸中露出几分心疼。   笑了笑,秦妙说:   “你放心,我都吃了血灵芝,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元琛依旧不想放开面前的女人,总觉得一松手,他就会后悔。   看着男人的手仍死死地扣在她手腕上,秦妙暗自叹息,缓缓挣脱元琛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暗巷。   走到周府前,守在门口的御林军就看见了秦妙,他们一个个眼睛尖的很,即使秦妙戴着帷帽,他们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她。   几名御林军迎了上来,秦妙身体一软,往地上栽去,好在有一人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受伤。   重新站稳身子,秦妙虚弱道:   “带我去见陛下。”   御林军强忍激动,见着柔妃娘娘这幅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听说柔妃被贼人给带走了,难道……   余光扫过御林军怀疑的眼神,秦妙低着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唇角。   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周府,这一路好像耗尽了秦妙所有的力气一般,她不断喘息着,脸色也苍白的很。   晋文帝等人得到消息,赶忙走出院子。   缓步走到男人面前,秦妙抬手,缓缓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了苍白的脸。   看着秦妙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和散乱的鬓发,贤妃低低地惊呼一声,让晋文帝听着,十分刺耳。   低着头,秦妙流下泪来,满眼都是绝望,配上她这幅狼狈的模样,让人十分心疼。   晋文帝看着面前的女人,胸膛仿佛破旧的风箱一般,不断起伏。面颊涨的通红,明显能看出他在强压怒火。   一把拉着女人纤细的手腕,晋文帝将她拉到房中,把其他人关在房门外。   刚一进房,晋文帝就狠狠扇了秦妙一耳光,他力气用的极大,秦妙嘴角都溢出血迹,疼的厉害。   “到底发生了什么?”男人咬牙切齿问。   秦妙歪着头,伸手捂住左脸,眼眶通红,讽刺道:   “臣妾要说什么都没有发生,陛下信么?”   晋文帝眼神冰冷,道:“朕不信。”   他是个男人。自然了解男人,这些贼子将秦妙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劫到城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想到秦妙曾经被人玷污过,他就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生吞活剥了。   苦笑一声,秦妙道:   “既然陛下都这么想了,臣妾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说是那些贼人放了我,什么都没做,又有谁会相信呢?”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痛苦失声,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软软地跌倒在地上。   宽大的水袖掉到关节处,露出手腕上青紫的淤痕,这是元琛之前留下的。   余光扫过晋文帝额角迸起的青筋,秦妙伏在地上,低低呜咽着。   突然之间,男人一脚踹开了房门,不知去到了哪里,秦妙有些惊异,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   转头一看,原来是晋文帝提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走进房中,他眼中血丝满布,狰狞的好像疯魔了似的。   秦妙能理解晋文帝的感受,毕竟即使是个普通人,得知妻子红杏出墙,恐怕都会怒不可遏,更何况是九五之尊。   重重的将木桶放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在秦妙身上,井水沁凉,冷的她一阵哆嗦。   男人蹲在秦妙面前,抬手死死抓住秦妙的头发,逼她仰起头看着自己。   “妙妙,你为什么会被人抓走呢?”晋文帝脸上露出苦恼之色。   晋文帝的力气不小,秦妙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被生生扯了下来,她痛苦的皱着眉,贝齿紧紧咬住红唇,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   秦妙越是不语,晋文帝胸臆中的怒火就越是旺盛,他拽着秦妙,将女人的身体从地上抬了起来。   两手撑在青石板上。秦妙调整着姿势,跪在地上,以减轻疼痛。   她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要是这个孩子真出了什么差错,她就没有面目再见元琛了!   木桶就摆放在秦妙面前,看着水面模糊的倒影,秦妙心里涌起一股不妙。   晋文帝手上用力,一把将秦妙的脑袋按进冰冷地井水中。   秦妙浑身都冷透了,她完全没想到晋文帝会这么做,井水四面八方的涌了过来,渗入她口鼻之中,呛的她不断咳嗽。根本喘不过气来,胸腔都快爆炸了。   “你给朕洗干净!”   “洗干净!”   “为什么还洗不干净?”   “真是脏啊!”   ……   晋文帝每说一句,都要把秦妙的头按进水里一下,头发**的散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全被溅起的水花打湿,秦妙脑袋昏昏沉沉,头疼的厉害,仿佛有无数跟针在扎一般。   眼见着女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条死鱼似的。   晋文帝贴近秦妙的脸,薄唇轻轻吻着女人的耳廓,声音中带着危险,轻轻道:   “你为什么不为朕守着身子?”   女人神情中是说不出的悲伤,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也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水桶中还剩下半桶水,晋文帝站起身子,提着水桶,直接将剩下的水倒在秦妙身上。   身子不断颤抖着,秦妙却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里面的动静很大,秦馥站在石阶上,藏在袖笼之中的手死死握拳,想要冲进去看看秦妙,却终究也没有走进去。   皇后看着秦馥的背影,眼中是说不出的讽刺。   原本还以为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有多深,现在看来。不过尔尔罢了。   金银这丫鬟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她身上还有伤,好在只伤到了皮肉,并不严重。   她正想冲进房中,突然雕花木门从里头被打开了,晋文帝走了出来,面容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金银看着晋文帝,福了福身子,之后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到了房里。   “娘娘!”   听到金银撕心裂肺的喊声,秦馥身子一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悔意。要是妙妙出事了,她该怎么办?   被晋文帝这么折腾了一通,秦妙早就昏迷了过去,金银将她背在背上,回到了之前的厢房中。   赶忙叫来丫鬟送热水,金银将秦妙的衣裳脱了,看见她浑身冻得发青,心疼的厉害,也顾不得许多,等水温没那么烫了,就将她放进浴桶中。   热水碰到冰冷地身体,带来一股绵密的刺痛感,秦妙低低地闷哼一声,眉头紧皱,仍是没有睁开眼。   幸好元琛将血灵芝熬了药喂给秦妙,否则按着晋文帝的手段,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等到了第二天夜里,秦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喉咙沙哑,头重脚轻,根本发不出声音。   一听到床边的动静,金银赶忙跑到前头,眼睛红肿,带着哭腔道:   “娘娘,你总算醒了。”   秦妙费力的抬手,擦去了金银脸上的泪。说:   “我有孕之事,没被人发现吧?”   金银点头,道:“陛下根本都没为您请大夫,在您失踪之际,他明明心急如焚,恨不得将偌大的金陵城给翻个遍,怎么一回府,竟然忍心这么对待您?”   秦妙低笑一声,说:“晋文帝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是个男人,他本性又软弱,自然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玷污,皇贵妃正是算计到这一点。才派贼人将我劫了去。”   听到秦妙没称秦馥为姐姐,而是叫皇贵妃,金银心里明白,被接二连三的算计,她主子已经心冷了。   此刻金银十分愤恨,皇贵妃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狠得下心,这么狠毒,也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主子,奴婢听说陛下打算将您留在金陵,这可怎么办?”   金银还不清楚秦妙的打算,所以担心也是在所难免。   “留在金陵也好,不必再在宫中勾心斗角,反正晋文帝不会碰不洁之人。碍于救命之恩,也不会杀了我。”   见着秦妙这幅无所谓的模样,金银稍稍松了一口气。   到底身子虚弱,秦妙精神有些不济,打了个呵欠,就睡了过去。   听到女子平稳的呼吸声,金银站起身子,刚一回头,就见到带着银色面具的元琛站在身后。   “镇国公。”   隔着一层银色面具,金银看不见元琛的神色,但她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感受到眼前男人身上喷涌而出的杀意。   “她还好么?”   金银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主子与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大碍,但被井水浇在身上,受了风寒。”   元琛紧抿薄唇,说:“你先下去吧。”   等到金银离开之后,元琛坐在床边,伸手握着秦妙冰冷的手,鹰眸中藏着心痛之色。   脱去外袍,男人躺在秦妙身边,将身材清瘦的女子搂入怀中。   秦妙受了寒气,整个人都仿佛冰块一般,偏偏她怀有身孕,根本不能随意用药,也不敢让大夫看诊,只能生生挨着。   即使在睡梦中,秦妙也本能的接近着热源,她紧紧搂住元琛,冰凉的脚放在男人腿上,热乎乎的,让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仔细看着女人的睡脸,元琛只觉得心里头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触动了一般,微微用力,将秦妙抱紧了,却又小心控制着力道,不至于将她吵醒。   天一亮,元琛就离开了周府。   秦妙等到正午时才醒来,她迷迷糊糊地靠在软枕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下地洗漱一番,秦妙根本没有出门,等到她刚收拾完,就来了客人。   抬头看着秦馥,她心底涌出无限的讽刺,明明整件事情都是秦馥一手计划的,现在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又在演戏给谁看?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秦馥苦笑,没想到她们二人竟会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妙妙,你没事吧。”   “姐姐觉得我没事,就没事了。”   听到秦妙沙哑的声音,秦馥伸出手,想要抹一下秦妙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有些黯然的收回手,秦馥知道秦妙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防备她。   “你又何必这么说?”   秦妙此时此刻根本不想见到秦馥,她怕自己忍不住质问秦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明明她们两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难道就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还是比不上王权富贵?   “姐姐还有什么事?”   秦馥张了张嘴,脸色瞬间苍白下来,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苦笑着说:   “我听陛下说,要将你留在金陵。”   秦妙看也不看秦馥半眼,低垂着头。闷声道:   “难道姐姐不希望我留在金陵?”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又怎会舍得你受苦?”秦馥的情绪有些激动,显然是听不得秦妙这么开口。   “舍不得?”秦妙反问,眼里尽是嘲讽。   对上秦妙的眼神,秦馥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别过头去,缓了一会儿才道:   “你好好休息吧,我再去劝劝圣上,说不准也能带你回宫。”   秦馥勾起唇角,一字一顿道:   “那我就在这儿,多谢姐姐了。”   ☆、第88章 围场虎啸   在秦妙面前,秦馥总觉得有些心虚,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离开了。   看着女人窈窕的背影,秦妙微微眯起眼,手指轻轻划过锦被,金银端着盘酸梅子进来,说:   “陛下又跟那个花奴在一起。”   “就是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妙刚见着那个名为花奴的女人,就觉得她十分不起眼,偏偏晋文帝表现的尤为反常,不仅当着众人的面拉着花奴的手,甚至还为了此女驳了秦馥的颜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妙可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花奴出现的时机,未免也有些太过巧合了。   抿了抿唇,金银道:“主子,你是没靠近花奴,奴婢今日去拿酸梅子时,经过她身边,只闻到了一股馥郁的浓香,有些冲鼻子。”   “浓香?”秦妙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但却不敢确定。   记得前世里有人入宫进献美人,那美人天赋异禀,自带香气,晋文帝对她十分宠爱,后来那个美人后来被凌迟处死。割了三千六百刀,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死无全尸,还真是十分凄惨。   秦妙知道内情,清楚美人根本不是什么自带体香,而是从小服用一种特制的丹丸,以珍惜的药材熬制,女子吞服之后,不止浑身的皮肤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嫩滑,还会散出一股奇异的香气,勾的男人心魂失守。   服下这种丹丸的女人,通常都活不过三十岁,而与她们交欢的男子,更是短命的很,气血两亏,最后都是死于脱阳之症。   晋文帝前世里是发现的早,这才没有送了一条命,不过即便如此,对于这种胆敢谋害他的女人,什么爱意都烟消云散,只有将那美人给活剐了,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这名为花奴的女子,与前世那个美人十分相似,想来也是服下了那种特制的药丸。   秦妙微微眯了眯眼,想到晋文帝那个混账东西可能死在女人肚皮上,她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不过即使秦妙心里恨不得晋文帝死了,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算了,反正咱们也得留在金陵,管那么多做什么,一切都是命,谁都改变不了。”   说完,秦妙捏起一枚酸梅子送入口中,她昨夜睡得太久,身体也有些疲乏。   一晃又是三日,因为秦妙的事情,晋文帝也没心思继续南下,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宫了。   回宫之前,晋文帝派福德来到了秦妙所居的厢房中。   “福德总管来了。”   看着身材消瘦的秦妙,福德低叹一声,总觉得陛下太过无情,赔笑道:   “柔妃娘娘,你身子骨儿太虚弱了,陛下怜惜娘娘,说让您在金陵休养一段日子,再回宫。”   宫里的女人心有七窍,一个个都是聪明人,秦妙又怎会听不出福德的话中深意?   精致的凤眼中透出一丝讽刺,秦妙道:   “陛下可说本宫何时能够回京?”   福德笑的脸都僵了,知道眼前的柔妃娘娘是个不好糊弄的,辩解道:   “娘娘,您万万不要多想了,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眼眶微红,秦妙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幽幽道:   “无论如何,我都是陛下的女人,陛下说让我留在金陵,我就留在金陵,只希望、希望陛下莫要忘了我。”   秦妙容貌生的极好,即便清减几分,但依旧是个难得的美人。   福德算是看着秦妙长大的,对她自然带着几分怜惜,只是陛下心意已决,他只是个小小奴才,根本不能左右圣意。   秦妙心里明白,冲着福德强挤出一丝笑,说:   “这些年多谢总管大人照顾,日后您在京城,希望多多看顾皇贵妃娘娘。”   福德应了一声,想要劝劝秦妙,却又无从开口,等到他离开厢房之前,对秦妙的观感不由好了几分。   金银关上雕花木门,走到床边,疑惑道:   “主子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京城了,为何还要讨好一个奴才?”   “福德是堂堂的大内总管,与普通的奴才全然不同,与他交好总比结仇强。”   金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以往学的只是杀人的法子,对这些人情世故了解不多,好在她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透,秦妙派她办事,也不算吃力。   刚到周府那天,秦妙在晚宴上见过了周恒,记住了此人看着秦馥的眼神。   这段时间周恒没有出手,秦妙本以为他已经打消了念头,谁知此人尤为大胆,竟然想跟着一行人回京,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妙被留在金陵,安置在秦家的老宅,直到她被送出周府,晋文帝也没有出现过,还真是个无情的。   老宅年久失修,好在还有几个老仆,知道秦家的小姐要回来住,赶忙收拾了一番,这才能住人。   主仆两个将一搬到老宅,晋文帝一行人就启程回京了,算算时候,此刻已经离开了金陵。   没在晋文帝眼皮子底下,秦妙好像被撕了符咒的妖精一般,整个人都有了生气儿,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脸色却好了许多。   元琛刚刚进到老宅之中,就看见秦妙坐在树下,看着树上的金银,兴致勃勃地指挥金银摘李子。   “左边那个红些,定然甜得很!”   “上边那个!”   金银满头是汗,她的轻功的确不错,但也不是用来摘李子的,偏偏主子还不容易有了兴致出来逛逛,她也不忍拂了秦妙的意。   元琛走紧了,轻咳一声,道:   “摘了这么多李子,吃的完吗?”   听到男人的声音。秦妙头也不回,道:“我现在是双身子,吃的多些也是自然,你堂堂镇国公,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小小女子?”   “小小女子?”   元琛捏住秦妙的下巴,微微用力,将女人的脸抬了起来,细细打量着她,眼神露骨,带着炙热的温度,让秦妙脸红地好像熟透的虾子一般。   “看什么看?”   秦妙恼羞成怒,伸手狠狠拧着男人的手臂,但元琛浑身都是精肉。结实的很,拧的秦妙虎口发酸,都没让他眉头皱一下。   看着女人闹够了,元琛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你什么时候随我去边城?”   “这么心急做什么?等他们回京之后,咱们再动身也不迟。”   蹲在女人面前,元琛生的高大,两人的视线正好平齐。   “晋文帝那么对你,你难道真的不记仇?”   秦妙笑靥如花,说:“我记不记仇又有什么用?他是皇帝,而我只是一个失宠了的妃嫔,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听到秦妙说自己的妃嫔,元琛皱了皱眉。鹰眸之中划过一丝不满,道:   “你若真记恨晋文帝,就让他这个皇帝当不成可好?”   低垂眼帘,秦妙拉着晋文帝的手,说:   “你自己想要图谋不轨,可别将锅丢在我身上。”   被看穿了想法,元琛也不恼,一把将面前的女人按在怀里,掌心扣住秦妙的脖颈,让她动弹不得。   鼻端嗅到男人身上的气味儿,与晋文帝的龙涎香并不相同,却让秦妙无比安心。   “等回到边城,我就娶你过门。”   听了这话,秦妙的心好像化成了一锅糖水,绵绵甜甜的,让她脸红的更厉害。   元琛送秦妙回房之后,就离开了,等到男人走后,秦妙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掏出里面的金镶玉,看着那枚被她经常把玩的平安扣,低低叹了一声。   她与易灵均注定是有缘无分,看来相濡以沫,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   ******   辽国都城。   赵芙蕖身为和亲的德宜公主,在辽国与晋国的边城互市还存在的情况下,她就是老皇帝的妃子。   因为她是个美人儿,又与辽国佳丽全然不同,即使不是清白的身子,但却让老皇帝兴趣十足,日日吃了能补精气的丹药,只为了宠幸赵芙蕖。   老皇帝年纪大了,再加上常年服食丹药,即使再健壮的身体,也都会被掏空,更何况他本来的身子骨就不算好,现在看着面色红润,不过是强撑着一副皮囊罢了。   赵芙蕖在被封为宜妃,伺候在老皇帝身边,对他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也知道这位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饶是如此,赵芙蕖依旧费心费力的讨好他,毕竟只有待在老皇帝身边,她才不必像是个娼妓一样,夜夜被那些粗鄙的军汉糟蹋。   这日天朗气清,老皇帝来了兴致,非要去围场打猎。   赵芙蕖根本不想去围场,但却不敢惹怒老皇帝,只得与他一起坐在马车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公侯子弟、侍卫奴才,往围场赶去。   老皇帝捏起一块糕点,送到赵芙蕖面前,女人乖顺的张开红唇。眼中流露出一丝媚态,看着尤为勾人。   伸出舌尖,赵芙蕖将糕点咬下一小块,红唇不小心擦过老皇帝的手指,胭脂粘在男人手上。   赵芙蕖低呼了一声,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老皇帝的手指,就这么跪在男人脚边,看起来就跟女奴一般,全然没有当年金枝玉叶的模样。   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脸蛋,老皇帝对赵芙蕖的柔顺十分满意,道:   “宜妃,今日朕打到的猎物。都赏赐给你。”   赵芙蕖根本不稀罕那些猎物,但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却露出极为浓厚的欣喜之色,道:   “臣妾多谢陛下。”   等到将老皇帝的手指擦干净了,赵芙蕖靠着窗边,透过微微打开的窗棂,她一眼就看见了骑在马上的耶律才。   耶律才好像野兽一般,感觉十分敏锐,顺着女人的视线就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赵芙蕖脸颊微红的低着头,因为侧身对着老皇帝,所以老皇帝根本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看到马车里的女人,耶律才骑在马上,脑海中浮现出之前的场景,心头涌起了一股火,怎么浇也浇不熄。   喉结上下滑动,男人的一双鹰眸死死地盯着赵芙蕖,好像在看自己的猎物一般。   被耶律才的眼神吓了一跳,赵芙蕖赶忙扭过头,不再看她。   但即便如此,赵芙蕖仍然感觉到黏在背后的目光,好像针扎一般,让她坐立难安。   微微低头,她遮住眼底的得意,在国都之中,耶律才已经算是手眼通天之人,除了慕容钦之外,无出其右。   车队到了围场,赵芙蕖由宫女搀扶着下了马车,不知怎么回事,她脚下一滑,软软地往地上栽去,幸亏耶律才眼疾手快,赶忙冲上前扶了一把,嘴里说道:   “宜妃娘娘,你可得小心些。”   男人的声音有些古怪,赵芙蕖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乖乖站在老皇帝身后,十分恭顺。   坐在老皇帝身边。辽国风气开放,赵芙蕖直接被男人搂在怀里,她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但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老皇帝捏着女人柔软的腰肢,附在她耳边,低声威胁:   “爱妃老实点儿,要是在乱动的话,朕就在这办了你。”   赵芙蕖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她知道老皇帝没有说笑,毕竟在辽国皇族眼中,她这个和亲公主,就跟军妓没有任何差别。无论怎么对待,她都不能反抗。   要是寻常女子,受到这份苦楚,恐怕早就悬梁自尽了,偏偏赵芙蕖不想死,而且她还想过得更好,就只能依靠着这些男人。   “辽国的儿郎们,咱们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万万不能忘了本,今日你们与朕一起围猎,获得猎物最多之人,朕赏他黄金百两!”   老皇帝这一开口,底下的军士一个个都激动的面色涨红,不止是为了黄金百两,更是为了能在陛下面前露脸,成为族中的勇士。   赵芙蕖看着众人上了马,狠狠地一抽马鞭,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老皇帝一马当先,不知到底是宝刀未老,还是众人有意相让。   今日王爷慕容钦也来到了围场之中,只不过他并未下场,赵芙蕖眸光扫过慕容钦,对上了那双幽深的蓝眸,一眼就看出了男人的鄙夷,她死死咬紧牙关,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能冲上去,挖出慕容钦的眼珠子。   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拳,修剪得宜的指甲将细嫩的掌心都给抠破了,但赵芙蕖却浑然不觉。   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她定会让这些折辱过她的人后悔!   围猎第一日,老皇帝得到的猎物最多,其次就是耶律才。   夸赞了耶律才几句,老皇帝也没有食言,真赏赐了他百两黄金。   等到了夜里,奴才们在围场中安营扎寨,老皇帝住在了最为奢华的帐篷中,赵芙蕖因为要伺候在他身边,所以有幸入内。   跪在厚重的羊毛毯上。赵芙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个瓷碗,其中一个瓷碗中装着朱红色的丹药,另一个则装了一碗清水。   “陛下,您该进仙丹了。”   老皇帝嗯了一声,取了丹药以清水送服,过了大概一刻钟功夫,慕容铎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好像回到了年轻时一般。   看到老皇帝带着浓浓**的眼神,赵芙蕖心里明白,这是丹药起作用了。   被男人压倒在床上时,赵芙蕖心里还在讽刺,一个不中用的老东西,日日靠着虎狼之药才能成事,也不怕死在她身上。   蛮夷就是蛮夷。   老皇帝在赵芙蕖身上,耗尽了全身力气,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低头看着男人的睡脸,赵芙蕖眼中一片阴狠,伸手将散乱的衣服给穿好,她嘴唇红肿,小脸儿通红,一看就是刚刚云翻雨覆。   走出帐篷,被晚风一吹,赵芙蕖瞬间觉得清醒了几分。   等她走到没有军士看守的地方,突然被人紧紧握住手腕。往后一拉,后背砰地一声撞在树干上,疼的赵芙蕖直皱眉。   “你怎么出来的这么晚?难道连个老东西都应付不了?”   赵芙蕖咬着唇,看着耶律才的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情意,哼了一声:   “陛下服用丹药,折腾的时间总是长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耶律才神色之中透出几分暧昧,炙热的大掌按在女人平坦的肚子上,道:   “他折腾的时间再长,还不是没让你怀上,真是没用。”   瞪了男人一眼,赵芙蕖媚声道:   “皇帝没本事,不知将军有没有这个能耐?”   耶律才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赵芙蕖一眼,让女人吓得浑身发抖,知道自己逾越了。   不急不缓的脱了赵芙蕖的衣裳,耶律才没给女人开口的机会。   赵芙蕖紧咬牙关,心里仍有些害怕,死死闭着眼,眼睫微颤,好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林中幽静,只能听见两人逐渐加重的呼吸声,贝齿死死咬住嘴唇,赵芙蕖不敢叫出声音,她现在的模样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恐怕还得被这些人折辱。   与耶律才见了一面之后。赵芙蕖两腿发软的回到了帐篷中,走到床边一看,老皇帝大概是累着了,睡得很沉,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身上传来阵阵酸疼,赵芙蕖取了帕子,仔细擦干净,这才躺在软椅上,沉沉睡去。   转眼之间,就到了围猎的最后一日。   这日老皇帝没有下场,反倒坐在主位,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军士。   有两个军士正在比武,他们一个两个都生的十分健壮,扭打在一起,手上功夫丝毫不弱,也都没有留手,往对方的要害招呼。   不多时,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嘴角溢出鲜血,即便如此,这二人仍旧没有停下来,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   赵芙蕖觉得这比斗半点儿意思都没有,偏偏老皇帝兴致盎然的看着,不时还拍拍手,以示鼓励。   “嗷!”   正在此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阵虎啸声。   赵芙蕖脸色大变,这猎场之中全都是专人驯养的动物,十分温顺,根本不会有老虎出现,现在这声虎啸又是怎么回事?   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偷眼扫过坐在一旁的慕容钦,发觉慕容钦微微勾起唇角,不止不怕,眼中还透着几分期待。   与慕容钦的淡定从容相比,老皇帝就显得有些不济了,明明身体颤抖地仿佛筛糠一般,偏偏还故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只可惜他脸色太过苍白了,每当老虎有什么异动,都要往后退上几步,让人看着就觉得好笑。   “陛下~”   赵芙蕖低低叫了一声,老皇帝没有理她,直接站起身子。   眼睛死死盯着虎啸声传来的方向,不少军士层层包围着老皇帝,不敢让他伤到分毫。   即便如此,在那只足足有四人大的猛虎从林中冲出来之时,守在老皇帝面前的侍卫一个个都吓软了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臊气,也不知是哪个没用的吓尿了裤裆。   老虎横冲直撞,见人就咬,嘶吼着往人多的地方冲来。   赵芙蕖以往也见过老虎,但却从未见过像这只一样凶猛的畜生,才一会儿功夫,就死了几十人,地上满是残肢断臂,腥气令人作呕。   看着这血肉模糊的场面,赵芙蕖吓得浑身发木,连动弹一下都困难。   好在有军士挡在前面,在他们的围攻之下,老虎受了重伤,两只眼睛也都被刺瞎了,发出痛苦的叫声。   扑通一声。   老虎终于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老皇帝看着地上的猛虎,此刻也恢复了帝王的威仪。慢慢往前走,赵芙蕖跟在老皇帝身边,发现老虎的爪子微微动了动。   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但身体的反应却更快了些,直接挡在了老皇帝面前,被老虎死死咬住肩膀。   殷红的血迹瞬间将衣裳打湿,赵芙蕖疼的直接昏死了过去,幸好耶律才是个勇猛的,用刀直接插入老虎的胸膛,这才把赵芙蕖救了下来。   女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老皇帝看着赵芙蕖,心头触动极大,眼眶也微微红了。   刚刚生死一线,宜妃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救驾,这份心意,比宫中的那些妃嫔不知强上多少,老皇帝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怜惜一个女人,还是个汉女。   “太医,快把太医带来!”   ☆、第89章 云意   两个高壮的军汉直接架起太医,将人带到了老皇帝面前,太医看着皇帝怀里的汉女,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但因为皇命难为,他还是仔细给宜妃看了伤。   老皇帝声音微微颤抖,问:“宜妃怎么样?”   刚才那老虎是临死一击,力道自然极大,赵芙蕖一个弱女子,肩胛骨几乎都被虎口咬碎了,鲜血将衣裳染红,而赵芙蕖的脸色却苍白如纸。   太医低着头,道:“陛下,微臣也没把握,还是快将宜妃送到营帐中吧。”   老皇帝这才反应过来,蹲下身,一把将赵芙蕖给抱了起来,飞快的往帐篷的方向走去,站在身后的耶律才看着老皇帝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将人放在床上,老皇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到底年纪不小,体力比不过年轻人,再加上常年服食丹药,现在就是一幅空壳子。能抱着赵芙蕖走上这么一路,已经算不容易了。   太医看着赵芙蕖的伤口,眉头紧皱,一时之间也觉得十分棘手。   老皇帝扫见太医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有些不妙。   “太医,要是你治不好宜妃,脑袋也不必要了!”   听到老皇帝的话,太医身子一抖,脸色铁青的跪在地上,仔细处理赵芙蕖的伤口,打开随身的药箱,取来上好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只不过宜妃大概伤着了动脉,血涌的太厉害了,将药粉都冲刷的一干二净。   老皇帝额角迸起青筋,对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多了几分心疼,闭了闭眼,他转身走出帐篷,正好看见了站在外头的耶律才。   “耶律将军,你怎么还在这儿?”   耶律才低着头,神情恭敬,问:   “臣在这守着陛下,以免再出什么乱子。”   见着手下猛将如此忠心,老皇帝欣慰地拍了拍耶律才的肩膀,低叹一声,道:   “宜妃也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   “娘娘伤的很重?”耶律才皱着眉,一副担心的模样。   老皇帝点头,道:“伤了动脉,失血过多。”   耶律才上过无数次战场,自然清楚伤了动脉的后果,想要救下一个失血过多的人,绝非易事。   想到赵芙蕖那个鄙贱的女人就要死了,耶律才心头发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陛下不要太担心了,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老皇帝何尝不知耶律才在安慰他,听着这话,他心里也舒服许多,空气里弥散的血腥味淡了不少。   之前地上满是残肢断臂,此刻被人收拾干净,只是灰褐色的泥土里渗透着血迹,有些发黑,看来得等下过雨后,才能彻底的冲刷干净。   迈开脚步,老皇帝逐渐走远了,耶律才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人老之后,这脑袋也不如年轻时候好用了,老皇帝真是瞎了眼,才会认为耶律才是忠臣良将,连此人忠于慕容钦都看不出来。   赵芙蕖到底是个命大的,伤口包扎好后,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这才醒了过来。因为她受伤太重,根本经不起舟车劳顿,所以仍在围场养伤。   原本辽国的贵族都以往这个晋国公主,不过是老皇帝的玩物罢了,却没想到老皇帝对一个玩物十分上心,赵芙蕖在围场养伤,老皇帝就陪在她身边,别的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还是慕容钦见状不好,先回到国都,暂理朝政,这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就算如此,赵芙蕖的名声也传遍了整片草原,辽国的贵族都认为这个汉女是狐狸精变的,否则怎么会将陛下勾的神魂颠倒?   幽幽睁开眼,赵芙蕖嘤咛一声,肩胛骨处疼的厉害,偏偏她一动都动不了。   听到床上传来的响动,伺候的宫女赶忙跑到赵芙蕖身边,见着她醒了,激动道:   “宜妃娘娘醒了!”   帐篷的帘子被人一把掀了开,大腹便便的老皇帝几步走到床边,他胡子拉碴,眼底下一片青黑,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一看就知道没有好好休息。   强挤出一丝笑意,赵芙蕖想要伸手拉住老皇帝的衣角,但一双手却无力的垂了下去。   见状,老皇帝心疼的握住女人的手,道:   “伤口还疼吗?”   赵芙蕖摇摇头,眼底泛起一片泪光,说:“不疼。”   说不疼自然是假的,不过赵芙蕖心里清楚,她越是故作坚强,老皇帝对她的心疼就会越多,有了皇帝的宠爱,她在辽国能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怎么会不疼?你伤的这么重。”   “能保护陛下,臣妾受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您是万金之躯,是辽国百姓的天,万万不能伤到一丝一毫,就算臣妾为您丢了命,也是值得的。”   一边说着,赵芙蕖一边看着老皇帝,眼中带着绵绵的情意,好像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天真无邪。   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气,老皇帝颇有几分动容,天家无亲情,他自小就活在阴谋诡计之中,不管是父皇、母后、抑或是膝下的皇子、公主,一个个都精于算计,没有半点儿真心。   活了五十多年,老皇帝终于遇见一个能为他舍弃性命的女子,怎能不心生触动?   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老皇帝知道赵芙蕖需要休息,道:   “先睡吧,朕在这守着你。”   赵芙蕖低垂着眼,乖巧地点了点头,握着男人略有些粗糙的手,闭上眼睛,没多久呼吸就平稳了。   没过多久,就有太监走了进来,跪在地上。不敢直视老皇帝,恭恭敬敬道:   “陛下,王爷说请您起驾回宫。”   老皇帝皱了皱眉,道:“朕知道了,这就回去。”   即使嘴上这么说,老皇帝心里仍升起一丝不满。   因此,老皇帝这一日就离开了围场,等到他走后,耶律才大摇大摆的走进赵芙蕖所住的帐篷中,看着双目紧闭的女人,讥讽道: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赵芙蕖睁开眼,伸手拉住男人的手。即使脸色苍白,语气仍娇媚的很。   “我伤口疼的厉害,你都不心疼。”   “不是有人心疼吗?”   低低叹了一声,赵芙蕖道:   “陛下是心疼我,可又有什么用呢?也不是你。”   带着茧子的手指轻轻划过女人的脸,耶律才粗犷的脸上带着几分异样,说:   “你怎么这么不老实?非要自寻死路。”   “这算是自寻死路?我只是想要活下来罢了。”   一边说着,女人的眼眶红了,眼泪顺着面颊滑落,看着十分可怜。   其实赵芙蕖说的没错,来辽国和亲的公主根本活不过十年,她要是不拼死博上一把,恐怕也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异国他乡。   她还没有让柔妃那个贱人付出代价。怎么舍得去死?   想到柔妃,赵芙蕖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身体紧绷,微微颤抖着,阴沉沉地,十分渗人。   看到赵芙蕖这幅模样,耶律才皱眉,问:   “你在想什么?”   赵芙蕖幽幽道:“在想一位故人,也不知能不能见到。”   冷哼一声,耶律才道:“难道你还想回晋国?怕是没有机会了。”   “不管能不能回去,我总该和她见上一面,若是有机会能将她带到辽国,就再好不过了。”   自己在辽国受的苦,全都拜柔妃所赐,要是能让她也尝尝沦为军妓的滋味儿,想必定然会很爽快。   “陛下最近的身体如何?”   “还在服食丹药,吃了药后,倒也龙精虎猛。”   说着,赵芙蕖眼底透出一分讽刺,跟在老皇帝面前那副柔弱的模样,没有半点儿相似。   耶律才也知道这女人就是一条狠毒的毒蛇,为了权势,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出去不要,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   “一日进几次丹药?”   沉吟片刻,赵芙蕖道:“有时三次,有时两次,倒是没有定数。”   见着耶律才打听这种事情,赵芙蕖笑了笑,也没有多问,毕竟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陛下已经回宫了。”   “他回不回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不会留在围场陪我?”   女人媚眼如丝的看着耶律才,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犹豫了片刻,才点头。   目的得逞,赵芙蕖笑了笑,即使脸色苍白,依旧是难得的美人,好像娇艳的玫瑰一般,只可惜带着刺,扎手的很。   ******   在老宅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晋文帝派了两个嬷嬷照顾着秦妙的饮食起居,不过这两个嬷嬷知道柔妃失宠,根本不待见她,平时也不会出现在老宅中,半月来看上一次就不错了。   两个奴才如此张狂,虽然让人厌恶,但却方便秦妙行事。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她身子骨也好的差不多了。气色比往常更好,小脸泛红,元琛看着就恨不得掐上一下。   拍开男人不规矩的手,秦妙瞪了他一眼,只听元琛道:   “此刻晋文帝已经回了皇宫,你也该履行诺言,随我去边城了。”   看着男人认真地神情,秦妙眨了眨眼,问:   “我若说后悔了,你会怎么办?”   元琛咬牙切齿,微微弓起身子,贴着女人的额头,威胁道:   “我就是扛。也要把你扛到边城。”   秦妙扑哧一笑,也没打算再为难元琛,说:“你要是收拾好了,咱们就上路。”   “你说真的?”元琛喜不自胜,向来苍白的脸也因为激动变得涨红,两手死死按住女人瘦弱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大了些。   肩膀有些疼,但秦妙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突然之间,秦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是元琛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原地不停地旋转着。   眼前的景物快速移动,秦妙气的直磨牙,抬手狠狠捶了男人胸口几下,忍无可忍道:   “快放我下来!”   元琛没理会秦妙,高兴的直接冲出房中,一跃到了房顶上。   夜色深沉,金陵的温度比京城高上许多,现在微风吹拂,倒是将白天的暑气给吹散了。   天上的星星忽明忽暗,洒在夜幕之中,围绕着中间的一轮圆月,交映生辉。   抬手轻轻摸着粗粝的青瓦,秦妙心情舒服不少,说:   “明个儿就走吧。”   元琛长臂一伸,将女人搂在怀里,月光下,他的眼神柔和的好像一汪泉水,就连右脸上蜈蚣似的疤痕,此刻都显得没那么狰狞了。   “我若跟你回去,你身边只许有我一个人,若是纳妾蓄婢的话,那我就回金陵。”   听到这话,元琛的神情一阵紧张,皱眉道:   “好好的胡说什么,你一个女人就搞得我头昏脑涨,要是再来几个,我这条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男人说的好听,秦妙却没那么好糊弄。直勾勾地看着他,问:   “以往你身边应该也有伺候的女人,打算如何处置?”   元琛今年都已经二十六了,比秦妙足足年长八岁,若说身边没个伺候的通房,那真是见了鬼。   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元琛轻咳一声,道:   “总共只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妓女,根本不用安置,另外一个,你回去给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   纤细的手指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捏着他的耳朵,反手狠狠拧了一圈:   “只有两个?你是嫌少了?”   秦妙手上的力气不小,疼的元琛直皱眉,却又不敢反抗,讨饶道:   “夫人手下留情,为夫知错了!”   “谁是你夫人?”秦妙冷哼一声,松开手,神情透着几分冷淡。   元琛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哄着:   “不管之前如何,日后只有你一人,我若食言,甘愿受万箭穿心之苦。”   “这可是你说的。”秦妙抿了抿唇,将眼底的泪意给忍了回去。   “等我回去,我就将那个女人嫁出去,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   元琛伸手作起誓状,道:   “哪里会舍不得?有你一人就够了。”   秦妙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若细细论起来,她还是晋文帝的妃子,元琛能不计较此点,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夜里风大,秦妙又是双身子的人,不能受了风寒,元琛顾忌着她的身子,抱着她回了房间。   两人一起睡在床上,元琛伸手按住秦妙的脑袋,按在怀里。   自打怀孕之后。秦妙有些嗜睡,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元琛起来之后,就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而秦妙则是等到辰时才醒。   金银走进房中,伺候秦妙洗漱,问:   “主子,咱们今日离开,那两个嬷嬷该怎么办?”   秦妙冷笑,道:“她们两个奉命看着我,要是我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她们的性命也保不住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两个大活人?她们只会死死捂住这个秘密,不敢多说半个字。”   听到这话,金银也放心了些,她们主仆二人的东西本就不多,大多数都留在了钟粹宫中,现在想必是拿不回来了。   秦妙将那只装着金镶玉的荷包挂在腰上,用手轻轻按了按,觉得十分安心。   虽然她与易灵均有缘无分,但到底曾经动过心,秦妙还是希望易灵均过得好,一生坦途。   收拾妥当之后,秦妙与金银上了马车,元琛在一旁骑着马,车夫是元琛找来的,面相十分老实,但金银却告诉秦妙,说这个也是元家的死士。   元家的势力着实不小,幸好护国大将军忠君爱国,这才能保住赵家的江山。   只可惜大将军再是忠心,也敌不过阴谋诡计,在有心人的算计下,元家人丁凋敝,主脉只剩下元琛一个男丁。   边城离金陵很远,足足耗时一个半月,秦妙才到了边城。   掀开车帘。看着街上的行人,秦妙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伸手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她什么也没说。   边城因为处于辽国晋国的交界处,所以十分热闹,比起京城也是不遑多让。   在这里,秦妙能看见不少色目人,他们大概就是辽国的贵族,毕竟在辽国,眼珠颜色越浅,就代表此人的身份越高,像慕容钦眼睛那样的幽蓝色,只有皇族才有。   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金银扶着秦妙下了马车,元琛拉着女人的手,慢慢走上石阶。   跨过门槛,元琛轻声开口道:   “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秦妙笑笑,看着这院子里的亭台楼阁,只觉得一阵熟悉,跟忠勇侯府极为相似,若不是知道这里是边城,秦妙都怀疑她回到了家中。   “你还真是用心,谢谢了。”   罕见的见着秦妙服软,元琛的心情极好,嘴角微微上扬。拉着她走到了正堂。   将一入到正堂,秦妙连口热水还没喝上,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浅绿色裙衫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看着大概十**的模样,眉眼清丽,身段窈窕,好像是个江南女子。   那女子看到秦妙,面上带着一丝惊色,显然是没料到元琛会带着一个女子回府,眼神扫过秦妙微微凸起的小腹,女子的脸色瞬间苍白,身子微微晃了晃,一副受不住打击的模样。   “云意给将军请安。”   走到元琛面前,云意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这位是?”   都是女人,秦妙看着这名为云意的姑娘,觉得十分可惜,明明是个难得的清秀佳人,偏偏元琛是个无情无义的,竟然想要随便将她许了人家,真是暴殄天物。   若是云意知道元琛的想法,恐怕会哭的梨花带雨。   “这位是夫人。”   即使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元琛亲口承认了秦妙的身份,云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笑意缓缓收敛,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意见过夫人。”   秦妙点了点头,道:“云意姑娘先坐吧,别累坏了身子。”   听到秦妙称自己为‘姑娘’,云意眼中划过一丝羞恼,她的确是无名无分的生活在元府中,连个妾都不算,但好歹她早就是将军的女人,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就算这女人是夫人又如何?   两手死死攥住锦帕,云意恨得紧咬牙关,就算眼前的模样长得美又如何?一定是她靠着美色勾引了将军,竟然还珠胎暗结,真是恬不知耻!   秦妙又哪里知道云意的想法?   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元琛之前都保证过了,她一来到此处,就可以将这女子给处置了,就算别人说她善妒,又能如何?   元琛看着云意,眼中不带一丝柔情,男人就是这样,爱与不爱,界限分明,根本不会混淆。   要是爱了,他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碰到眼前送给你;若是不爱,恐怕连脚下的泥都不如。   “云意,等过几天,夫人就会给你找一个好夫君,届时就嫁了吧。”   身子一软,云意觉得自己听错了,她的脸上血色尽失,颤巍巍地走到元琛面前,缓缓跪在地上,两手紧紧攥住男人的袍脚,哭着哀求:   “将军,云意做错了什么吗?您为什么非要赶云意走?云意真的不能离开将军啊!”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女人哭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要是被普通男人见了,恐怕会心疼的无以复加,偏偏元琛生了一副铁石心肠。根本不会有半点儿触动。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不该继续留在元府。”   “不!”云意低低叫了一声,趴在地上,看着十分可怜。   秦妙皱起眉头,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冲着金银道:   “先将云意姑娘带下去,明天再送她出府,一个未出嫁的女子,住在咱们府上,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恐怕也会说闲话,对云意姑娘的名声没有半点儿好处。”   云意哪里怕人说闲话,她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元琛的女人,偏偏她只伺候过将军一次,又没有名分。   泪眼朦胧的看着男人冷漠的神情,云意知道求元琛根本没有半点用处,膝行至秦妙身边,云意希望秦妙能够心软,她苦苦哀求:   “夫人,您行行好,就留我在元府吧,就算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求求您了!”   ☆、第90章 母子   秦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云意,她入宫的时间不算短,宫里面这样的女人她见得多了,知道自己此刻若是心软,届时定然会悔不当初。   “金银,怎么还不带云意姑娘下去?”   听到这话,金银也没有再耽搁下去,拉着云意的手臂,毫不怜香惜玉的将人从地上拖了起来,云意不愿离开,跪在地上,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将军,您为什么要这么对云意?云意心里只有您一个人啊!求求您留下我。”   女人呜呜咽咽的哭着,声音并不很大,但却闹得让人心烦。   金银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几分,直接将云意给带出了正堂,等到人走后,房中总算安静了。   看也不看元琛,秦妙端起茶盏,说:   “没想到这位云意姑娘还是个痴情的,镇国公心里难道没有半点儿怜惜?”   元琛木着脸,走到秦妙身边,正色道:   “我之前已经说过。云意任凭你处置。”   粗粝的大掌扣住女人纤细的颈项,手下是柔嫩的皮肤,元琛轻轻按了按,让秦妙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十足艳丽的凤眼。   “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   “当真?”   元琛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妙,眼神炙热而滚烫。   “对了。”元琛突然想起了什么,坐在秦妙身边,说:   “我母亲也住在府里,你有空去看看她。”   秦妙诧异地看着元琛,只能看到男人刚毅的侧脸,她从来没有听元琛提及过他的母亲,原来元夫人一直住在府里?   像是看出了秦妙的疑惑,元琛眼中划过一丝难堪之色,道:   “她虽是我的母亲,但早已改嫁,我只是碍于孝道,才将她接入府中奉养着。”   听到这话,秦妙眼皮子抽了抽,元琛既然这么跟她说了,说明这位老夫人只需要尊敬着,余下旁的,倒是不必太过在意。   “我有些累了,咱们先歇一会吧。”   在路上足足折腾了一个半月,秦妙疲惫也是自然,元琛一把将女人横抱在怀里,昂首阔步地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知经过了多少下人,他们纷纷冲着元琛行礼,十分恭顺。   春晓居。   元琛的母亲白氏坐在八仙椅上,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云意,道:   “你说琛儿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云意点头,清丽的脸上满是泪痕,身上的衣裳也沾满灰土,看着有些狼狈。   “将军称那女子为夫人,云意瞧着,女子好像怀有身孕的模样,也不知到底几个月了。”   “怀有身孕?”白氏的眉头皱的更紧,她的五官与元琛有几分相像,因为保养得宜的缘故,并不显老,但嘴唇略薄了些,此刻紧紧抿着,配上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刻薄。   “好人家的姑娘怎会未婚先孕!无媒无聘,还眼巴巴的跑到边城来,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若是被官府抓住了,恐怕会直接沉塘,这样倒也干净些。”   见着白氏厌了秦妙,云意低着头,遮住眼底的喜色。   无论如何,白氏都是这府里唯一的长辈,元琛是白氏的儿子,自然得乖乖听从母命,到时那个来历不明的贱女人,恐怕在元府也没有落足之处了。   “老夫人,她到底也怀着将军的孩子,您总不能直接将人赶出府去吧?”   白氏冷冷地看了云意一眼,讽笑一声,道:   “你这蹄子可别跟本夫人耍心眼,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那女人肚子里怀着琛儿的孩子,自然是不能赶出府,不过这夫人的位置,可还轮不到她坐!”   白氏眼中划过一丝冷意,看着她的眼神,云意身子不由抖了抖,她清楚白氏属意自己的继女当儿媳妇,但对于那位齐小姐,将军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有什么情意,这样一来,又怎么成婚?   “老夫人,云意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留在将军身边伺候着,就算当一名妾氏,也无妨。”   看见云意这幅识趣的样子,白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道:   “你也算是琛儿身边的老人儿了,本夫人是不会放任一个不干不净地东西将你赶出府的。”   有了白氏的保证,云意的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向来柔弱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欣喜。   “云意谢老夫人!”   一边说着,云意一边冲着白氏盈盈下拜。   正在此时,有一俏丽女子走了进来,穿了一身火红色的裙装,腰肢束紧,勒的纤细,更显胸脯丰满。   女子生的也算是明艳大方,但眉眼处一股娇蛮之气,却让人生不出什么好感。   几步走到白氏身边,女子笑弯了眼,给白氏捏着肩膀,脸上带着一丝娇羞,道:   “母亲,君筱听说哥哥回来了,怎么没见着人?”   白氏拍了拍君筱的手,道:   “你哥哥舟车劳顿,先让他歇歇,等到晚上再见面也不迟。”   这名为君筱的女子,原本姓齐,是白氏的继女。   白氏身为续弦,不像别人那般苛待自己的继女,反倒对她百般娇宠,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给摘下来,着实难得。   “等晚上啊。”齐君筱咬着红唇,眼中水光潋滟,两手搅呀搅,显然是想马上就能见到元琛。   伸手戳了戳齐君筱的额头,白氏道:   “瞧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之前不还看不上琛儿吗?怎么现在不嫌弃了?”   之前元家败落,元琛又毁了右脸,看起来狰狞的好像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齐君筱一个娇娇女,面对一个一无是处,甚至连破了相的男人,又能有什么情意?   但元琛之后却屡立战功。不止为元家平反,甚至还成了堂堂镇国公,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自古美人爱英雄,齐君筱又怎能不动心思?   “母亲~”   齐君筱摇晃着白氏的手臂,撒娇道。   到了此刻,齐君筱好像才看见跪在地上的云意,说:   “云意怎么在这儿?”   拉着齐君筱坐在身边,白氏道:   “她来给我请安。”   白氏没有将元琛带回来一个女子的事情告诉齐君筱,在白氏看来,那个女子根本不值一提,要不是肚子里还怀有身孕,现在将人赶出府,还能少些骚气。   齐君筱点了点头。也没让云意从地上站起来,只是笑着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天真,十分娇俏。   云意两手死死握拳,恨得咬牙切齿,偏偏面前的这一对母女,她根本得罪不起,只得强挤出一丝笑来。   硬着头皮站起身子,云意走到齐君筱面前,幽幽道:   “齐小姐,今日云意去见了将军,发现将军带回……”   “闭嘴!”白氏脸上透出一丝怒色,抬手狠狠地在木桌上拍了一下。   云意好像被吓着了一般。小脸瞬间苍白,不敢继续说下去。   齐君筱微微皱起眉,拉着云意的手,笑着问:   “云意,将军带回什么来了?”   云意看了白氏一眼,身子微微打着颤儿,显然是怕了白氏。   “你说就是。”   “将军带回来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还大着肚子,也不知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齐君筱眼眶瞬间红了,一把放开云意的手,转头望着白氏,怔怔流泪。   “哥哥怎能这样?他明明应该娶我的,现在还没成婚,庶子都有了,这让我的脸往哪儿放?”   白氏看着齐君筱流泪,心里也不好受,狠狠瞪了云意一眼,才道:   “不过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我不会让她留在琛儿身边,君筱,你别哭了啊。”   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齐君筱带着哭腔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让那个孩子生下来,母亲,您帮帮我好不好?”   跪倒在白氏面前,齐君筱眼眶通红,滚烫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打在白氏的手掌上。   白氏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那女子肚子里到底还怀着琛儿的孩子,若是把这孩子给打了,琛儿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看出白氏的犹豫,齐君筱心里一喜,但面上仍带着几分哀戚,哭道:   “您要是不帮我的话,还有谁能管我?爹爹早就去了,我还不如随爹爹一同去死,这样还干净些!”   “住口!”   白氏根本见不得齐君筱这幅模样,她咬了咬牙,道:   “罢了罢了,全依你,行了吧?”   闻言,齐君筱终于止住了眼泪,缓缓站起身子,取出锦帕擦了擦脸,说:   “母亲,我先去哥哥院里看看。”   白氏摇头,道:“你先别去,否则将来那女人万一出了事,你哥哥定然会迁怒于你。”   齐君筱知道白氏言之有理,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点了点头,闷闷道:   “无论如何。母亲您定然要帮我好好收拾收拾那个贱蹄子,这般不知规矩,怎么能入元家大门?”   听说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怀有身孕,齐君筱心里几乎要被妒火淹没,元琛平日里连句话都不愿跟她说,现在竟然将她的脸狠狠踩在地上,真是个无情无义的。   转眼夜色渐浓,秦妙眯了两个时辰,刚一睁眼,就看到元琛的脸,近在咫尺。   一巴掌将男人的脸推开,秦妙道:   “你贴那么近干什么?吓着我了。”   元琛有些委屈的摸了摸脸上蜈蚣似的疤痕,低低叹息一声。看起来有些黯然,说:   “当时我沦落为奴,脸上被刺了字,要是不将那刺字给毁了,我也不能进入军中,没想到,竟然吓着你了。”   拉住男人的手,秦妙咬了咬唇,抬头轻轻亲了亲那凹凸不平的疤痕,道:   “我不是被这道伤疤吓着,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元琛心急地追问。   秦妙低垂着眼,说:“我只是不习惯有人在身边而已,你别多想。”   她说的是实话,之前在忠勇侯府之中,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拢共也没几个,大多还都是从小伺候在身边的。   元琛埋头在女人的肩膀处,低声道:   “我是你的夫君,你总要习惯。”   拍了拍男人的脑袋,秦妙说:“那你也得让我慢慢习惯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道理堂堂镇国公难道还不明白?”   元琛自然是明白的,他从一开始就想到将秦妙这个女人据为己有,甚至卑鄙的乘人之危,夺了她清白的身子,即使秦妙与他纠缠在一起,但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   秦妙根本不爱他。   即使早已认清这个事实,元琛心口仍然好像被插了一把钝刀子一般,割的他鲜血直流。   轻轻吻了吻女人柔软的嘴唇,元琛眼神幽深的像一口井似的,一不留神,就将秦妙的心神给吸引过去。   “妙妙,我等不了太久。”   明明元琛并没有说情话,秦妙仍不知不觉的红了脸,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金银在门外道:   “主子,老夫人请你们过去。”   “老夫人?”秦妙看着元琛,脸上透出几分茫然。   元琛眼底划过一丝不耐,道:“别管她,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就是。”   “话不能这么说,老夫人到底也是你的亲生母亲,咱们今日刚回府,于情于理也应该去看看。”   秦妙看见男人的剑眉越拧越紧,忙改口道:   “咱们孩子将来还得管她叫祖母呢,去看看不算失礼。”   说着,她拉起元琛手,按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感受到手下的触感,元琛的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   “走吧。”   秦妙下了床,草草的整理了一下,跟在元琛身后,往春晓居去了。   夜色微凉。秦妙身上披着男人的外衫,刚一走到春晓居正堂之中,就被人死死盯着,那眼神,好像恨不得从她身上生生剥下一层皮似的。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的白氏,对上白氏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秦妙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婆婆定然不待见她。   恭恭敬敬地冲着白氏福了福身子,秦妙道:   “儿媳给婆婆请安了。”   “儿媳?”白氏转眼盯着元琛,说:“我是你的母亲,怎么不知道你竟成了亲?”   元琛面色不变,一只手搂住秦妙的腰,不急不缓道:   “母亲早就改嫁了,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难道还让儿子桩桩件件地给您数出来不成?”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登时就将白氏气的面色铁青,她身子颤抖着,眼神阴鸷的瞪着元琛,咬牙切齿道:   “你再说一遍!”   元琛没打算重复,皱眉说:   “您早就不是我们元家的人了,所以我的婚事,也不劳母亲费心,您听清楚了?”   “元、琛!”   白氏气的胸膛不断起伏着,突然站起身子,几步走到元琛身边,高高扬手。想要狠狠教训一番。   元琛并非普通人,也不是个愚孝的,此刻一把抓住白氏的手腕,道:   “母亲这是做什么?难道儿子说的不对?”   “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狠狠捶着男人的胸膛,秦妙看着,十分心疼,上前想要拉开白氏,却不防被狠狠推了一下。   低呼一声,秦妙踉跄着连连后退,好悬摔倒在地上,幸好她最后扶住了紫檀木桌,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看着这惊险一幕,元琛目眦尽裂。狠狠将白氏甩开,忙跑到秦妙身边,急声道:   “妙妙,你没事吧?”   小腹处传来一阵抽疼,但并不算严重,想来是受到惊吓所致。   缓了一会儿,秦妙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在男人怀里轻轻摇头,说:   “你别担心,我跟孩子都平安无事。”   齐君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十分可惜,这个贱人的运气着实不错,这样还能保住肚子里的贱种,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走上前去,齐君筱扶着白氏,眼中带着一丝不满,道:   “哥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推开母亲呢?若是母亲受伤了,你可就犯了十恶之一了。”   不孝乃是十恶重罪,不过在元琛眼里,白氏根本不配做他的母亲,即使不孝又如何?   眯了眯眼,元琛看都不看齐君筱半眼,冷冷道:   “滚!”   齐君筱红了眼,怎么也没想到元琛竟然如此无情,她恨恨地跺了跺脚。到底还要脸,哭着跑出了正堂。   此刻白氏坐在椅子上,抬手死死按住胸口,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盯着元琛,好像元琛不是她的亲儿子,而是仇人一般。   云意站在白氏身后,恨不得能与秦妙换一换位置,待在元琛怀中。   她跟在将军身边数年,自诩容貌才华都不差于别人,为什么将军都不正眼看看她?   因爱生恨,云意到底还是爱着元琛的,偏偏她身份低微。连个正经主子都不是,又哪里能让元琛花费半点儿心思?。   轻轻攥住女人纤细的皓腕,元琛心疼道:“走吧。”   秦妙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外走去,看着这二人并肩而行,云意眼底的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死死咬住嘴唇,都咬出血来了,云意仍浑然未觉。   白氏一回头,就看到云意这幅模样,眼里划过一丝精光,说:   “云意,你现在也并非完璧之身,这辈子只能跟在琛儿身边。本夫人做主,将你抬为妾氏,这样待在府里,才名正言顺。”   即使白氏摆明了在利用她,云意听到这话,仍然压抑不住眼底的喜色。   脸上露出笑来,云意跪在地上,冲着白氏不断磕头:   “云意多谢老夫人!”   摆了摆手,白氏道:“你先回去吧。”   闻声,云意识趣的退了下去,等到她离开后,白氏伸手揉了揉酸胀的额角,神色阴沉,也不知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回到青石院中,秦妙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只觉得一阵荒唐。   明明白氏是元琛的生母,偏偏这母子两个好像仇人一般,平常相处也不带一丝亲情。   元琛有这样一个母亲,幼时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秦妙有些心疼的叹了一声,小手在锦被里摸索着,拉住男人粗粝的大掌,紧紧握住。   元琛并没有睡着,感受到女人的动作,他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伸出猿臂将女人揽在怀里,鼻间闻到熟悉的桃花香,内心一片平静。   想起今日在春晓居看见的那个女子,秦妙本不想追问,否则显得她心眼太小了,但忍了忍,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张口问道:   “那个管你叫哥哥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元琛没有睁眼,说:   “齐君筱是我母亲的继女,跟着她在府中住,也不算什么正经小姐,你不必管她。”   “她……是想嫁给你?”女人的直觉,在面对情敌时,一向很准。   元琛嗯了一声,睁开眼,两人离着很近,秦妙能够清晰的看见男人眼底的讽刺。   张了张嘴,秦妙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极品的家人,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劲儿来。   看出了女人的心思,元琛轻笑一声,道:   “我早就习惯了。”   “这种事情,哪里能习惯?”   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秦妙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此刻鼻间发酸,眼底也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她微微丰腴几分的小脸,透着红晕,让他掌心发痒。   元琛伸出手来,对着秦妙的脸蛋,狠狠捏了一下。   秦妙疼的直抽冷气,瞪了瞪眼,怒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元琛道:“我看你脸红的厉害,想捏一下。”   抽了抽嘴角,秦妙心里的愁绪马上烟消云散,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恨恨地背过身子,用后背朝着元琛,紧紧闭上嘴,一语不发,显然是生气了。   元琛伸出手,轻轻按在秦妙的小腹上,感受到男人的动作,秦妙别扭的转了转身子,到底也没有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想到这里孕育着他们两个的孩子,元琛就觉得十分奇妙,这个孩子身上流的是他跟秦妙的血,长相也会随了他们两个。   每次想到这点,元琛喉咙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心软的厉害,与沙场上那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第91章 送走   两人相拥睡了一夜,等到第二天秦妙醒来时,元琛早就不在房里,伸手摸了摸还带着温热的床榻,她知道那人离开不久,估计是军中有事等着他处置。   洗漱完毕,秦妙走到正堂,冲着金银问了一句:   “你以前是元家的死士,知道那个云意是什么身份吗?”   金银点头,道:“云意原本住在江南,出身书本网,后来家中遭了难,正好遇上镇国公,被救下了,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她父母都不在了?”   “听说好像被水匪给杀了,无依无靠,镇国公没理会她,这女人的脸皮倒是挺厚,自己住进了元家,因为长相不差,又与镇国公有过一次,大家就将她当成镇国公的妾氏看待。”   秦妙冷哼一声,她本身就不是个心眼大的,此刻面色微冷,好在她是个明白人,知道之前的事情再追究下去也没意思。反倒让她与元琛两个更为难堪。   “你派人把云意叫来。”   应了一声,金银走出房去,冲着在门口站着的小丫鬟吩咐几句,秦妙就见着人走远了。   过了不到两刻钟功夫,云意走了进来,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妩媚,她今日穿了一件儿烟罗紫的衣裳,更显肤白如玉。   冲着秦妙福了福身子,云意娇柔开口:   “云意见过姑娘。”她刻意加重了‘姑娘’这两个字。   “姑娘?”秦妙眉头一挑,倒是没想到云意会这么称呼她。   “云意,这是夫人,你可莫要叫错了。”金银冷冷地瞪着云意,她本就是死士,身上自然透出一股杀意,与寻常女子全然不同,让云意看了,身子不由微微发颤,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   “还没拜堂就叫夫人,到底也有些不合规矩吧。”   云意自顾自站直身子,伸手绾着耳边的碎发,莲步轻移,走到秦妙身边,问:   “不知姑娘今日叫云意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秦妙笑看眼前的女人,也不开口,端起青花瓷盏,尝了一口里头的蜜水,根本不理会云意。   见状,云意的面子明显有些挂不住,她面皮涨红,羞恼地看着秦妙。   “姑娘若是没事的话,云意就先告退了!”   说着,云意转身欲走,只听身后传来秦妙的声音。   “我说让你走了吗?”   女人的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怒意,但听在云意耳中,却好像带着威胁的意味,让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顿住脚步,云意紧咬牙,知道自己已经落了下风。   有些不甘心的捏紧拳头,云意转过身,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   “不叫我姑娘了?”秦妙也不心急,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云意面前,越逼越紧,云意喉间干涩,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今日叫云意姑娘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为了保全姑娘的名声,将你安顿到府外罢了。”   云意早就料到了秦妙会这么说,霎时间脸上就露出一丝讥讽,故作诧异道:   “您不知道吗?昨日老夫人给了云意名分,让我成为将军的妾氏,这样一来,我留在府里就是名正言顺,恐怕与姑娘你无关吧?”   秦妙知道白氏看她不顺眼,但她却没想到白氏竟会如此胡闹,为了膈应她,竟然让云意成了元琛的妾氏,这样一来,恐怕齐君筱心里头也不好受吧?   低垂着眼,秦妙犹豫了片刻,刚想说什么,就见着元琛阔步走了进来。   刚才他去了军中,大概是练了一套拳,竟然光着上身走了进来,外衫搭在背上,汗水如瀑,顺着脖颈滑落,消失在衣服里。   看着元琛这幅模样,云意一下子红了脸,咬着唇唤了一声:   “将军~”   元琛根本没有理会云意,走到秦妙身边,一把揽住女人的肩膀,将她按在怀里。   秦妙的嗅觉本就灵敏,现在天气又热,男人身上的汗味儿争先恐后的涌入她鼻间,让她身体僵硬,恨不得马上将人推开。   女子身体的变化,元琛感受的一清二楚,他扣在秦妙肩头的手掌紧了紧,低头吻着她的耳廓,问:   “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一会?”   秦妙抬头一看,看清了男人眼底的恶意,她眯了眯眼,冲着云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元琛早就注意到了云意,只是对这个跟狗皮膏药一样的女人视而不见罢了。   皱了皱眉,元琛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   浑身僵硬,云意脸上还带着娇羞的笑容,此时一下子僵住了,表情万分滑稽。   “将、将军。”   突然她就红了眼,贝齿轻咬红唇,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要落不落的样子,让普通男人看了,恐怕会恨不得将这样的美人搂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   偏偏元琛是个冷心冷肺的,原本云意跟在他身边,就像是只宠物一般,可有可无,碰了一下,觉得不合口味,也就当一件儿摆设放在府里。   现在他对秦妙动了心,恨不得捧在掌心里呵护着,这件摆设,此刻显得碍眼了些。   若是在云意看来,元琛算得上是负心薄幸了,但他从未对云意动心,又何来负心?   再者说来,元琛救过云意一命,如此一来,也不算对不住她。   “云意是您的妾氏,不在这儿还能去哪里?”   元琛鹰眸冰冷,薄唇吐出一句话:   “只要不在元家,随便你去何处。”   只一句话,就好像将云意打入到十八层地狱一般。她怔怔流下泪来,拼命摇头,道:   “不、云意不走,就算死,也要留在这里!”   眉头一皱,元琛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恶狠狠道:   “那你就去死好了。”一边说着,元琛放开秦妙的手,将墙上挂着的长剑取了下来,丢到云意面前。   云意没有接,脸色发青的退后几步。   咣铛一声,只见长剑落在地上。   “要死也别在这里,脏了地方。”   只见女人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变换不断,显然心绪不算平静。   突然,云意哭着跑了出去,秦妙看着她的背影,问:   “她不会真去寻了短见吧?”   秦妙的确觉得云意碍眼,但却没想要了她的性命,若是白白搭上一条人命,她这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安。   元琛冷笑,道:“妙妙,你难不成真以为云意爱上我了?那种女人,看重的只是我的权势,之前她全家都死在水匪手里。也没见她寻死,现在我只是说了她几句,她要真是个有骨气的,寻了短见,我还能高看她一眼。”   即使元琛的话不中听,但秦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说:   “那你预备怎么办?”   伸手摸了摸女人柔顺的发丝,元琛道:   “今日就将她送出去,省的留在府里碍眼。”   “送到哪里?”   “城西有个酒楼的老板,早就看上了云意。”   秦妙眼珠子转了转,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道:“随你吧,反正只要将云意送出府就行。”   云意是元琛的妾氏,秦妙现在还没跟元琛成婚,自然不能将妾氏给处置了。   埋首在女人的肩头,元琛呼吸喷洒在细腻的皮肤上,好像保证似的,开口道: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做到。”   人家都说,男人的话最不可信,但此时此刻,秦妙对元琛没有半点怀疑,她咬着唇,低声说:   “记住你今天的话,你要是食言了......”   “你会怎样?”元琛抬头,含笑看着秦妙。   “我会把你的心给挖出来。”秦妙一字一顿的开口,十分严肃,她并没有在说笑。   元琛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正色点头,道:“我不会骗你。”   两人在正堂中呆了一会,元琛就出去了,秦妙知道他是去处理云意,便没有阻拦。   元琛带着两个奴才,走到云意所居的小院儿,刚刚进去,就见着一个丫鬟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元琛面前,哀求道:   “将军,您快去看看主子吧,她、她要悬梁自尽!”   元琛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对云意的手段了若指掌,他猜的果真不错,以云意的性格,根本不舍得去死。   现在一听说他来了,才开始演戏,真当他是个傻子?   冷笑一声,元琛直接迈过那丫鬟,走到了主卧中,刚一进门,就看到云意踩在圆凳上,满脸泪痕,梁上挂着一条绸缎。打了死结。   两手死死攥住锦缎,云意苍白着脸,楚楚可怜的看着元琛:   “将军,您如果非要赶云意走,云意今日就死在这里好了,反正我生是元家的人,死是元家的鬼。”   元琛没有开口,就这么一直看着云意。   云意有些下不来台,她没想到元琛会这么心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心一横,云意将头伸进了死结中,脚下一个用力,将圆凳给踢翻了。   一瞬间。女人的脸涨的紫红,两手死死地抓着锦缎,拼命想要呼吸,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云意拼命往前伸手,想让元琛救救她,她真的不想死,只是想留在元府而已,快放她下来!   元琛看见这一幕,根本没去管云意求救般的眼神,脚下生根,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场好戏。   守在门口的丫鬟听到屋里的动静不对,也顾不上什么规矩,赶忙冲了进来。   “主子!”   丫鬟惊呼一声,赶忙抱住云意的腿,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给救下来。   好不容易透过气,云意软倒在地上,身子一阵阵的发抖,脖颈上一道青紫色的淤痕,眼角溢出泪水,胸膛好像破旧的风箱一般,不断的起伏着。   “把云意带出去。”   听到元琛的吩咐,身后的两个奴才根本不敢怠慢,他们刚才瞧得清清楚楚,镇国公对这位云意姑娘半点情意都没有,否则也不会使出寻死觅活的手段。   看看住在青石院中的那位主子,才是被镇国公放在心尖尖疼宠的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日日相伴,比这位云意姑娘强出不知多少。   这人啊,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两个奴才一边想着,一边架起云意,半拖半拽的往外走去。   小丫鬟见状,想要阻拦,又没有这个胆子,她想了想,只能往老夫人所住的春晓居跑去。   元琛看到了那小丫鬟的动静,并没有多言。反正今日就算白氏站在这里,他也不会改变决定。   云意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但她心中却慌得厉害,明白自己今日若是被带出了元府,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偏偏她刚刚被救下来,嗓子疼的厉害,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哼哼两声,细如蚊蝇。   被抬着一直走到了大门,即使云意不算重,但到底也是个大活人,两个奴才额际已经微微见汗,其中一个胆子大了些。冲着元琛问:   “将军,奴才要将云意抬到哪里?”   元琛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说:   “把云意送到城西的鸿运酒楼,就说是本将军赏赐的,让那老板收下就是。”   一听这话,云意疯狂的摇头,几乎要把眼睛给瞪出来,只可惜她刚刚折腾过一通,身子根本没有半点儿力气,想要挣扎都不能。   两个奴才应了一声,直接将云意塞进了马车里,元琛站在门口,没有跟着出去。   等到马车走远了,他才转身,就看见白氏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逆子,你把云意送到哪里去了?她可是你的妾氏,是元家的人!”   元琛微微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看了白氏一眼,道:   “她不是我的妾氏,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顿了顿,元琛余光扫过站在白氏身边的齐君筱,说:   “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就不劳母亲费心了,毕竟您身边还有一个女儿。若是君筱找不到婆家,我这当哥哥的也能帮上一把。”   齐君筱听到这话,泫然欲泣的模样让白氏心疼不已。   “哥哥,你知道我的心思,为何要这么说?”   说着,齐君筱几步走到元琛面前,伸手想要抱住男人,却不防元琛突然后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齐君筱,你可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哥哥你、你是说君筱不知廉耻?”   齐君筱泪珠子好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眼眶泛红,转头看着白氏,眉眼中尽是哀戚。瞧着十分可怜。   “元琛!君筱是你妹妹,你就不能疼她些?”   “妹妹?”元琛冷笑不已:“我可没有见着男人就往上扑的妹妹,如此下贱,可不是我元家的种!”   齐君筱姓齐,跟元琛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偏偏白氏是齐君筱的继母,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将继女带到先前的夫家居住,甚至还想要把继女嫁给亲生儿子,如此荒唐,实在是闻所未闻。   白氏被气的两眼翻白,抬手指着元琛,好一会没说出话来,要不是齐君筱扶着她,恐怕白氏早就昏倒在地上了。   扯了扯嘴角,元琛直接离开了这里,只留下白氏与齐君筱母女两个,站在大太阳底下,气的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回到了青石院,秦妙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猛然转过身子,迎上前去,问:   “怎么样了?”   元琛眼中带着一丝柔和,捏住女人挺翘的鼻尖,笑道:“已经送走了。那鸿运酒楼的老板是个好色的,云意一送过去,肯定会忍不住尝尝。”   秦妙拉长了声音,说:“是个好色的啊~那你呢?”   对上女人揶揄的眼神,元琛鹰眸幽深,伸手搂住秦妙的腰,手臂仿佛铁钳一般,牢牢掌控着她,不给秦妙逃脱的机会。   “我么,妙妙还不清楚吗?”   话音刚落,他一把将女人死死按在怀中,控制着力气,不会弄疼她。   感受到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秦妙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想要推开元琛,偏偏这男人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推不动。   闹得有些累了,秦妙干脆一把抱住元琛劲瘦的腰,手上揉揉捏捏的,很不老实。   元琛拉住女人的手,一本正经道:   “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恐怕忍不到三个月了。”   “什么三个月?”秦妙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我之前问了大夫,他说你身子弱,怀孕三月内不能行房。”   秦妙瞪眼,怒道:“你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问的出口?”   “有什么问不出口的?你是我夫人,我们夫妻恩爱。与别人有何关系?”   元琛的脸皮厚比城墙,秦妙远远敌不过他,最后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坐在八仙椅上,元琛将秦妙抱在怀里,大掌按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说:   “这个月二十八是吉日,那天我就娶你过门,你穿嫁衣的样子,一定很美。”   即使活了两辈子,秦妙都没有穿过嫁衣,上辈子她在婚前被人算计,毁了清白,自然是嫁不成了;这辈子直接入宫,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柔嫔,说的难听些,就是晋文帝的妾,连正红色的衣裳都穿不得,更别提嫁衣了。   秦妙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本来不想这么仓促的,我不愿委屈了你,只是再过些日子,你这肚子就大了,我实在是等不了了。”   两手死死抓住元琛的袖口,秦妙眼中透着泪意,说:   “有什么等不了的?还真是油嘴滑舌!”   “是吗?”   元琛不想让秦妙流泪,趁着什么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当口,直接吻了上去,灵活的舌勾起女人的,微微用力,直将她吻得天旋地转。   过了许久,元琛才放开秦妙,听到女人加重了的呼吸声,他笑着问:   “你现在知道我是不是油嘴滑舌了?”   见着男人如此无耻,秦妙恨得牙根痒痒,伸手狠狠捶在他结实的胸口处,一连敲了十几下,手都肿了,但元琛仍是一副笑模样,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元琛这些年来不知受过多少伤,秦妙这点力气对于他而言,与搔痒并无半点儿差别。   握住女人的手,元琛低头,在红肿处轻轻吹气,有些心疼的问:   “还疼吗?”   原本秦妙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但一听到这话,就好像冬雪遇了滚油,霎时间融化了。   愣愣地摇了摇头,秦妙闷声道:“不疼了。”   这厢秦妙与元琛两个好的蜜里调油,那厢云意的日子却有些不好过了。   两个奴才到了鸿运酒楼外头,把老板给叫了出来,道:   “车里的女人是我们将军的赏赐,还望许老板笑纳。”   鸿运酒楼的老板姓许,名为许庆,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长相斯文,但眼底却透出一丝淫邪之意,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许庆之前有过妻子,只可惜耐不住他的折磨,早早地就死了,现在他身边养了四名妾氏,各个貌美如花,只不过许庆是个贪花好色的,见一个爱一个,那次曾经见过云意一眼。就再也忘不了了,但云意是元琛的女人,他根本不敢动手。   掀开车帘,一看坐在车里的云意,许庆面露震惊之色,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子,塞进其中一个奴才手里,问:   “这是怎么回事?将军为何要将云意姑娘给送出来?”   “将军要娶妻,因为爱重夫人,所以将云意姑娘给送了出来,想着许老板你对云意姑娘有意,这桩好事才落在你头上,不必多想。”   许庆认识这两个奴才,知道这是元家的人,所以也明白他二人没有说谎。   不过许庆倒是没想到镇国公竟是个情种,不过他一个小小商人,也管不了这些天潢贵胄的家务事,眼下美人送到面前,他若是不享受一番的话,简直不是个男人!   “那就多谢二位了。”   道了谢,等到两个奴才离开之后,许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将失了力气的云意打横抱起,眼神灼热,大阔步的往二楼走去。   鸿运酒楼的伙计们深知老板的性子,见状对视一笑,根本没有人阻拦。   云意慌得直掉眼泪,不断的挣扎起来,但她越是挣扎,就越是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   一脚将雕花木门踹开,许庆将云意扔到床上,把门关紧,就急不可耐的压了上去。   ☆、第92章 明月庵   女人的力气远远比不得男人,更何况云意的身材本就生的娇弱,被许庆这边城汉子给控制住,挣扎了没几下,身上的力气就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累得直喘气,却没有半点效用。   女人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地往下落。   “放开!放开我,我是镇国公的女人!”   云意一边流泪,一边扬声喊着,两手捶打着男人的胸膛,想要将身上的人给推开。   一手将云意的手臂按住,许庆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否则他之前的妻子也不会被生生虐待至死。   高高扬手,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怒意,狠狠甩了云意一耳光,啐了一声,道:   “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吗?都是镇国公玩腻了的货色,现在非在老爷面前装模作样,你是不要命了?”   许庆脸皮扭曲的厉害,眼中也透出野兽一样的光芒,云意看着,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一时间也愣住了。   嘴角不屑地撇了撇。许庆直接强占了云意的身子。   事后,男人将弄皱了的衣服整理好,看着伏在床边嘤嘤流泪的女人,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拍了拍云意的脸颊,许庆道:   “现在你被我上了,镇国公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要你,你就死了这条心,乖乖跟着我吧。”   云意哽咽着点了点头,正如许庆所言,她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除了留在鸿运酒楼,再无他法。   眼睫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儿,云意脸颊还肿着,嘴唇沾着血迹,两手死死抓着锦被,遮住自己带着斑驳痕迹的皮肤,时不时抽泣几声,看着十分可怜。   **发泄过后,许庆眉眼处透出一丝餍足之色,起身离开了房中。   等到男人将雕花木门给关上了,云意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瞬间消失,漂亮的脸蛋上露出几分煞气,指甲死死抠在掌心里,将细嫩的皮肉都给抠破了。   “许庆!”   从齿缝中逼出这两个字,云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她今日会落到这个下场,除了拜许庆所赐之外,更多地则是因为那个贱人!若不是那个贱女人勾引了将军,又使了手段,自己现在还会待在将军身边,怎会被许庆这种粗鄙的商人侮辱?   越想越不甘心,偏偏云意现在根本就是自身难保,即使想要报复秦妙,也是有心无力。   ******   秦妙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被云意记恨上了,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想要她命的人多了,云意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收拾了云意之后,齐君筱与白氏母女两个也明白了秦妙在元琛心里的地位,现在这女人正受宠,若是动了她,恐怕会惹得元琛暴怒,权衡利弊之下,她们行事也收敛了几分。   春晓居,卧房中。   齐君筱坐在红木凳子上,怔怔流着眼泪,时不时偷偷往白氏那处看上一眼,发现白氏皱紧了眉头,面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母亲,您得帮帮君筱,君筱一定得嫁给哥哥,秦氏那个贱人绝不能留!”   听到齐君筱的声音,白氏抿了抿唇,想了好一会,才道:   “现在云意刚刚送出府,以元琛的手段,想必她也回不来了,咱们若还上赶着找秦氏的麻烦,恐怕下一个就轮到咱们母女了。”   “怎么会?”齐君筱瞪大眼,显然不认同白氏的话。   “母亲,您可是哥哥的生母,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贱女人,他就敢将您赶出去?”   元琛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白氏自认为很了解这个儿子,知道元琛心狠手辣,万万不会因为自己是他的母亲就手下留情。   若早知道元琛是这种不孝不悌之人,她还不如在元琛刚一降生就将人给活活掐死,也省的麻烦。   “反正你最近老实点,别去找秦氏的麻烦。”   “可是……可是他们这个月二十八就要成婚了,我该怎么办?”   齐君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想要阻止这桩婚事,但脑海中却浮现出元琛冰冷地眼神,看她时,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根本不带一丝情意。   咽了一口唾沫,齐君筱按住了胸口,只听白氏道:   “成婚又如何?日后也不是不能休妻。”   白氏走到齐君筱身边,语重心长道:   “君筱,你年纪不小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胡闹,记住,只有你会是琛儿的妻子。”   在白氏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男人不爱美色,即使秦氏生了一副貌若天仙的模样,看久了也会腻,到时候不用她出手,元琛自己就会厌倦了秦氏。   白氏的算盘打得不错,想着等到秦氏失宠了,就让齐君筱嫁给元琛当正妻,这样一来,齐君筱的婚事有了着落,她在元府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只可惜白氏算计的再好,却架不住齐君筱是个蠢得,自作孽,不可活。   转眼就到了大婚前夕,元府里面张灯结彩,热闹至极,就连府上的下人脸上也带着喜意。   秦妙坐在圆凳上,看着挂在架子上的嫁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主子,您要不要先穿上试试?”   “不是之前就试过了么,还挺合身的。”   秦妙走到木架前,如同葱白一般的手指划过绯红的锦缎,脸上也沾了红晕。   正待此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几个奴才压着一个丫鬟来到院中,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秦妙走到院子里,看着跪倒在地,颤抖地仿佛筛糠一般的小丫鬟,只觉得这丫鬟面生的很,从来没有见过。   “怎么了?”   一个奴才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怒色,道:   “夫人,奴才是厨房的管事,刚刚看见这丫鬟偷偷摸摸的溜进厨房,往您的饭菜里加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奴才怕出事,这就把人给带了过来。”   听了这话,秦妙还没说什么,金银却一连怒色的走上前,伸手抓住丫鬟的领口,竟然生生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这力道大的,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揉了揉眉心,秦妙道:   “金银,把她放下来。”   咬了咬唇,金银即使心有不甘,但却不敢违拗秦妙的吩咐。把人撂到地上。   “你往饭菜里加了什么?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丫鬟咬紧牙关,恨恨地瞪了秦妙一眼,没有开口。   秦妙也不恼,坐在树荫下的竹椅上,轻声道:   “你不说也无妨,反正待会将军回来,我会将此事告诉将军,届时直接将你送到军中,那里的刑罚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女子能熬得住的。”   小丫鬟打量着秦妙的神色,知道她所言非虚,不过想想自己老母亲的性命,她深吸一口气,怒道:   “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凭什么嫁给将军?你配不上他!该死!”   “配不配得上,与你有什么关系?”   此刻正值中午,太阳晒得厉害,那丫鬟跪在地上,没过多久就被晒得满脸通红,汗水顺着面颊往下淌,将脸上的脂粉都给打湿了。   “金银,你去找一个大夫,把那些加了料的饭菜给他看看。”   应了一声,金银起身欲走,却听到秦妙接着道:   “派人把这丫鬟的家里人给带来,她不是嘴硬吗?我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一听这话,丫鬟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惊慌之色,她拼命挣扎着,想要冲到秦妙面前,嘴里喊道:   “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与他们无关,你可莫要草菅人命!”   秦妙嗤笑一声:“我这怎么会是草菅人命呢?你胆敢谋害于我,你的家人说不定也参与其中,若是不仔细调查一番,我怕是不能安心了。”   丫鬟脸色灰白,好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软软的趴在地上。   秦妙觉得外头有些热,转身回到了主卧,过了没多久,就见着金银走了进来。   “主子,奴婢将饭菜给大夫看了。”   闭目养神,秦妙问:“那里面是不是加了堕胎药?”   金银点头,说:“饭菜里的确有分量不少的红花,即使主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了三个月,吃下这么一顿加了料的饭菜,恐怕情况也不会好。”   “那丫鬟真是该死。”金银眼中浮起一丝杀意。   “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哪里值得你这么动气?我不是没事吗?”   秦妙喝了一口水,问:“那丫鬟的家人带过来了?”   “她家里面只剩下老母亲一人,奴婢就将人带到府里了。”   “可遇上什么人阻拦了?”   想到这里。金银的脸色也不好看,说:   “奴婢将人往府里带时,正好遇上了几个地皮流氓,原本还以为是巧合,但后来见他们带着佩刀,又会些武功,想必不是巧合,而是有人主使。”   秦妙来到边城,人生地不熟的,连元府的大门都没有出去过一次,更别提得罪了什么人。   想来想去,唯一能对她出手的。也只有白氏与齐君筱母女二人了,不过在这当口动手,她们难道真的不将元琛放在眼里?   正想着,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妙抬头一看,只见元琛紧皱着眉头,面颊紧绷,几步走了进来。   “你没事吧?”两手用力按住秦妙的肩膀,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好像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秦妙摇头,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今天离开时,元琛还跟她说军中有要事需处理,现在他突然赶回来,想必是太过担心自己。   心里划过一股暖流,秦妙搂住男人的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元琛附在女人耳边,低低道: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大婚,还得累上一整天。”   乖顺的点了点头,秦妙对元琛十分信任,知道这人定然会将幕后黑手给揪出来,不会让她失望。   元琛没在青石院中多留,他临走之际,将那个嘴硬的丫鬟给一并带走了。   等到入夜后,秦妙再次见着这男人时,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儿,冲的她直皱眉。   她没问那丫鬟到底怎么样了,反正落到元琛手里,若是能有个好,她才奇怪。   元琛怕秦妙受不住这股血腥气,先走到院子里,用木桶提了井水,冲了个澡。这才回到房中。   拿起巾子,秦妙一边给元琛擦着头发,一边听他说:   “那丫鬟是齐君筱派来的。”   秦妙早就猜到了,所以也并不觉得意外。   “齐君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难道真认为母亲能护得住她?”   元琛鹰眸中划过一丝冷意,道:   “她既然敢对你出手,事情就不会这么轻易的算了。”   “你打算怎么做?到底也是母亲的继女,不好做的太过了。”   白氏是元琛在这世上仅存的血亲,如非必要,秦妙真的不希望他跟白氏决裂。   不过看着白氏对待元琛的态度,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放心。明日就是咱们大喜的日子,我不会杀了她。”   秦妙疑惑的望着元琛,只听他接着说:   “齐君筱不是一直想嫁给我吗?那就让她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去吧,长伴青灯古佛,对她而言,算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了。”   元琛这话说的轻巧,但将齐君筱送到尼姑庵里,对后者而言,无异于天大的折磨,毕竟齐君筱贪慕权势,一心想要成为元琛的夫人,这样的女子,怎会甘心一辈子吃斋念佛?   元琛这么做,还真是选了一个最能折磨齐君筱的办法。   “这样一来,咱们府里也能清静许多了。”   将女人搂在怀里,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等到秦妙睡着后,元琛小心翼翼地将女人的脑袋放在枕头上,仔细盖好了锦被,这才离开。   出了青石院,元琛直直往春晓居走去。   白氏与齐君筱感情好,即使齐君筱现在年纪大了,她们母女两个也还住在一座小院儿中,并未分开。   这样一来。元琛想要带走齐君筱,势必得先过白氏这一关。   自打知道那丫鬟被元琛带走了,齐君筱也慌了神,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绝对瞒不过元琛,若是被那个恶鬼知道了事情经过,她这一条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越想越怕,齐君筱再也待不住,直接跑到白氏所居的主卧中,直接跪倒在她面前。   白氏见着齐君筱这幅模样,心里咯噔一声,道:   “君筱,你这是做什么?”   齐君筱满脸是泪。两手死死攥住白氏的衣角,哭道:   “母亲,您救救我!哥哥不会放过我的!”   一听齐君筱提到元琛,白氏只觉得脑仁儿一阵抽疼,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齐君筱不敢隐瞒,哭哭啼啼道:   “我之前昏了头,派人往秦氏的饭菜中下了药,岂料没有毒到秦氏,下药之人还被抓住了,现在那丫鬟被哥哥严刑拷打,恐怕会将女儿直接供出来,母亲,君筱该怎么办啊!”   听完事情经过,白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她身子颤了颤,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齐君筱,猛然抬手,一耳光扇在了齐君筱脸上。   捂着红肿的面颊,齐君筱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氏,显然是没有料到向来疼宠她的母亲会这么做。   “我都说了无数次,让你不要招惹秦氏,你为什么不听呢?难道非要将自己这条命给赔进去。才能长记性?”   现在白氏说什么都晚了,齐君筱吓得眼泪直掉,抖了抖,才道:   “母亲,君筱知错……”   “知错有什么用?你哥哥若是铁了心的追究此事,我也帮不了你。”   齐君筱没想到白氏会这么说,登时就慌了神,想到元琛狰狞的好似恶鬼一般的模样,她吓得两股战战,面色铁青。   死死攥住齐君筱的手腕,白氏拉着她往外走。   “母亲,您要将女儿带到哪里?”   白氏看也不看齐君筱半眼。道:   “跟我去青石院给秦氏请罪,若她心软,你还能保住一条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齐君筱拼了命的摇头,让她向秦氏那个贱人低头,还不如杀了她!   “不!我不去!”   白氏被齐君筱气的牙根儿痒痒,没忍住,反手又是一耳光。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闹脾气,真是被我给惯坏了!”   半拖半拽将齐君筱往外头拉,还没等走出春晓居呢,齐君筱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皂靴。   她心跳突然停了片刻。颤巍巍地抬眼,正好对上了元琛毫无波澜的眼神。   齐君筱被吓得身子一软,低呼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见着元琛,白氏的脸色也难看的紧,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琛儿怎么现在来了?此刻天色也不早了。”   元琛冷笑,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看母亲的样子,也知道儿子究竟是为何事而来。”   上前一步,元琛低头看着软到在地的齐君筱,道:   “齐君筱就交给我吧。”   “不!我不要!”齐君筱终于知道怕了,她死死抱住白氏的腿,死也不愿松开。   看着齐君筱这幅模样,元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说:   “派人去害妙妙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现在害怕,难道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白氏伸手护着齐君筱,干巴巴的开口:   “琛儿,君筱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年纪小?”看着白氏这么护着齐君筱,元琛眼中说不出的讽刺,这就是他的好母亲,对自己亲生的儿子不闻不问,反倒把继女捧在手心里,仔细呵护着,不忍心她受到半点儿伤害。   人心都是肉长的,元琛幼时还期待能从白氏那里获得一些母爱,但失望的次数越多,他就越是明白。   白氏也许能做一位好母亲,但那是针对齐君筱的,而不是他,因此,元琛恨不得杀了齐君筱,才能解心头之恨。   想通了这一点,元琛心里再也没将白氏当成自己的母亲看待,只是在面上不得不尊敬着罢了。   对上元琛的眼神,白氏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色厉内荏道:   “你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你这个不孝子!”   “母亲想让我怎么做?”   见着元琛的语气有所缓和,白氏心里一定,语气也软了三分,说:   “只要你原谅了君筱这一次,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此话当真?”   白氏心里觉得不妙,但为了救下齐君筱,仍点了点头,道:   “自然当真。”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元琛推开白氏,一记手刀将齐君筱给打昏了,冲着白氏道: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只要你同意了我与妙妙的婚事,齐君筱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说实话,即使白氏不同意这桩婚事,元琛也是要娶秦妙的,只不过他不忍心委屈了妙妙,才说了这句话。   白氏的脸色忽青忽白,难看的紧,但看见昏迷不醒的齐君筱,最终还是妥协了。点头道:   “我会认下秦妙这个儿媳,你满意了吗?”   元琛微微颔首,道:“母亲记得自己的话就成了。”   话音刚落,元琛一把将齐君筱扛在肩头,往门外走去。   白氏急了,加快脚步跟在元琛身后,赶忙问:   “你要把君筱带到哪里?”   元琛头也不回,道:“我只说留她一条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齐君筱日后是不能再待在元府了。”   “我会把君筱送到府外,你先把她放下来!”白氏急道。   “不劳母亲费心,儿子已经为齐君筱挑好了地方,城外的明月庵,就挺好的。”   听到明月庵三个字,白氏就好似疯了一般,拉住元琛的手臂,握拳狠狠捶在他身上,想要把齐君筱给救下来。   只可惜白氏越是这么做,元琛就越不会如她所愿。   冷冷地看了一眼白氏,元琛提起内力,脚下一跃,直接带着昏迷不醒的齐君筱离开了春晓居。   看着元琛的背影,白氏哭声更加凄厉,口中不断咒骂着,十分恶毒,不留半点儿余地,好像元琛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仇敌一般。   ☆、第93章 大婚   走出春晓居,元琛就将齐君筱交给了一个黑衣人,此人也是元家的死士之一,平日里从不露脸,但却一直贴身保护着元琛。   “将齐君筱送到明月庵中,你得亲眼看见她削发为尼,再派一个人看着她,不让她逃脱。”   死士点了点头,抱着昏迷不醒的齐君筱,没说一句废话,转身离开了元府。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元琛这才移动脚步,回到了青石院。   元琛进入主卧时,秦妙还在睡着,自打她怀孕之后,变得比以往嗜睡多了,好在秦妙一直待在元府,十指不沾阳春水,半点儿事情也不必费心,这才能得了闲,安心调养身子。   和衣躺在床边,元琛动作轻柔的将女人搂在怀里,也没有吵醒秦妙,这个姿势不算舒服,久了手臂还会发麻,但元琛却觉得无比安心。   ******   昏迷中的齐君筱幽幽醒来。她一睁开眼,入目之处就是一片青色的纱帐,看起来十分破旧,不知洗过多少次了,颜色掉的有些发暗,但到底还算干净。   揉了揉酸疼的脖颈,齐君筱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此处不是元府。   咽了一口唾沫,齐君筱想起元琛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慌,直接下了床,几步走到门边,推开木门,发现自己待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来人!来人啊!”   “这里究竟是哪里?”   一边喊着,齐君筱一边无助的蹲在地上,手足无措。   她想回到元府,偏偏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脑海中浮现出元琛的脸,齐君筱恨极了,明明她自小跟元琛一起长大,又哪里比不上秦氏那个贱人?为什么元琛眼里只有秦氏一人,没有她半点儿容身之处?   越想越气,齐君筱一张漂亮的脸扭曲的厉害,正待此时,院子的大门被人推了开,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齐施主,地上凉,快起身吧。”   听到女人的声音,齐君筱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尼姑,大约三十出头,身上穿着暗灰色的僧袍,长相普通。   “你是谁?”   “贫尼慧清。”尼姑冲着齐君筱双手合十,轻声道。   “我现在在哪里?”心底涌起一丝不妙,齐君筱瞪大眼,只希望她的猜测是错的。   尼姑面色淡然,但眼中却划过不耐烦之色,道:   “齐施主,您此刻在我们明月庵中,请随贫尼去大殿吧,我们主持师太会亲自为您剃度。”   齐君筱死死咬紧牙关,好像拨浪鼓一般不断摇头,喊了一声:   “你这老贼尼在胡说些什么?我是镇国公的妹妹,怎会来到明月庵里做姑子?若是识趣的,就快些将本小姐给放了,否则镇国公派人找来,你这明月庵恐怕会在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齐君筱听说过明月庵的名声,知道这庵堂在边城颇有名气,不少信女为庵堂添香油钱,只不过齐君筱并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从未来过此处。   慧清扯了扯嘴角,原本憨厚的一张脸上突然现出几分讽刺,道:   “贫尼劝齐施主清醒些,您就是被镇国公的手下送到明月庵的,镇国公的手下现在还留在庵堂中,说要看过您剃度,才能回去交差。”   一边说着,慧清一边打量着齐君筱缎子似的黑发,咂了咂嘴,眼中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看到慧清这幅模样,齐君筱气的厉害,一脚踹在她小腿上,下脚极狠,好像这么做才能将她心底的怨气给发泄出来一般。   “哎呦!”   慧清痛呼一声,看着僧袍上的泥印子,气不打一处来。   恨恨磨了磨牙,慧清往前走了几步,逼近齐君筱,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齐施主,今日您胆敢如此侮辱贫尼,贫尼日后定当回报。”   听了这话,齐君筱不止不怕,而且胸臆之中怒火更盛,面颊气的涨红,想要再踹慧清一脚,却被此人躲过了。   慧清伸出手,死死攥住齐君筱的手腕,这尼姑在明月庵中待了多年,日日砍柴挑水,做了无数粗活,手上自然有一把力气,齐君筱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挣脱的开?   被人半拖半拽的带出了院子,齐君筱口中不干不净地怒骂着,但心里却更加慌乱,生怕慧清这老贼尼说的是真的。   看到了远处的大殿,齐君筱挣扎的十分厉害,两手死死抠着慧清的手腕,她指甲尖锐,几下就将慧清的皮肉给抠掉了,不断往外淌血。   手腕处传来的刺痛激怒了慧清,偏偏此时此刻她不能动齐君筱,只得强忍着这一口气,狰狞的咧嘴笑:   “大殿到了,齐施主请吧!”   话说,慧清甩开齐君筱的手,接着用力推了一把,齐君筱踉踉跄跄的进了大殿,身子没站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膝盖骨好似碎裂了般,疼的她眼眶发酸。   此刻大殿中有不少尼姑,中间站着一个黑衣人,正是元琛的手下。   齐君筱看着那个男人,眼中猛然迸发出希冀之色,站起身往前冲了几步,急声道:   “快带我回元府!”   男人目光冰冷,看着齐君筱道:   “齐小姐,将军让您在明月庵中好好悔过,若您还没有半点儿悔改之心,从庵堂中脱逃的话,那你的性命也就不必要了,老夫人保不住你。”   这话并非是元琛所说,但死士跟在元琛身边多年,对自己主子的心思还是了解一二的。清楚主子早就恨不得杀了齐君筱,只不过碍于老夫人,这才没有动手。   今日齐君筱竟然胆敢对夫人动手,触及主子的逆鳞,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算是好的了,想要再回到元府,绝无可能!   齐君筱身子抖了抖,她怔怔地看着大殿之中的佛像,佛面慈悲,为何却对她没有怜悯?   为什么没人救救她?   为什么?   女人流下泪来,心里涌起一阵绝望。   此刻主持站到女人身边,两个尼姑按着齐君筱的肩膀,不让她挣扎。只见主持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抓起齐君筱的长发,咔擦一声,就将她的头发齐根剪断。   看着落在地上的青丝,齐君筱瞪大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主持剃发的动作十分利落,也不知之前是剃过多少个脑袋。   过了不到一刻钟功夫,她又换了剃刀,将齐君筱头顶青色的发茬一点点给刮了个干净。   元家的死士满意的看着齐君筱光头的模样,圆溜溜的好似一颗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般,即使一张脸还算漂亮,此刻瞧着也十分奇怪。   走到慧清面前。死士道:   “你看好齐君筱,让她好好待在明月庵中,万万不能跑了。”   说着,死士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头装着分量不轻的银子。慧清接过荷包,用手颠了颠,忙塞进怀里,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道:   “大人放心,贫尼定会看好齐施主,不会让她离开明月庵半步。”   慧清这幅模样,十分油滑贪婪,完全没有半点儿出家人的样子,不过死士也不在意,反正只要能完成镇国公交付的任务,棋子究竟是什么德行,并不重要。   离开了明月庵后,死士又安排了一个手下守在明月庵中,时时盯紧齐君筱,毕竟这位齐小姐可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儿,保不齐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想要逃出此地,若是人真的从庵堂中跑了出来,他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秦妙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了,今日便是她与元琛大婚之日。   在几个小丫鬟的伺候下,秦妙换上凤冠霞帔,她皮肤本就生的白嫩细滑,此刻也不必涂太厚的脂粉,只要绞了脸,涂上胭脂,再用螺子黛画眉即可。   看着铜镜之中艳丽的女人,秦妙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脸上爬起一丝红晕,咬了咬唇,不知该说什么还好。   金银瞧见秦妙这幅神情恍惚的模样,调侃的笑了笑,为她盖上喜帕,这才扶着秦妙走了出去。   一边往外走,秦妙一边问:   “这是要去哪里?”   她原本就住在元府,也就没有迎亲一说,那为什么金银要带着她走出来?   秦妙没有听到回答,她心里有些疑惑,偏偏头上盖着大红的喜帕,将她的视线遮蔽起来,除了脚下的方寸之地,余下什么都看不见。   感觉到自己被金银扶着上了喜轿,秦妙坐在软榻上,发现喜轿被人抬了起来,不知往何处走去。   心脏跳的很快,耳边传来喇叭唢呐的声音。掺杂着鞭炮的炸响。   秦妙脑海中浮现出元琛的脸,唇边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来。   刚与元琛在一起时,秦妙对这个男人其实是极为厌恶的,恼恨此人乘人之危,占了她的身子。   但越是相处,之前的厌恶就消失的越快,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对元琛的心思变了质,以至于现在根本离不开这个男人,恨不得能永远待在他身边才好。   喜轿走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总算停了下来,到了边城外的一处府邸。   轿门被人踢了三下,秦妙感觉眼前一亮。推测应当是元琛将帘子给掀开了。   一把拉住秦妙纤细的手腕,元琛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将喜绸放在女人手中,慢慢牵着她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中喧闹的很,弥散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真是让咱们羡慕!”   “新娘子也不知生的什么模样,才能把将军的魂儿都给勾没了。”   院中的军汉推杯换盏,叫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拉着红绸,秦妙清楚红绸另一端连的正是元琛,她心里头无比安宁,跟着元琛的脚步走进喜堂。   拜完天地之后,秦妙跟着喜娘,被人领着回到了新房之中,坐在铺满枣生桂子的床铺上。   活了两辈子,秦妙这还是头一回嫁人,要说心里半点儿不紧张,绝对是假话。   以前秦妙虽说对易灵均动过心,但她现在满心满眼里只有元琛一个人,两人折腾了好一通,现在能修成正果,实属不易。   金银守在床边上,低声开口问了一句:   “主子,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秦妙虽然不饿,但一想到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娃娃,半点儿不敢怠慢,就点了点头。   一边用饭,秦妙就看见金银不知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献宝似的送到了秦妙面前。   有些疑惑的瞪大了眼,秦妙将那块丝绸缓缓摊开,上头画了几幅图,每幅图中都有两个交相缠绕的小人,动作奇怪的很,但却画的十分精细,一丝细节都不放过   到底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看着这幅避火图,秦妙面上涨的通红。   看秦妙有些羞涩,金银轻笑道:   “主子。自打您怀了身孕,将军顾及着您的身体,一直没有与您同房,来到边城之后,奴婢恰巧碰到一位高人,精研房中之术,说用图上的姿势,不会伤着孕妇和胎儿,主子您今夜大婚,就与将军试一试可好?”   秦妙啐了一声,有些抹不开面子,手上抓紧了那块顺滑的丝绸,犹豫了好一会。仍是未将那块丝绸给扔出去。   看到秦妙的动作,金银抿了抿唇,轻笑一声,也不敢再打趣主子。   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后,秦妙漱了口,坐在床铺上,将之前金银交给她的那张避火图压在了软枕下面,然后才面无表情的坐好了,她看似镇定,但嘴里却一阵干涩。   好在元琛没有让她等太久,沉重地脚步声逐渐接近,透过窗户纸瞧见了那道高大英挺的身影,秦妙咬了咬唇,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他们二人之间早就不知有过几次了,偏偏她现在却慌得厉害。   吱嘎一声,雕花木门被人推了开,元琛迈入门中,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秦妙面前,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才将他喝成这幅德行。   离得近了,秦妙也闻到了男人身上浓重的酒气,想起刚刚看过的避火图,心里更慌了。   元琛坐在秦妙身畔,捏起两只酒盏,将其中一只到了清水。放在秦妙手中,说:   “本来是应该与你喝合卺酒的,但你现下有孕,沾不得酒水,就以水代酒了。”   说着,男人挽着女子的手臂,交缠在一处,一起饮下杯中之物。   元琛本就生的苍白,今日因为喝的酒过多了,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粗粝的大掌揉了揉女人的脑袋,低低唤了一声。   “妙妙。”   秦妙看着他。等着下文,谁知男人并没有接着开口,他一把抱住了秦妙,口鼻中喷洒的热气打在女人的脖颈上,烫的厉害。   身体里涌起一股热流,元琛脑袋有些混沌,但更多地是谨慎,他即使喝了酒,也知道不能伤了秦妙。   深吸一口气,元琛将秦妙的脑袋按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将两人身上的衣服给褪下了,之后用锦被将女人的身体紧紧包裹住,不漏一丝缝隙。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快的秦妙都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男人额角蹦出的青筋,秦妙心里升起一丝恶意,冲着他轻轻呵气,幽幽道:   “将军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新婚之夜,你就嫌弃我了?”   元琛此刻并不算清醒,他看着秦妙泫然欲泣的模样,十分心疼,赶忙安慰道:   “我哪里是嫌弃你?只不过大夫之前说过,三个月内不能行房,我怕伤着你。”   “三个月内不能行房?将军有没有算过,我现在怀胎几月了?”   一听这话,元琛反应了一会。黑眸渐渐亮了起来,抱着锦被的力气也大了几分。   “现在、约莫有三个半月了。”   秦妙点头,想了又想,小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着,终于将一块雪白的丝绸给找了出来。   将丝绸扔到男人眼前,秦妙埋首在元琛怀里,闷声道:   “这是金银给我的,说按着图上的法子做,不会伤着。”   即使女人的声音细如蚊蝇,但听在元琛耳中,无异于最好的鼓励,看着图上露/骨的动作,男人的爬满血丝。看着当真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   哑着嗓子,元琛贴在秦妙耳畔,低低道:   “妙妙,这是你邀请我的。”   话音刚落,只见元琛微微抬手,一道风声响起,桌上的龙凤烛陡然熄灭了,房中一片漆黑。   暗香浮动,夜色旖旎。   碍于秦妙的身子,元琛只折腾了一会,就抱着女人瘫软的身体,走到屏风后面,仔细将人洗干净了。才放到床上。   元琛的力气很大,但面对秦妙时,他十分小心,好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动作轻柔,秦妙又折腾的有些累了,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睁眼时,天光大亮,秦妙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一巴掌糊了上去,默默地将滑落在腰间的锦被给拉了上去。   “看什么看?”   被打了一下,元琛也不恼,仍厚脸皮的笑着,一把拉住秦妙的手,吹了吹她的掌心,样子十分谄媚,若是被他的手下看见了,恐怕会大吃一惊。   缓了一会儿,秦妙的脑子总算清醒了,打量着周遭,问了一句:   “这不是在元府?”   元琛点头,道:“从今日起,咱们两个就住在此处可好?元府交给白氏折腾,也省的你操心。”   说着,元琛打量着秦妙的神色,生怕她多想。   秦妙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性子,明白元琛是为了她好,这才重新找了一处小院儿,就为了安置她与腹中的孩子。   “不必晨昏定省,倒是挺好的。”   见着秦妙满意,元琛送了一口气,将人搂在怀里,又将那副避火图给摸了出来,指着第一对小人儿道:   “昨晚咱们试了试这个,等你缓过来了,咱们再试试别的。”   一听这话,秦妙心里升起了几分后悔,她早该知道元琛是个不知餍足的性子,把这幅避火图放在他面前,要是不带着她细细钻研一番,此人是不会罢休的。   装作没有听见男人的声音,秦妙揉了揉酸疼的腰,仔细穿好衣服,下了床,缓缓往外走。   元琛本不是愿意赖床的男人,他今日之所以起晚了,只是想看着秦妙醒来。   此刻他飞快的穿上衣裳,走到秦妙身边,炙热有力的手掌按在女人腰上,问:   “可是这里疼?”   秦妙皱着眉,道:“再往上些。”   “唔。”女人闷哼一声,随着男人的揉按,她发现元琛的手掌好像带着一丝热流一般,将她腰间的酸疼都给驱散了。   守在门外的金银听到屋里的动静,问:   “主子,早饭做好了,奴婢是现在送进来?还是待会?”   想起这些丫鬟在门口守了一夜,秦妙就恨不得挖一条地缝,直接钻了进去,倒也干净。   元琛看着女人忽青忽白的脸色,哪里不清楚什么在想什么?   他眼中带着笑意,开口道:   “进来吧。”   金银带着一个小丫鬟,提着食盒,在桌子上放了几道清淡开胃的小菜。都是秦妙平时爱吃的菜色。   草草的吃了一点,秦妙放下银箸,问:   “齐君筱怎么样了?”   元琛食量比秦妙大了不少,此刻狼吞虎咽,倒出空来道:   “昨夜就送到了明月庵中,派了人看着,她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听到这话,秦妙微微点头,并没有为齐君筱求情,她本身就并非什么良善女子,齐君筱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不利,现在落得削发为尼的下场,也是活该。   从袖笼中掏出一块玉佩,秦妙放在桌上,冲着元琛努努嘴:   “给你的。”   元琛拿起玉佩,仔细打量着,发现是一块玉质极好的双鱼佩,十分温润,不过只有一半。   “另一半在哪儿?”   闻声,秦妙扯了扯领口,将藏在衣服里的玉佩给拿了出来。   看着秦妙贴身带着双鱼佩,元琛更是喜不自胜,片刻也不想耽搁,让秦妙帮他找了根红绳,把玉佩穿好,同样挂在脖子上,时不时伸手摸一下,脸上透着傻笑,哪里像那个名震沙场的镇国公?   ☆、第94章 冲喜   赵芙蕖肩膀上的伤不轻,刚受伤时,连动弹一下都费劲,在围场养了足足一个月,才坐上了回宫的车驾。   坐在马车上,赵芙蕖看着身畔的男人,红唇微微勾起,问:   “你与我共乘一辆马车,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吧?”   耶律才粗犷的脸上透出一丝讽刺,用力钳住女人的下颚,道:   “老子都不知睡过你多少次了,现在难道害怕被陛下知道?他根本不会在乎这种小事。”   “是吗?”赵芙蕖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靠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赵芙蕖伸手抚弄着耶律才的领口,什么话都没说,但看着耶律才的眼神却越发妩媚。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呆在围场之中,他足足一个月未近女色了,现在看到女人这幅模样,哪里还忍得住?   一把将赵芙蕖给搂在怀里,用力抱着。   红唇中溢出一丝低呼,赵芙蕖感受到耶律才身体的变化,脸上的笑意更浓。因为受伤的缘故,她最近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看着就让人心疼。   女人身上带着一股馥郁的牡丹香气,耶律才很是受用的眯了眯眼,剥了赵芙蕖的衣裳,在马车里弄了一回。   马车在官道上走了足足一整日,这才回到皇宫。   由宫女搀扶着下了马车,即使赵芙蕖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好像要将她给点燃似的,滚烫而热烈。   赵芙蕖到底也是晋国的公主,到了辽国,即使被众人玷污了身子,但却没有公之于众,只有少数几人得知,因此仍得到一个宜妃的封号,住在延庆宫中。   她刚刚走到宫室内,还没等喘口气呢,就听到太监尖锐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放下手中的茶盏,赵芙蕖盈盈下拜,没过多久,就被一双男人的手给扶了起来。   “爱妃快起来,你身上还带着伤,可不能乱动。”   咬着嘴唇,赵芙蕖看着穿着一身常服的老皇帝,突然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到底也没落下来。   “陛下。”   一边叫着老皇帝,赵芙蕖一边拉住男人的手,低低抽泣着,好像一只小兽一般,让人十分怜惜。   自打赵芙蕖为自己挡了一难之后,老皇帝不止对她变得极为信任,还多了几分男女之间的情意。   拉着赵芙蕖坐在床榻上,老皇帝眉宇微皱,摸了摸女人消瘦的脸蛋,有些心疼道:   “宜妃,你把衣裳脱了,朕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赵芙蕖低眉敛目,恭顺地点了点头,将外衫给脱了下来,露出肩膀处狰狞的伤口,好似蜈蚣一般,趴在雪白的皮肉上,足足有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看着十分渗人。   眼睫颤了颤,赵芙蕖有些自卑的低叹一声,一手捂着伤口,苦笑道:   “这道伤口有些深,太医说会留下疤痕,陛下不会嫌弃臣妾吧?”   一边说着,赵芙蕖一边看着老皇帝,脸上露出几分忐忑,生怕男人会露出半点儿嫌弃之色。   心口满满涨涨的,老皇帝手上微微用力,直接将女人搂在怀里,声音中带着沙哑,说:   “不丑,爱妃什么模样,朕都觉得好看。”   听出男人声音中透出的情意,赵芙蕖在老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   她拼了半条命,才换回了老皇帝这么丁点儿情意,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着实有些可惜了。   咬了咬唇,赵芙蕖泪眼朦胧的看着老皇帝,苍白的脸上爬上两道红晕,低声说:   “陛下,臣妾好像有孕了。”   老皇帝面上露出一丝惊诧,问:   “几个月了?”   赵芙蕖道:“约莫有一个多月了,就是咱们去围场之前怀上的。”   “陛下不高兴吗?”   老皇帝突然从床上站起身,一把将赵芙蕖给打横抱起来,朗声大笑,道:   “朕怎会不高兴?朕恨不得让你给朕多生几个小皇子!”   赵芙蕖被转的头有些发昏,两手用力搂着老皇帝的脖颈,惊呼一声,好像吓着了一般。   “陛下说什么呢?臣妾都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您就说是小皇子,万一是个公主该怎么办?您就不疼她了?”   老皇帝年纪大了,这么折腾一通,身子骨也有些疲乏,不过他得知赵芙蕖有孕的消息后,精神头比以往强上许多,毕竟后宫之中已经好几年没传出好消息了,宜妃有孕,说明他宝刀未老。   将赵芙蕖放在床上,老皇帝看着她的眼神,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即使因为有孕,赵芙蕖不能侍寝,老皇帝今夜仍然留宿在延庆宫中,没有传其他嫔妃侍寝。   听到身旁之人发出平稳的呼吸声,赵芙蕖转头看着老皇帝的睡脸,一手轻轻盖在小腹上。   不得不说,她的运气真的不错,即使在围场遇险,肚子里的孩子仍没有大碍,有着这个孩子,她在辽宫内就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日后只要她的孩子能登上皇位,自己就成了太后。   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赵芙蕖突然想到了秦柔,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意,对于害自己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的罪魁祸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第二日,老皇帝宣来太医院的太医来给赵芙蕖诊脉,胎象极稳,这一消息登时就传遍了整座皇宫。让宫里的妃嫔们一个个都咬碎了银牙,嫉妒不已,偏偏又没有半点儿法子,只能由着宜妃一个汉女张狂!   耶律才知道赵芙蕖有孕的消息时,正待在慕容钦府上。   “王爷,这孩子?”   慕容钦幽蓝的眼中不带一丝波澜,说: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就算生下来又如何?”   老皇帝膝下有三名皇子,老大是贵妃所生,有勇无谋,老二是皇后所出,狂妄自大。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为非作歹,朝中怨声载道,除了皇后的母家,根本无一人支持老二,他想登上帝位,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老三则是个残废,根本是个不中用的。   就算赵芙蕖这一胎是个皇子,等到这孩子长大,变数实在是太大了,慕容钦根本就没将这孩子放在眼里。   耶律才眼中划过一丝担忧,两手握拳,身子也紧绷了些。   注意到手下的变化。慕容钦笑着问:   “怎么,难道你真看上了那个汉女?不过是个军妓罢了,可别太放在心上了。”   耶律才点了点头,只是看那模样,并没有将慕容钦的话放在心上。   见状,慕容钦暗中摇摇头,觉得耶律才实在是有些糊涂了,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平常心,若不是他极为忠心,恐怕慕容钦根本不会再重用他。   “现在陛下服用丹药的次数已经变为一日六次,要不了一年,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老皇帝吃的那些丹药,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里面加了足够分量的朱砂,常年服食,体内积聚毒素,即使表面看着龙精虎猛,但身体却早就成了一副空壳子,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会让他彻底垮掉。   耶律才舔了舔嘴,黑眸之中藏着野心,问:   “王爷,难道您真的打算坐在那个位置上?”   朝中反对慕容钦的人不在少数,即使慕容钦权势滔天,但到底也不能将朝廷变为他的一言堂。   慕容钦薄唇微微勾起,端起茶盏,看着这十分精致的瓷器,说:   “只有本王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兴兵攻下晋国,你看看他们的瓷器,如此精致,但我们却必须用黄金矿藏来交换,着实不公!皇兄老了,他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锐气,晋国这片土地,只有本王能攻下!”   说着,慕容钦手上猛一用力,那只茶盏就直接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耶律才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   秦妙呆在别院中,没有云意与齐君筱打扰,日子清静的很。   一晃眼,她的肚子好像吹了气儿似的,几个月内长大了,元琛现在日日陪在秦妙身边,恨不得时时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稳,摔着了自己。   如今已经入冬了,窗外飘着鹅毛大雪,秦妙坐在炕上,吃了一颗酸梅子,问:   “金陵那边怎么样了?我逃跑之事可被别人发现了?”   元琛道:“那两个嬷嬷发现你失踪了,根本不敢往上报,即使宫里面派人问了你的消息,她们给拼命隐瞒着,做出你仍在金陵的样子。”   秦妙嘴上勾起一丝笑,忽然想起了呆在宫里的秦馥,不由皱了皱眉。   见到女人神色有异。元琛问:“怎么了?”   秦妙摇头,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秦馥非要将自己的女儿给送出宫去,这样混淆皇室血脉,难道她真打算让赵宸登上皇位不成?”   听到秦馥的名字,元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说:   “你那好姐姐心思极重,管她做什么?若你现在还呆在宫里,恐怕被她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   瞪了男人一眼,秦妙道:   “哪有这么可怕?她到底也是我的亲姐姐。”   “亲姐姐?”元琛嗤笑一声,想到秦妙身边那个叫雪茹的丫鬟,死状极惨,为了隐藏身份,被人生生剥下了脸皮。   不知怎的,即使没有证据,元琛直觉此事跟秦馥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看着秦妙高高耸起的肚子,想着她现在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万万不能受了惊吓,否则身子恐怕熬不住,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齐君筱近来如何了?”   “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元琛有些疑惑。   秦妙扯了扯唇,说:“前几天母亲还上门了一趟,您难道不知道?”   这偌大的府邸之中,全都是元琛的心腹,白氏登门,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到底也是你的妹妹,即使并非血亲,但一直住在明月庵中,恐怕不妥吧。”   元琛有些诧异的看着秦妙,在他印象中,妙妙可并非什么心慈手软的女子,为何突然给齐君筱求了情?   秦妙自然没有那么好心,将元琛的神色收入眼底,她道:   “君筱如今也有十七了,依着母亲的性子,不可能让她真的当一辈子尼姑,与其等母亲偷偷摸摸将她救出来。不如你替她找个夫家,即使母亲真将人带出来了,让她嫁过去就成,也少了许多麻烦。”   想着齐君筱在庵堂之中,日日惦记着她的男人,秦妙就恶心的想吐,若是能将齐君筱给嫁出去,她这心里头也能好受些。   毕竟等齐君筱成婚后,就是别人的妻子,为了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觊觎元琛。   捏了捏女人秀气的鼻尖,元琛道:   “成亲是结两姓之好。就齐君筱那个性子,真嫁出去,那可就是结仇了。”   手指轻叩桌面,秦妙道:   “我听说城西刘员外有一独子,现在病重,想要找一个阴年阴月出生的女子去冲喜,刘夫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齐君筱的生辰,知道她是阴年阴月所生,就眼巴巴的上门,如今都已经三次了。”   刘员外的独子就是个病秧子,躺在床上根本不能下地,从小到大不知喝了多少药,这身子骨儿也没见有什么气色,眼下又病重了,刘氏夫妻当真没了法子,这才想找一个阴年阴月的女子来冲喜,希望能有些效果。   齐君筱若是嫁过去,真的就是守活寡了。   “他们知道齐君筱被我送到明月庵了?”   秦妙点了点头,道:   “他们既然登门求娶齐君筱,自然是知道了她的情况,眼下若不是因为刘公子病重,也不会三番四次的来到咱们府上。”   秦妙对刘家十分满意,因为那位刘夫人听说是个颇有手段的,这些年将刘员外治的服服帖帖。即使独子体弱,都不敢纳妾。   有这样的婆婆压着,齐君筱就算本事再大,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齐君筱真嫁到刘家,对她而言,就相当于彻底解决了一个麻烦,省心的很。   元琛问:“为何没去找白氏?好歹白氏在名义上还是齐君筱的继母。”   “即使是继母又如何?元家当家作主的是你镇国公,你要是不松口,刘家根本娶不到齐君筱。”   舔了舔唇,元琛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他清楚女人的心思,道:   “你这是在求我帮忙?”   秦妙认认真真地点头。因为怀孕小脸儿变得有些丰腴,此刻男人摸着她的下巴,只觉得手感极好。   “你总不能让我白白答应此事吧?”   秦妙问:“你有什么条件?”   男人的眼神幽暗,指了指自己的嘴,没有说话。   秦妙明白元琛的意思,一手撑在小桌上,一手按着男人结实的肩膀,红唇凑了上去,轻轻吻了一下。   “这报酬镇国公可满意了?”   元琛皱眉,故作严肃道:   “只亲了一下,就想让我答应你,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秦妙瞪眼,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道:   “那你打算如何?”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元琛说:“等到夜里,咱们试一试避火图中最后一个姿势,如何?”   听了这话,秦妙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眼中带着几分犹豫。   那最后一副避火图,是男女一起坐在秋千上,在摇晃中办事,十分孟浪。   “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粗粝的指腹轻轻揉着女人嫣红的唇瓣,元琛状似为秦妙考虑,实际上眼中却闪过算计的光芒。   他自问对妙妙十分了解。清楚到了最后,她一定会应下此事。   约莫过了一刻钟功夫,秦妙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飘忽:   “现在是冬日,哪里有秋千可以坐?”   元琛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逼近面前的女人,哑声道:   “一切交给我,你只要答应了就好。”   闭了闭眼,就算秦妙心里有些恼恨,却仍是点了点头,怒道:“随你吧。”   见着女人答应了此事,元琛一个翻身。从炕上跳了下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秦妙问:   “你去哪儿?”   元琛头也不回,道:“在房里安一个秋千架子。”   秦妙眼皮子抽了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待此时,金银走了进来,道:   “主子,刘夫人又来了。”   “让她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金银将刘夫人给引了进来,刘夫人今年不过四十,保养得宜,人也生的丰腴。一副温和的模样,只是眼角带着几分愁色,想来是因为刘公子的身体而烦心。   “刘夫人快请坐吧。”   坐在炕边上,刘夫人看着秦妙,眼前露出一丝期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夫人,您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吧,小儿真的是等不了了!”   一边说着,刘夫人红了眼眶,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看着刘夫人这幅模样,秦妙皱着眉,叹息一声,说:   “刘夫人求我也没有用,我只是君筱的嫂子,万万做不了她的主。”   闻声,刘夫人眼中升起一丝希望,紧紧握住秦妙的手,道:   “只要夫人您同意了,镇国公也不会反对,届时小儿的性命就能保住了。”   阴年阴月出生的女子到底能不能冲喜,秦妙也不得而知,不过她见着刘夫人这般急切的模样,也知道她是爱子心切。   装作犹豫的点了点头,秦妙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刘夫人您对君筱好,这桩婚事答应也无妨。”   听到秦妙终于松口了,刘夫人喜不自胜,握着秦妙的手力气更大了几分,疼的她皱了皱眉,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刘夫人是个心细的,见着秦妙的神色,赶忙松开手,带着歉意开口:   “实在对不住,我失态了。”   秦妙抬头,说:   “无妨,我清楚刘夫人的心思。”顿了顿,她接着道:   “只不过现在君筱还在明月庵中修行,已经剃了发,这可如何是好?”   刘夫人连道:“剃了发也无妨,总能再长出来。”   即使长不出头发又如何?刘夫人只是看中了齐君筱的生辰八字,对于这个被家人送到庵堂清修的儿媳妇,是半点儿也喜欢不起来。   只不过当着镇国公夫人的面,刘夫人不会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罢了。   沉吟片刻,秦妙说:   “此事还得跟我婆婆商量一下,毕竟她是君筱的母亲,婚姻大事,总归脱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否则若是被人知晓了,恐怕会以为我们元家没有规矩。”   刘夫人知道白氏是个不好相处的,登时就有些发愁,问:   “那我什么时候去拜访白夫人才好?”   “再过几日吧,等我跟婆婆说一声。”   刘夫人心里再是着急,也不好多做催促,只能点了点头。   等到刘夫人离开之后,金银才道:   “主子,若真让齐君筱嫁给刘公子,不是便宜了她?还不如让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呆在庵堂里清修呢!”   秦妙掩唇笑笑。说:“你真当刘府是个好去处?刘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日后齐君筱呆在她手下,恐怕也讨不了好。”   金银想了一会,又问:“那齐君筱真的能冲喜吗?”   拨弄着指甲,秦妙漫不经心的答道:   “能不能冲喜不重要,若她不能冲喜,刘公子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刘夫人定会因此迁怒齐君筱,婆婆想要为难媳妇,抬抬手指头就成了。   若她能冲喜,刘公子保住性命,也不会真将她当成儿媳妇,毕竟之前齐君筱纠缠元琛一事,在城中早就传遍了,刘家又怎会不知?”   “可是奴婢总觉得白氏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她会答应的。”秦妙笃定道。   看见金银眼中的诧异之色,秦妙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说:   “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就能明白了。”   听了这话,金银瘪了瘪嘴,小模样看着十分委屈。   “哎呦!”   秦妙突然叫了一声,两手捂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   金银蹲下身,脸上透出几分急色,想要冲出去请大夫。   “不必了,只是娃娃踢了我一脚,没事的。”   站住脚步,金银试探着把手放在秦妙高高耸起的肚子上,突然手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那感觉神奇的很,让金银整个人都怔住了。   ☆、第95章 秋千与产子   看着杵在面前动也不动一下的金银,秦妙笑了笑,温和道:   “你这丫头,又不是没见过孕妇,现在这么吃惊做什么?”   金银自然是见过孕妇的,但以往那些怀了身孕的女子,都与她并无什么干系,金银也不会在她们身上费心思。   但秦妙全然不同,是她的主子,她们死士一旦认了主子,是要用性命来守着的。   金银没有出声,秦妙手上拿着话本,看着才子佳人的故事,这故事老掉牙了,无非就是穷书生偷了小姐的一颗芳心,丫鬟从中拉纤做媒,最后与小姐两个都嫁给了那书生,一妻一妾,三人好不快活。   咂了咂嘴,秦妙觉得十分无聊,就将话本放回桌上,正好元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胳膊里夹着一块十分光滑的木板,手中揽着一匹锦缎。   秦妙看见这些东西,突然想起了用处,脸蛋发烫。发现金银还在房中,轻咳一声,说:   “这不必伺候着了,你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金银也知道自己碍事了,冲着秦妙挤了挤眼睛,笑着转身离开。   等到金银离开之后,秦妙扶着高高耸起的肚子下了炕,缓缓走到元琛面前,磨了磨牙,道:   “你还真要在屋里架秋千?”   元琛贪婪的看着女人气的涨红的小脸儿,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他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喉结上下滑动,元琛笑道:   “夫人已经答应了,难不成还打算食言而肥?”   秦妙只觉得元琛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根本拿这无赖没办法,不过肚子里的娃儿足足有八个月,即使那张避火图是有益于女子,她也不敢胡乱尝试,只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万一。   女人眉眼处含着淡淡的忧色,元琛哪里有看不出的道理?他原本就是借此来吓吓秦妙,根本也没打算成事。   心里有了想法,元琛却没打算说出来,只是冷着一张脸,说:   “你先等我将秋千架好,咱们再说其他的。”   说着,元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堆器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将锦缎散开挂在横梁上,下头穿着那块木板,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将秋千做好了。   “上来。”元琛冲着秦妙招手。   秦妙摇了摇头,扶着肚子缓缓后退,看着秋千的眼神,好像盯着洪水猛兽一般。   元琛的耐性一向不怎么好,他抿起薄唇,走上前,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腕,拉着她走到秋千前头,后又按着秦妙的肩膀,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控制在秋千上。   咽了一口唾沫,秦妙一开始还颇有些心惊胆战之感,但等到听到身后传来的轻笑声时,才发觉自己被这个男人给耍了。   眯了眯眼,秦妙两手握着锦缎,轻轻荡起了秋千,看也不看身后的男人,幽幽道:   “你今晚去书房睡。”   元琛急了,忙绕了一圈,走到秦妙头上,脸上带着气急败坏之色,道:   “我不就开个玩笑吗?夫人,你可别这么认真!”   秦妙皮笑肉不笑,从秋千上起身,走回炕上,背过身子,一声也不吭,这样子当真愁坏了元琛。   男人上前几步,一把将秦妙搂在怀里,好在他顾及着秦妙的肚子,知道控制力道,没有弄疼她。   “妙妙,为夫错了,任打任骂,只要你原谅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妙拉着男人的手,慢慢掰开,说:   “既然做什么都可以,那就去书房睡吧,我让奴才在书房中支起一张软榻,书房里又通了地龙,睡着还比主卧舒服呢。”   “哪里?我觉得待在你身边最舒服了。”   元琛无赖的再次抱紧秦妙,说什么也不撒手。   其实秦妙也没有真动怒,她只不过是与元琛闹着玩罢了,等到了夜里,两人又重归于好,元琛端来一个木盆,冒着热气,因为秦妙的肚子月份大了,她两腿发酸,要在睡前泡泡脚才能缓解一二。   这些活计原本应该是由丫鬟做的,但元琛却不愿假手于人。   将女人的脚按在水里,元琛问:   “烫不烫?”   秦妙摇头,她坐在炕上,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的发顶,元琛的头发硬的有些扎手,颜色黑的像墨一样,更衬的皮肤苍白。   被热气蒸的脸上发红,秦妙眨了眨眼,突然道:   “元琛,你为什么非要娶我?”   元琛头也不抬,仔仔细细地给秦妙洗脚,说:   “我也不知道。”   秦妙不满,道:“这算什么回答?我还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呢!”   低着头,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他第一眼见到秦妙时,就发誓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即使秦妙不愿意也无妨,因为他要的只是这个人,而不是她的心。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元琛感情比起常人要淡漠些,也不是全然没有,两人越是相处,他对秦妙的执念就越深,比起要她的人,他更想要她的心。   不过这些话元琛都不会说出口,更不会告诉秦妙。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秦妙也不恼,反正日子还长着,她有的是机会让元琛说实话。   第二天。   元琛刚刚离开府邸,去了军营,白氏就登门了,因为白氏是元琛的生母,即使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算融洽。但府上的下人仍然不敢阻拦白氏。   百善孝为先,晋国最提倡孝道,即使元琛心里不待见白氏,但面上的功夫也得做上几分,否则成为了别人的把柄,就有些不妥了。   白氏看着笑意盈盈的秦妙,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若不是这个贱人突然出现在琛儿身边,君筱怎会被送到明月庵中?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君筱在庵堂里是否会挨饿受冻?白氏记得齐君筱身子娇贵的很,用普通的炭火都会透不过气来,在庵堂里怎么熬过一整个冬天?   越想白氏越是心急,也顾不得端起长辈的架子。直接开口说:   “马上就是除夕,咱们一家子总得过个团圆年,你说是吧。”   秦妙点了点头,笑道:   “母亲言之有理,等到了三十那天,儿媳会带着夫君回到元府,万万不会让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   白氏的面容有些扭曲,看着装傻的秦妙,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胸臆间的怒火,道:   “过了这么长时间,君筱已经知错了,不如你跟琛儿说说。让他派人将君筱给接回来,到底也是他的妹妹,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庵堂里。”   眉头微微皱起,秦妙脸上刻意露出一丝为难之色,犹豫道:   “此事也不是儿媳能决定的,毕竟当日是夫君将君筱给送到了庵堂里,若是儿媳让夫君把人接回来,这不是将他的脸面生生撂在地上踩吗?”   “你是不是不想把君筱接回来?”白氏有些怒了。   “儿媳并非这个意思,婆婆可别生气。”秦妙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   “只不过因为君筱对夫君存了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呆在府里,总归有不妥之处,若您真想让君筱回来,必须得将这个隐患给消除了。”   听出了秦妙的言外之意,白氏眼睛微微一亮,急声道:   “我保证,等到君筱回来,绝对不会接近琛儿半步!”   秦妙又不是个傻得,怎会听信白氏的话?她慢条斯理道:   “婆婆别急,光您保证并没有什么用处,夫君也不会满意,儿媳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婆婆愿不愿接受。”   “什么法子?”白氏直觉秦妙不会有什么好心思。   秦妙道:“之前城西刘员外的夫人经常上门,跟儿媳说想要求娶君筱,若您应了这桩婚事,夫君那处也算是有个交代。”   白氏蹭的一声站起身子,她双目圆瞪,抬手指着秦妙,只觉得面前的女子万分恶毒,元琛真是瞎了眼,才会将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子娶回来。   “你真当我不知道,刘员外家里那个病秧子,指不定能不能活过今年,把君筱嫁过去,难道让她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不成?”   秦妙故作讶异,道:   “婆婆说什么呢?人家刘公子的身子虽说不好,但也没差到那般田地,而且以君筱的名声,在边城想要寻一个好人家,不是儿媳打击您,是真的找不到。”   齐君筱不要脸面,一直觊觎自己的继兄,此事在边城早就传的人尽皆知。   白氏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齐君筱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与白氏的放纵脱不开关系,秦妙脸色淡淡,说:   “若您不急的话,儿媳也不急,反正君筱在明月庵中清修。也能磨一磨她的性子,并不算坏事。”   咬紧牙关,白氏实在没有办法了,最终只能点头。   “我答应这桩婚事!”   面对白氏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秦妙毫不在意,甚至脸上还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婆婆答应了婚事,儿媳今晚就跟夫君说说,想必不久之后,您就能见着君筱了。”   顿了顿,秦妙脸上露出一丝困扰,道:   “不过这口说无凭,光您说了也不作数,万一君筱反悔了又该怎么办?还是立下一张字据为好。”   白氏气的直拍桌子。怒道:“我是你婆婆,难不成还会骗你?”   秦妙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透露了她的意思,更是让白氏发怒。   “好!好!好!”   从牙缝里逼出三个好字,白氏无奈之下,也只能提笔立下字据,将今日之事一笔一划的给写了下来,最后才按了手印。   秦妙接过薄薄的一张纸,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笑道:   “婆婆先回吧。”   白氏也根本不想再待在秦妙面前,否则她真得被气出个三长两短。   拂袖而去,秦妙根本没理会白氏,等到元琛回来之后,就将字据摆在他眼前,说:   “可以派人将齐君筱给接回来了。”   元琛看着这张字据,惊奇道:“你这可相当于让白氏签字画押了,还真是好本事,那我三日之后将齐君筱接回来,届时就直接送到刘府,让她与刘公子完婚。”   秦妙对这个决定十分满意,只是还没等元琛派人将齐君筱给接回来,她就发动了。   肚子里的孩子只有八个月,常言道,七活八不活,八月产子,对女人而言,着实危险的很。   但秦妙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刚用了一碗燕窝,肚子就疼的厉害。   此刻她根本没机会去查是否有人下毒手,只能躺在床上,拼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孩子生出来。   军营里。   一个年纪不大的侍卫冲入营帐中,元琛刚要发怒,就见着小侍卫满脸急色,道:   “将军,夫人要生了!”   元琛面容扭曲的厉害,他风一般的冲到小侍卫面前,死死按住人家的肩膀,问:   “不是早上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发动?”   小侍卫哭丧着脸。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金银姐姐派我来请您回去。”   元琛已经没耐心再听小侍卫的话,急忙冲出营帐,牵了一匹马,一下跃上了马背,狠狠地抽了几鞭子,只听马儿嘶鸣着,飞快的往府邸的方向奔去。   此刻秦妙疼的有些意识不清了,她知道女人生孩子十分痛苦,跟阎王爷也就隔了一层纱,但真轮到她时,这种疼痛好像要将她生生撕成两半一般。   屋里面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金银因为没经过人事。所以不能呆在房中,站在屋外,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她吓得手脚发麻,几乎有些站不住了。   元琛回来时,冲到金银面前,眼中满布血丝,十分狰狞,问:   “妙妙怎么样了?”   金银道:“羊水破了有一个时辰了,现在还没生出来。”   元琛比金银更急,他抿着唇,转身就要冲进房中,却被金银给拉住了。   “将军,您不能进去!”   “闪开!”元琛的力气极大,一把就将金银给推倒在地上。   意识昏沉中,秦妙听到了元琛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咬紧牙关道:   “你敢进来,我不会原谅你!”   元琛脚步顿了顿,站在雕花木门前,想要推开门,却又碍于秦妙的话,不敢进去。   秦妙见着自己的话奏效了,继续威胁道:   “你要是想让我跟孩子出事,就推开门啊!”   小腹处传来一阵阵绞痛,秦妙痛呼出声。元琛站在门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产婆擦了擦额头的汗,将之前准备好的参片放在秦妙口中,说:   “夫人,您再加把劲儿,就快看见孩子的头了。”   产婆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整个边城谁不知道,镇国公就是一尊煞神,若是眼前的夫人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家老小的性命都甭想要了。   为了自己的脑袋,产婆也不敢不尽心。   秦妙十分在意肚子里的孩子,听到产婆的话,她死死咬住嘴唇。拼命使劲。   “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头了!”   浑身都被汗水打湿,秦妙眼前一片模糊,她口中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中突然响起婴儿了啼哭声,只可惜秦妙耗尽了力气,连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听到孩子的哭声,元琛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到房里,看着昏迷过去的秦妙,神色悲痛的拼命摇晃着她。   产婆见状,急忙道:   “镇国公快放开夫人,夫人只是累急了,并无大碍,您让她好好歇歇吧。”   元琛眼眶通红,手上的动作停了,转头死死盯着产婆,问:   “你说妙妙没事?”   产婆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野兽给盯住了一般,稍稍出错,性命就保不住了,她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道:   “夫人没事,您要不要看看小少爷?”   元琛没有理会产婆,就这么坐在床边,拉着秦妙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金银跟在元琛后面走入房中。看着啼哭不止的奶娃娃,满脸通红,皮肤发皱,看着就像只小猴子一般,丑极了,跟主子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   “怎么会这么丑?”金银艰难的道。   产婆正将娃娃放在襁褓之中,闻声手上一抖,差不点摔了孩子,连道:   “哎呦我的金银姑娘,这孩子刚出生哪有俊俏的?小少爷这还算好的呢!皮肤通红,越长大就会一日白过一日,夫人生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小少爷肯定不会差!”   听了这话。金银仍是有些犹豫的看着产婆,笨拙地学着如何抱孩子,十分认真。   等到秦妙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天,她只觉得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疼的厉害,却又十分粘腻。   张了张口,秦妙看着眼前的男人,下颚处一片发青的胡茬,眼底下布满青黑之色,憔悴的很,也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看着秦妙睁眼,元琛鼻头发酸。眼眶突然红了。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妙妙生产之际,元琛真的是生平第一次尝到害怕是什么滋味儿,他怕妙妙再也醒不过来,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孩子是男是女?”   秦妙声音沙哑,嗓子好像被砂纸磨过了一般,十分粗粝。   元琛哑声道:“是个男孩。”   “抱过来看看。”   元琛没有说话,此刻他根本不愿意离开秦妙半步,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守在她身边,一刻钟也不离开。   还是守在一旁的金银看不过去了,走到隔壁的偏房,将一个姜黄色的襁褓抱到了秦妙眼前。   看着襁褓中睡熟的小娃娃,明明这孩子这么小,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但秦妙仍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好似化成了水一般。   碰了碰奶娃娃柔软的小手,秦妙问:   “你给他取名了?”   元琛摇头,他这三天几乎一直守在秦妙身边,连看孩子一眼都不曾,又哪里顾得上取名字?   襁褓中的小娃娃好像也感受到父亲的嫌弃,撇了撇嘴,吐出一个泡泡。   秦妙看着发笑,但她到底身子有些受不住,若不是之前吃过一株血灵芝,恐怕在生产时就熬不过来了。   “你先去歇歇吧,我也困了。”   元琛点头,但一双眼睛仍死死盯着秦妙,生怕一眨眼,面前的女人就会消失不见。   秦妙万分无奈的闭上了眼,没过一会,呼吸声就平稳了。   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元琛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出主卧,站在院中一层薄薄的积雪上。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这些人都是小厨房的奴才,那日秦妙突然发动,正是因为吃了小厨房的燕窝,以元琛的性子,又怎会放过他们?   边城本就地处北方,冬日里即便达不到滴水成冰,但也冷的刺骨,寒风一吹,让跪在地上的奴才们一个个瑟缩着,颤抖地厉害。   “说吧,那碗燕窝到底是谁熬出来的。”   小厨房的管事跪在最前头,此刻冲着元琛不住地叩头,道:   “回将军的话,奴才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那碗燕窝是奴才亲手熬出来的,没有假手于人,交到主院的丫鬟手中,就给夫人喝了。”   元琛的脸上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匕首,蹲在管事面前,匕首抵着他的脸,稍稍一用力,就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把燕窝交给哪个丫鬟了?”   “是菱儿!菱儿!”   秦妙身边的丫鬟都是元琛派人精挑细选过的,一个个皆身家清白,这个叫菱儿的丫鬟元琛有些印象,记得是个十分内向的丫鬟。   “去把菱儿带来。”   周围候着的死士应了一声,转身去找菱儿了,过了约莫两炷香功夫,元琛的眉头微微皱起,死士才将人给带了回来。   “将军,我去找菱儿时,发现她正鬼鬼祟祟地想要逃出府中,想来就是她出了问题。”   听到这话。元琛眼中不带一丝波澜,看着被按到在地的菱儿,发现这女人仍一声不吭,十分沉默,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透出几分怒火。   “把这些人带到狱中,我要亲自审问。”   即使菱儿看起来嫌疑最大,但其他人元琛也不会放过,万一还有漏网之鱼,留在府里头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他实在无法容忍妙妙再受到半点儿危险。   ☆、第96章 延年益寿   元家的死士一个个手中不知道沾过多少条人命,对于眼前这些可能谋害夫人的奴才,自然称不上客气,将人拖着在雪地中前行,幸好积雪足够厚,他们身上也穿着厚重的棉袄,否则还没到大狱,这身子可能就先吃不消了。   厨房的奴才一路上哀嚎着,引人侧目,但看见这行人镇国公手下的,周围无一人敢凑近,纷纷向两侧散开,足足有一丈远,生怕自己被牵连了进去。   等到了大狱中,元琛站在刑房前,手中握着烧红的烙铁,在菱儿被绑在木桩后,他才不急不缓的拿着烙铁逼近,神色森寒,再配上右脸那道狰狞的伤疤,能止小儿夜啼。   菱儿自然也吓得心惊胆战,身子微微颤抖着,但她却死死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只不过女人紧紧盯着烙铁的双眼。透出一股恐慌之色,将她给出卖了。   元琛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走到菱儿面前,冷冷道:   “你要是再不说的话,休要怪我冷血无情。”   “没什么好说的,你这种人丧尽天良,活该断子绝孙!”菱儿双目通红,冲着元琛怒吼道。   “丧尽天良?”元琛嗤笑一声,虽说边城的百姓都视他为恶鬼,但因为之前将辽兵击退,对元家军没有不敬重的,他倒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自己丧尽天良。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菱儿仰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傲气,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元琛眼中划过一丝煞气,他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直接将烙铁放在女子平坦的小腹处,只听菱儿痛叫一声,整个人在木桩上不断扭动,要不是绳子绑的牢固,恐怕早就挣脱了。   女人浑身不住地溢出冷汗,衣服都被汗滴给打湿了,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伤口处发出滋滋的响声,阴暗的刑房中弥散着一股熟肉的香味。   元琛看着这一幕,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对于胆敢对妙妙下手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用力一扯,将黏在血肉上的烙铁给扯了下来,元琛冲着身后面容俊秀的男人道:   “去把她的皮剥了。”   一听这话,这长得好像书生的俊朗青年点了点头,将一旁的木箱打开,取出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匕首极薄,十分精致小巧,但只要想起这匕首的用途,恐怕没有一个人敢直视这把匕首。   走到菱儿面前,青禾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怜惜,薄唇轻启,说:   “姑娘,你还是赶快说了吧,等会在下动手,会生生将你身上的皮给剥下来,让你亲眼看着,受过拨皮萱草之刑的人,无一例外,在临死之前都疯了。”   菱儿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怎会不怕,但她想起分舵主,心里又鼓起了无尽的勇气,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青禾摇头,好像在感慨菱儿的不识时务。   在薄薄的刀刃碰触到女人的皮肤上时,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之前身上那股柔和的气质,瞬间化为冷肃。   只听噗的一声,刀刃划破菱儿手上的皮肤,伤口不深,注意着筋肉血管,没有伤着半点。   从指尖开始,手上先是流出殷红的血迹,但却不多,更多的则是黄黄的脂肪,青紫色的血管与血红的筋肉看的一清二楚。   菱儿吓得浑身发软,寒毛都立了起来,要说痛苦,这剥皮之刑远远比不上烙铁烫在皮肤上的疼痛,但亲眼看着自己被人生生切开,这份恐惧远比烙铁要打上许多。   两股战战,刑房内想起淅淅沥沥的水声,随后则是一股尿骚味儿,原来是菱儿吓得失禁了。   她紧闭着眼,脑海中一直回想着皮肤被切开的声音。   一道柔和的男声响起,似低叹一般:“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既然让你看着,万万没有闭上眼躲过的道理。”   说完,菱儿只觉得眼皮一凉,眼前的景物都蒙上的一层血色,原来是她的眼皮被生生切掉了!   她的后颈被人死死按住,被迫看着青禾的动作。   女人的脸上满是血迹,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周围的死士看着这一幕,一个个神色如常,连眼都不眨一下,之前在战时,他们就是如此审问辽国奸细的,剥皮之刑,早就见过无数次,又何须大惊小怪?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元琛道:   “青禾,住手。”   听到元琛的声音,菱儿的脸上竟然带着几分希冀,希望元琛能给她一个痛快。   “你现在说是不说?若是不说的话,青禾可不会再停手了。”   说着,元琛看了青禾一眼,后者作势要继续行刑。   菱儿此刻早就吓破了胆,急声道:“我说!我说!”   元琛挥了挥手,让青禾退下,之后凑近菱儿,问:   “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菱儿喘着粗气,脸上血泪融合在一起,又没了眼皮,空出大半的眼白,看着比鬼都可怕。   “是分舵主,他安排我进到元府的。”   “分舵主是谁?”   菱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分舵主的真面目,只不过他将我的父母给救了。为了报恩,就进到元府中。”   “那你怎么跟分舵主联系?”   “每隔七日,都会有人在桥洞下的石砖里放一张字条,我取来之后,会按着字条上的指使做。”   元琛问:“他让你在夫人的燕窝里放了什么东西?”   “那里放了一包药粉,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不过那药粉还剩下半包,就在我房里。”   身后有人直接离开了刑房,想来是去将药粉给取了过来。   “之后呢?他还让你怎么做?”   “字条里说,夫人服下药粉后,就会临盆。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只有八个月,所以定然是死胎,他让我把死胎放在桥洞下。”   “死胎?”元琛薄唇中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十分渗人。   菱儿打了一个哆嗦,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死胎有什么用处?”   菱儿摇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对于死胎有什么用处,那个所谓的分舵主为什么要死胎,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青禾说:“听说八个月大的死胎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分舵主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这个缘故打上夫人肚子的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分舵主可知道你出事了?”   “他已经知道夫人平安产下子嗣了,现在桥洞那处想必已经用不了了。”   “好!”元琛一张俊脸扭曲的厉害,死死咬紧牙关,冲着青禾道:   “给她包扎一下,然后就放了吧。”   听到这话,菱儿脸上划过一丝欣喜之色,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保不住性命了,却没想到元琛这恶鬼竟然打算放过她,真是走了大运!   青禾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功夫,菱儿的右手上就缠着雪白的绷带,伤口处洒了药粉,现在已经止了血,只是眼皮被割了下来,日后想必也无法复原了。   看着菱儿踉踉跄跄的脚步,青禾问:   “将军,这样真的能引蛇出洞?”   元琛道:“总要试一试,那个所谓的分舵主竟然要吃怀胎八月的胎儿来延年益寿,菱儿知道的这么多,他应该不会留下菱儿的性命。”   “派人去查查,最近城里是不是有许多妇人流产,再派人盯着怀孕将近八个月的孕妇,应该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青禾应了一声,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十分温和,任谁也想不到他竟如此心狠手辣,能生生将人皮给活剥下来。   “小厨房的那些人如何处置?”   元琛嘴角勾起一丝嗜血的笑,说:“杀了吧,留在世上也没有用。”   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若不是小厨房的人看管不严,也不会给菱儿可趁之机,如此一来,付出代价也是他们应得的。   回到府邸之中,因为秦妙提前临盆,元琛根本没有派人去将齐君筱给接回来,今日秦妙的精神好了些,看着正在拍雪的元琛,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将齐君筱给接回来?”   元琛看着秦妙,走到近前,身上带着一股子寒意,说:   “你着急了?”   秦妙点头,道:“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看一场好戏。”   她靠在软枕上,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仍显得有些苍白,元琛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女人的朱唇,道:   “既然你想看好戏,那我今日就派人去明月庵。”   因为秦妙就在卧房中生的孩子,房中的血腥气有些重。坐月子又不能通风,所以她根本没有闻到元琛身上的血气。   “对了,那碗燕窝有没有问题?”   在回府之前,青禾查看了那些剩下的药粉,发现里面是晋国没有的药材,并不是寻常的麝香、红花之物。   想来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分舵主想要延年益寿,才会让菱儿在燕窝里放那些加了料的药粉。   元琛道:“燕窝里的确加了东西,不过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下的手,应该不是白氏。”   秦妙也没觉得是白氏下的手,毕竟齐君筱还在明月庵中,以白氏对齐君筱的重视程度,根本不敢在此刻弄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以元琛的手段,定然会让白氏后悔。   “你该给娃娃起个名了,总不能一直无名无姓的,若是你不想让他随你姓,跟我姓秦也成。”   秦妙醒过来也有一整日了,她是个细心的,自然能看出元琛对儿子的冷淡,明明是他第一个孩子,偏偏半点儿也不上心,到了现在,连个名儿都没有,这父亲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元琛皱着眉头,对于秦妙与他的儿子,他自然是喜欢的,不过一想起这个孩子差不点害的妙妙丢了命,元琛心里的芥蒂就解不开。   想了一会,他道:   “要不就叫元卓安吧,按着家谱,他正好是卓字辈。”   秦妙点了点头,说:“卓安,这名字也不错。”   “对了,你这一个月睡在书房吧。”   元琛冷了脸,鹰眸中也透出几分怒意,质问:“怎么?难道你有了卓安,就不要我了不成?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这个孩子!”   “元琛!”秦妙恨得磨牙,她这一个月都在坐月子,本就不能跟这个男人宿在一处,毕竟女子身上的恶露十分污秽,元琛又是要上战场的,不吉利。   “我身上恶露未尽,你呆在这里,恐怕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我陪在自己夫人身边,天经地义。”   说着,元琛一把握住秦妙的手腕,力气用的很大。想起三天之前,他就差点失去秦妙,元琛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把女人搂在怀里,两手死死扣住她的后背,几乎要将秦妙给揉在骨血里。   秦妙疼的皱眉,她本想推开元琛,却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微微颤抖。   试探着伸出手,秦妙轻轻按住元琛的后颈,问:   “你在害怕?”   元琛没有出声,只是抱着秦妙的手微微放松了几分,不至于勒疼她。   “元琛。”   男人下颚动了动。蹭着秦妙的肩膀,说:   “秦妙,你这辈子都别离开我,听见没有?”   “我是你的妻子,怎么会离开你?更何况咱们两个都有卓安了,难道你想抛弃我们母子两个?”   元琛稍稍放松了些,一手摸着秦妙的脸,眼神时而温和时而阴鸷。   “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好!好!好!”秦妙现在将元琛当成一个孩子哄着,低声许诺道:   “就算死我也不离开你好不好?”   得了秦妙的保证,元琛的气息平稳了几分,但仍是紧紧抱着秦妙。   在男人的怀抱中,秦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那日生完卓安后,只用巾子草草擦了一遍,把血迹给擦干了,但还是带了些味道。   坐月子时女子不能洗澡,否则若是留下病根儿的话,日后受苦的就是她了。   秦妙因为替晋文帝挡了一刀,身子骨儿本就算不上好,生卓安的时候又险象环生,伤了元气,根本不能沾水。   “快点放开,我身上脏的很。”   忍了又忍。秦妙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元琛闻到了秦妙身上的血腥味,但他却并不觉得难闻,毕竟之前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几个月都不能洗澡,人身上的汗味儿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比秦妙身上的味道还要重,元琛又怎么会嫌弃?   “不脏。”元琛闷声道,好像怕秦妙不信似的,还用力在女人的脖颈处嗅了嗅,将秦妙闹了个大红脸。   “算了,你要抱着就抱着吧。”   秦妙实在是拿元琛没有办法,也只能由着男人胡闹了。   “那我今晚留在主卧。不去书房里。”   “那你睡在哪儿?”秦妙问。   “咱们屋里的炕宽的很,住两个人绰绰有余,又何必非要赶我去书房?”   秦妙以往见过女子坐月子的模样,身上满是脏污,因为一个月都不能洗头发,头发油成一缕一缕的,散发的难闻的味道。   留元琛住在主卧中,已经是秦妙的底线了,若是还与他同床共枕,秦妙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你要么睡在书房,要么睡在外间儿,自己选吧。”   沉吟了好一会,元琛最后不得不让步,垂头丧气道:“外间吧。”   “好了,你去派人将齐君筱给接回来,要是再耽搁的话,恐怕刘家就等不起了。”   元琛点头,有些不舍得放开女人的身体,鹰眸盯着秦妙,站在床边好一会,才离开了主卧。   因为秦妙的话,元琛当即就派人去了明月庵。   此时此刻,齐君筱正在庵堂中抄佛经,她的性子本就娇蛮。之前刚到庵堂时,还得罪了慧清那个小人,现在待在冰冷地暗室中,得将《金刚经》抄写十遍,才能离开。   两手被冻得通红皲裂,齐君筱却不敢停笔,在明月庵中呆了几个月,她吃了无数苦头,知道自己若是今夜不将《金刚经》给抄完,恐怕就得呆在暗室中过夜了。   这里冷的刺骨,又没有炭火,若是睡上一夜。说不定得去了半条命。   用力搓着自己粗糙的手指,齐君筱眼中划过一丝愤恨,等她离开明月庵后,定然会杀了慧清那老贼尼!   正在此时,暗室的门被人推了开,齐君筱转过头,看到了之前将她送到明月庵的那个死士。   眼中迸发出欣喜之色,齐君筱顾不上桌上的《金刚经》,急忙冲到了门口,两手死死攥住男人的衣袖,面庞兴奋到了扭曲的程度,问:   “你是不是要接我回去?”   死士点了点头。道:   “将军要接您回去成亲。”   “成亲?难道是让我嫁给哥哥?”   一边说着,齐君筱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眼神之中带着娇羞,死士眼力不错,即使暗室光线不清,仍旧将女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死士没有多说,只是眼神有些讥讽的看着齐君筱,说:   “齐小姐,走吧。”   齐君筱身上穿着僧袍,头上戴着靛蓝色的僧帽,因为之前剃度过,她现在头上一根发丝都没有,十分光亮,跟个鸭蛋似的。   死士带着齐君筱往外走,临走时,明月庵的姑子们都跑了出来,慧清也不例外,齐君筱死死盯着慧清,手指并起在脖颈处一划,吓得慧清浑身发软,差不点倒在地上。   坐上了回程的马车,齐君筱一个人待在车上,一想到回到边城,就能嫁给元琛,她就兴奋的难以自持。   连夜到了元府,白氏听到齐君筱回来的消息,披上一件外衫就冲了出来,被屋外的风雪一激,打了个寒颤。   进到春晓居中,齐君筱一见着白氏,两行清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母亲!”   母女两个在大堂中,紧紧抱在一起,情深义重的很。   站在一旁的死士眼中划过一丝厌恶,明明将军才是白氏的亲生儿子,偏偏白氏对齐君筱视如己出,在将军身上只存了利用的心思,如此厚此薄彼,还真是令人齿冷。   死士离开后,白氏轻抚着齐君筱粗糙僵硬的手指,流着泪道:   “君筱,你、你这是受了多少苦,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用袖口擦了擦眼泪,齐君筱看着自己通红皲裂的手,不禁悲从中来,哭的更是伤心,这眼泪好似不要银钱一般,哗哗往下流。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过了小半个时辰,齐君筱这才缓过神来,红肿着双眼,问:   “那死士说要接我回来成亲,哥哥怎么打算要娶我了?”   “他是不是将秦氏那个贱妇给休了?”   听到这话,白氏的脸微微扭曲了一瞬,张了张嘴,却又不忍心将实情告诉齐君筱。   齐君筱伸手摸了摸厚实的僧帽,有些着急的咬着唇,若是要嫁给哥哥的话,她这头发还未长出来,怎么能出嫁?   犹豫了好一会,白氏终究是不忍隐瞒。深吸一口气,道:   “君筱,你不是跟琛儿成亲。”   双目圆瞪,齐君筱的身子僵住了,扯了扯嘴角,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   “母亲,你说什么?我不是跟哥哥成亲,那我是要嫁给谁?”   看着齐君筱这幅茫然的模样,白氏心疼的厉害,嘴里一阵发苦,却还是不得不说。   “你必须嫁给城西的刘公子,否则的话,就还得回明月庵中。”   好似晴天霹雳,齐君筱身子发软,直接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摇头道:   “母亲你别骗我!什么刘公子?除了哥哥我谁也不嫁!您若是逼我的话,还不如让我去死!”   说到后来,齐君筱张嘴嘶吼着,声音之大,就连守在堂外的丫鬟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咋舌。   “君筱!你莫要胡闹!你可知为了将你从明月庵接回来,我去求了秦氏那贱妇多少次?你嫁到刘家也好,刘公子虽说体弱,但家中却极为富有,我的儿,你下半辈子都不会吃苦,总比在明月庵中清修要好啊!”   白氏不敢告诉齐君筱,她嫁过去是为了冲喜,白氏生怕自己这么一说,君筱这孩子真的铁了心推拒这门婚事,到时候惹怒了琛儿,后果不堪设想。   ☆、第97章 与公鸡拜堂   齐君筱瘫软在地上,哭的不能自抑,白氏在一边轻轻劝慰着,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疼的厉害。   过了小半个时辰,齐君筱红肿着双眼,抹了一把眼泪,道:   “我要去见哥哥!”   说着,她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要冲出元府,白氏见状,心里急得很,伸手死死抓住齐君筱的袖口,不让她冲出去。   “你现在去见琛儿有什么用?有秦氏那个贱妇从中作梗,琛儿无论如何都不会替你着想,君筱,你清醒清醒吧!”   白氏痛心疾首地说着,看着齐君筱的眼神之中也透出几分恨铁不成钢之色。   齐君筱身子一晃,脸色惨白,她虽说性格娇蛮,但却不是个蠢钝如猪的,自然清楚白氏所说的话俱是实情。   “秦氏!”齐君筱恨得咬牙切齿,从嘴唇里逼出这两个字。   秦氏就好像是她的克星一般,偏偏她又没有半点儿法子。只能气的浑身颤抖。   白氏轻轻拍着齐君筱的背,又取出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给擦干净,语重心长道:   “君筱,什么事情都不必急于一时,即使琛儿现在对秦氏十分上心,恨不得捧在掌心里,但男人么,总有一天会腻歪,到了那时,母亲再将你接回来好不好?”   “接回来?”齐君筱眼神空洞,怔怔地望着远处,不明白白氏是什么意思。   “刘公子本就体弱,可能撑不了多久,即使能强活着,也根本不能行房,这样呆在刘家,只要忍上几年,总会过去的。”   眼中蒙上一层水雾,齐君筱死死拉住白氏的手,声音发颤,问:   “母亲,这样一来,我的脸面该放在什么地方?我可是要嫁给哥哥的啊!一个成过亲的女人,可还能成为镇国公的夫人?”   白氏郑重点头,道:“我是琛儿的母亲,到时候一定会让琛儿娶你,否则我就入京控诉他不孝,让他做不成镇国公。”   即使有了白氏的保证,齐君筱悬着的心依旧没有着落,想起元琛的性格,哪里是能被人威胁的?   不过齐君筱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握紧白氏的手,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母女两个走到主卧,齐君筱换上衣裳,余光扫过铜镜,看着自己光滑的脑袋,气就不打一处来。   恨恨走到铜镜前,齐君筱一把将铜镜给摔在地上,用脚用力踩着。   白氏看着齐君筱的动作,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对这个受了不知多少苦的女儿,更添了几分怜惜。   洗漱过后,齐君筱坐在白氏身边,恨声道:   “母亲,明月庵中有一个姑子叫慧清,这段日子没少折磨女儿,您一定得让慧清付出代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伸手轻轻摸了摸齐君筱粗糙的手掌,白氏附和道:   “不就是个姑子吗?君筱想怎么处置?”   齐君筱略有些消瘦的面庞露出一丝狰狞之色,她一字一顿道:   “把她卖到最破烂的窑子里头,让这个老贼尼尝一尝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儿!”   “好!明日我就派人将慧清给卖到窑子里,君筱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这当娘的心都要碎了。”   即使元琛是白氏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但她却根本没将元琛看成自己的孩子,在元琛年幼时,根本没见过这个儿子几次。但齐君筱却不同,白氏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早就将齐君筱视如己出,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捧到齐君筱面前。   齐君筱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问:   “秦氏那个贱人是不是快临盆了?”   白氏道:“她前几日生下了一个儿子,八月产子,居然都能活下来,还真是命大。”   齐君筱的眼神好像淬了毒似的,恨得牙根儿发痒,她想不通为何秦氏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难道上天就是派秦氏来克她的?   “生了儿子又如何?她也得有命养得活这个儿子才算。”   听出了齐君筱语气之中的杀意,白氏皱了皱眉,说:   “到底也是我的亲孙子,还是不要对他出手了。”   “母亲!”齐君筱瞪眼,说:“那个贱种是您的亲孙儿,难道您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吗?到底是我重要,还是那个贱种重要?”   齐君筱一口一个贱种,让白氏心口堵得厉害,偏偏她又不忍苛责齐君筱,只能咬着牙道:   “君筱,你现在太激动了,先缓缓,我明日再与你细说。”   看清了白氏脸上略有些冷淡的神色,齐君筱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低着头,软了语气,道:   “母亲,女儿是气急了,才会这么说,您莫要怪女儿,即使那贱……孩子是秦氏所生,但同样是哥哥的血脉,将来我若嫁给哥哥的话,定会待他视如己出,就像您对我一样好。”   说着,齐君筱低着头,脑袋放在白氏掌心里,轻轻蹭了蹭,十分乖巧。   白氏心里明白齐君筱这番话,恐怕九分是假一分是真,但她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此刻面上的神色真的和缓了几分。   即使这母女两个算盘打得响,但第二日,等到刘夫人登门时,这二人就笑不出来了。   齐君筱头上仍戴着僧帽,在头发长出来之前,她是不打算将僧帽给摘下来了。   刘夫人坐在正堂中,看着齐君筱,眼中含笑道:   “君筱可算回来了,之前镇国公将咱们两家的婚事给定了下来,说过几日就是吉日,我这当婆婆的还怕你在明月庵中回不来呢!”   看着刘夫人脸上的笑容。齐君筱冷了张脸,道:   “再过几日未免有些太仓促了吧,婚姻大事万万不可儿戏,不如刘夫人再商谈商谈。”   齐君筱根本不愿意嫁给刘公子,恨不得那个病秧子即刻死了才好。   就算齐君筱嘴上没这么说,但她的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刘夫人也是个人精,怎会看不出?   “婚姻大事的确不可儿戏,不过老夫人之前已经应下婚期了,若是现在更改,恐怕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齐君筱道。   刘夫人转眼看着白氏,问:“老夫人。您不会是想要食言而肥吧?”   白氏抿了抿唇,想到元琛的手段,僵硬着身子,缓缓摇头。   “老身自然不会。”   “既然如此,五日之后,我们刘家就派人来迎亲了。”   话落,刘夫人连多看齐君筱一眼都不愿意,要不是因为此女是阴年阴月出生,能够用来冲喜,救下靖儿的命,她怎会眼巴巴的求娶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妇当儿媳妇?   看着刘夫人的背影,齐君筱吐了一口唾沫。在庵堂里呆了几个月,她现在也丝毫不顾及自己大家小姐的身份,言行举止之间与以往全然不同。   秦妙呆在房中,金银将卓安给抱了过来,将襁褓塞进女人的怀里,说:   “五日之后,齐君筱就得嫁给刘公子了,奴婢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没有头发的新娘子呢!”   说着,金银还捂着嘴笑笑,好像在想象那副画面一般。   秦妙低头哄着卓安,发现这娃儿乖巧地很,几乎很少哭闹,呆在她怀里头,竟然还露出一个‘无齿’的笑来。   “不止是没头发的新娘子,等到成婚那日,肯定比起你想的还要热闹。”   金银皱着眉,不明白秦妙的意思,想要开口发问,但看着主子的神情,就知道不会从她这儿得到答案。   因为白氏答应了齐君筱,等到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派奴才去了明月庵中,用麻袋将慧清的头给套住,直接把这尼姑给打昏了,之后两个男人抬着慧清,回到城里,送到一处阴暗狭窄的巷子里。   其中一个奴才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嘴唇红的像血,只听她嘴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大白天的,叫魂是么?我们这儿白天不接客!”   这奴才看来也是此处的熟客了,看着浓妆艳抹的老鸨,直接把慧清往她怀里一推,淫笑道:   “我这是来给你送货来了,这货色虽说不怎么样,但应该还是个雏,说不定也能卖上些银子。”   老鸨看着慧清身上的僧袍,又将她头上的僧帽给摘了下来,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之色,问:   “这是明月庵的尼姑?”   男人点了点头,说:“这老贼尼得罪了人,日后必须呆在此处,你到底收是不收?”   “收!哪里有不收的道理,这尼姑虽说年纪大。身子糙,但到底有客人好这一口儿,将人放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两个奴才点了点头,清楚他们两个完成了老夫人的吩咐,便直接离开了。   转眼又过了四日,正好到了齐君筱大婚这一天。   金银今个儿被秦妙派到了刘府,因为这桩婚事是秦妙一手促成的,金银身为秦妙身边的大丫鬟,来到刘家也颇受礼遇,不过因为女客不能在堂中待着。她就藏在屏风后面,等着主子说的那场好戏。   堂中响起了喇叭唢呐声,因为刘员外在边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他的独子大婚,自然是来了不少宾客。   白氏坐在主位上,身边就是刘员外与刘夫人。   此时,新人缓缓往堂中走来,金银在屏风后探出头,忽然愣住了。   走在前头的男人并不是刘公子,毕竟那个痨病鬼根本连床都下不了,更甭提拜堂成亲了。   且不提这男人到底生的什么模样,就看着他怀里那只缠着红绸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就让人不由哑然失笑。   白氏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蹭的一声站起身子,忍了又忍,为了齐君筱,最终仍没有拂袖而去,只能憋着一股气,坐回原位。   齐君筱因为头上蒙着红盖头,根本不清楚外头是什么情形,听到众人的笑声,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偏偏又不能把盖头给掀开。   运起内力,金银将内力聚在手上,一道掌风朝着齐君筱呼啸而去,力道不大,对人自然是伤不着分毫的,只是那红盖头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直接被风吹在地上。   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好像鸭蛋似的,顶着凤冠,那模样看着十分滑稽。   齐君筱瞪大双目,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红盖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盖头竟会突然落了下来。这样的话,她日后可怎么见人?   猛地蹲在地上,齐君筱将盖头捡起来,死死蒙在头上,杵在正堂中,一动都不动一下。   堂中的宾客笑的前仰后合,坐在主位上的刘氏夫妇脸色也有些难看,毕竟好好的一场喜事变成了闹剧,搁在谁头上,恐怕都不会顺心。   “还不快把少夫人带回去!”   刘夫人一开口,堂中的奴才才反应过来,两个粗壮的丫鬟架着齐君筱。连拜堂都没有,就直接离开了。   白氏冷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道:“亲家母,这场婚事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头一次见着用公鸡代替新郎官拜堂的。”   刘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说:“靖儿的身子不好,老夫人身为岳母,还得多多体谅才是,再者说来,刚才君筱将盖头给落在地上,才是真的丢人现眼。”   这一番话气的白氏胸脯不断起伏着,偏偏她又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把刘家上下给骂了个遍,顺便又狠狠咒了一番齐君筱的相公,希望他早死早超生。   齐君筱被送到了新房,掀开盖头一看,发现喜床上躺了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五官俊秀,但身材却十分消瘦,即使穿了薄袄,依旧显得十分空荡,好像一副骨头架子似的。   “咳咳!”   刘靖看着光头的新娘子,他之前听刘夫人提过一嘴,但耳闻不如眼见,此刻真见着了当过尼姑的新娘子。他竟然被吓得呛咳不止。   看着男人咳得面色涨红,齐君筱气的两手死死握拳,她何尝不知道面前这个痨病鬼是被她的模样给吓的。   冷了脸色,齐君筱走到床前,将凤冠给取了下来,自顾自道:   “刘靖,你明明活不久了,为什么非要拖累本小姐?”   齐君筱这话说的,着实戳人心窝子,刘靖本就体弱,体弱之人心思敏感,最看重自己这条命。听到自己的新婚妻子如此开口,刘靖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眼中流露出一丝愠怒。   “齐小姐,你若是不愿意嫁给本公子,大可以离去,何必……咳咳!”   一手捣住胸口,刘靖咳得更加厉害,赶忙抽出了一条雪白的帕子堵住嘴,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后,他拿开锦帕,齐君筱眼尖,看见了上面殷红的血迹,顿时厌恶地转开眼。   “你这脏病也敢成亲,万一传染了本小姐该怎么办?”   说着,齐君筱避之唯恐不及的往后退了几步,好像靠的近些,都会站到刘靖身上的秽物一般。   刘夫人此刻正站在门外,听到齐君筱的话,登时火冒三丈,一脚将雕花木门给踹开,几步走到齐君筱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是怎么做人家媳妇的?入了我刘家的门,你这辈子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可别再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了!”   捂着红肿的脸,齐君筱有些愣住了,从小到大,打过她的人只有白氏一个,就连当年的慧清都没敢这么对她。   “你这老东西,竟然敢打我?”   一边说着,齐君筱猛地冲了上去,她这几个月做了不少粗活,身上也练出了一把力气,竟然直接将刘夫人给推倒在地。   坐在刘夫人的腰上,齐君筱左右开弓,狠狠地扇着刘夫人的耳光。没几下,刘夫人保养得宜的脸就红肿不堪,头上的珠翠散落一地,嘴角也溢出血丝,看着十分狼狈。   躺在床上的刘靖看着这一幕,心急如焚,想要从床上下来,偏偏他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平时动弹一下都得有人搀扶着,这一急竟然从床上摔了下来,两眼一翻白,直接昏了。   等到白氏与刘员外听到动静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刘员外气的浑身发抖,他儿子哪里是娶回来一个媳妇,这是把煞星给请回家门了!   白氏此刻也愣住了,她全然没想到齐君筱竟会如此冲动,胆敢殴打婆婆,这可是十恶之一,若是被状告到官府,可是砍头的大罪。   “君筱,快住手!”   白氏走到齐君筱身边,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把人往一旁拽。   趁此机会,刘员外赶紧把刘夫人给扶了起来,用指甲抠着刘夫人的人中,抠了好一会,刘夫人这才缓过神儿来,但耳朵里仍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竟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将刘夫人扶到凳子上坐着,刘员外此刻才注意到昏倒在地上的刘靖,一旁的锦帕上沾着血迹,刘靖也生死不知,刘员外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恨不得即刻把齐君筱给休了才好!   主卧中的乱象金银也看的一清二楚,她瞪大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眼见着刘家就要乱起来了,金银也没有此处多留,直接回到了府邸中。   站在秦妙身边,金银绘声绘色的讲着今日发生的事情,问:   “主子,刘家难道会轻易放过齐君筱?”   秦妙笑了笑,说:“自然不会,殴打长辈是不孝之罪,刘家人又不是面团做的,怎么能容忍齐君筱如此放肆?”   “可是、老夫人应该不会让齐君筱出事吧?”   “会不会都无妨,反正齐君筱的烂摊子我是不愿意收拾,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全都告诉元琛就成了,让他去处理自己妹妹的事情,总比我出手要好。”   金银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咒骂道:   “让齐君筱想要害小姐,若是刘家人真的一纸诉状将她告到官府,除了镇国公出手搭救以外,她恐怕是没有活路了。”   金银这个小丫鬟都明白这个道理,刘家人又怎会不知?   等到刘夫人缓过神来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派奴才将齐君筱给五花大绑起来,当着白氏的面,直接送到了官府去。   白氏不是不想阻拦,但她来到刘家,身边只跟着两个丫鬟,根本比不过刘家人高马大的奴才。   眼睁睁地看着齐君筱穿着一身嫁衣被人推走了,白氏心急如焚,知道自己一介妇人,在县官面前也说不上话,只有求了琛儿,才能救下君筱的性命。   心里转过这种想法,白氏万万不敢耽搁,带着丫鬟直接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白氏对元琛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只要他这个时候一般都待在大营中。   没有了秦氏那个贱人的阻拦,白氏很顺利的就被带到了元琛面前,这还是她头一回来到元家军中。   因为白氏是再嫁之身,往日又对元琛十分冷淡。今日走在军中时,那些军汉的眼神好像能杀人一般,死死地盯在她身上,十分渗人。   元琛看见白氏出现在面前,鹰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也没给白氏看座,直接开口问:   “你怎么来了?”   听出男人语气中的不耐烦之意,白氏面庞扭曲了一瞬,只觉得自打娶了秦氏那个狐媚子之后,琛儿变得越发不孝,连她这个生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白氏也不想想,若不是她从未尽过身为母亲的责任,元琛怎会如此对她?   深吸一口气,白氏今日来见元琛,是为了救齐君筱,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而耽搁了时辰。   “你快去见见娄知县,君筱被刘家人送到官府了!”   元琛皱起眉,问:“今日不是齐君筱跟刘靖大婚之日吗?怎么会被送到官府去?你们母女两个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白氏没有办法,只能将事情经过草草叙述一遍,不过她自然是偏向齐君筱的,所以这番话在元琛看来,可信度几近于无。   “你是说齐君筱打了自己的婆婆,甚至还谋害了自己的夫君?”   白氏反驳道:“君筱只不过是闪躲而已,误伤了刘夫人,至于刘靖,他自己摔下床去,又与君筱有什么关系?”   ☆、第98章 流两千里   听了白氏的话,元琛的神情变得越发讥讽,他冷声道:   “齐君筱犯了恶逆重罪,依照晋国法令,应当处斩,我跟娄知县可没有那般好的交情,能让他冒着不惜掉脑袋的风险,将齐君筱给保下来。”   白氏急得满头冷汗,红着眼睛看着元琛,几步冲到他面前,叫喊着:   “我不管了,你今日一定要把君筱给救出来,她可是你的妹妹!”   “妹妹?”元琛冷笑,身上带着摄人的气势,让白氏看着,只觉得十分气弱,忍不住浑身发抖。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母亲您之前还打算把齐君筱嫁给我,妹妹嫁给哥哥,岂不是乱、伦?”   听到这话,白氏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丰腴的身子微微踉跄了一下,好在两手按着一旁的博古通今架,这才不至于摔倒。   白氏这幅大受打击的模样,看在元琛眼里,并没有激起他半点同情之心。毕竟白氏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却对齐君筱百般呵护,元琛以前还会嫉妒,但次数一多,他就只能冷笑了。   “琛儿,你难道真要让我跪在地上求你不成?”   一边说着,白氏作势要跪在地上,若真让她跪实了,元琛可就成了不孝之人。   闪身往一旁退了退,元琛道:   “您今日就算跪在我面前也毫无用处,毕竟此刻事情已经闹大了,我根本瞒不住,我若是你,就去求刘家,想必还能有些用处。”   闻声,白氏眼睛一亮,到底也没真跪在地上。元琛是她的儿子,这世间哪里有母亲跪儿子的道理?她刚刚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白氏不敢再耽搁下去,直接往官府的方向跑去,元琛看着白氏的背影,眼中一阵深寒,冲着一旁的青禾道:   “你去告诉娄知县,让他将齐君筱流放两千里。”   青禾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话说白氏跑到了官府,此时刘家人早就击鼓鸣冤,周围聚了一群百姓,将府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身边的两个丫鬟护着白氏,好不容易才挤进府衙里。   齐君筱此刻跪在冰凉的石板上,身上穿着嫁衣,头上的凤冠早就不知掉在了何处,只剩下圆溜溜的脑袋,和上面一层发青的发茬儿。   一旁的刘夫人死死瞪着齐君筱,而刘员外则跪在堂下,脸上带着哀戚,道:   “还请娄大人为小民做主啊!这齐氏着实恶毒的很,今日刚刚与小儿成婚,就将小儿气昏了过去,还把内子打成这幅模样。”   说着,刘员外指了指脸皮红肿的刘夫人,刘夫人的模样生的不错,保养的又好,看着不过三十出头,但此刻她被齐君筱打得脸都变了形,嘴角沾着血迹,眼神涣散,着实狼狈的很。   娄知县皱了皱眉,他看着刘夫人这幅样子,也觉得齐君筱有些太过了,这恶逆乃是十恶之一,依律当斩,但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齐君筱是镇国公的妹妹,此刻要是直接将人给杀了,万一镇国公震怒的话,他一个小小七品官,实在是担待不起。   白氏直接走上前头,跪在地上,道:   “还望娄大人明察,刘夫人这幅模样,根本是她咎由自取,小女早就在明月庵中出家了,她竟然将小女强抢过去,只是为了给那个痨病鬼儿子冲喜,如此一来,这桩婚事根本就不作数,又哪里算得上是恶逆?”   白氏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婚事准备的十分仓促,两家还未到官府去登记,所以从律法上看,婚事自然是还未结成的。   娄知县冲着一旁的师爷招了招手,问:   “他们到底来过官府没有?”   师爷苦着脸摇头,说:“当真没有来过,白夫人说的是实情啊!”   两人交谈的声音虽说并不算大,但堂下的几个人却听清了,刘员外登时就上了火,直接叫喊道:   “什么婚事不作数?今日是白氏亲自将女儿送到了我们刘家,就算没有来官府载明,齐君筱也嫁给了我儿子,哪里能说不算就不算?”   白氏冷哼一声,反驳道:“君筱与刘靖那痨病鬼连天地都没拜,这又该怎么算?”   刘员外语塞,倒是刘夫人上前一步,道:   “天地没拜又如何?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我们可都走了一遍,若不是你女儿不争气,当着众人的面露出这颗光头来,怎会不拜堂?况且就算没来官府载明,齐君筱也是我儿的未婚妻,我照样是她的婆婆!”   两家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娄知县听得头都大了,他心里是偏向刘家人的,毕竟刘夫人的模样看着着实凄惨的很,齐君筱对自己的婆婆都能动手,着实可恶至极。   但碍于齐君筱与白氏的身份,娄知县也不敢轻易将案子给了结了。   一旁的师爷跟在娄知县身边也有些年头了,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上峰的为难之处,眼珠子一转,道:   “大人,要不咱们先退堂,容后再审?”   娄知县忙点头,说:   “退堂,明日再审,先将齐君筱押入大牢之中!”   听到这话,齐君筱登时就红了眼,死死拉着白氏的手,含泪摇头道:   “母亲,女儿不要去大牢里,您快救救女儿!”   在府衙之中,白氏一个妇道人家,又并非诰命夫人,自然是说不上话的,她只能安抚道:   “君筱,你先忍一忍,明日就能回家了啊!”   官府的捕快直接拉着齐君筱的手臂,将人拖了下去,女人不断挣扎着。只可惜身为女子,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比不过两个捕快,最后只能被带到阴暗的大牢中。   等到再也看不上齐君筱的身影后,白氏脸上透出一丝疲惫之色,狠狠地瞪了刘夫人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周围的百姓此刻对事情经过了解的一清二楚,一个个都对着白氏指指点点,白氏听在耳中,只觉得一股邪火窜上了天灵盖,怒道:   “看什么看?再看就挖了你们的眼睛!”   闻声,周围的百姓赶紧散了开,边城虽说不小。但元琛的名声却极大,平日里白氏没少借着元家的名头狐假虎威,眼下这些百姓都知道她的身份,生怕被白氏给记恨上,赶忙走远了。   等到围在府衙前的百姓散去之后,青禾这才走入其中。   青禾常年跟在元琛身边,娄知县自然知道他,此刻赶忙迎了出来,问:   “你怎么来了?难道是镇国公要把齐君筱给接回去?”   青禾摇了摇头,秀气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漫不经心道:   “镇国公不想让娄大人你为难,所以请大人秉公处理,不过碍于齐君筱的身份。还请留下她一条命,流两千里就好。”   听到这话,娄知县的眼皮子抽了抽,他早就听说镇国公不待见这个便宜妹妹,却未曾想到镇国公竟会如此心狠,打算直接将人流放两千里,齐君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要保住一条命都不是易事。   娄知县咽了一口唾沫,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秉公处理的。”   得了娄知县的保证,青禾满意的笑了笑,看着十分无害。   回到军营中,青禾道:“娄知县已经答应了。”   元琛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他早就想将齐君筱给解决掉了,以往是看在白氏的面子上,对她忍了又忍。但齐君筱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对妙妙出手,她这么做,无异于碰了元琛的逆鳞,又岂能继续容她?   等到天色渐晚,元琛回到府中,走到主卧内,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   “妙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秦妙此刻正抱着卓安,这娃儿刚刚睡着,元琛这一开口,直接将卓安给吵醒了,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狠狠瞪了元琛一眼,秦妙赶紧把孩子送到奶娘怀里,等到奶娘离开后,问:   “到底有什么好消息?”   男人走到床边,道:“齐君筱明日就会被流放两千里,此生再也回不到边城,这算不算好消息?”   之前金银从刘家回来,将婚礼上的闹剧都告诉了秦妙,她早就知道刘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若是将齐君筱流放两千里的话,白氏恐怕不会同意吧?   “白氏那处该如何是好?”   元琛一听白氏的名字,脸色就冷淡了几分,道:   “管她做什么?反正说到底,白氏早就改嫁了,与我们元家没有半点儿关系,若是她不识趣的话,那就回齐家吧!”   秦妙对元琛的态度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此刻也就放下了一颗心,略显丰腴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说:   “这样一来,还真的算是一个好消息。”   顿了顿,秦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元琛道:   “你在宫里可还留有暗卫?”   元琛点头。问:“是有几个暗卫,怎么了?”   秦妙嘴里发苦,轻声道:“你派人查一查,到底是谁对雪茹下手的,此事都已经过了一年了,若是不将幕后黑手给抓出来,我又怎么对得住雪茹?”   元琛知道秦妙是个重感情的人,点了点头,一把将面前的女人搂在怀里,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绝不会让雪茹枉死。”   元琛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就是秦馥。那个女人虽然是妙妙的亲姐姐,但却多次算计妙妙,心计城府很深,如此一来,对雪茹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元琛的脸色森寒了几分,不过秦妙埋首在男人怀里,也没有看见元琛的神情。   转眼到了第二日,因为有了元琛的吩咐,所以娄知县便可以秉公办案了。   将齐君筱给押了上来,刘员外与刘夫人以及白氏都站在一旁,只听娄知县道:   “本官昨夜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认定这桩婚事有效,如此一来齐君筱犯了恶逆之罪,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必须流放两千里,以正法纪。”   听到这话,齐君筱瞪大了眼,无助的看着白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齐君筱尖叫一声,大喊道:   “我是镇国公的妹妹,你不能这么对我!快放了我!”   一旁的刘员外夫妇面露满意之色,原本他们想让齐君筱进门,不过是为了给刘靖冲喜罢了,哪知道冲喜没有,反而将靖儿给生生气的昏迷过去,身子骨更是不如以往。   刘氏夫妇只有刘靖一个独子,此刻恨不得剥了齐君筱的皮,听到她被流放两千里,心里的恶气才消散了不少。   齐君筱冲到了娄知县面前,幸好捕快们眼疾手快,及时将人给拉了住,才没有让娄知县受伤。   看着不断叫喊的齐君筱,白氏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脸色苍白的看着娄知县,道:   “娄大人,君筱还是个孩子。若是让她流放两千里,这不就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吗?”   娄知县脸上露出一丝不虞之色,反问道:   “白夫人,按着你的意思,是觉得本官草菅人命了?”   白氏忙摇了摇头,说:“小妇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休要再说了,都是齐君筱罪有应得,能留她一条命已经是念在她年纪尚小,又是女子,白夫人不要得寸进尺。”   话落,娄知县就离开了府衙之中,而齐君筱给被捕快们给拖了出去。她死死地盯着白氏,求救道:   “母亲,您救救我!救救我呀!”   白氏小跑着跟在齐君筱身边,因为捕快早就得到了吩咐,所以直接将齐君筱押到了城门处,那里正好有官兵押送犯人去流放。   看着城门,白氏死死拉住齐君筱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开。   眼泪流了满脸,即使她们再是不愿,那些官兵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直接给齐君筱戴了镣铐,推搡着走出了城门。   白氏没有离开边城,就站在原处,愣愣的看着齐君筱的背影。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流放两千里,她日后该怎么办?元琛那个不孝子根本不将她视为母亲敬重,否则又怎会不救下君筱?   浑浑噩噩的被两个丫鬟扶着回到元府,白氏在房中静坐了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而齐君筱则在路上,他们这群被流放的犯人一个个都是犯了重罪的,不是杀人,就是做过江洋大盗,十足十的恶人,而齐君筱之前只是个闺阁小姐,又剃了光头,一副尼姑模样,在这群人里。十分显眼。   那些官兵全都是老兵油子,见着齐君筱的脸长得还不错,又细皮嫩肉的,早就动了歪念头,等到走出十里后,就有两个官兵拖着齐君筱,直接进了草丛中。   被人拉进草垛里,齐君筱扯着嗓子呼救,但这些官兵狼狈为奸,那群犯人也根本不可能去救齐君筱,不止不救,他们恨不得也尝尝鲜。   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走到草丛边上。透过草木的缝隙,仔细盯着对面香艳的场景,喉结上下动了动,两手死死握拳,呼吸粗重了几分,显然是动了欲念。   齐君筱被自己的肚兜塞进嘴里,一声都喊不出来,只能呜呜的哭着,熟不知她这样更是激起了男人的恶念,被人狠狠蹂躏一番。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齐君筱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空,只觉得自己脏得很。   她明明是想要嫁给元琛的,却被两个官兵给强占了身子,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留在刘家当少奶奶,也不至于受到这样的折磨。   一边想着,齐君筱含泪的眼中划过一丝愤恨,若不是因为秦氏,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田地,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贱人!   越想越恨,齐君筱的面庞扭曲的厉害,其中一个官兵见了,狠狠地踹在她肚子上,道:   “你这小娘皮,是记恨我们兄弟两个了?”   齐君筱摇了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浑身都疼的厉害,又没有什么力气,连动弹一下都费劲,又哪里敢反抗呢?   这一路上,齐君筱不知被这群人欺凌过多少次,但贞洁与性命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即使一开始齐君筱动过寻死的念头,但到了后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连反抗的次数都少,看着好像认命了一般。   一晃就过了小半个月,这群人已经离开了晋国境内。此处尚未到达辽国,正是两国的交界处,互市也是建立在此处,所以这里不止有汉人,还有不少辽国的色目人,只不过这些色目人眼珠子颜色都深得很,不像辽国的贵族,眼睛都如同天空一般湛蓝。   这些被流放的罪犯都是来到此处做苦力的,齐君筱是个女子,皮相又生的不错,这些官兵也没有刁难她,让她去了后厨,帮忙做点杂事。   后厨的活计不算轻巧。但齐君筱却只是端端盘子什么的,从来没有累着过。   只是这样的日子,比起她以往在元府过得,就是远远不如了。   日子就这么平平稳稳的过着,齐君筱已经死了心。   但突然有一天,城里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强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遇见女人和财物就抢,而男人们则是被一刀捅死。   齐君筱是个女子,虽说头发还短的很,但到底也算是财产之一,这些强盗自然不会放过,直接将她丢在马上,风一般的掠走了。   肚子贴在马背上,齐君筱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震散了,吐了许久。   等到她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扔下马,推搡着赶到了一处牲口棚里。   说是牲口棚,里头并没有畜生,都是汉族的女人。   此时此刻,齐君筱才察觉出不对的地方,余光扫见看守的面容,发觉他五官深邃,身材比寻常男子要高出许多,看着好像是个辽国人。   难道那些强盗都是辽国的?   齐君筱心里转过这个念头,吓得脸色苍白,她自小在边城长大,自然清楚辽人的狠辣,汉女若是被他们抓过去,都是视为奴隶看待,连畜生都不如。   坐在稻草上,齐君筱跟其他的女子一样,两手环住膝盖,身子轻轻颤抖着。   过了许久,只听门口传来说话声。   “上头要给宜妃娘娘挑几个汉女送过去,挑容貌好的,省的宜妃娘娘怪罪。”   听到这话,齐君筱心跳快了几分,若是能被送去伺候那个什么宜妃娘娘,总比留在牲口棚当奴隶好。   木门被人推开时,齐君筱刻意往前凑了凑,接着日光,她的小脸儿显得十分秀丽,虽说头发短了些,但仍旧十分显眼。   其中一个太监看着齐君筱,皱眉道:   “这个汉女看着倒是顺眼,只可惜头发没了。”   一旁的侍卫道:“头发没了还能再长出来,要不公公先挑选着,若是宜妃娘娘不满意,送回来就是。”   太监点了点头,一共挑了八个人,等洗漱干净之后,她们被带到了宜妃所居的延庆宫中。   走在路上,齐君筱想了又想,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宜妃娘娘应该就是前段时间送过来和亲的德宜公主,否则要是辽国女子,根本不屑于用汉女伺候。   进到主殿内,齐君筱因为一头短发,看着十分打眼。   赵芙蕖的肚子高高耸起,矜持的抬了抬下巴,问:   “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说剪就剪?”   齐君筱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她到底也曾经是大家小姐,所以比起普通女子。看着规矩了不少,显得十分出挑。   “回娘娘的话,奴婢先前在明月庵中剃发修行了一阵,这才剃了发。”   “明月庵?是在哪里?”   “明月庵在边城。”   赵芙蕖眉头挑了挑,问:   “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会出家?”   齐君筱眼眶微红,道:“我哥哥娶了一个新嫂子,岂料那嫂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因为看不惯我,就直接将我诓骗到了庵堂中,等到剃了发后,木已成舟,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不敢说自己是元琛的妹妹,元琛之前大败辽兵,坑杀了不知多少人,若是这些辽人知道自己跟元琛有关系,恐怕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第99章 离开边城   赵芙蕖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九个月了,再有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要临盆,她最近精力明显有些不济,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时好时坏,将宫里的宫女都换了不知多少,但却仍不满意。   不过因为赵芙蕖之前在虎口救下了老皇帝,所以老皇帝对她十分包容,这才从外头选了八名汉女,送到了延庆宫中。   “你叫什么名字?”   低着头,女子的脸上带着恭顺之色,道:   “奴婢君筱,给娘娘请安了。”   赵芙蕖看着齐君筱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对她很是满意,被辽人劫掠到这里的汉女,一个个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楚,这君筱还能如此镇定,比起寻常女子自然是强了不少。   不过她也不怕君筱这丫鬟动歪心思,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罢了,想要了她的性命,对于赵芙蕖而言,不过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难事。   点了点头,赵芙蕖拨弄着蔻丹的指甲。艳丽的大红色十分张扬,只听她漫不经心说:“那你就留在延庆宫吧。”   听到能留在此处,齐君筱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赶忙冲着赵芙蕖连连叩头,道:   “多谢娘娘恩典!”   余下的七名汉女也都留在了延庆宫中,只不过她们没有赵芙蕖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贴身伺候在赵芙蕖身边。   以往赵芙蕖身边都是一些辽国女子伺候着,因为赵芙蕖出身汉室,所以这些辽人伺候她时,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而且若她有半点儿异动,都瞒不过别人。   赵芙蕖虽说暗地里与耶律才牵扯不清,但实际上却一直防着他,除了自己,赵芙蕖谁都不信。   抬手轻抚着高高耸起的肚子,赵芙蕖眼中流露出一丝阴寒之色,正在此刻,外头传来了一道尖利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听到太监的声音,赵芙蕖从软榻上缓缓站起身子,唇角勾起一丝柔顺的笑意,缓步往前走,刚走到门槛处,老皇帝就进来了。   这几个月之内,老皇帝身体衰败的厉害,眼角的皱纹多了不少,头上掺着银丝,感觉好像迟暮之人一般。   身为老皇帝的枕边人,赵芙蕖十分清楚,即使老皇帝每天吃再多的丹药,依旧无力回天。   之前太医给老皇帝诊过脉,让他好好休养,也许还有一年的寿数,但若是继续服食丹药的话,恐怕很快就会殒命了。   一把拉住老皇帝的手,赵芙蕖将男人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肚子里的孩子正好踢了一脚,让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   “孩子如何了?”   赵芙蕖咬着唇,轻声道:“孩子今日乖得很,陛下这一来,才头一回踢臣妾,好像知道您来似的。”   “是么?朕的小皇子果真不凡。”   一边说着,老皇帝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八名汉女,问:   “这些汉女爱妃都要留下来?”   赵芙蕖点了点头,道:“这八名女子一个个都是性情乖巧的,伺候在臣妾身边,也能让臣妾觉得舒心。”   老皇帝看着赵芙蕖黑白分明的眼睛,苍老的脸上透出一丝柔情,道:   “既然爱妃满意,就都留下吧,反正不过只是几个汉女,留在宫中也不至于引起非议。”   听了这话,赵芙蕖小脸儿透着淡淡的粉色,依偎在老皇帝怀中,男人的手穿过如同丝缎一般的黑发,只觉得手感极好。   老皇帝看了一眼跪在最前头的齐君筱,有些奇怪的问:   “这个汉女的头发为何这么短?”   赵芙蕖眼神闪了闪,说:“听说她之前在庵堂中清修过一阵子,剃了发,现在又新长出来,还会如此。”   齐君筱生了一副秀丽的容貌,虽说比不过赵芙蕖,但却别有一番韵味,再加上她年纪不大,整个人透出一股子青涩的味道,一般的男人瞧着,都会多看两眼。   老皇帝就算是辽国的君主,但却依旧是个男人,自然不会例外。   看到他的神情,赵芙蕖低垂着眼,一副乖巧地模样,十分无害。   但熟悉这位宜妃娘娘的人都清楚,即使她看着极为无害,但手段却比辽国女子更为狠辣,之前将宫中的侍女罚跪,冰天雪地之下,那个宫女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下半身却冻坏了,日后只能瘫在床上,在禁宫之中,只有死路一条。   齐君筱今日刚到延庆宫内,对这位宜妃娘娘根本称不上了解,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条毒蛇给盯住了。   老皇帝陪着赵芙蕖说了会话,精神明显有些不济,赵芙蕖看在眼里,直接扶着他去了寝殿中,端了温水服下丹药后,两人就早早地歇下了。   等到身旁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后,赵芙蕖这才睁开眼,看着头顶鹅黄色的纱帐,眼中闪过算计之色。   因为身体变差了的缘故,老皇帝已经几个月没有宠幸过后妃了,就连赵芙蕖也不例外。毕竟一滴精比十滴血来的还要珍贵,老皇帝最是惜命,又怎会因为女色而自寻死路?   边城内,侍卫走到军营中,冲着元琛抱拳行礼,道:   “将军,互市之中闯进了辽人,将齐君筱给劫掠了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元琛此刻手中拿着一卷兵书,连头都没抬一下,毕竟在他眼中,齐君筱这个女人早就该死了,现在被辽人劫走,也不过是罪有应得,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辽兵可在坊市内作恶了?”   侍卫点了点头,说:“他们杀了不少人。抢了女人与财物,这才离开。”   元琛冷了一张脸,鹰眸之中带着几分煞气,道:   “不过是些丧家之犬罢了,还敢来到坊市内作恶,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青禾在一旁,秀气的眉微微皱起,问:   “将军,总不能继续放纵下去吧,这些辽人未免也太嚣张了。”   元琛冷笑道:“自然不能再放过他们,咱们带着一千人,去到互市那埋伏着。等到他们再来之时,就让这些辽人有去无回!”   青禾道:“那属下跟将军你一同去。”   元琛摇头,说:“此去应该能耗费三个多月,你留在边城,好好守着夫人跟小少爷,万万不能让他们两个出事。”   青禾心里有些不愿,但他却不会违拗元琛的吩咐,抱拳道:   “将军放心,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好好照顾好夫人与小少爷。”   等到了夜里,元琛回到了府邸之中,此刻秦妙早就坐完了月子。不过身体内的恶露还没有排净,所以她与元琛一直没有行房。   男人走到卧房内,直接坐在了床上,长臂一捞,一把将丰腴了不少的女人给搂在怀里,大掌按在秦妙的小腹上,感受着那里比以往柔软许多的触感,十分满意的捏了捏。   秦妙皱着眉,一巴掌拍在男人手上,道:   “乱摸什么呢!”   元琛埋首在秦妙脖颈处,闷声道:“你快让我多抱一会吧,明日就抱不着了。”   “明日就抱不着了,是什么意思?”   女人死死盯着元琛,一手握着他的袖口,力气用的不小,手背上都露出青筋了。   “我明日要带着一千人出城,之前辽兵在互市作乱,杀了不少人,此次若是不去看看,只会助长那些辽人的气焰,咱们汉族百姓的死伤会更多。”   秦妙知道事情轻重,但她却舍不得让元琛离开,深吸一口气,她问:   “不能不去吗?”   元琛摇头,道:“我若是不去的话,那些百姓不就枉死了么?”   幼年时,护国大将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亲自教导元琛,告诉他要忠君爱国,但自打元家败落之后,忠君的念头彻底消失,但爱国这两个字却镌刻在元琛心里,即使他嘴上不说,但却守在边城中,就是为了护住这里的百姓。   大掌轻轻包住女人的手,元琛又接着道:   “最多三个月,我就会回来。”   秦妙神情中带着一丝低落,但她却没再开口阻拦,毕竟拦也拦不住,多说又有什么用处?若是她成了元琛的负累,那还不如在这里乖乖等着她男人回来。   “你保证三个月内会回来?”   元琛点头,伸出三根手指作起誓状,一脸正色。   “我若是三个月不回来的话,就会受到锥心之痛。”   秦妙赶紧捂住男人的薄唇,只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口无遮拦,她是死过一回又重新活过来的人,清楚这世上可能真的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事物存在,元琛这么胡说下去。若是誓言应验了可怎么办?   女人的身子不断颤抖着,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是有些吓着了,只听她断断续续道:   “你、你快闭嘴!你要是再胡说的话,我就撕烂了你的嘴。”   明明是十分凶恶的话,开口时却轻轻颤抖着,带上了几分惧意。   秦妙死死按住元琛的嘴,连带着将口鼻都给捂住了,让男人喘不过气来,憋得一脸通红。   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秦妙的手给掰开,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无奈地看了秦妙一眼。   “我不就是说说罢了,这么认真做什么?”   秦妙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只是拉住元琛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又过了好一会,秦妙才站起身,想要将男人推出房去。   “你在干什么?”元琛站起身子,皱着眉头,低着头看着秦妙。   秦妙在女子之中,生的也不算矮了,但与元琛相比,却只到男人的胸口,显得十分娇小。   “你明日就要离开边城了,今日就去书房睡,挨着我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就是不方便。”   一边说着,秦妙跟不顾男人难看的脸色,直接将雕花木门给关紧了,后背死死抵在门板上,不让元琛进来。   “你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去送你。”   看着紧紧闭合的雕花木门,元琛无奈了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听到屋外的脚步声,秦妙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床上躺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到她睡着后不久,一道身影从窗户内翻了进来,几步走到了床边,一把将秦妙给保住。   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秦妙凑在元琛怀里,往里头缩了缩,被男人紧紧搂着。   吻了吻女子光洁的额头,元琛鹰眸之中露出一丝柔软之色,他很清楚妙妙将他赶出去的原因,无非是怕自己身上的恶露会影响他的运势。   但元琛根本不信这些东西,在他眼里,谁都比不上秦妙重要。即使是他自己也不例外。   躺在床上,元琛一夜未眠,在天亮之前,他离开了主卧,动作十分小心,不敢吵醒了秦妙。   约莫到了辰时,秦妙才起来,洗漱之后,将一些必要的东西收拾一番,装在包袱里,给元琛带着。   秦妙将元琛送出门,看着男人翻身跃上了马。带着一列元家军逐渐走远了,她才转身回到了府邸之中。   自打元琛离去之后,青禾就搬到了府中,他五官生的极好,人又俊秀有礼,每当看见他时,府里伺候的丫鬟一个个都红了脸,十足的小女儿娇态。   对于府里的这些事情,秦妙根本提不起劲儿来,一切都交给金银打理,她每天就照顾着卓安,有奶娘在一旁帮着,倒也清闲的很。   话说元琛离开边城之后,带着一千人赶到了两国交界之处,并没有进入到互市内,而是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涧安营扎寨。   天气还没回暖,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积雪,即使呆在帐篷中,依旧感觉不到半点儿暖意,好在元家军早就习惯了这种恶劣的环境,倒也不算难以忍受。   那些化身为强盗的辽兵根本不知道元琛带了元家军埋伏在此处,毕竟因为两国之间存在互市的缘故,明面上还是处于交好的状态,只可惜在这层完美无缺的表皮之下。内里早已腐坏不堪。   因为这个缘故,那些辽兵才伪装成强盗,做出这些挂羊皮卖狗肉的糟心事儿。   正在元琛守株待兔之时,呆在辽国皇宫的赵芙蕖却到了临盆之日。   对于赵芙蕖肚子里的孩子,偌大的皇宫之中,恐怕只有赵芙蕖与老皇帝两个人希望这孩子平安出世,毕竟一个汉女的孩子,对于辽国贵族而言,说是孽种也不为过。   延庆宫中,赵芙蕖依旧被肚子里如同刀绞一般的疼痛折腾的死去活来,她之前受过伤,身子骨本就比不上寻常女子。又不像秦妙那样好运,有元琛费心费力的找来血灵芝调养身子,如此一来,她受的苦头可比秦妙多了不少。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赵芙蕖只觉得身体里再也提不起半点儿力气,但只要想一想她曾经受过的苦,赵芙蕖也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   死死咬住牙关,她只觉得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拼了命才将孩子给生下来。   “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   强撑着一口气,等到产婆说完这句话之后,赵芙蕖眼前一黑,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齐君筱在一旁看着,发现赵芙蕖只是因为太过疲惫,才睡了过去,身体并无大碍,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去。   她一个汉族女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禁宫之中,若不是有宜妃娘娘庇佑着,恐怕这条命早就保不住了。   齐君筱对赵芙蕖谈不上感激,更多地是存着利用的心思。   老皇帝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哇哇大哭的小皇子,只觉得这孩子十分顺眼,若他身上没有一半汉女的血脉,就更好了。   赵芙蕖足足昏迷了三日。这才清醒过来,她刚一睁开眼,就发现眼前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   强撑起一口气,赵芙蕖苍白着脸,皱着眉问。   耶律才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明明知道这个女子心机深沉,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在得知她生产的消息后,就拼了命的想要入宫来看她一眼。   即使耶律才心里这么想,面上也不会露出半点儿端倪,他冷冷道:   “我只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没想到你的命还真是大得很。之前从虎口中侥幸保命,这一次产子也是有惊无险,着实是好运气。”   这话刺耳的厉害,不过赵芙蕖也不愿跟耶律才计较,她将软枕倚靠在身后,问:   “你来到延庆宫中,没有被别人发现吧?”   “发现了又如何?陛下的寿数也没有多久了,难不成还能杀了我?”   耶律才早辽国极有声望,又是难得的将才,老皇帝自然不会动他。但赵芙蕖却全然不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和亲公主,在辽国人眼中。恐怕连畜生都不如,眼下她能在辽宫内过得如此滋润,是拿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这一路上不知沾了多少血,又哪里容易?   “是不能杀了你,但你总得为我想想。”   听到这话,耶律才凑得近了些,没在赵芙蕖身上闻到熟悉的牡丹香气,反而多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粗糙的手指按在女人的脖颈处,耶律才冷笑道:   “不过是一个军妓罢了,本将军又为何要替你着想?”   女人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赵芙蕖眼眶通红,看了耶律才一眼,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赵芙蕖这幅模样,耶律才没来由的又有些心软,缓了一会儿才道:   “陛下昏迷过去了,太医正在为他诊脉,根本不会来到延庆宫中。”   “怎么会突然昏迷过去?”   耶律才坐在床边,眼神落在赵芙蕖身上,说:   “是因为立太子的事情,朝臣一分为二,有的支持大皇子,有的支持二皇子。”   赵芙蕖问:“那你想让哪个皇子成为太子?”   耶律才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鞭痕,此刻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来,说: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不会轮到你儿子登上皇位,赵芙蕖,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汉女。”   赵芙蕖身子轻轻颤抖着,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把将耶律才的手狠狠拍了下去。   “我是汉女又如何?因为这个,我儿子就不能登上皇位吗?凭什么?”   一边说着,赵芙蕖惨白的脸微微扭曲了一瞬,胸口也不断起伏着,因为情绪有些激动的缘故,她下腹处传来一阵阵抽疼的感觉,让她痛苦的皱了皱眉。   “你怎么样?”耶律才有些着急的问了一声。   缓了好一会,赵芙蕖才摇了摇头,咬唇道:   “我没事。”   此时此刻,赵芙蕖已经恢复了平静,知道自己呆在辽国,根本不能得罪了眼前的男人,否则对她而言,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对了,陛下好像看上了我宫里面的一个宫女,不过碍于身体的缘故,一直没有碰那个女人。”   耶律才皱眉,问:“是谁?”   “一个名叫君筱的女人,是个汉女,你派人去查一查她的身份。”   “就算陛下看上了一个宫女,也不会与她交媾,毕竟陛下最是惜命不过,怎么可能为了女色而损了自己的身体?”   况且,一代帝王若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也实在有些太不光彩了。   赵芙蕖眼中划过一丝阴狠,道:“陛下是个好女色的,就算他能忍住一时,也忍不了一世。”   听出了女人的言外之意。耶律才问:   “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做?”赵芙蕖眼中流露出一丝无辜之色,说:   “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在宫里能保住一条性命就好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着实插不上手。”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不过你若是真想让陛下去的再快些,从君筱身上下手,应该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原本赵芙蕖还打算将齐君筱培养成心腹,但这一日日相处下来,她发现那个女子虽说有些小聪明,但却难登大雅之堂,而且根本不将她视为主子,这样一条养不熟的狗,赵芙蕖自然是不打算要了。   正巧老皇帝对君筱动了些心思,若是能好好利用的一番,对于赵芙蕖而言,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100章 谁是故人?   扫了一眼窗扇上倒映出的人影,赵芙蕖心里仍是怕事情败露,苍白着一张脸,说:   “你今日来到延庆宫中,到底有什么事情?”   嘴上虽然这么问,但赵芙蕖眼中却已经透露出淡淡的不耐之色,只不过耶律才是个粗人,对女人的心思了解的并不算深,所以也没看出来。   “也没什么事。”   “若是没事的话,你就先去查查君筱,总在延庆宫中待着,要是那些宫女们走漏了风声,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一边说着,赵芙蕖抬头扫了耶律才一眼,神情中透出几分妩媚与羞恼,说不出的诱人。   即使赵芙蕖刚刚生下了一位小皇子,也无损她的美貌,毕竟赵芙蕖跟秦妙一般,今年不过十九罢了,胜在年轻,就好像刚刚绽放的花朵一般,无需太多陪衬,就已经足够美了。   耶律才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   女人脸上露出笑来。否认道:“将军这是在说什么话?我怎会不愿见着您?”   就算被耶律才一语道破了心思,赵芙蕖也不会承认,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对她而言还有很大用处,可不能直接将人得罪了。   听到这话,耶律才心里仍是有些别扭,但他却不知别扭在何处,用力捏住女人的手腕,耶律才语气中带着威胁,道:   “你乖乖呆在延庆宫里,别惹事,记住了吗?”   赵芙蕖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抿着唇点头,道:   “你放心,我正坐着月子,又哪里有精力惹事?再者说来,延庆宫中的宫女全都是你的人,派人盯着我,难道还不够吗?”   之前赵芙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延庆宫的宫女,就是因为她们全都忠于耶律才,根本不能为她所用。   耶律才冷哼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寝殿。   看着男人的背影,赵芙蕖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也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等到耶律才走到庭院中,皂靴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时,端着燕窝的齐君筱正好从小厨房绕了出来,差不点撞着耶律才。   说起来也十分巧合,耶律才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与元琛的疤痕位置一样,赵芙蕖看着,不由愣住了。   耶律才看到女人半长不短的头发,就知道这个宫女是君筱,毕竟在延庆宫中,只有她一个人是这幅模样。   感受到男人身上摄人的气势,齐君筱身子轻轻颤抖着,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给您请安了。”   齐君筱并不知道耶律才的身份,她心里十分好奇,瞧着这男人的脚步,应该是从寝殿里走出来的,宜妃是个汉女,与这个辽国贵族能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男女之间的私情?   “起来吧。”   耶律才看也不看齐君筱半眼,反正在他眼里,这个宫女根本活不了多久,他跟一个将死之人,自然没必要计较太多。   离开皇宫之后,耶律才回到自己的将军府,心里头还记挂的赵芙蕖的话,派出了最为得力的手下,让他却查君筱的身份。   那身材高大的侍卫也不明白主子为何会这么看重一个小小的宫女,不过将军的吩咐,侍卫也不会违拗,只能乖乖的去查。   等到了夜里,侍卫回到将军府,半跪在地上,道:   “将军,下官去查了一番,发现互市那处根本没有一个叫君筱的女子,只有齐君筱。”   耶律才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他没想到那个小小的宫女,看着十分不起眼,竟然真的是个不简单的。   “齐君筱到底是什么身份?”   “说出来将军可能不信,这个女人竟然是元琛的妹妹!”   一边说着,侍卫一张黝黑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刚查到这个消息时,他本身也是不信的,但元琛的妹妹的确被流放到了关外,而且君筱与齐君筱只差了一个字,定然就是这个女人。   “元琛的妹妹?又怎会到关外来?”   侍卫道:“将军有所不知,这齐君筱虽然是元琛的妹妹,但却并无半点儿血缘关系,之前因为伤了长辈,被判流放两千里,这才到了关外。”   “这么说来,元琛根本不在乎这个妹妹,也没什么用处。”   耶律才脸上露出一丝鄙夷,显然是瞧不上一个小小的汉女。   “并非如此,虽说元琛与齐君筱并不亲密,但元琛的母亲却极为喜欢她,当成亲女儿看待。”   “是吗?”耶律才来了兴趣。   “听说齐君筱是元琛的母亲一手带大的,两人相处了十多年,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耶律才点了点头,示意那个侍卫下去,等到了第二日,耶律才又入宫了,站在赵芙蕖面前,道:   “果然不出你所料,君筱的身份当真不同寻常,她名为齐君筱,是元琛的妹妹。”   身为晋国人,赵芙蕖自然不会不知道元琛是谁,她脸上带着惊诧之色,问:   “此话当真?”   “我又何必骗你,齐君筱与元琛的关系并不算好,因为打伤了长辈,被流放两千里,所以才会沦落到此处。”   赵芙蕖点了点头,又问:   “既然如此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置齐君筱?”   耶律才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捏住了赵芙蕖的下颚,道:   “你不是想让她伺候陛下吗?那就随了你的心愿,物尽其用可好?”   “之后呢?”   耶律才卖了个关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赵芙蕖微微拧起秀眉,知道从耶律才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有这功夫。还不如旁敲侧击,从齐君筱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对了,陛下今日醒来了,你可知道?”   老皇帝昏迷了一天一夜,今日刚刚醒来,就派人将小皇子抱了去,看了一眼,又赏赐了赵芙蕖无数金银财宝,让宫中其他妃嫔一个个都嫉妒的红了眼。   “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会不知?你一个女人,朝堂上的事情不用你多操心,只要你乖乖的让老子操。我就能保住你跟你儿子的性命,管那么多干什么?”   说着,男人粗粝的掌心就轻轻磨蹭着女人细腻的皮肤,赵芙蕖低垂着眼,面上粉黛未施,艳丽之色褪去不少,看着反倒透出几分惹人怜惜的味道。   乖乖的点了点头,赵芙蕖眼中盈着水光,声音之中带着哽咽,道:   “我知道你对我好,你说的话,我何时没听过?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妓。将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我忘了,到了那时,也不知今日的誓言还作不作数。”   说着,女人便依偎在耶律才怀里,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的柔弱之色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摄人的冷意。   听到这话,耶律才鹰眸中流露出一丝心疼,搂着女人细腰的手微微紧了紧。   “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吗,叫一言九鼎,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赵芙蕖抬起头,看见了耶律才的神色,唇角不着痕迹的微微勾起。   等到耶律才离开之后,赵芙蕖靠在软枕上,拨弄着细软的墨发,眼中闪过算计之色。   她原本并不算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在这险象环生的辽宫中呆的久了,城府也变的深了起来,自然不会看不出耶律才对她的心思。   说来也是可笑的很,明明是耶律才自己将她置于军妓的狼狈处境,现在竟然反过来心疼起了她,这男人的心思还真是易变的很。   只听吱嘎一声,雕花木门被人推了开,齐君筱端着铜盆走了进来,道:   “娘娘,让奴婢帮您擦擦身子可好?”   女子在坐月子时,不能受风也不能洗澡,但赵芙蕖实在是受不住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就日日拿湿布将身子擦上一遍,虽说擦不了太干净,但到底聊胜于无,总比在这发臭一个月要来得好。   赵芙蕖点了点头,将身上的外衫给脱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脊背。   因为之前养胎的缘故,赵芙蕖比往日做姑娘时丰盈了许多,不过她本身就长得高挑,现在也不显胖,反而因为胸脯鼓鼓胀胀的,更是窈窕动人。   齐君筱仔仔细细地用温水给赵芙蕖擦身,赵芙蕖闭目养神,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君筱,你之前说是你嫂嫂将你送到庵堂中出家的,难道你哥哥就没有教训她?”   “哥哥满心满眼都只有嫂子一个人,又哪里会管我这个妹妹呢?”   齐君筱苦笑一声,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愤恨之色。   “那你的嫂子一定是生的国色天香,否则又怎会将你哥哥迷成这幅模样?”   元琛能大败辽军。本身定是难得的将才,赵芙蕖虽说从未见过元琛真容,但也知道,能让这种男人看上的女子,一定是难得的美人。   “那秦妙可不是难得的美人吗?说不定是狐狸精转世,才能将我哥哥迷成这幅模样!”   听到“秦妙”二字,赵芙蕖猛然睁开眼,死死盯着齐君筱,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   “你说你嫂嫂叫什么名字?我刚刚没有听清。”   即使宜妃的语气并无太大的波澜,但她刚刚的眼神却仿佛利刃一般,与平时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相去甚远。让齐君筱心里咯噔一声。   不过即使她觉得事有蹊跷,也不敢胡说八道,毕竟她现在一条命被宜妃捏在手里,若是她主子有半点儿不顺心的话,自己一个小小宫女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齐君筱试探着道:“她叫秦妙,娘娘听说过这个名字?”   赵芙蕖银牙紧咬,好像没有听到齐君筱的声音一般,口中喃喃道: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   过了好一会,赵芙蕖又问:“你那嫂子长得什么模样?”   齐君筱不敢隐瞒,说:“美!奴婢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她生了一张好皮囊,若是男人见了,恐怕都会酥到骨头里。”   听了这话,赵芙蕖已经确定,齐君筱的嫂子,一定是京城里忠勇侯府的姑娘。   毕竟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虽说不少,但长得如此出众又叫秦妙的,只有一个女人,一个早就该死了的人。   低着头,赵芙蕖神色微微扭曲起来,她这辈子之所以会落到此种地步,全都拜秦家人所赐,既然秦妙没死,那这位老朋友,她可得费些心思好好对待了。   “我早年还在京城的时候,的确见过你嫂嫂,当年她就是难得的美人,一别经年,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即使赵芙蕖语气温和,但不知怎的,齐君筱仍从她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丝杀意。   “娘娘与我嫂子是旧友?”   赵芙蕖脸上露出一丝讽刺,说:“旧友算不上,不过是故人罢了。”   想到赵芙蕖的身份,离开晋国之前,是堂堂的郡主。秦妙与这样的人物是故人,看来秦妙的身份也不会简单。   此时赵芙蕖的身子已经大略擦过一遍了,她道:   “好了,这不必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齐君筱应了一声,随即恭恭敬敬地离开了寝殿,还将雕花木门给仔细关紧了。   寝殿之中空无一人,赵芙蕖思索着,若是按着齐君筱所说,元琛对秦妙十分宠爱,夫妻之间的感情极好,若是能够毁了他们的感情。对于秦妙而言,一定是极大的打击。   就算赵芙蕖恨不得直接杀了秦妙,但她总觉得让秦妙死了,有点太便宜了这个女人,若不是因为秦氏女,她也不会被送到辽国和亲,乃至于沦为军妓。   她曾经受到过得苦楚,若是不让秦妙一点一点的尝试过一番,赵芙蕖又怎会甘心?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赵芙蕖忽然想到了办法,脸上的笑意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   自从元琛离开之后,秦妙就一个人呆在府邸之中,本想着安安稳稳的照顾卓安,却不曾想突然有一天,白氏竟然带着行礼,要搬进府邸中。   即使白氏与元琛之间早就没什么母子之情了,但在大面上白氏到底也还是元琛的长辈,是秦妙的婆婆,她实在是不能将白氏拒之门外。   如此一来,秦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丫鬟奴才们冲入她家里,风风火火的收拾了一通,将白氏的行礼都放在了落霞居中。   坐在主卧内,听到外头传来的喧哗声,秦妙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轻轻晃着怀中的襁褓,强忍怒意道:   “他们还没有收拾完?”   金银本就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她道:   “老夫人大概是将元府的东西都给搬空了,不知道用了几辆马车,才把东西都送到这儿来。”   秦妙不清楚白氏为什么非要来到府邸中,这妇人到底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去让他们规矩些,若是碰坏了府里的东西,一律乱棍打出去。”   金银最喜欢用暴力解决麻烦,一听到秦妙的话,登时眉开眼笑的出了门。   立在主院儿外头,金银两手掐着腰,扯着嗓子道:   “夫人说了。你们住在府里可以,但不能动府里的一草一木,否则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听到这话,一个站在白氏身边,五大三粗的老嬷嬷上前一步,冲着金银呸了一声:   “你不过也是个丫鬟罢了,还敢这么嚣张!今日就算是夫人亲自来到这儿,对待自己的婆母也得恭恭敬敬的,否则就让将军休了她!”   金银只觉得这老虔婆嘴臭的厉害,厌恶地用手帕抹了一把脸,她冷冷道:   “你若是住不惯的话,大可以回到元府!”说着,金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白氏,问:   “老夫人,您说奴婢说的对不对?”   白氏原本是个暴脾气的人,但今日却并未轻易动怒,只是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   “你这丫鬟说的也有些道理,你让秦氏放心吧,我的人住在府里,自然会规规矩矩的,不让她费心。”   见着白氏这么好说话,金银直觉有些古怪,但这丝违和的感觉到底起源何处。她倒是说不清楚。   在天黑之前,白氏带来的奴才将落霞居给收拾好了,主子奴才都有了安置的地方。   等到秦妙用晚膳时,白氏走了进来。   这守在门外的丫鬟一个个也不知是什么回事,竟然连通报一声都没有,难道是白氏一进来,他们就忘了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了?   秦妙站起身子,冲着白氏福了福,道:   “儿媳给母亲请安,我正想着去落霞居探望母亲呢,没想到您竟然先来一步。”   白氏自然清楚秦妙说的是假话,看着这个根本不知尊敬二字如何写的儿媳妇。白氏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满,但琛儿却被这个下贱的狐媚子给迷惑住了,真是不知造了什么孽!   走到秦妙近前,白氏扫了一眼正红色的襁褓,说:   “把孩子给我抱抱。”   秦妙心里有些不愿,道:   “卓安刚刚睡着,等醒了定然会哭闹一番,还是莫要惊扰到您了。”   “怎么?我难道连自己的亲孙儿都碰不得了?娶了你这种女人回府,琛儿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无论白氏怎么说,秦妙都不为所动,看了金银一眼,后者接过卓安。直接给抱到偏房去了。   “不知母亲怎么会突然搬到这儿来?难道元府住着不舒坦?”   元府比起这处小院儿来,还要更为宽敞几分,白氏在哪里住了好几年了,也不知这次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其实白氏的目的很简单,她之所以过来,无非是想要让元琛给她养老送终罢了。她现在已经四十五了,齐君筱又不在身边,若是唯一的儿子再指望不上,白氏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现如今,白氏是真的想要修补与元琛之间的裂痕,当一个好母亲,与元琛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只可惜她先前实在是太会折腾了,以至于秦妙都猜不出她的用意。   “我不过来看看自己的孙儿罢了,你莫要太过担心,可别做出一副防贼的模样!”   要是寻常女子听到这话,面皮薄些的恐怕会闹了个大红脸,但秦妙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点了个头,说:   “婆婆教训的对,都是儿媳不好。”   就算秦妙在嘴上服了软,但实际上却仍是防备着白氏,在白氏看来,秦妙就跟茅坑里石头一般,又臭又硬,根本无从下手。   “日后我会一直住在此处,今日先告诉你一声,省的以后若是闹出什么乱子,再掰扯不清楚。”   听到这话,秦妙心里十分不愿,但嘴上却道:   “婆婆想在这住多久,就住多久,儿媳绝无二话。”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白氏这才缓缓离开,等到她走后,金银恰好回来,看着主子发青的面色,问:   “主子,难道真任由她们住在这里?”   秦妙冷着脸,说:“不让她们住在此处,难道要将人赶出去不成?齐君筱之前才因为恶逆被流放了两千里,我可不想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金银知道秦妙有些为难,叹了一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就怕白氏趁元琛不在的这段时日,对主子下手。   余光扫过金银的神色,秦妙又怎会猜不出她的想法?轻轻拍了拍这丫鬟的手,说: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如今齐君筱不在了,白氏也不会像往日那般介意我与元琛的关系,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留在府里也不算什么。”   “怎么会不算什么?那可相当于多供了一个祖宗!”   落霞居在府邸之中算是最好的院子了,原本秦妙还想着等到卓安大了,当那里收拾一番,倒给卓安住,但现在看来,落霞居已经被人占了,她这主意想必也得落空。   而且白氏足足带了八十几个下人过来,这么些人安置在府邸之中,其中定然会有些偷奸耍滑鸡鸣狗盗之辈,想起日后会闹出来的乱子,秦妙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金银。日后若是有人不老实,若是男人,你便派人将他剥了裤子,在庭院里打板子,若是女子,省了脱裤子这一步骤,直接打就是!”   ☆、第101章 守在外间的宫女   即使秦妙看不惯白氏,但碍于她的身份,依旧得咬牙忍着,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白氏搬进来足足一个月内,她手下的奴才都被约束的很好,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金银凑到了秦妙身边,皱着眉问:   “主子,老夫人搬到咱们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奴婢瞧着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找麻烦的。”   秦妙手中捏着个拨浪鼓,在卓安面前轻轻晃动着,嘴上道:   “我也猜不出她的心思,不过只要她安安生生的,不给我添麻烦,一切都好说,还有两个月将军就要回来了,白氏的事情,还是交给将军处置才好,毕竟他们两个是亲生母子。”   要不是碍于白氏的身份,秦妙早就容不下这么一个胡闹的老太太了,即使忠勇侯府之中的阴私事并不算多,但秦妙到底也是侯府贵女,知道的手段也不再少数。想要收拾白氏,只要元琛不出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突然,秦妙开口问了句:   “金银,你今年多大了?”   金银有些愣住了,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这么问话,不过她仍是乖乖地答道:   “奴婢今年十八了。”   “十八了?”秦妙皱着眉盘算着:“你这年纪也不算小了,若是一直在我身边,留成了老姑娘该怎么办?”   听出了主子话里的意思,金银红着脸反驳:“老姑娘又怎么了?反正奴婢不想嫁人,主子您可别乱点鸳鸯谱。”   金银的语气十分坚决,秦妙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些可惜,原本她想着青禾是个好的,若是能让青禾照顾着金银,她也能放心些,谁知道这个小丫头根本没这份心思,真是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罢了罢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难道我还能强行将你嫁出去不成?”   金银噘着嘴,看起来有些不乐意了,蹲在床头,伸手戳了戳卓安柔软的小手。   卓安现在还不认人,但是因为金银经常照顾他,大概是感受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卓安笑了一下,嘴里吐出了一个泡泡,吐沫星子喷了金银一脸。   见状,秦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换来金银一个白眼。   话说金银这丫头跟着秦妙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即使二人名义上是主仆,但秦妙却从来没有将金银看成奴婢,说是姐妹,也许要更恰当些。   “咚咚!”   雕花木门被人在外头敲了两声,金银扬声问道:“谁呀?”   “是我。”青禾温和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进来,秦妙眼神闪了闪,问:   “青禾。有什么事儿吗?”   青禾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身上穿了一件湖青色的薄袄,看着十分清俊。   “回夫人的话,厨房的药熬好了,我这是来告诉金银姑娘一声。”   秦妙自打生了卓安之后,青禾就给秦妙开了方子,仔细调养着她的身体,省的秦妙的心疾复发。   金银诶了一声,直接走到了外面,看着青禾道:   “我现在就去取。”   “先等等。”青禾一把握住金银的手腕。   因为刚刚被秦妙调侃过了,金银本身就有些敏感,猛地打了一下青禾的手背,她是习武之人,本身力气就很大,直接将青禾的手背打得通红。   青禾微微皱起眉头,眼睛看着金银,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金银眼神闪躲,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色厉内荏道:   “你抓我干什么?”   “你的裙子……”   顺着青禾的视线往下看,金银看着自己的裙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露出里头的亵裤。   看到这一幕,金银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急声道:“实在是对不住!”   青禾脸上仍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直说没事。   金银自己做了狗咬吕洞宾的事情,也不敢再在原地多留,她先回到房里,换了一声衣裳,等到再出来时,青禾已经不在门口了。   她松了一口气,先到小厨房将炉子上热着的药给端来,秦妙看着白瓷碗里面乌漆漆的药汤,直皱眉头,她看了金银一眼,见着后者神色坚决,这才咬着牙端起碗,将碗里的汤药咕咚咕咚全给干了。   看到白瓷碗见了底,金银这才算放心了,之前秦妙干过偷偷倒掉汤药的事情,等到她发现的时候,窗户外面早就结成了一面漆黑的冰墙。   现在金银长了个心眼,看着主子将汤药喝完了,这才算完。   从盒子里取出一颗蜜饯,秦妙含在口中,才觉得那股子可怕的苦味消失了几分。   她含糊不清的问:“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奴婢的衣服划破了。”   秦妙明显有些不信,不过她也没有多问,若是金银能跟青禾走到一起固然好,但若是彼此都没有这个心思,她乱点鸳鸯谱的话,对于这两个都不算好事。   边城内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但辽宫内却暗潮汹涌。   自从那次老皇帝清醒过来之后,也不敢再服食丹药了,老老实实地按照着太医的医嘱,调养身体,这一来二去的,老皇帝的精神头儿倒是比前几个月强上不少。   这日老皇帝来到了延庆宫中,看着赵芙蕖生下的娃儿,只觉得这小皇子怎么看怎么顺眼,若是他体内没有一半汉女的血脉,这大好河山交给他继承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可惜了……   老皇帝扫了一眼巧笑嫣然的赵芙蕖,暗自叹了一口气,赵芙蕖假装没有看到老皇帝的神色,只是在逗弄着孩子,漫不经心的问:   “陛下,您还没有给娃儿起个名儿呢!”   一边说着,赵芙蕖一边拉着老皇帝的手,低着头,将柔嫩的小脸贴在男人带着薄茧的手上,一副全然依赖的模样。   老皇帝思索着,过了好一会,才道:   “慕容祚如何?朕的孩子。希望他能够福泽绵长。”   听到这话,赵芙蕖脸上的笑意更浓,小脸儿上尽是欣喜,看着就好像未经人事的少女一般单纯,让男人看着,眼神就不由柔和了几分。   轻轻揉捏着女人的耳垂,老皇帝抬起头,余光扫过头发长到耳根的齐君筱,微微眯起了眼。   平心而论,齐君筱的模样比不上赵芙蕖,虽然也算是个美人儿,但却只是个小家碧玉。跟金尊玉贵的郡主相比,气质上就被远远甩开了。   不过男人么,一个个都是喜新厌旧的,即便赵芙蕖好,但老皇帝都宠她宠了一年了,对赵芙蕖的身体再是熟悉不过,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兴趣。   但齐君筱却不同,胜在新鲜。   对于老皇帝的心思,赵芙蕖这个枕边人早就琢磨透了,反正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专宠,只要能在这辽宫中保住性命就好。   以往的那些和亲公主,一个个在年纪轻轻时就香消玉殒了,赵芙蕖不想死,就只能利用身边的男人,一步一步的走出一条活路。   微微抬头,赵芙蕖问:   “陛下在看什么?”   老皇帝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到底也是万人之尊,神情波动并不算大,笑着道:   “再看爱妃的脸。”   赵芙蕖假装害羞的低下头,眼中却透露出极为浓重的厌恶之色。   算一算也该到用晚膳的时候了,赵芙蕖吩咐宫女摆膳,又冲着齐君筱道:   “君筱,你伺候陛下用膳吧。”   听了这话。老皇帝身边的公公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暗自观察着老皇帝,发现陛下没有拒绝,应该是真动了心思。   不过之前太医吩咐过,老皇帝不能行房,否则若是泄了精气的话,身体恐怕会吃不消。   就算太医说的有理,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那话儿不能用,只当一个摆设的话,当真是莫大的侮辱!   老皇帝身为帝王,自尊比常人更甚,自然更加难以忍受这种禁欲的生活。   齐君筱有些愣住了,睁大水润润的眼睛,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赵芙蕖笑道:“怎么还站在那里?还不快点伺候陛下?”   听了这话,齐君筱连连点头,她今日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裙衫,腰肢束紧,纤细的仿佛杨柳一般,胸脯那处也不算太大,反倒透出几分青涩的滋味儿。   “这银鱼做的十分不错,陛下尝尝。”   赵芙蕖笑意盈盈,指了指面前的青花瓷盘。   银鱼是辽国的特产。滋味鲜美,无需繁复的烹调手段,就能做的十分好吃,唯一的缺点就是银鱼身上的刺实在是有些多了,吃的时候若是不小心的话,总会卡着喉咙。   不过以老皇帝的身份,自然是不必亲自挑鱼刺的。   齐君筱用银箸加了一块鱼肉,仔仔细细地挑了起来,只见这女子微微蹙着眉头,神色认真,玉白的小脸儿上泛起桃花一般的淡粉色,看着就好像鲜嫩的水蜜桃一般,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尝尝她的滋味儿是否真的像水蜜桃一样好。   因为布菜的举动,齐君筱将袖子挽上了手肘,露出雪白的小臂。   辽国的贵女们一个个虽说皮肤白皙,但身上却并不细致,所以老皇帝才对赵芙蕖这个汉女多加宠爱。   余光落在女人的小臂上,老皇帝只觉得有些热,大概是延庆宫中的炭火太足了些。   看着男人动手松了松领口,赵芙蕖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她今日特地在寝殿中点了催情香,因为分量不重,又隐藏在别的香料之中,所以别人根本没有察觉。   这催情香是晋国皇宫之中的秘方,听说先帝时有一位宠妃,就是靠着这催情香宠冠后宫的,让皇帝夜夜流连忘返。   在上路之前,淮安王妃亲自将方子交给了她,说此物并不伤身,还会激起男人的兴致,使之龙精虎猛。   看着老皇帝的神情,的确没有什么异状,只是显然是动了歪念。   等到将银鱼的刺都给挑了出去之后,老皇帝这才将鱼肉一点点吃进嘴里,一边吃着,他的眼神一边盯着齐君筱。已经称得上露骨,让齐君筱不自在地低着头,两手紧紧攥住袖口,显然是有些紧张了。   赵芙蕖在一旁看着,什么都没说。   吃完晚膳后,赵芙蕖让寝殿中伺候的宫女全都退了下去,而她和老皇帝则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等到身旁的女子发出平稳的呼吸声,老皇帝仍没有一丝睡意,下腹传来一阵阵热意,让他十分精神。   脑海中浮现出齐君筱的脸,老皇帝只觉得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想起太医的医嘱,伸手按着锦被,犹豫了好一会,最终仍没有下床。   一夜无眠,等到天刚刚亮时,延庆宫的宫女就走了进来,为老皇帝换上朝服。   之前赵芙蕖就刻意安排着,让齐君筱伺候老皇帝更衣,昨夜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宫女,今个儿一早就看见了,清晨时分是男子身上阳气最足的时候。老皇帝只觉得身体里憋了一股邪火,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出去才好。   齐君筱一不小心对上了老皇帝的眼神,看着男人眼里都是红丝,神色狰狞,她有些吓着了,忙低着头,不敢抬起。   等到老皇帝收拾好去上朝后,赵芙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早就料到事情不会太过顺利,毕竟老皇帝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帝王,自制力还是有的,若是能让他如此轻易的宠幸齐君筱,恐怕才是怪事。   一连几日。赵芙蕖都在寝殿的香炉中放了催情香,就算老皇帝能忍一日两日,也忍不了十天半个月的。   等到立春那一天,老皇帝在半夜时终于忍不住了,将在外间守夜的齐君筱给强占了。   听到外头传来低低地哭喊着,赵芙蕖睁开眼,凤眸中一片冷静,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微微勾起唇角,男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在夜色里听得分外清晰,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老皇帝之前还许诺过,说是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但现在看来,她要是真信了男人的鬼话,才是傻瓜!   一夜风雨飘摇。   老皇帝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房事,他躺在齐君筱身上,感受到这年轻生嫩女子身上的活力,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年轻起来了似的,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轻轻啜泣了一下,齐君筱埋首在锦被中,眼眶微红,但却并不难过,毕竟她早就不是完璧之身,若是能够得到陛下的宠幸。不再当一个小小的奴婢,这样可比所谓的清白重要多了。   缓了好一会,只听老皇帝开口道:   “今日之事,不能被第三人知道。”   齐君筱瞪大眼,窈窕的身子僵住了,不明白老皇帝是什么意思。   男人轻轻抚摸着女子的手臂,道:“宜妃身体弱,若是被她知道了消息,恐怕会受不住。”   说来也是可笑的很,赵芙蕖睡在里间,老皇帝在外间强占了齐君筱的身子,竟然还怕被赵芙蕖知道。这种所谓的情意,不如不要,省的摆在那儿,看着就让人直犯恶心。   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齐君筱只觉得浑身发冷,但她却不敢违抗老皇帝的意思,只能含泪点头。   “奴婢知道了,陛下放心。”   见着齐君筱如此乖巧,老皇帝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从这张只能容下一人的软榻上下去,穿上外衫,又回到了寝殿内。与赵芙蕖躺在了一块儿。   鼻间涌入淡淡的香气,赵芙蕖在黑暗之中睁开眼,神情之中满是讥讽。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夜里老皇帝先是躺在赵芙蕖身边,等到她睡着之后,再去宠幸齐君筱。   说来也有些奇怪,明明老皇帝觉得自己白天里提不起力气,但一跟齐君筱在一起时,就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这种精力充沛的感觉,让老皇帝恨不得一直呆在她身边。   老皇帝宠着齐君筱足足有半个月功夫,赵芙蕖一直在算计着日子。   她用那催情香虽说不伤身子。但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的,老皇帝早就被丹药给掏空的身子,这些催情香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老皇帝若是好好调养着,还有一线生机,偏偏他自掘坟墓,在女色上栽了跟头。   终于有一天,老皇帝正在驰骋之时,只觉得浑身僵硬,连动弹一下都不能。   齐君筱正在兴头儿上,有些不满地推了推男人的手臂,但却觉得老皇帝的肌肉未免有些太过僵硬了。   心里一慌,齐君筱赶忙点燃了烛火。借着火光,看到老皇帝僵硬扭曲的脸,吓得她大声尖叫着。   女人的尖叫声在夜里显得分外尖利,离着最近的自然是睡在里间的赵芙蕖,她披上了一件披风,就直接走了出来。   房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儿,看到衣衫不整的齐君筱,以及躺在软榻上露出那软趴趴物事的老皇帝,赵芙蕖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踉跄着往后退。   她好像大受打击一般,缓了好一会,才道:   “太医呢?传太医!”   早在刚刚齐君筱尖叫时。屋外守着的公公与侍卫就都一股脑儿的冲了进来,看到皇帝这幅样子,他们一个个都吓得脚软,扑通扑通的跪在地上。   听到赵芙蕖的话,这些奴才们才如梦初醒,赶忙去请了太医。   侍卫将老皇帝扶到寝殿中,等到太医来给老皇帝诊脉时,赵芙蕖在一旁默默垂泪,问:   “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   “陛下、陛下这是得了马上风!”   “马上风?”赵芙蕖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她自小就在王府里长大,这些污秽的词语对赵芙蕖来说。十分陌生,她是真不明白这词儿是什么意思。   太医神色有些古怪,但仍硬着头皮道:“马上风就是男子因为房事过猛,颅内出血所导致的症状。”   “那可有法子治?陛下这幅模样,让我们如何放得下心?”   说着,赵芙蕖看着怒目圆瞪的老皇帝,两行清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大脑是人身体内最为复杂的部位,太医即便医术高超,以没有办法在一时三刻内将老皇帝给治好。   “颅内出血得慢慢调养,等到积血都排出去了,病自然能好。”   不过以老皇帝的身体,恐怕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赵芙蕖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但面上仍装不知,拉着老皇帝的手,紧紧皱着眉头,显得十分忧心。   老皇帝得了马上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更甭提下地行走了。   这样一来,他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根本不能上朝理政。   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老皇帝现在还活着,但与驾崩也无太大的区别,几位皇子蠢蠢欲动。都想登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岂料还没等这些皇子做出什么举动,皇子府就都被重兵给围了起来。   在辽国都城内,能够这种实力的,除了慕容钦之外,再无一人。   控制了所有的皇子,慕容钦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摄政王,代替老皇帝处理政事。   平心而论,比起老皇帝,慕容钦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对于辽国而言,更为有利。慕容钦极为聪慧,又年富力强,同时还有野心,刚刚将大权握在手中,他就派兵化成强盗,打算再次劫掠互市。   毕竟明面上辽国与晋国还得交好,但是暗地里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别人就管不着了。   这一列辽兵足足有数百人,以往也曾经假装成强盗,做了些烧杀抢掠的恶事,所以这一次也是轻车熟路,装扮完之后。就直接骑着马冲到了互市处。   只可惜,元琛与元家军早就埋伏在他们必经的山涧中,元家军在人数上本就占了优势,又借着山涧的地形,不费一兵一卒,竟然将这些辽兵给尽数歼灭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慕容钦足足等了十日,他仍然没有得到亲兵的消息,他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出事了。   胆敢杀他们辽国的儿郎,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男人微微眯起蓝眸,直接下令,出动一万人,往山涧的方向赶去。   望着大兵出动的情形,慕容钦眼中划过一丝危险之色,喃喃道:   “管你什么牛鬼蛇神,这一次,本王定会让你有来无回!”   ☆、第102章 忘川   元琛与慕容钦交手过数次,自然也知道他的手段,在埋伏了辽兵化身而成的强盗后,他根本不恋战,直接将一千个元家军给打散,藏身于附近的村落之中。   辽兵派出的骑兵,足足有一万人,驰骋着来到互市。   慕容钦刚刚当了摄政王,还不想与晋国撕破脸,所以仍下令让这一万人分为十队,化身山贼闯入互市中。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所谓“山贼”的身份,毕竟他们一个个身上都带着军营里才能训练出来的锋锐之气,与普通的乌合之众自然是完全不同。   等到辽兵赶到离互市五里之外时,却根本没有发现元琛的踪影,最后在通往互市的必经之处,发现了一处峡谷,虽然没有看到人影,但却无论如何都闯不过去。   无奈之下,带队的首领派人往辽宫传回了消息,慕容钦看到密报,当日便动了身,亲自赶了过来。   要是元琛想要离开的话,自然能够轻易的回到边城,但是远处有辽兵虎视眈眈,一旦他走了,就没有军士守在山涧,身后的百姓恐怕就会陷入危急之境。   与辽兵交手过,元琛对他们残忍的手段极为清楚,知道在辽人眼里,汉人的性命恐怕还没有牲畜值钱,可以随意屠戮。   这一次,真的是元琛失算了,毕竟在他离开边城时,慕容钦还不是所谓的摄政王,有老皇帝在上面压着,慕容钦也不敢这么放肆的兴兵。   元琛站在高处。看着山脚下安营扎寨的辽兵,冲着副将道:   “你回去带着元家军过来。”   副将皱着眉,瓮声瓮气的问:“将军,要带多少人马?”   “大概两万就足够了,慕容钦现在不想将事情闹大,否则无异于与晋国宣战,以辽国的情景,根本承受不住。”   点了点头,副将知道事态紧急,根本不敢耽搁,纵身跃上马,直接离去了。   又过了十日,慕容钦赶到辽兵的驻地,看着大军在山脚安营扎寨,他皱眉问:   “为何要在此处停留,若是有人埋伏的话,不就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站在最前的大胡子将军苦着脸,道:   “末将也不想这样,但每当我们派人硬要闯入山涧时,就不知道从哪里有冷箭射出来,死了数百精兵,都无法通过这山涧。”   慕容钦蓝眸之中划过一丝杀意,说:   “这么说来,元琛就藏在山涧之中了?”   首领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只觉得摄政王身上带着极为浓郁的杀意,让他忍不住微微发抖,颤巍巍道:   “也许在这儿,末将不知道他是否离开了此处。”   “他不会走。”慕容钦笃定道。   在这世上,最了解元琛的人,莫过于慕容钦,因为只有慕容钦一个人才称得上元琛的敌人。   看着首领有些疑惑的眼神,慕容钦好像心情好了些,颇有耐心的解释道:   “他不会放弃互市的汉人,毕竟那是数万条人命,元琛即便冷酷,但骨子里遵从大义的。”   听了这话,首领问:   “若是元琛不在的话,王爷您会怎么做?”   慕容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不过是些汉狗而已,杀了就杀了吧。”   数万条人命,在慕容钦口中,就好像一片轻飘飘没有任何重量的羽毛一般,落入水中都引不起丝毫波澜。   即使那些汉人并非辽国的子民,但首领仍觉得脊背生寒。   “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首领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慕容钦背着手,身量颀长,面容俊美,看着好像从未踏足尘世的谪仙人一般,只见他薄唇轻启,道:   “派出五千人,围在山涧的另一处出口,里外夹击,等到他们弹尽粮绝之日,再将他们攻下来也不迟。”   “万一他们有援军?这不是……”自寻死路?   “援军想要赶到这里,少说也得一个月的功夫,眼下积雪刚刚消融,山里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就他们带着的那些军饷,恐怕不到十日就会消耗的一干二净。”   只可惜现今并非夏秋,而是初春,积雪未消,否则慕容钦恐怕就会下令放火烧山了,毕竟他想要活捉元琛。   不过要是活捉做不到的话,慕容钦也不会强求。对他来说,只要能要了元琛的命,就是极好的结果了。   正如慕容钦了解元琛一般,元琛同样了解慕容钦。   他知道慕容钦一旦来到此处,定会等他弹尽粮绝之时,将元家军一举歼灭。   元琛不想死在这里,也不能离开,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些人结成里外合击的阵势。   元家军只有一千人,而敌军足足上万,就算元琛精于用兵,这差距也实在有些太大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左先锋此刻苦着脸,问:   “将军,总不能一直熬着吧?援军少说也得十五日才能赶来,后五天该怎么过?”   元琛道:“等到辽兵分兵再说。”   “但他们就算分兵,也足足有几千人,就算咱们元家的儿郎一个个都是悍勇的,也敌不过啊!”   “怎么会敌不过呢?别忘了我们在什么地方。”   左先锋是武将,也是个粗人,自然是听不懂自家将军的弯弯绕,此刻急得直拍大腿,道:   “哎呦我的将军呀!您就跟老吴直说吧,否则我连饭都吃不下!”   冷冷地扫了老吴一眼,元琛道:“你吃不下的话,倒还生了粮食。”   顿了顿,他接着道:“之前我曾来过此处,知道山中有一处狼窝,足足有数百匹狼,经过一冬,这些狼肯定都饿的狠了,只要将辽兵引到狼窝处,就算他们人多又如何?依旧比不上那些禽兽。”   老吴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问:   “辽兵会有那么听话?往狼窝里走?”   “这就不用你管了。”说完,元琛头也不回,直接走入了帐篷中,留下老吴一个人站在原处,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五千辽兵按着慕容钦的吩咐,打算绕过山涧,从另一头将山涧给包围起来。   这山谷不小,若是想从外绕上一圈的话,怎么也得一日的脚程。   元琛没带人手,独身一人按着记忆中的路线,骑着马往狼窝的方向赶去。在路上,元琛顺手抓了一只野兔,用匕首插进野兔的脖颈,直接将皮给剥了下来,血腥气瞬间在周围弥散开来。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此处距离狼窝已经不远了。   男人的手上满是鲜血,马儿的脚步慢了下来,有些紧张地嘶鸣一声。动物的感觉一向比人要敏锐许多,马儿的异状正说明了,现在一定是有危险正在接近。   又过了一会,根本一丝动静都没有,元琛就看见了十几双油绿色的眼珠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正是饿狼在周围。   狼是一种极为团结的动物,元琛用沾着鲜血的手背蹭了一下嘴,抬手晃了晃已经被剥了皮的通红之物。   这油绿的眼珠死死盯着男人手里野兔的尸体,它们没有发出叫声,而是逐渐缩小包围圈,准备一齐冲上去,生生将眼前的猎物给咬死。   只可惜元琛与普通人并不相同,他仔细观察着,发现一匹幼狼离他最近,估计大概有一丈远,若是他运起轻功,应该能将幼狼给活捉住。   幼狼的耐性与成年的狼相比,远远不如,此刻它已经要往元琛身上扑了,不过身前有一匹母狼在挡着,阻碍着幼狼的动作。   元琛等了又等,手上的野兔身上的血都已经流干了,那只幼狼果然忍不住了,只听它嚎叫一声,猛地向元琛扑了过来!   男人一把将野兔给扔了出来,脚上一个用力,直接站在马背上。   可怜的马儿长吁一声,被踩的半跪在地上,七八匹狼直接咬在了马匹身上。疼的它不住挣扎。   马匹对于军队而言,是极为贵重的财产,但元琛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手中的匕首稳准狠的插入幼狼的胸口处,偏偏这匹幼狼的生命力极强,即使这样,仍然死死咬住男人的胸口,生生的撕下了一块肉。   元琛疼的闷哼一声,额间直冒冷汗,但眼下情况紧急,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握着匕首狠狠一转,直接将这匹幼狼的心脏给搅碎了。   幼狼此刻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了,偏偏嘴上仍死死咬着元琛,男人一狠心,也没去理会伤口,直接运起轻功,往远处飞身掠去。   狼窝里幼狼极少,每一只对于狼群而言,都十分重要,这些狼虽然都是畜生,但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元琛将幼狼给带走。   扛着一匹约莫有七十斤的幼狼,对于元琛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运起轻功的速度都比以往慢了一线。   身后的狼群紧追不舍,元琛却脚步不停,拼了命的往辽兵的方向赶去。   好在山涧并不很大,元琛之前也计算过距离,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他终于看到了行军的痕迹。   将幼狼的脑袋给拧了一下,这畜生终于松了口,此刻元琛再次被狼群给包围起来,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看着出现在视线内的辽兵,手上一个用力,划破了幼狼的尸体,他猛地一甩,直接将狼尸往辽兵中扔去,鲜血洒在他们身上,引得狼群一阵呼嚎。   幼狼身上的血对于狼群而言,仿佛引线一般,将这群畜生们都给引爆了,分出一部分狠狠朝着那些辽兵撕咬着。   少了幼狼这个负担,元琛强忍着胸口处的疼痛,趁乱跑远了。   而那五千辽兵却没有元琛那么好的运气,见着狼群过来,合力杀了两匹狼,谁知又有几百匹狼先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算辽兵比汉军要悍勇许多,但与真正的猎食者相比,仍然逊了一筹。   捂着伤口,元琛在树影中穿梭,等到他回到营帐之时,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打湿了,好在外衫是黑色的,看不出异样。   左先锋正好从营帐中走了出来,透过夜色,看着自家将军难看的脸色,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男人抽了抽鼻子,心里正奇怪着,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弄的血腥味儿。   等靠近元琛后。左先锋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脚步虚浮,好像受了重伤一般。   左先锋这才急了,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元琛,急声问: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元琛之前被咬了一口,身上的伤就十分严重,他又强行运功,将幼狼的尸体拖到了辽兵之中,早就耗尽了力气,也使得伤口开裂的更加可怕了。   摇了摇头,元琛还没等说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军!将军!”   左先锋怒吼的声音传遍了这一处空地,元家军生怕元琛出事,一个个都跑出来看,发现元琛受伤,顿时急得手足无措。   好在左先锋是个明白人,一拍大腿,直接将元琛送到营帐里,元家军之中有人精通医术,身上也带了些金疮药,给他清洗完伤口后。仔细地包扎起来。   元琛并没有昏迷很久,等到他睁开眼时,其实只过了两个时辰。   胸口处好像被撕裂一般,疼的他透不过起来,强撑着坐起身子,元琛看着面前的左先锋,只觉得脑仁生疼。   左先锋哭丧着脸,眼眶微红,一看就是哭过了的模样。   他一个九尺男儿,竟然也做出这样娘气的举动,对于元琛而言,着实有些难以忍受。   “将军。您总算醒了。”   一边说着,左先锋一边用手背抹眼泪,十分激动,就连粗壮的身子都轻轻颤抖着,这一连串动作,若是由一个美人儿做出来,定然是赏心悦目的,偏偏左先锋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么一动,让元琛看着,差不点背过气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元琛怒斥一声。   因为元琛积威甚重,他这么一吼。左先锋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干巴巴的解释道:   “这不是因为您醒了,末将高兴吗?”   元琛顾不上胸前的伤口,他问:“辽兵那处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左先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道:   “辽人着实悍勇的很,那足足有几百匹野狼,他们竟然都杀了个干净。”   “都杀干净了?”   左先锋连连点头,道:“即使如此,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重了些,死了上千人,剩下的四千人几乎人人重伤,已经是不中用了。”   闻声,元琛鹰眸中划过一丝满意之色。   在战场上,一个伤兵还不如去死,毕竟伤兵需要人手来照顾着,如此一来,辽兵可用之人,能有四千就不错了。   他手下的元家军一个个都是习武之人,比寻常的军士强出不少,即使以一敌四,应该也不会落入下风。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左先锋道:   “将军,您这次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些,若是那畜生下口再狠点,您的心脏恐怕都会被直接给咬穿了,到时候即使是扁鹊再世,也根本救不回你。”   元琛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接着道:   “你现在带人去偷袭辽兵。”   左先锋张了张嘴,知道将军此刻听不进去他的劝告,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等到左先锋离开之后,元琛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只是**凡胎,受了伤自然会疼,不过在他手下面前,元琛不能露出半点儿软弱。否则士气不振,面对辽兵就更没有半点儿把握。   ******   此时此刻,延庆宫内。   赵芙蕖莲步轻移,身边一个宫女也没有,走进了暗室之中。   暗室里只有齐君筱一个人,眼下这女子被紧紧捆在木桩上,一动也不能动,在看见赵芙蕖时,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求之色。   “娘娘,您放过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有谋害陛下的意思!还望娘娘明察!”   赵芙蕖走到齐君筱面前,伸手挑起女子的下颚。红唇轻启,道:   “不管你有没有谋害陛下的心思,他现在都得了马上风,你身为罪魁祸首,怎么能逃得过一死?”   听到这话,齐君筱怕极了,面色苍白的好像纸一般,身子不断颤抖着,哭着哀求:   “还请娘娘救奴婢一命!若是您能帮我这一次,来世奴婢定结草衔环,以报您的大恩大德!”   “是吗?”赵芙蕖手上微微用力,将齐君筱下颚处的皮肤掐的发青。   有些吃疼的皱了皱眉,齐君筱现在一条命都被赵芙蕖握在手里,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楚楚可怜的看着她,希望宜妃娘娘能大发善心,救救她。   过了好一会,赵芙蕖才慢条斯理的道:“想让我救你,也不是不可能。”   齐君筱眼中浮现出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声道:“娘娘真要救我?”   点了点头,赵芙蕖接着说:“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就保住你这条命。”   “什么事?”齐君筱直觉赵芙蕖的要求不算简单,偏偏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仰仗着面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手中捏着一粒乌漆漆的药丸,赵芙蕖掰开齐君筱的嘴,将药丸给塞了进去,之后一手按住她的唇,等到药丸溶化后,才松开手。   “有了这一重保证,本宫也能放心些。”   齐君筱不断呛咳着,感受到嘴里残存的苦味儿,心里头直发慌,也不知道赵芙蕖究竟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看到女人脸上的惊惧之色,赵芙蕖道:   “你也别怕,虽然这毒药发作起来能要了人命,但只要你乖乖的按着我的吩咐去做,我就会保住你的性命。”   事到如今,齐君筱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含泪点头,说:   “任凭娘娘吩咐,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奴婢能做的,都别无二话。”   赵芙蕖满意的微微颔首,道:   “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去什么刀山油锅,只要你做一件事,就成了。”   一边说着。赵芙蕖一边从袖笼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在齐君筱面前晃了晃,道:   “本宫知道你是元琛的妹妹,只要你把这东西给元琛服下,事情就成了。”   齐君筱瞳仁一缩,连连摇头,道:   “我不能害哥哥!不能!”   眼神一寒,赵芙蕖冷笑:“你还真是个情深义重的,不知元琛的性命与你的性命相比,到底哪个更重要些?”   嘴里一阵发苦,齐君筱低低抽泣着,十分委屈。   见着她这幅模样,赵芙蕖反倒语气软和了几分,说:   “你放心,这瓷瓶里面装着的并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而是一个很神奇的小玩意。”   听到这话,齐君筱诧异的抬头,眼中明显存着几分怀疑之色。   “真的?”   “本宫又何必骗你?本宫也是晋国人,自然不会想要杀了元琛,否则晋国之中,再也没有能阻挡辽军铁蹄的将军了,国家若是亡了,本宫的日子哪能好过?”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个道理赵芙蕖还是冻得。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了元琛的性命。   “那这是什么东西?”   女人脸上的笑意越发甜蜜,说:   “此物名为忘川,服下之后,能让人忘了对他最为重要的东西。你不是说元琛最爱秦妙吗?若事情真是如此的话,他就会忘了秦妙。”   闻言,齐君筱死死盯住赵芙蕖手中的瓷瓶,呼吸粗重了几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问:   “娘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芙蕖脸上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她本身生的极美,此刻一笑,就好像罂粟一般,明知有剧毒,却有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本宫之前不是说过了吗?秦妙是本宫的故人,对待故人,自然得用不同的法子。”   即使赵芙蕖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温柔,但想起忘川的效用,齐君筱就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板涌到了天灵盖之中。   这哪里是什么故人啊!宜妃分明是想要折磨死秦妙!   不过就算宜妃恨毒了秦妙又如何?那个贱女人勾引了哥哥,早就该死了。   没有任何犹豫,齐君筱点了点头,道:   “哥哥会服下忘川的,还请娘娘放心。”   ☆、第103章 是哥哥的人了   见着齐君筱如此识趣,赵芙蕖艳丽的红唇勾起一丝满意之色,轻轻将绑在齐君筱手腕上的绳索给解开。   因为绑的时间太久,齐君筱的身子早就发麻了,扑通一声跌倒在冰凉青石板上,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蹲在齐君筱面前,赵芙蕖将那十分不起眼的瓷瓶塞进了她手里,说:   “等到元琛服下了忘川,本宫就给你解药。”   齐君筱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愣愣的看着瓷瓶,咬着唇点头,道:   “还请娘娘放心。”   赵芙蕖没有答话,直接站起身子,转身离开了暗室。   刚走出去,赵芙蕖看了一眼守在外头的侍卫,正是耶律才的手下之一,吩咐道:   “把暗室里的女人送到边城。”   听到这话,侍卫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所以什么也没问,恭敬的点了点头。   等到赵芙蕖走后,侍卫就走入暗室,架起浑身发软的齐君筱,把人塞进了一辆马车中。   车轮轧在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齐君筱两手紧紧抱着膝盖,没想到自己还有回到边城的这一天。   想到秦妙那个贱人,齐君筱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变得十分狰狞,两手死死攥着身下的锦缎,身子轻轻颤抖着。   ******   分出的一半辽军现在已经没有了半点儿战斗力,在看到这些残兵回到营帐之时,慕容钦幽蓝的眼眸中几乎要喷出火光来。   从腰间将马鞭给取了出来,狠狠地抽在了先锋官脸上,马鞭上带着倒刺。一下子就能连皮带肉的给刮下来一层,先锋官疼的满脑袋冷汗,偏偏连哼都没哼一声,显然是怕极了摄政王。   “没用的东西,竟然被一群畜生给搞成这幅模样,真是丢尽了我们辽国的脸!”   先锋官强忍疼痛,冲着慕容钦一下一下的磕头,口中连连解释:   “王爷,末将也不知道这山涧中竟然有这么多的畜生,所以才遭了那些汉人的暗算,还请王爷饶了末将一次吧!”   慕容钦冷笑一声,上前几步,一脚踢在了先锋官的心窝,丝毫没有留手,力气大的直接将男人的胸骨给踢裂了,咳出了几口血来。   “王爷……”   慕容钦俊美的脸上不带一丝柔和,冷冷地吩咐道:   “既然这么多辽国的儿郎们都葬身狼口,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处?”顿了顿,慕容钦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把他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听到这话,先锋官登时吓得浑身发抖,两股战战,面色青白。只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空气里弥漫了一股子尿骚味儿,这不中用的先锋官居然被吓到失禁了。   见此情景,慕容钦眼中的厌恶之色更为浓郁,他最厌恶地就是废物,偏偏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除了耶律才之外,根本没有可用之人。   先锋官被两个辽兵脱了下去,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慕容钦说了要将他剁碎了喂狗,手下之人自然不会留情,用一条巾子塞在先锋官的嘴巴里,之后不止从何处找来了两把斧子,狠狠地劈在了男人的身上,只一下,鲜血喷涌,骨骼碎裂,过度的疼痛让先锋官连昏厥都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被剁成粉碎,过了两刻钟才咽了气。   这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直接倒进了铁盆之中,喂了军犬。   周围的军士们对这般血腥的手段,一个个都熟视无睹,毕竟辽国的律令本就残暴至极,剥皮车裂等都是寻常的事情,他们早就见惯了,自然不会觉得慕容钦残暴。   此处还剩下不少重伤的辽兵,慕容钦为了杀掉元琛,也不理会这些重伤之人,等到天一亮,便直接带着五千人往山涧里冲。   山涧的地势易守难攻,若是元家军有足够的弓弩,就可以阻止辽兵闯过去,偏偏他们的弓箭早就用去了十之**,现在再碰上五千人一起进攻,当即便生出一股捉襟见肘之感。   因为元琛受了重伤的缘故,所以即便辽兵的攻势极猛,元家军也不愿让元琛劳神。   但元琛自小与这些元家军一齐长大,名为属下,但他们却好像元琛的兄弟一般,元琛根本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赴死。   强忍着胸口处的疼痛,元琛披上战甲,骑马直接赶到了两军交战之处。   慕容钦骑马立在前头,刚一见着元琛,薄唇就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声音中带着一丝内力,朗笑道:   “元琛,你终于现身了。”   坐在马上,元琛冷冷地看着慕容钦,同样提起内力,开口道:   “你为了杀我,还真是费尽了心思,连那些辽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不过区区四千老弱病残罢了,杀了你,日后等本王攻入晋国,能省下数十万辽人的性命,这笔买卖,自然是极为划算的。”   伸手摸了摸脸上凸起的伤疤,元琛道:   “慕容钦,我元家军一个个都能以一敌十,就算辽兵人数远胜于我方,你想杀我,依旧不是易事。”   慕容钦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看着元琛的样子,面色苍白,身上的气息也显得有些不稳,这对于他而言,简直称得上是天赐良机,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将元琛给杀了,他恐怕会抱憾终身。   “与其让两军白白死伤,不如你慕容钦与我堂堂正正的战上一场如何?我眼下受了伤,武功不足平日的一半,你堂堂摄政王。不会怕我吧?”   元琛的激将法着实算不上高明,但慕容钦却有些异动,毕竟让这些辽兵都是他手下的精英,都是死伤的数目太大,对慕容钦而言,也是十分心疼的。   “好!”   见着慕容钦迎战,元琛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两腿夹紧马腹,马儿嘶鸣一声,直接冲上前去。   两人都使得是长枪,原本元琛的武功要略胜于慕容钦,但他此刻胸口处的伤实在是有些严重了。勉强接下了慕容钦一招。   慕容钦即使看上去清瘦,但却天生神力,长枪上传来的反震力让元琛虎口发麻,嘴角也溢出血丝来。   看见元琛这幅狼狈的样子,慕容钦心中涌起了一股得意之感,他天生就是天潢贵胄,在碰到元琛之前,未尝败绩,但之前那一战,却是惨败在面前的男人手下。   今日与元琛交手,对于慕容钦而言,算是雪耻之战。   两人交手了数十招。元琛一个不察,被长枪刺中了肚子里,慕容钦一挑长枪,竟然将元琛生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溅起一阵尘土。   还没等慕容钦再次出手,他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力道顺着长枪传来,身子一个不察,也跟着摔在地上。   他这一下,摔到了后脑,还没等怎么样呢,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元琛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匕首,伸出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用匕首抵在慕容钦的脖颈处,看着远处的辽兵,大喊道:   “你们的摄政王在本将军手里,若是识趣的话,现在乖乖滚回辽国境内,本将军还能饶过他一命,否则……”   一边威胁着,元琛手上微微用力,锋利的匕首直接将慕容钦脖颈处的皮肉给划破了,溢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慕容钦是辽国的摄政王,手中握有军权,这些辽兵自然不敢让他出事。其中一个官职不高的人赶忙道:   “快住手!若你胆敢伤了摄政王,两国势必要陷入战乱之中,元琛,难道你真要当一个罪人吗?”   元琛冷笑,道:   “罪人不罪人的,本将军根本不在乎,你们若是还不撤兵的话,休要怪本将军手下无情!”   辽兵的首领显然是见识过元琛的手段,此刻急得满身是汗,嘴里一阵发苦,他现在没有半点儿办法,只能仿佛辽兵撤回辽国境内。   等到辽兵撤走后,元琛将左先锋叫了过来,让他取来镣铐,将慕容钦双脚给锁上,如此一来,这位堂堂的摄政王就沦落成了阶下囚。   在慕容钦从昏迷中醒来之前,元琛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直接栽倒在地上。   这一昏,就是整整一个月。   元家军见着将军重伤,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人往边城的方向赶去,恰巧援军也到了,由援军守在互市,也不怕辽兵再次打扮成强盗的模样作乱。   马车停在互市中,齐君筱掀开车帘,冲着车夫道: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夫是个汉人,不过他却一直为辽人卖命,此刻听到齐君筱的问话,下车打听了一下,才说:   “听说是镇国公受了重伤,正在互市中的驿馆休息了。”   听到这话,齐君筱只觉得心跳加快,扑通扑通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要下车。”   “娘娘说要将你送到边城。”车夫拦住齐君筱,口中如是解释着。   齐君筱柳眉倒竖,道:“娘娘吩咐我做的事情,你一个小小奴才有哪里知道?若是耽误了正事,就算要了你的命也不够赔的!”   说着,趁着车夫犹豫之际,齐君筱直接闪身下了马车,动作灵活的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因为齐君筱之前在互市中生活过几个月,所以对此处十分熟悉,等到她来到驿馆前,就见着了守在门外的侍卫,都是熟悉的脸孔,想来元琛定然在驿馆中休息。   齐君筱想要直接走进去,却不防被侍卫给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   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意,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了侍卫脸上,道:   “本小姐要去见哥哥,也是你们能阻拦的?”   闻声,另一个侍卫仔细打量着齐君筱,认出了她的身份,眼神微冷,道:   “齐小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被流放了两千里,怎么会在此处?”   齐君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本小姐被流放的地方就在互市之中,若是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别人,不过此时此刻,先让我去见哥哥一面。”   侍卫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不知该不该放齐君筱进去,正在僵持之际,一个蓄着胡子的副将,眼神浑浊,脚步有些虚浮,几步走到前面,看了一眼齐君筱,问道:   “齐小姐怎么在这儿?”   齐君筱不认识眼前的中年男人,但一看到男人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人定然是个好女色的。   往前走了一步,齐君筱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低低哭诉着:   “我听说哥哥受伤了,想要进来看看,谁知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放我进去,还请您帮帮我!”   “我只是想看看哥哥!”   一边说着,齐君筱一边跪在地上,两手攥住男人的袍脚,洁白的颈项弯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看在副将于成眼里,只觉得十分诱人,让他喉结上下滑动着。吞了一口唾沫。   握着女子的小手,于成直接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道:   “他们不懂规矩,怠慢了齐小姐,还请齐小姐给我来。”   于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齐君筱擦了擦脸上半干的泪痕,抿唇笑笑,一副羞怯的模样,直接走进了驿馆之中。   守在门外的侍卫看着这一幕,啐了一声:   “这于副将也太胡闹了吧,怎么把齐君筱给带进去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可该如何是好?”   “房中有死士看着,齐君筱给闹不出什么乱子,你就放心吧。”   话说齐君筱走进驿馆,莲步轻移,身段儿十分曼妙,于成在身后约莫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只觉得掌心一阵阵发痒,想要捏一下那纤细的腰肢,看看是否真如想象般柔软。   待在军中,于成已经足足小半年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儿了,自然是馋得很,他之前就见过齐君筱。知道此女被流放了两千里,此次想要见将军,想必也是打算求了他,回到边城去。   加快脚步走到了齐君筱前头,于成拦住了齐君筱,道:   “齐小姐,此刻将军还在睡着,你现在去见他,恐怕有点不太妥当吧。”   说着,于成的眼神便落在了齐君筱丰满的胸脯上,用意十分明显。   余光扫了一眼周围,齐君筱没有发觉任何人,她咬了咬唇,小脸上露出一丝无辜之色,拉住于成粗糙的手,按在自己柔软的胸脯上,问: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哥哥?我真的很想回到边城。”   于成眼睛通红,,一把攥住齐君筱的手腕,哑声道:   “这就要看齐小姐你是否诚心悔过了。”   “我自然是诚心悔过的,否则哪里有脸面见哥哥?”   媚眼如丝,齐君筱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直犯恶心,偏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分毫,否则她的计谋也就不能得逞了。   于成此刻已经按捺不住了,一把将齐君筱拉入了假山后头,连衣裳都没脱干净,就直接入了道。   好在齐君筱早就经过人事,此刻身子也能承受的住。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于成帮齐君筱穿好衣裳,亲了亲她汗湿的小脸儿,道:   “我看齐小姐你是诚心悔过了,咱们就去见将军吧。”   听了这话,齐君筱眼中划过一丝惊喜之色,忍着那股磨人的酸胀,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于成身后。往元琛所住的房间内走去。   站在门口,于成道:   “将军就在里面,齐小姐进去吧。”   闻声,齐君筱点了点头,冲着于成福了福身子,道:   “多谢于副将了。”   说着,齐君筱根本不想再看于成半眼,直接推开了木门,走入房中。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一张简陋的床榻,元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也不知到底睡没睡着。   踮起脚尖走近了些,齐君筱试探着叫了一声:   “哥哥……”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甚至连动都未曾动弹一下,她走到床边,看着元琛刚毅的脸,眼中突然落下泪来。   齐君筱一直在元府中生活着,知道元琛身边有死士暗中护卫,不过除非元琛遇到危险,否则这个死士是不会出现的。   她不知道死士藏身在哪个角落,不过齐君筱十分确定,若是自己浪费了这次机会,就不会再有下次了。   轻轻拉住元琛的手,齐君筱哭诉道:   “哥哥,你快醒醒,君筱真的知错了!只要你醒来,就算要了君筱的命也无所谓!”   齐君筱趴在床边,一手悄悄从怀里取出小瓷瓶,将其中的忘川水含在口中。   假装哭的不能自抑,齐君筱趴在男人怀里,趁机直接含住了元琛的薄唇,将手中的忘川哺给了男人。   这一串动作看在死士眼里,只以为齐君筱在亲吻将军,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妥来。   大概是女人的声音太吵了,元琛眉头皱的更紧,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了齐君筱那张带着泪痕的脸。   “哥哥!”齐君筱惊喜的叫了一声。   男人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到底何处不对,他也说不出来,每每仔细想时,脑袋就疼的好像针扎一般。   元琛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最重要的那份记忆,随着忘川的服下,已经尽数消失了。   看着眼前的齐君筱,元琛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话,齐君筱更加委屈,连连道:   “君筱被娄知县流放了两千里,哥哥难道全都忘了吗?”   闻声,元琛伸手捶了捶脑袋,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哥哥不记得了?”齐君筱瞪大眼,呼吸不由粗重了几分,她没想到忘川的效果竟然如此明显,元琛刚一服下,记忆就出现了错乱。   齐君筱试探着问:“那哥哥可还记得嫂嫂?”   “嫂嫂?”元琛鹰眸之中射出一道冷光,他可不记得自己竟然成过亲。   “元一!”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从眼前闪过,齐君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指尖微微颤抖着,生怕自己刚才的动作被这个叫元一的死士发现端倪,若是他将此事告诉元琛的话,自己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我真的娶亲了?”   元一点了点头,平凡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明明将军对夫人爱入了骨子里,怎么说忘就忘?   “夫人还为将军生下了卓安少爷。”   元琛微微眯眼,此时此刻,他仍是无法接受自己娶妻生子的事情,脑袋里一片混沌,偶尔能闪过几个画面,但却并不清晰。   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多了也就多了,算不得什么。   心里转过此种想法,元琛也就不再多想,问了一句:   “我现在在何处?”   元一道:“咱们现在在互市之中,将军您受了重伤,这些天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虽然将辽国的摄政王给抓住了,还没来得及处置。”   “摄政王?你是说……慕容钦?”   元琛不记得慕容钦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的摄政王,他的记忆十分混乱,听到元一的话,他能稍稍回忆出一点儿,知道自己的确带着元家军出来了。但却并不清晰。   站在一旁的齐君筱到了此刻才知道慕容钦竟然被元琛给抓住了,之前她一直呆在马车中赶路,一路上对别的消息也算不得关注,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大事。   想要去看看慕容钦,但元琛稍稍动弹一下,胸口处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疼的锥心,让他整个人都不由微微颤抖着。   “哥哥!”   齐君筱低呼一声,扶着元琛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   缓了好一会儿,元琛的气息才平稳了几分。   元一道:“主子,慕容钦有元家军守着,不会出半点儿问题,您先好好养着身体,才是正经事。”   元琛明白元一言之有理,不过他此刻觉得自己一定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根本想不起来,心里焦躁的很,偏偏没有半点儿法子。   “罢了,我既然醒了,你就先下去休息吧。”   听了这话,元一抱拳行礼,随即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房中只剩下了元琛与齐君筱两人时,齐君筱眼眶微微泛红,轻声说道:   “哥哥,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即使失去了部分记忆,元琛对于齐君筱仍没有什么好感,此刻有些不耐烦地道:   “我记不记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齐君筱以手掩面,含泪道:   “君筱早就是哥哥的人了,你连这个都忘了,让君筱怎么活下去?”   ☆、第104章 开枝散叶   元琛鹰眸之中露出一丝寒意,即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的气势仍仿佛出鞘的利刃一般,嘴角带着笑容,看着柔和,却让齐君筱身子微微颤了颤,两脚发软,直接坐在地上。   “你说我碰过你?”   齐君筱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结结巴巴道:“木已成舟,即使哥哥忘了,君筱也是你的人,这早已是事实,万万不能更改的。”   轻轻拍了拍齐君筱的脸,元琛道:   “你可要想好了,骗我是什么下场,上一个敢对我撒谎的人,我直接让他受了剥皮萱草之刑。”   听到这话,齐君筱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   “我没骗哥哥。”   元琛没想到齐君筱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齐君筱急声追问道。   元琛根本没有耐心跟齐君筱解释,伸手指了指木门,冷酷无情道:“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齐君筱紧抿着唇,脸色又青又白,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在元府生活了多年,齐君筱对元琛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此人喜怒无常,即使白氏是他的亲生母亲,依旧算不得在乎。   原本齐君筱以为像元琛这种冷血无情的男人,是根本不会爱上任何女子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但自从秦妙那个贱人出现后,就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她脸上,让她嫉恨非常。恨不得杀了秦妙,才能解心头之恨。   十分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齐君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看着女人的背影,元琛眼中闪过讽刺之色。   他的确是有一些事情想不起来了,但眼睛却没瞎,以往他就看不上齐君筱,没道理在失忆期间会占了她的身子。   闭目养神,元琛也不再计较那些失去了的记忆,反正现在他什么都有了,甚至还多了一位夫人与儿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又过了小半个月,元琛身上的伤口才刚刚结痂,虽然还未好全,但他仍带着元家军赶回了边城。   ******   一晃三月之期已经到了,秦妙呆在房中,正给小卓安喂牛乳呢,手却突然一抖,瓷勺没拿稳,直接摔在地上,碎成几段。   看着地上的碎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秦妙突然觉得十分心慌。   将小碗放在桌上,她伸手按在胸口,微微皱着眉,问道:   “金银。将军是今天回来,没错吧?”   金银点了点头,说:“之前元家军那里传了信儿回来,说是今个儿到。”   一边说着,金银看着秦妙的脸色有些难看,急声道:“主子,你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摇了摇头,秦妙神情仍有些不好,说:   “我这心里头总觉得憋闷的慌,又不是犯心疾的滋味儿,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金银没说什么,几步走出房门,出了院子,正好见着了青禾,提高了嗓音,说:   “青禾,主子有些不舒服,你来给她看看吧。”   青禾脸上仍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此刻直接走到金银身边,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问:   “夫人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主子刚才还好端端的哄着小少爷,突然脸色就不好了,不过她又觉得不是心疾。”   青禾精通医理,医术比宫中的太医还要精妙许多,他几步走到主卧前,轻轻扣了扣门,说:   “夫人,青禾进来了。”   在听到房内的回应声后,青禾这才推开雕花木门,走到秦妙身边,等到女人将袖口给挽上,露出雪白的皮肤后,才仔细为她诊脉。   过了好一会,青禾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道:   “您的身子骨儿康健的很,有了那血灵芝,青禾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秦妙点了点头,还没等她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将军回府了!”   “将军回府了!”   听到这话,秦妙蹭的一声从红木凳子上站起来,雪白的脸颊上浮起两道绯红,心急的往外冲去。   她几步跑出院子,但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不稳,直挺挺的往前栽倒过去。地面上正好有几块尖锐的石头,若是划在脸上,肯定会伤着。   好在及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给扶住了,秦妙这张漂亮的小脸儿没有破相。   鼻间涌入一股熟悉的味道,秦妙唇角勾起一丝甜蜜的笑意,盈盈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道:   “你回来了!”   元琛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透出一股审视,握着秦妙的手炙热而有力,好似铁钳一般。   对上男人的鹰眸,秦妙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在看自己的妻子,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没有一丝情意。   “你……怎么了?”   元琛仍没有松开手,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   “秦、妙。”   听到元琛的声音,秦妙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抽回手,却被死死扣住,男人用的力气很大,让秦妙疼的直皱眉。   一旁的金银看着主子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赶忙走上前,说:   “将军,你弄疼主子了!”   元琛冷冷地扫了金银一眼,道:   “卯三,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感受到元琛身上的杀意,金银脸上的血色尽失,自从她被送到了秦妙身边,卯三这个代号就再也未曾用过,现在从元琛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金银只觉得一阵陌生。同时也有些惊惧。   手上的力气加重几分,元琛拉着秦妙,直接回到房中,金银有些担心,想要跟着进去,却不防雕花木门突然紧紧关闭,将她隔在门外。   正在金银想要推门而入时,却被青禾按住了肩膀。   略带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金银眼中尽是慌乱,只听青禾道:   “将军夫妻之间的事,你只是个外人,就算插手了,也根本解决不了。”   金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放不下秦妙,毕竟主子的身体一向不好,将军又是一脸凶相,若是伤了她,该如何是好?   摇了摇头,青禾什么都没说,直接拉着金银远去了。   而被男人拉入主卧中的秦妙,却被一把推倒在床上,手肘磕在床柱上,钻心的疼,可能骨头都裂开了。   看着女人疼的连脑门上都冒出冷汗,元琛皱眉,上下打量着秦妙。说:   “我怎么会娶了你?”   秦妙眼眶通红,没想到她等了三个月,盼了三个月,却等回来了这样的一个人。   气恼的被转过身子,秦妙低头看着熟睡的卓安,心底涌起无限的委屈。   在回来之前,元琛已经派人查到了秦妙的身份,知道面前的女人不止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更是宫中的柔妃,那一套金蝉脱壳的小伎俩,能瞒得过别人,哪里瞒得过他?   伸手狠狠捏住秦妙的下颚,即使面前的女子是难得的美人,但元琛眼中却不带一丝怜惜。   “明明早就是皇帝的女人了,难道皇帝满足不了你,你才跟了我?”   秦妙脸色煞白,她瞪着元琛,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后悔娶我了?若你后悔的话,大可以把我送回京城!”   感受到手下细腻的触感,元琛看着因为激动而面色涨红的女人,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   “被我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了?”   深吸一口气,秦妙也觉得元琛此刻的状态不对,问:   “你到底是怎么了?”   元琛面色不变,说:“正如你所说。我后悔娶你了。”   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中带着不可置信,道:   “元琛,你说的可是真话?”   男人轻佻地点了点头,说:“自然是真话,你算什么东西?我又何必骗你?”   看着女人两眼含泪,要落不落的样子,元琛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烦躁,道:   “哭什么哭!”他的语气极冲,带着浓浓的羞恼之意。   不过秦妙根本不怕他,一把拍开元琛捏住她下颚的手,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你威逼利诱,让我怀了孩子,我又哪里会随你出宫?”   元琛冷哼一声:“这么说,你是因为与我珠胎暗结,在皇宫中待不下去了,这才嫁给我。”   明明他口中说的都不是事实,但秦妙胸臆中满是怒火,就直接承认了,连点了几下头,说:   “你说的都对,若不是因为有了卓安,我何不在宫里当柔妃,享尽荣华富贵?”   “你比起陛下,又好在哪里?”   秦妙视线有些模糊,她两手死死握拳,尖锐的指甲抠在掌心,因为用力过大,直接将细腻的皮肉给抠破了,流出血来。   手心疼的厉害,但只有这样,秦妙才不至于落泪。   明明成婚时,眼前的男人说绝不负她,但现在看来,当时的海誓山盟,现在早就化为了一缕青烟,连痕迹都找不着了。   听了秦妙的话,元琛面色微微扭曲起来,即使他身为镇国公,但也是个普通男人,听到自己的妻子将他与别的男人相比,甚至还如此嫌弃,元琛怎能不怒?   “你好的很!好得很!”   “当年你答应过我什么,现在全都忘了?”   “我答应过你什么?”元琛问。   “你说你若是负我,情愿受锥心之痛!”秦妙咬牙切齿地说完,之后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元琛一眼。   女子的肩头轻轻耸动着,发出低低地啜泣声,让元琛烦躁不已,又不由的有些心疼。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秦妙,但还没等他碰到女人,秦妙突然道:“你出去。”   元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真看得起自己!   一甩袖,元琛看也不看秦妙半眼,推门离开的主卧。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秦妙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一般,软软的趴在床上,不住地痛哭着。   卓安被秦妙的哭声吵醒,不过这娃儿乖巧地很,即使被突然吵醒,也不哭不闹,乌溜溜的大眼儿紧紧盯着秦妙,小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一把将卓安抱在怀里。秦妙心里一阵绝望,她不明白元琛为什么会突然性格大变,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从主卧中离开之后,元琛直接去到了书房中,他刚刚坐下,连一口热茶还没喝上呢,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琛儿,母亲能进来吗?”   元琛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进来吧。”   白氏推门而入,看着坐在案几前高大英挺的男子,试探着问道:   “我听说你把君筱给带回来了?她在何处?”   果然白氏心心念念的只有齐君筱一个人,这还真是他的好母亲!   元琛眼底划过一丝讥讽之色,道:“齐君筱在城外,她被判流放两千里,自然是不能入城的。”   “君筱是无辜的啊!都是娄知县那个昏官,碍于刘家的权势,才将案子判成这样!”   一边说着,白氏激动的满脸涨红,口沫横飞,余光扫过她这幅模样,元琛厌恶地皱了皱眉。   “齐君筱犯了恶逆重罪,能保住一条命,都是看在元家的份上,她住在城外,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母亲莫要多说。此事没得商量。”   听到元琛的口气,白氏气的差不点儿背过气去,但这一年来,白氏也学乖了,知道自己的儿子吃软不吃硬,强挤出一丝笑来,道:   “好,让君筱住在城外也无妨,不过她现在年岁也不小了,你身边也只有秦氏一人伺候着,若是将君筱给收了,娥皇女英,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元琛冷笑。说:“齐君筱说我碰过她,母亲又让我将她收房,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当个通房丫鬟,本将军都觉得恶心。”   说着,元琛脑海中竟然浮现出秦妙的那张脸,想起这女人打算回宫当什么柔妃,元琛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白氏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问:   “你居然碰了君筱?”   元琛否认:“我没有。”   顿了顿,元琛伸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问:   “母亲,您今日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若是无事的话,儿要休息了。”   “休息?你为何不回到卧房中休息。是不是秦氏那个贱人又生出什么幺蛾子了?这个狐媚子女人,在坐月子时都要缠着你,也不怕晦气!”   元琛额角蹦出青筋,脸色有些难看。   见状,白氏连忙移了话头,道:   “今日母亲过来,是因为族长来了一趟。”   “族长?”元琛皱眉,不明白族长为什么会突然找白氏。   “现在元家人丁稀薄,只剩下你一个男丁了,你的那些伯父叔父早就在流放之中过世,他们一个个都绝了后,在地下也无人祭拜,族长想着让你多纳些妾氏,开枝散叶,之后将膝下的庶子过继到别的房中。”   即使元琛感情单薄,但对元家依旧十分看重,他祖父一辈子都为了家族劳心劳神,若是元家在他这一辈土崩瓦解,他可就成了天大的罪人了!   沉吟片刻,元琛点了点头,道:“好。”   听了这话,白氏眼中划过一丝喜色,笑的合不拢嘴,道:   “我就知道琛儿你会答应,毕竟家族为大,秦氏那个妒妇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白氏也没在书房中多留,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夜过去,元琛要纳妾之事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偌大的府邸之中,上至主子下到奴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有秦妙一个人被瞒在鼓里。   此刻金银正站在小厨房中,青禾在看着汤药,只听金银愤愤不平道:   “将军到底怎么了?不止将主子的手臂的打伤了,现在居然还要纳妾,难道生孩子比主子还重要?将军不是有卓安了吗?”   青禾也觉得元琛有些不妥之处,他甚至都有些怀疑府中的将军是被人假扮的,不过将军的行事作风与以往全然相同。除了对夫人的态度变了之外,并无半点儿差别。   所以将军还是那个将军,只不过人心易变罢了。   “金银,你不要冲动,将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打算,咱们做死士的,万万不能插手。”   就算青禾所言有理,但金银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等到药熬好之后,她直接端到了主卧,轻轻推开了门。   “主子,药熬好了。”   “放桌上吧。”   秦妙的声音十分冷淡,一个人愣愣的坐在床上。好像漂亮的瓷器一般,美则美矣,却没有半点儿生气儿。   金银皱了皱眉,有些担心道:   “若是药凉了,这效用恐怕连一半都剩不下,您手臂的伤不算轻,万万不能耽搁救治,否则……”   “否则怎样?反正又没有人在乎?”秦妙瓷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唇色浅淡,让人看着就十分心疼。   “小姐!”   听出金银语气中焦急之意,秦妙叹息一声,直接站起身子,走到桌边,端起微微烫嘴的瓷碗,直接将碗里的汤药咕咚咕咚的给咽了下去。   等到喝完后,秦妙取出锦帕擦了擦嘴,好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将军要纳妾了?”   “您怎么知……”话说到一半儿,金银才察觉自己说漏嘴了,连忙反手捂住口,不敢再说下去。   秦妙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说:   “你又何必这样?今个儿早上我就听院子里的丫鬟议论此事了,隐瞒着又有什么意思?”   金银嘴里一阵发苦,想要说些什么,奈何她是个笨嘴拙舌的,也不知该如何规劝。   过了好一会,金银才低低骂了一句:“这些胡乱嚼舌根的贱蹄子!我真应该拔了她们的舌头!”   秦妙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冷冷地道:   “现在都无所谓了,反正元琛已经决定要纳妾,丫鬟们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主子,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将军纳妾?”   秦妙转头望着金银,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却好像在哭一般,说:“我哪里能阻止的了?”   “您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阻止不了?”   金银这丫鬟没有动过情,也不了解男人,这世上的男人都一样,爱时恨不得将你碰到手心,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不爱时就弃如敝履,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你别说了,他愿意纳妾是他的时,与我无关,我只要有卓安就够了。”   对于秦妙而言,元琛已经背叛了她,那她唯一能称得上亲人的,就只有卓安一个,她是卓安的母亲,想来这孩子就算将来长大成人,也不会背叛她。   伺候在秦妙身边的时日不算短了,金银知道秦妙看是温和,实际上最是倔强。一旦她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再劝,也是平白浪费口舌,没有半点儿用处。   急得跺了跺脚,金银半点儿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将药碗给收了下去。   因为元琛同意了要纳妾之事,所以白氏的动作很快,三日之后,就带着两个粗壮的丫鬟,捧着几十幅画卷来到了主卧之中。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白氏这幅模样,明显是来者不善。   冲着白氏福了福身子,秦妙也不愿与她虚与委蛇,直截了当道:   “不知婆婆今日来到我这儿,到底所为何事?”   白氏看着秦妙,眼中透出一丝讥讽之色,皮笑肉不笑道:   “秦氏,想必你也知道琛儿要纳妾了,你这身为正妻的,按着我朝律法,自然应该为琛儿仔细挑选妾氏,你、不会不愿意吧?”   秦妙微微抬起下颚,脸上透出一丝冷淡,道:   “婆婆您是长辈,既然吩咐了。儿媳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转头看着捧着画卷的那两个丫鬟,秦妙道:   “把卷轴都给打开,给我看看吧。”   听了这话,那两个丫鬟也不敢怠慢,在地上铺了一块厚厚的布料,而后才把卷轴全都给打开了。   走到近前,秦妙看着画中的女子,一个个巧笑嫣然,都是难得的美人儿,其中还有几个与她有几分相似,为了找这些女子,白氏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第105章 纳妾   指尖点了点画卷中的美人脸,秦妙笑的有些讽刺,道:   “这姑娘看着还真是眼熟,不知叫什么名字?”   白氏走到秦妙身边,轻轻哦了一声,说:“这个呀,是陈家的姑娘,单名一个黎字,人美性子又好,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既然这姑娘这么好,为什么要上赶着给人作妾?不是说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吗?”   秦妙讥讽的说了一句,看着白氏脸色难看,心底涌起一股快意,随手挑拣了四副画卷,她道:   “就这四个吧,若是开枝散叶的话,四个女人也足够了。”   听了这话,白氏罕见的没有反驳,她根本不在乎元琛纳多少妾氏,只希望他能将君筱给接回身边,不让她的心肝宝贝一个人流落在外,孤苦无依。   清了清嗓子,白氏道:“君筱怎么说都是你妹妹,现在她住在城外,不如将人接回来。”   抬眼看着白氏,秦妙本就生了一双凤眼,此刻眼神竟带着几分锐利之色。   白氏有些心虚,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秦妙给看穿了,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秦妙。   红唇勾起一丝讽笑,秦妙自然能猜出白氏的想法,无非是想让齐君筱也成为元琛的女人,最好是媵妾,这样一来,齐君筱既有身份,又有白氏在一旁看护着,下半辈子就不必犯愁了。   不过以元琛的性子,应该不愿意纳齐君筱为媵妾。所以白氏才打算从自己这处下手。   “君筱一个人呆在城外,的确有些不妥,这样吧,儿媳做主,把君筱接回来,直接送回刘家,毕竟君筱是刘家的媳妇儿,回婆家也是合情合理。”   秦妙面色严肃,不带半点儿玩笑之意,这幅模样让白氏恨得咬牙切齿,伸手指着秦妙的鼻尖,口沫横飞的怒骂:   “你这贱蹄子到底安得是什么心?明明知道刘家人一个个都恨毒了君筱,还要把她送到虎口之中,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的妇人?”   秦妙垂眼冷笑:“若论狠毒,儿媳哪里比得上君筱?若是将她接回府邸的话,儿媳恐怕夜里都睡不着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秦妙原本就不是什么心软的女子,自然不会将齐君筱这种危险份子放在自己身边,否则伤了她事小,若是伤了卓安的话,恐怕她更是会后悔莫及。   听了这话,白氏也想起了齐君筱之前是为什么被送到明月庵中,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理由辩驳,她恨得咬牙,上前一步,抬手想要狠狠甩秦妙一耳光。却不防被秦妙死死扣住了手腕。   “婆母,您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儿媳哪里说错了吗?”   秦妙的力气不算小,白氏想要甩开,却不能得逞,口中尖叫着:   “真是翻了天了,你竟然都敢对婆母动手,比君筱所犯的罪行还要严重,难道不怕被流放吗?”   微微眯了眯眼,秦妙现在已经没有耐性再与白氏虚与委蛇了,以往她忍着白氏,是因为元琛的缘故,现在元琛成了负心人,她又何必委曲求全?   “婆母若是不怕齐君筱再被流放,就尽管去告我好了!齐君筱擅自从关外跑回来,早就触犯了律令,这一点,婆母不会不知道吧?”   闻声,白氏呼吸一滞,面色又青又白,生怕秦妙真的将君筱拖下水。   “你若是敢对君筱动手,休要怪我无情!”   秦妙嗤笑一声,她早就跟白氏撕破脸了,无情不无情的,又有什么意义?   将秦妙的神情收入眼底,白氏差不点儿被气的背过气去,从嘴里逼出几个字来:   “好!你好得很!”   松开手,秦妙眉目舒展,芙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   “儿媳好与不好,就不必婆母记挂了。”   说完,秦妙直接转身回了里间儿,白氏站在原地,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将房中的瓷器狠狠地砸在地上,碎成齑粉。   等到将东西都给砸完了,白氏心头才舒坦几分,吩咐身边的两个丫鬟将地上的卷轴都给收了起来,缓步离开了主卧。   看着白氏的背影,金银眯了眯眼,也没回去伺候秦妙,直接去找青禾了。   青禾此刻正在药房中捣药,房中的摆设看着十分简单,不算华贵,透着淡淡的药香,闻着很是舒服。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青禾头也不抬,问:“怎么在这时候来了?夫人那儿不必伺候了?”   金银探头在院子里扫了扫,没有发现人影,这才将雕花木门仔细关好,走到男人面前,问:   “青禾,我记得你精通药理,应该能配制出有特殊功效的药材吧?”   青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问:“特殊功效?你想要什么功效?”   金银咽了一口唾沫,咬着唇,踌躇了好半天,这才好像蚊子哼哼一般,说:   “就是、就是能让男子不举的药。”   青禾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有些冷漠,他原本就是死士,尽管平日里看着温和,但手上却不知沾了多少人命,真严肃起来,让金银吓了一跳,气势不由弱了三分。   “你要这种腌臜东西做什么?”   金银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对上青禾的眼神,就不自觉的有些发慌。   “管这么多干什么?有是没有?”   “没有!”   青禾突然有些恼怒,放下手中的药杵,贴近金银,眼中透着一丝危险之色,明明是极为秀丽的容貌,此刻看着竟有些阴沉。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干什么?”   金银眼神闪躲,她本来是不想说的,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此刻若是不说实话的话,下场恐怕不会好。   深吸一口气,金银有些懊恼的开口:   “将军要纳妾了。我不想让夫人伤心。”   听了这话,青禾身上的阴郁之气好像被风吹散一般,尽数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之前温和的模样。   “所以你是想给将军下药,让他不能碰那些妾氏?”   金银乖乖点头,又怕青禾不肯,赶忙补充道:“反正也无需太久,只要试上几次,想来他就会放弃了。”   青禾轻笑一声,摇头道:   “此事我不能帮你,毕竟将军是我的主人,身为死士,是不能对主人出手的。这一点,金银你应该心知肚明。”   “可是……”金银想到秦妙,眼中就划过一丝不忍之色。   “你最好把这个想法打消,若是被旁人知晓的话,恐怕连夫人都救不了你。”   金银低着头,闷闷的不说话,看起来十分低落。   突然,青禾一把将面前女子给拥入怀中,趁着金银愣住之时,薄唇贴上了女子的额头,虽然一触即分,但那柔软的触感仍好像停留在金银额头上。   她的脸陡然涨红,好像被煮熟的虾子一般。手上用的力气没了分寸,狠狠将青禾推开,恼羞成怒道: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禾本身也是习武之人,不过他的功夫不如金银高,此刻身体被推得一个踉跄,脸色也有些苍白。   见状,金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她只觉得浑身发软,耳朵烫的厉害。   狠狠跺了跺脚,金银也不敢再在药房中多留,直接回到了主卧。   因为跑的有些急了,金银回到主卧时,差不点儿撞着秦妙。   皱了皱眉,秦妙问:“你这么急做什么?身后有疯狗咬你?”   金银连连摇头,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不过好在秦妙也没有追问,直接离开了主卧。   看着秦妙的背影,金银问:“主子,您去哪儿?”   秦妙说:“我去找元琛。”   听了这话,金银瞪大眼,一时之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秦妙的背影消失之后,她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书房离主卧根本不算远。秦妙走到书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   元琛坐在案几前,听到秦妙的声音,一时之间还有些诧异,清了清嗓子,道:   “进来吧。”   推门而入,秦妙一眼就看见了元琛,还是她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只是神情却与以往不同了。   “找我有什么事?”   秦妙坐在圆凳上,与元琛面对面,说:“刚刚我为你选了四个妾氏,你打算什么时候纳她们过门?”   听到秦妙如此平淡的说纳妾之事,元琛心里头诡异的有些不舒服,反问道:   “你觉得什么时候好?”   秦妙道:“宜早不宜迟,不是族长希望你尽快开枝散叶吗?让他们等急了,到底也有些不妥当。”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讽刺之色,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说:   “你还真是贤良淑德。”   秦妙笑笑,突然转了个话题,道:“之前你离开边城时,曾答应过我去查一查害了雪茹的人,如今都过了这么久,应该有结果了。”   “雪茹?”元琛皱眉,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好,连之前答应过得事情都尽数忘在脑后了。”   元琛不打算将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告诉秦妙,只含糊着说:“我自然是记得的,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是么?”秦妙轻轻问了一句。   元琛恐怕不知道,每当他说谎时,眉头都会不自觉的皱起来,他现在皱着眉,显然是在撒谎。   不过秦妙早就对元琛彻底失望了,不管他是否撒谎,秦妙都不在乎,只要能查到害了雪茹的到底是谁,其他的都不重要。   深吸一口气,秦妙站起身子,不想再看元琛,嘴里道:   “等事情有结果了,劳烦知会一声。”顿了顿,秦妙背过身,语气平淡道:   “置于那四名女子,三日之后我会给接到府中,你放心吧。”   说完,秦妙看都不看元琛一眼,直接推门离开了。   手指轻轻瞧着紫檀木桌,元琛皱着眉,一副深思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书房后,秦妙没有直接回到主卧之中,那处方寸之地,处处都是她跟元琛相处时的回忆,现在在哪里呆的久了,秦妙总会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走到小花园中,明明四周没有人,秦妙却听到了低低地痛呼声。   她皱着眉,四处察看着,终于在假山处发现了一道幽深的入口。、   心脏跳的有些快,秦妙知道自己不该进去,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口轻轻搔痒一般,让她犹豫之后,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   入口并不大,应该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洞内漆黑一片,有些潮湿。透出阵阵阴风。   明明秦妙在这府邸之中已经生活了快一年了,却从来都不知道假山这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处通道。   看来,元琛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否则为何连这种事情都要隐瞒?之前的海誓山盟,现在看来,不过是兴致正好时的花言巧语罢了,半点儿也不能信。   她信了,所以现在落得这样狼狈的下场,要像那些贤德的女子一般,亲自为自己的夫君挑选妾氏,任由庶子媵妾围绕在元琛身畔。   从刚刚一进入洞口之中,那低低地痛呼声逐渐变大,越发的清晰起来。   秦妙听出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不过却并不熟悉,十分陌生。   走了约莫一刻钟功夫,狭窄的通道终于宽阔了起来,鼻尖涌入淡淡的血腥气,秦妙看着眼前的石室,估计能有主卧那么大,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绑着一个男人,琵琶骨被铁链给穿住了,就好像当年的元琛一样。   秦妙根本不会武功,所以她也无法遮盖自己的脚步声,她一走进来,慕容钦就发现了这个女人。   幽蓝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过危险的光芒,男人俊美无铸的脸在火光的跃动下。晦暗不明。   借着火光,秦妙看见了男人的瞳色,知道这人定然是辽国的贵族。   “你是谁?”倒是慕容钦率先开口发问,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丝丝压抑着的痛苦。   秦妙没有答话,既然她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不简单,也不愿趟这趟浑水,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等!只要你放了我,我能带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男人的语速有些快,好像生怕秦妙离开一般。   秦妙回过头,看着慕容钦,嘴角勾起一丝笑来,美得好像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女子一般。让慕容钦不由有些恍惚。   “我想要的东西,你怕是给不了。”   说完,秦妙加快脚步,直接离开了石室中。   等到从假山里走出之后,秦妙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暗自猜测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辽国的贵族,为什么元琛抓了他,却又不杀,只是用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让他施展不出武功呢?   一边走着,秦妙一边皱着眉,不过她心里还有些分寸。今日即使进到了石室之中,也没有将此事告诉别人,就连金银也不例外。   回到主卧后,金银一脸担心的迎了上来,急声问:   “主子,将军没有为难你吧?”   秦妙摇了摇头,只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元琛是她的夫君,现在却仿佛仇敌一般,连金银都怕自己与他对上,会吃了亏。   苦笑一声,秦妙觉得身心俱疲,用温水洗了手之后,就直接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秦妙也不能偷懒,毕竟她答应了元琛,三日之内要将那四名女子给带回府中。   好在元琛身为镇国公,手中的权柄极大,那四名女子早就恨不得进到府中,即使是当一个小小的妾氏,一个个都恨不得挤破了脑袋,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分。   因此,秦妙没费什么力气,只给了数目不多的银子,就将四名女子分别用一顶粉色的小轿给抬回了府邸之中。   元琛只是纳妾,所以也不必大办,第二日就摆了几桌酒席,便算是走了形式,将四名女子纳入房中。   这四名妾氏,其中一人便是与秦妙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陈黎,另外三个分为叫姚玉、钟秀、楚静媛。   四女的家室都不算差,一个个出身也十分清白,她们之所以会上赶着给元琛作妾,并非是为了金银财宝那些俗物,而是垂涎元家的权势。   因为陈黎的容貌生的最美,年方二八,又是商户小姐。所以这第一夜,元琛最好应该睡在她的黎水阁中。   等到了夜里,元琛还在书房,一旁的奴才小声提醒着。   “将军,陈姨娘还在房中等着,您不去看一眼?”   听到这话,元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陈姨娘是什么人。   站起身子,元琛道:   “去黎水阁吧。”   闻声,那奴才也不敢怠慢,直接小跑着将雕花木门给打开,将元琛带到了黎水阁中。   走到黎水阁主卧,元琛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穿了一身儿桃粉色裙衫的陈黎,因为只是个小小的妾氏,并非正妻,所以陈黎根本不能穿凤冠霞帔,甚至连大红色都不能用。   推门的声音惊着了陈黎,这容貌秀丽的女子好像吓着了一般,身子颤了颤,待看清了元琛的脸,忽然惊呼一声,原本还透着死死红晕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惨白,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身子摇摇晃晃地,显然是吓着了。   随着元琛一步步走进,这位陈姨娘的身体也一点一点的往后退,等到两腿挨在床边时,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将、将军~”   女人的声音轻轻发颤,看着她铁青的脸色,元琛当真是半点儿兴致都没有,即使陈黎算是个美人儿,但与秦妙相比,却仿佛云泥之别。   轻轻嗯了一声,元琛直接坐在床上,这样的举动吓了陈黎一跳,让她脸色发青,额角浮出汗水,将脸上的脂粉都给打湿了,显得十分狼狈,看起来更是让元琛倒胃口。   也怨不得陈黎这幅模样,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商户女子罢了,又年仅十六,根本没经过什么风浪,看见元琛脸上狰狞的好似蜈蚣一般的伤疤,怎能不怕?   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元琛脑海中忽然浮现起秦妙那张脸,只要想起那个女人,他鼠蹊处就涌起了一股热流,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显然是动了歪念头。   听到身边男人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陈黎想起父亲的吩咐,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伸手放在腰间的系带上,轻轻一扯,衣服就落在地上。   “将军,让妾身来伺候您吧。”   看着女子窈窕的身段,元琛却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似的,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眼前的女人并非秦妙。   元琛一直认为,秦妙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即使是她的妻子,但依旧与寻常女子没有不同。   但此时此刻,元琛才意识到,在他心里。好像那个女人,真的有些不一样。   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气恼,元琛伸出手,一把搂住了陈黎纤细的腰肢,直接将人推倒在床上。   浓郁的脂粉味儿涌入鼻间,元琛直皱眉头,看着陈黎那张与秦妙有几分相似的脸,根本下不去手。   陈黎此刻紧紧闭着双眼,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眼睫轻轻颤着,好像是有些害羞的模样。   等了好一会儿,男人都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陈黎有些疑惑的睁开眼,问:   “将军,是妾身哪里不好吗?”   一边说着,陈黎纤细的藕臂直接环上了元琛厚实的脊背,岂料被她一碰,元琛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冲出了房中。   看着元琛疾步走了出去,陈黎心急如焚,连衣裳都顾不得穿,赤脚踩在地上,往外追了出去,不过看着院子里的奴才,陈黎闹了个大红脸。忙转身回到卧房,把雕花木门紧紧闭上。   话说元琛离开了黎水阁后,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秦妙的住处,待在府中,秦妙也没有让金银守夜的习惯,所以主卧内只有她一个人。   恍恍惚惚之间,秦妙睁开眼,突然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男人,她心里一慌,精神了许多,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等到看清了男人的面容之后,神色也从惊慌失措变为冷漠。   “你来干什么?”   见着女人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知为何,元琛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第106章 从未爱过,何来负心   元琛阴沉着一张脸,他原本就并非俊美的模样,再加上右脸上的伤疤,说是能止小儿夜啼也不为过,以往秦妙还能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情意,但此时此刻,她只能发现审视与打量。   “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何不能来?”元琛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恼怒,直接坐在床榻上,他两手死死按住女人的肩头,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掌心下细腻的皮肤。   眸色幽深了几分,但主卧内只在墙角点了一盏小灯,所以秦妙也没有发现元琛的变化,只是微微皱着眉,想要脱离开男人的钳制。   “放开!”秦妙低斥一声,只不过过了这么久了,她仍是没有学乖,不知道自己越是挣扎,就越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不放又如何?”一把将女人搂入怀里,元琛咧嘴一笑,脸上的伤疤也随着他的表情更扭动,看着好像活了一般。   秦妙在元琛的怀里,不断挣扎着,身上透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好像最猛烈的毒药似的,无孔不入,渗入男人的鼻端,让他呼吸都不由急促了些。   “今日是你纳妾的好日子,让美人儿独守空房的话,怕是有些不太妥当吧?”   “美人儿?与你相比,那些女人哪里能称得上美?你还真是心机深沉,刻意选出这几个平庸货色,就是为了留住我。”   听到元琛的论调,秦妙直接气的笑了,怒瞪着元琛。讽刺道:   “若将军觉得妾身心机深沉的话,大可以一纸休书将我休了,这样一来,你就不必再与我这种蛇蝎妇人呆在一处了。”   捏住女子的下颚,元琛微微眯眼,炙热的气息喷洒在秦妙脸上,带着一丝酒气。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闻君有两意,与君相决绝。   秦妙没有开口,但她的神情已经将自己的心思给出卖了,俏脸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柔情。   “我若是休了你,卓安该怎么办?我元琛的儿子,肯定不会养于妇人之手。”   “不会养于妇人之手?我养大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了?元琛,你摸着良心好好想想,从卓安出生那一天起,你尽过当爹的责任吗?现在口口声声的说不让卓安养于妇人之手,镇国公还真是好气魄!”   秦妙早就受够了元琛,她苦苦等了三个月,却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会是一个负心汉,不止忘了之前对她的承诺,甚至还为了开枝散叶,一连娶了四个妾氏,这是生生将她这个正妻的脸面往地上踩。   现在偌大的府邸之中,秦妙这个夫人已经成了笑柄。那些丫鬟奴才面上瞧着对她十分恭敬,行事上也不敢怠慢,但暗地里嚼舌根的人还算少么?   什么夫人失宠了,肯定是因为水性杨花!   若非如此的话,将军又怎么会一连纳了四名妾氏,忙着传宗接代?   连卓安的身世都要被人怀疑,秦妙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就仿佛被针扎一般,疼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不信元琛身为一家之主,会不知道府中的这些流言,元琛没有理会,只不过是因为不在乎她们母子罢了。   想到此处,秦妙心里头就一阵悲哀,这就是她活了两辈子最终嫁了的男人,她还真是瞎了眼!   看到女人眼底突然涌起的绝望之色,元琛体内的火热平复几分,突然有些心疼。   粗糙的手掌轻轻覆盖住秦妙微红的眼,他沙哑着嗓子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想让秦妙离开他。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明明他早就将这个女人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有时候想起她,都会头痛欲裂,但若是秦妙离开他而去,元琛就觉得男人接受,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元琛。”秦妙闭上了眼,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掌心感受到一阵湿热,竟是秦妙流了眼泪。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人红唇轻启,带着哭腔低声发问,听在元琛耳中,疼的揪心。   “我……”元琛想说自己失忆了,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沉默。   得不到男人的回答,其实早就在秦妙意料之中了,毕竟男人的心总是易变,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自己强求一个解释,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但她到底还是不甘心呀!   明明之前这个男人那么爱她,好像深入骨髓一般,为何一别三月,却已经物是人非?   将元琛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拉开,秦妙含着泪,颤巍巍地问:   “我再问你一遍,负了我,你可后悔?”   元琛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面对秦妙的质问,他忽然生出一股狼狈之感,还真是可笑,明明他是堂堂的镇国公,面对数十万辽军都能面不改色,却被一个小小女子逼到了这种境地。   他忽然有些恼羞成怒了,直接冲床榻上站起身子,冷笑道:   “我从未爱过你,负了,又怎会后悔?”   秦妙咧了咧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着,笑的十分猖狂。   “元琛!你好的很!”她笑的前仰后合,但即使是这样,女人眼底的绝望依旧让人承受不住。   元琛几乎是从主卧里逃了出来,走出了那扇雕花木门后,女人的笑声依旧在他耳中回响,掌心刚刚碰到秦妙眼泪的地方,好像被灼烧到了一般,热的发麻。   离开了主卧,元琛也没有去到黎水阁中,反倒是回了书房之中,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什么陈姨娘,满脑子里都是秦妙,头疼的好像要炸裂开一般。   两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将紫檀木桌直接砸的四分五裂。   藏身在房梁处的死士见着元琛的状态不对,赶忙跳了下来,跪在地上问:   “将军。您怎么了?”   元琛痛苦的捂住脑袋,脑海中好似有一帧帧画面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他拼了命的想要抓住,这些画面却好似轻烟似的,瞬间消失不见。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死士也不敢耽搁,直接去将青禾请了过来。   青禾一进书房,看见元琛这幅痛苦的模样,大惊之色,根本不敢耽搁,径直为他诊脉。   元琛此刻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只是头痛欲裂而已。强忍着想把周围人都给撕碎的冲动,他满眼血红,等着青禾诊完脉。   眉头紧紧皱起,青禾从元琛的脉象上看,根本找不出他头痛的原因,毕竟他的脉象实在是太正常了,但越是如此,实际上就越是蹊跷,若是真无大碍的话,以元琛的毅力,又怎么会疼的汗流浃背?   “将军,青禾并不知你头痛的原因。不过可以先用金针止住这股痛意。”   元琛死死咬住牙关,点了点头,有了他的同意,青禾也不敢再耽搁之下,从布包中取出细如毫发的金针,直接刺入到元琛头上的穴位中。   说来青禾的医术也算不得高,但对人体的脉络研究的却比一般医者要强出不少,毕竟他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剥皮,人皮剥的多了,经验自然是要丰富些。   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元琛的气息突然平复了几分,脸上的神情看着也没那么狰狞了。   一旁的死士突然开口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青禾微微摇头,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说:“从脉象上看,我也看不出什么异状,但看将军最近的行为举止,倒是与往日不同了,你跟在将军身边,可知道他是从何时起开始不对的?”   “之前将军受了重伤,昏迷了许久,那日也不知是不是齐君筱把将军给吵醒了,哭着闹着要回边城,从那日起,将军就有些不对。是不是伤着了脑子。”   青禾敲了一下死士的脑袋,怒道:“我看你才伤着了脑子!”眯了眯眼,他问:“你说齐君筱在将军昏迷时,去到了他身边?”   死士点了点头,犹豫道:“但她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   “只是什么?”   “她亲了一下将军。”   青禾倒抽一口冷气,此刻他真的动怒了:“你守在将军身边,竟然连齐君筱那种恶毒女子都不知防备,多少毒药能从口入,若是将军真是被齐君筱给暗害了的话,你就自己去领罚吧!”   正在此刻,元琛缓缓睁开眼,鹰眸中一片冷然,显然是听到了青禾的话。   “将军。”青禾与死士双双抱拳行礼,面色十分恭敬,眼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狂热。   “齐君筱现在还在城外?你去拷问一番,想必也能得到结果。”   听到这话,青禾点了点头,直接离开了书房。   即使用金针刺穴,元琛仍觉得脑袋仿佛被炸裂了一般,疼的厉害,不过比起之前,已经缓和了不少,起码能够忍受了。   若是按着青禾所言,他真是中毒的话,那么会忘了秦妙,也能找到理由了。   话说青禾拿着元琛的令牌,连夜出了城,往齐君筱所住的小院儿赶去,但等到青禾到了小院儿时,却感觉有些不对。   推开门,房中一片昏暗,静谧的很,只有时高时低的虫鸣声,根本没有一丝人气儿。   果不出青禾所料,他走入卧房中,发现其中空无一人,齐君筱早就不知去到了何处,若早知此女会消失无踪,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人给带到边城中,放在眼皮子底下,想必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   没找到齐君筱的踪影,青禾便直接回去复命了,他再次走入书房,直接跪倒在元琛面前,沉声道:   “属下无能,根本没有找到齐君筱。”   元琛早就猜到了这一点,若齐君筱真给他下了毒的话,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边城外,否则不是寿星公上吊,活拧歪了吗?   “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青禾从地上站起身,走到元琛面前,将他穴位上刺着的金针给一根根拔了下来,面上带着一丝犹豫,说:   “将军,您不要怪属下多嘴,以往您真的对夫人极为宠爱,但这次回来,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是么?”元琛听到青禾的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秦妙那张脸,气怒的模样,流泪的模样,一丝一毫都不差,镌刻在他脑中,根本无法抹去半分。   “可是本将军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若真那么在乎秦氏,又怎会将她忘掉?”   听到元琛的话,青禾反驳道:“也许您根本没有忘掉夫人,否则为什么您纳了四名妾氏,却连碰都没碰一下?”   元琛笑着摇了摇头,他只是看不上那个陈黎罢了,跟秦妙没有半点儿关系。   即使元琛没有开口,青禾跟在元琛多年,也清楚主子的心思,便没有多话。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昨个儿将军到了陈姨娘房中,还没呆上屁大会儿功夫,就直接离开了,两人定然没有行房,甚至在将军离开时,陈姨娘还衣衫不整的追了出来,坦胸露乳的模样,着实令人咋舌。   黎水阁中。陈黎趴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还是身边的丫鬟鸣翠提醒道:   “姨娘,您是不是得给老夫人请安了?”   听到这话,陈黎才抬起头,眼皮红肿的厉害,好像两个核桃一般,哭的直打嗝儿。   “你说的有理,我是得给老夫人请安。”   她都没得到将军的喜爱,若是再让老夫人嫌弃的话,恐怕在这府中的日子就更是艰难了。   想到此处,陈黎抹了一把眼泪。冲着鸣翠吩咐道:   “去打水来,我要洗漱。”   鸣翠诶了一声,她是陈黎的陪嫁丫鬟,伺候主子时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原本鸣翠还以为以主子的美貌,定然能得到将军的喜爱,谁知道竟然会出现昨夜的那档子事儿,难道将军根本不能人道?   这丫鬟心里一边疑惑,一边伺候着陈黎洗漱,往脸上涂了不知多少脂粉,才将难看的脸色给盖住了,等到她收拾妥当之后。就直接去到白氏所居的落霞居中。   此刻落霞居内十分热闹,除了白氏之外,还有姚玉、钟秀、楚静媛三人。   这三个姨娘的容貌比起陈黎来,还稍逊一筹,女人之间从来就少不了比较,之前让陈黎占了个头,先得着机会伺候将军,谁知道她竟然这么没用,根本没有成就好事,就让将军直接离开了。   姚玉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陈黎,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应该还是完璧之身。   捂着嘴笑了笑,姚玉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陈黎不是没看见她的表情,但当着白氏的面,却不敢表现出来。   冲着白氏盈盈福了福身子,陈黎道:“妾身给老夫人请安。”   白氏端起茶盏,此刻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陈黎的声音一般,直接将她视为空气,轻轻喝了一口茶,好半晌都没有开口。   陈黎半蹲着身子,这样的姿势着实算不得轻松,偏偏她只是个小小的姨娘,没有白氏的吩咐,根本不敢妄动。   等到陈黎额间都冒出汗水,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软到在地上时,白氏脸上才露出一丝厌恶之色,道:   “没用的东西,连伺候人都不会,还怎么当姨娘?”   被白氏这么一骂,陈黎眼眶陡然红了,却不敢落下眼泪,只能乖乖的跪在地上,听着白氏的训斥。   “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谁知道刚刚入府,就得罪了爷们。你日后还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让我将你送回陈家?”   听到这话,陈黎拼了命的摇头,膝行至白氏面前,两手死死攥住白氏的袍脚,苦苦哀求道:   “老夫人,妾身知错了!还望老夫人原谅妾身这一次,下次绝不会这样!妾身定会好好伺候将军!”   “呦!光你想好好伺候将军又有什么用?将军根本看不上你这样儿的。”   姚玉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裳,头上戴着黄晶鎏金步摇,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十分刻薄。   白氏打量着陈黎与秦妙这张相似的脸,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了陈黎心窝处。直接将人踢了个仰倒。   陈黎倒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还是一旁的鸣翠将她扶着,让她乖乖的跪在堂下。   “你就跪在这吧,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再起来。”   闻声,陈黎心中当真委屈的很,但她却根本不敢哭出声来,否则若是惹恼了白氏,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眼神在姚玉、钟秀以及楚静媛三人之间来回扫过,白氏看着钟秀,发现此女的身段儿生的极好,长相也艳丽。   “钟姨娘,今夜你去伺候将军。”   听到这话,钟秀眼中划过一丝喜色,直接跪在白氏面前,不断叩头:   “多谢老夫人抬举!”   一旁的姚玉眼中划过一丝愤恨之色,倒是楚静媛面上十分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行了,我也并非存心要为难你们,只是你们一个个都必须给元家开枝散叶,若是现在不懂规矩,将来可如何是好?”   寻常人家的姨娘不过只是个玩物而已,根本不能怀有身孕,听到自己有机会产下元琛的孩子,这四人脸上都浮现出薄薄一丝红晕,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激动。   白氏坐在八仙椅上,保养得宜的脸上划过一丝奸诈,她开口道:   “你们一个个刚刚进府,今日就去拜见一下夫人吧,毕竟她只看过你们的画像,还未见过真人。”   白氏都开口了,四人自然不敢违拗,姚玉三人起身离开,而陈黎则是由鸣翠搀扶着,往秦妙的住处赶去了。   此刻秦妙正在看话本,金银将玫瑰酱挖了一勺放在青花瓷碗里,用温水划开,端到秦妙面前。   这玫瑰花酱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取了最新鲜的花瓣儿,一层花瓣儿一层蜂蜜给放在女儿红的酒壶里,再放在阴凉处足足十天,这玫瑰花酱才能入味儿,用来泡茶最补气血。   大概是因为心里实在是太苦了,秦妙近来偏好甜食,喝了一口花茶后,就听到外头传来几道陌生的声音。   “夫人,妾身等前来请安。”   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秦妙还没表现出什么呢,金银先怒了,只见这丫鬟柳眉倒竖,将袖子直接挽到了胳膊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真不愧是曾经做过死士的。   “主子,我去将她们赶出去。”   “不必。”秦妙知道这些莺莺燕燕来者不善,不过她们到底也都是元琛的妾氏,自己身为主母,哪有不见得道理?   “让她们进来吧?”   秦妙的声音不小,正好能传到外面,为首的姚玉直接推开门,看到依靠在贵妃榻上的妙龄女子,忽然怔住了,整个人好似木头桩子一般,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至于跟在姚玉身后的陈黎,在看清了秦妙的容貌后,脸色惨白,慌乱的低下头去,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与夫人生的这么相像,偏偏又远远不及,就好像一件廉价的赝品一般,也怪不得将军看不上她。   其余自然也看清了秦妙。她们原本以为,即使秦妙生的再好,到底也比不得二八芳华的女子,谁知此刻见着了真人,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都别在门外杵着了,还不快点儿进来?否则让别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夫人为难了你们。”   听了这话,四人一起走入了主卧之中,看着主卧的摆设,即使她们几个算不得识货,也能猜出这些东西并非凡品,瞧着那黄花梨木的妆台,线条莹润,上头的雕花万分精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也不知价值几何。   姚玉等人走上前,一起冲着秦妙福了福身子,道:   “妾身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快起身吧。”一边说着,秦妙一边看着这四名女子,发现她们还真的是春兰秋菊,各有各的美,不分伯仲,有的艳丽,有的清纯,还有一个叫楚静媛的,气质十分出众。   若她是个男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对她们怜爱几分,更何况元琛了。   此刻秦妙还不知道,元琛昨夜根本没有碰陈黎,她若是知道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第107章 平安扣   四女分别坐在秦妙下手,一个个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到底年纪不大,即使有些心思,却都摆在脸上。   姚玉看着秦妙的眼神中带着极为明显的嫉恨之色,只见这女子两手死死攥着锦帕,手中渗出汗水,将帕子都给打湿了。   秦妙眼见着她这幅模样,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姚姨娘,你可是身子不舒服,否则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听到秦妙叫了自己的名儿,姚玉身子微微一颤,好像吓着了似的,睁大眼睛,木愣愣地摇了摇头。   “妾身身子并无大碍,多谢夫人关心了。”   “身子没事就好,毕竟你们可是得给将军开枝散叶的,若是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恐怕会惹得婆母不高兴。”   秦妙这话说的着实有些难听,姚玉本身就是个性子直的,脸色发青,神情中透出几分怒意,偏偏碍于秦妙的身份,根本不敢发泄出来,否则姚玉小小的一个妾氏,若是胆敢以下犯上的话,秦妙身为主母,就算直接将人打杀了,官府也不会理会。   “日后你们也不必日日来给我请安,只需在婆母她老人家身边好生伺候着也就成了。”   陈黎身子往前靠了靠,问:“夫人,今日您为什么不去给老夫人请安?”   秦妙脸上流出一丝毫不遮掩的讽刺,说:   “陈姨娘当真管的好宽,本夫人去不去请安,与你可有半点儿关系?”   一边说着,秦妙一双凤眼上下打量着陈黎。看着此女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她心里头就憋着一股气,特别是想到元琛昨夜里碰过这个女人,她心里头就更是难受。   陈黎呼吸一滞,面色涨红,呐呐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丧气的垂着头,换来姚玉嗤笑一声。   秦妙也不愿意与这四名妾氏虚与委蛇,冲着他们摆了摆手,说:   “行了,你们一个个我也见过了,就先回去吧。”   听了这话,四人一起站起身子,冲着秦妙福身后,这才离开了主卧之中。   刚刚走出主卧后,过了好一会儿,钟秀看着前面三女的背影,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直接先去到小厨房中,一边走还一边问身边的丫鬟:   “我记得早上让你熬了一盅燕窝,现在熬好了没?”   小丫鬟点头,道:“应该是好了,一直在炉子上用小火儿煨着,尝起来滋味儿定然不错。姨娘是现在就要吃吗?”   钟秀摇了摇头,说:“走,咱们去给将军送燕窝去,听说将军先前在关外受了重伤,若是不好好养着身子,恐怕会落下病根儿。”   此女生了一张十分艳丽的脸,但心思却比寻常女子还要细密些,知道自己成为了镇国公的妾氏,就得得到镇国公的宠爱,否则像陈黎一样,被白氏连打带骂,还不如在家里当小姐,又何必来到这里来吃苦?   主仆两人提着食盒儿,往元琛所居的书房走去,因为元琛与秦妙分房而睡,所以书房中现在摆了一张并不很大的软榻,元琛也并非挑拣之人,便凑合着过了这么些日子。   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钟秀就到了书房前,冲着守门的侍卫行了礼,娇声开口道:   “劳烦您通报一声,说妾身给将军送燕窝来了。”   守门的侍卫知道面前的女子就是将军新得的姨娘,容貌虽说比不上夫人,但却别有一番风情,这眼神微微一扫,就让人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   偏偏这位钟姨娘言行举止之间十分有规矩,看起来并不轻浮。   “钟姨娘稍等片刻。”说着,侍卫就直接进入书房之中,冲着坐在案几前的元琛抱拳行礼,道:“将军,钟姨娘在外面。”   新到府里来的这四个女人,除了陈黎之外,元琛都只在画像上看过其余三人,他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平心而论,元琛并不是看上了素未谋面的钟秀,而是他想起了之前青禾的说辞,说他心里根本是在乎秦妙的,否则为何不碰这新纳入府中的四名妾氏?   所以即使提不起半点儿兴趣,元琛也还是叫钟秀走了进来。   钟秀手中提着食盒儿,在案几上找了一处宽敞地方,将食盒儿放了上去,之后才冲着元琛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   “妾身给将军请安。”   说这话时,钟秀一直抬着头,即使眼底带着几分羞涩,但却显得落落大方,比昨夜的陈黎不知强出了多少。   见到女人这幅模样,元琛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说,只听钟秀道:   “妾身派人熬煮了燕窝,还请将军莫要嫌弃。”   说着,钟秀伸手将食盒儿的盖子给掀开,素手莹润,白的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看着十分柔嫩。   将琉璃碗送到元琛面前,男人并没有伸手接着,钟秀面颊微微红了红,主动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燕窝,送到了元琛嘴边。   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口燕窝,元琛看着面前女人的脸,脑海中想的却是别人。   等到吃了半碗燕窝后,元琛摇了摇头,钟秀识趣的将琉璃碗收了起来,轻声说:   “将军,老夫人说今夜有妾身伺候您就寝,不知将军今夜是否有空?”   “没空。”   元琛冷冷淡淡的开口,根本不在乎钟秀的感受,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妾氏罢了,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在乎,又哪里会理会钟秀?   钟秀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此刻柔柔的点了点头,说:   “等将军有空了,妾身再伺候您。”   元琛嗯了一声,手中拿起军中的密报,根本不再理会钟秀。   钟秀低着头,也没留在此处碍眼,轻轻退出了书房之中。   等到了夜里,元琛将今日的事情都处理完了,现在慕容钦被他关在假山后,也不能再在辽国兴风作浪,所以元琛最近也比往日清闲许多。   将手中的公文收起来,元琛直接离开书房。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此刻时候并不算晚,秦妙还没睡,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坐在圆凳上,主卧的门突然被推了开,她抬了抬头,在看到元琛时,眼中浮现出一丝防备之色。   “这么晚了,将军来这做什么?”   元琛直接坐在床上,鹰眸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说:   “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雪茹吗?”   秦妙面色微冷,将手中的瓷盏放在桌上。红唇轻启,道:“到底是谁?”   “秦馥。”   听到这话,秦妙嘴里一阵发苦,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的,毕竟以秦馥的性子,都已经能出手算计她了,对雪茹下手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秦妙的身子整个儿都僵住了,浑身发冷,脸色也十分难看,秦馥是她的亲姐姐,但却与她根本没有半点儿姐妹之情,若是她在乎那一层稀薄的血缘的话,就根本不会对自己出手。   颓然地闭了闭眼,元琛看着秦妙这幅样子,蹭的一声站起身,直接将女人从背后抱住了。   感受到男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秦妙只觉得恍如隔世,她上一次跟元琛这么亲近是什么时候?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   秦妙罕见的没有挣扎,她现在只想要一个能够依靠的人,即使已经与元琛回不到之前了,但此时此刻,只有这个人能给她带来几分安心的感觉。   见着女人如此柔顺,元琛鹰眸之中也透出了一丝温和。他轻轻抚着女人的头发,鼻尖嗅着淡淡的牡丹香气,薄唇轻轻吻了一下。   秦妙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到底也没有推开元琛,如此一来,男人好似受到鼓舞一般,直接将女人打横抱起,直接带到了床榻之上。   炙热的手掌拦住秦妙的腰肢,元琛手上微微用力,轻轻捏了一下。   秦妙低垂着眼,呼吸急促了几分,颤巍巍道:“将灯吹熄了吧。”   听了这话,元琛直接运起一阵掌风,将角落里的灯火都给吹熄了,室内顿时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元琛轻车熟路的入了道,二人云翻雨覆,这幅场景,当真十分旖旎。   等到了第二日,元琛刚刚起身,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道通报声。   “将军,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元琛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英挺的眉头皱了皱,麻利的穿上外衫,给床上还睡着的女子盖好锦被,这才走出门去。   “怎么回事?”   守在门口的侍卫哭了脸,他只是个传话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清楚,您还是亲自去一趟落霞居吧,瞧着老夫人的样子,好像有些心急。”   知道这奴才根本不知道什么消息,元琛也不想再耽搁之下,昂首阔步地往落霞居走了过去。   刚入到落霞居正堂中,白氏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元琛面前,一张脸上满是狰狞之色,手指指着元琛,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去那样一个水性杨花的东西回来?”   “水性杨花?”   元琛抿了抿唇,根本不明白白氏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于白氏的话,他半点儿也不相信。   “可不是吗?秦氏嫁给了你还不安分,手中还留着一块平安扣,是外头的野男人送的。”   即使元琛不信白氏的话,但此刻心里头也算不得舒坦,毕竟是个男人,就无法接受自己妻子的背叛,元琛即便失忆了,也不例外。   听到白氏提及平安扣,元琛的确有些印象,他曾经在秦妙身上见过一枚金镶玉,那块玉就是碎了了平安扣,虽说是难得的羊脂白玉,但以秦妙忠勇侯府二小姐的身份,若平安扣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为何会一直留在身边,甚至还贴身带着?   想到此处,元琛的眼神就好像结了一层冰似的,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即使白氏是元琛的生母,此刻面色也苍白了几分,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知道那平安扣是野男人送的?”   白氏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事实就是如此,若是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问问秦氏。”   白氏自然不会告诉元琛,她是收到了一封密信,才知道了这件事。   看着那封信上的笔迹,白氏十分确定,这封信就是齐君筱写的,不过她为了护住齐君筱,也会绝口不提此事。   元琛本就是疑心极重之人,更何况他现在失去了记忆,他对秦妙的了解,比陌生人多不了几分。   深吸一口气,元琛冷冷道:“此事你不必管。”   “什么叫我不必管?我是你的亲生母亲,现在你娶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又怎能不管?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混淆元家血脉才行?依我看,以秦氏的性子,说不准就连卓安也根本不是你的子嗣,否则她为何不让你与卓安多做接触?想来定是心虚!”   一边说着,白氏的面容微微扭曲起来,口沫横飞的模样看着十分狰狞,此刻还真应该摆一面镜子放在她面前,让她好好看着自己的样子。   “我说了,此事不必你管,不要我再说第二次!”   元琛言语中透出一丝威胁之意。眼神锐利,死死地盯着白氏,好像面前之人根本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死人一般。   白氏对上男人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些发慌,咽了一口唾沫,没有底气的叫道:   “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不顾了!你这样哪里对得起元家的列祖列宗?”   元琛冷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直接迈出了落霞居中。   看着男人的背影,白氏追了出去。偏偏元琛走路走的很快,白氏追了一小段儿路后,眼前很快就不见了人影,最后只能站在原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其实从元琛起身时,秦妙就已经醒了,她最近变得比以往浅眠,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从睡梦中惊醒。   懒散的穿上衣服,刚刚洗过脸,还没等她收拾妥当后,元琛就推门走了进来。   抬眼看着男人阴寒的面色。秦妙就知道定然没有好事。   她坐在妆匣前,手中拿着螺子黛,仔细地描着眉,透过铜镜看着元琛,问:   “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又有哪里做的不对?”   明明昨夜二人才水乳交融过,但此刻秦妙一开口,却又带着几分疏离,听在元琛耳中,没来由的激起了一股无名火。   几步走到秦妙面前,元琛看着妆匣里的荷包,一把抓在手中,瞪着秦妙,质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秦妙看着元琛的动作,皱了皱眉,道:“把东西放下。”   那块平安扣之前已经摔碎过一次,她寻了能工巧匠,做成金镶玉,若是再摔一次的话,恐怕就面目全非了。   秦妙并非惜物之人,但她活了两辈子,对易灵均却总是心存愧疚,连带着也看重这枚平安扣,轻易不想让别人触碰。   打量着女人的神情,元琛胸口处的那股子火气好像被突然引燃了一般,猛地炸裂开来,他一把将纹绣翠竹的荷包给撕碎开来,看着里面的金镶玉,恨得咬牙切齿。   “此物到底是谁给你的?”   秦妙看着元琛这幅暴怒的模样,直接站起身子,走到男人面前,轻笑道:   “这玉佩的来历,你会不知道?”   当年易灵均来到忠勇侯府求亲,若不是因为元琛从中作梗,想来她现在已经是探花郎的夫人了,也不必再受到这些腌臜事儿的侵扰。   元琛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之色,他根本想不起来。问:“我应该知道吗?”   秦妙看着元琛这幅样子,只以为他在装傻充愣,冷笑着说:   “若是想不起来就算了,何必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编排我,我的哪件事儿你不清楚,此时此刻又兴风作浪,真是好没道理!”   皱了皱眉,秦妙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把东西还我!”   说着,秦妙上手就要将玉佩给抢回来,但元琛本就生的高大,秦妙根本够不着,只能踮起脚尖。拼了命的想要把东西给夺回来。   元琛高高抬手,掌心里捏着那枚金镶玉,纹丝不动,秦妙却没有半点儿办法。   过了许久,她有些累了,直接坐在圆凳上,问:   “你到底要怎么样?”   元琛心里藏着许多疑惑,有关于面前女人的记忆,他当真是半点儿也想不起来。   “我再问一遍,这金镶玉到底是谁送的?”元琛又不是个傻子,知道若是自己送的东西,秦妙根本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并不打算轻易地将此事给揭过去。   秦妙勾了勾唇角,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易灵均。”   元琛皱眉,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易灵均到底是何许人也,他是当年的探花郎,后来任翰林院编修,现在则成了礼部侍郎,如此年轻的四品京官,当真少见的很。   “易灵均为什么会送你这个?”   秦妙皱着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元琛,问:“元琛,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连易灵均曾经向秦家求亲的事情都忘了吗?若不是因为你……”   话没说完,秦妙就闭上了嘴,显然是不想多提此事。   元琛低着头,语气带着几分危险,问:“若不是因为我,又如何?你是不是就嫁给他了?”   秦妙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盯着那枚平安扣,希望能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拿回来。   感受到女人的视线,元琛恨得直咬牙,直接将金镶玉放在怀里,道:   “东西先放在我这儿。”   秦妙皱了皱眉,明显是有些不耐烦地模样,说:“你要怎么才把东西还给我?”   “这枚金镶玉当真那么重要?”   秦妙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的看着元琛。   对上女人如此平静的眸光,元琛更是恼怒不已,他转身走出了主卧之中,生怕自己再留在此处,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与秦妙闹得更僵。   元琛刚刚出去,金银就走了进来,看着主子难看的脸色,问:   “主子,又怎么了?”   “以后落霞居的月例减半。”   金银皱了皱眉,说:“这样一来,老夫人恐怕会闹起来吧?”   “闹不闹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既然她愿意当着元琛的面搬弄是非,阖该受到教训。”   秦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突然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道:   “之前元琛告诉我,说是秦馥害了雪茹。”   秦妙早就不再叫秦馥姐姐了,毕竟这样一个心思狠毒的姐姐,她实在是受不起。   金银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气息有些不稳,手掌发抖,颤颤道:   “皇贵妃娘娘为什么要害雪茹?”   想起之前自己对秦馥说的话,秦妙闭了闭眼,说:   “其实也怪我,让秦馥对雪茹起了杀心,因为雪茹发现了秦馥的秘密,为了保住这个隐秘,她只能杀人灭口。”   “什么秘密?”   秦妙低低地叹息一声,道:“秦馥之前应该生下的是一对女儿,不过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将其中一个女孩儿换成了男儿,再将女儿送到京郊农妇手中养着,现在应该也有三岁了。”   听到这话,金银脸上的惊诧之色根本遮掩不住,她问:   “这样一来,不是混淆皇室血脉吗?”   “混淆了又如何?对于宫里面的女人而言。只要能得到晋文帝的恩宠,有什么手段是她使不出来的?”   沉吟片刻,金银问:“主子,那您打算怎么做?”   秦妙摇了摇头,她现在也毫无头绪,毕竟京城与边城的距离足足有上千里,她即使想要为雪茹讨回公道,也是鞭长莫及。   “抽空我们回京城一趟吧,雪茹的仇,我不能不报,否则怎么能对得住她?”   想起元琛的态度,金银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试探着开口道:“以将军的性子,想必不会同意。”   秦妙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道:   “元琛跟白氏还真是嫡亲的母子,一个两个都是不讲理的,面对这种人,只能先斩后奏,与他讲道理,根本没有半点儿用处。”   ☆、第108章 姚玉之死   秦妙既然决定了要给白氏的月例减半,就根本不会改变主意,等到月例发放的日子,落霞居的丫鬟看着少了许多的银钱,登时就急了起来,冲着账房问:   “为什么会少了这么多钱?是不是你私下里给贪墨了?”   账房是个年纪不小的中年男人,在府邸中也算是老人儿了,不过对于落霞居的人,他根本不敢得罪,否则若是惹怒了老夫人,他定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苦着脸,账房连忙摇头否认:“我就是一个小小奴才,哪里敢贪钱呀,还不是夫人有了吩咐,说要将落霞居的月例减半,若是姑娘有什么不满,也别冲着我发火儿。”   被账房这一番话气的浑身发抖,那丫鬟恨恨地跺了跺脚,直接冲回了落霞居中,走到白氏面前,添油加醋道:   “老夫人,夫人竟然生生地将咱们院子的银钱减了一半,这可如何是好?”   白氏皱了皱眉,道:“什么?秦氏那个贱蹄子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边说着,白氏直接站起身子,胸腔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有些气的狠了。   “老夫人,咱们要不要去找她理论一番?否则若是生生忍了下来,咱们落霞居的面子要往何处放?”   听了这话,白氏面色凝重,脑海中浮现出元琛的神色,忍了又忍,好一会才咬牙切齿道:   “不成,我现在不能去找秦氏的麻烦。”   “为什么?”丫鬟尖叫一声,看着老夫人的眼神中满是惊异,不明白她为什么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忍下来。   “秦氏到底是琛儿的妻子。”   即使白氏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并非这般想的,她恨不得秦妙马上就被元琛给休了,这样她也能好生教训教训这个贱妇,将自己心头的火气给泄出去。   闻声,即使丫鬟再是不满,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根本不能左右主子的心思。   秦妙此刻正待在院子中,今日天气十分不错,她便将小卓安给抱了出来,在小花园中行走着。   在外头逛到日头西斜之后,她才回到了主卧内,晚上也没什么胃口,就直接吃了一碗银耳汤,便休息了。   等到入夜后,不知是不是秦妙的错觉,她好似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动静,偏偏那声音又并不很大,她只以为是风声,就没有理会。   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第二天天光大亮时,秦妙突然被一道尖锐的声音给惊醒了。   “啊!”   秦妙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披了一件外衫儿,直接将雕花木门给推了开。此刻刚刚辰时,以往她还要再睡上一会儿,今日也不知到底是哪个奴才这么不懂规矩,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的。   刚一推开门,秦妙就看到了院中的那棵榕树旁围着不少人,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上头竟然吊着一个女子,浑身僵硬,黑发披散着,将面容给挡住了,看不真切。   秦妙到底也不是寻常女子,所以在见着这具女尸时,并没有像那些丫鬟一样惊慌失措,她走上前,围在榕树前的人群自动退散开来,给秦妙让开了一条路。   “去把人给弄下来。”   秦妙冲着身边的一个奴才吩咐着,后者不敢怠慢,直接将挂在树枝上的女人给抬了下来,等到尸首放在地上后,秦妙才看清了女子的脸,不是姚玉还有哪个?   此女刚刚成为元琛的妾氏,这一共才几天,为何会有人谋害她?   皱着眉盯着眼前的尸首,金银站在秦妙耳边,小脸儿上满是凝重之色,道:   “主子,姚姨娘为什么会在咱们院子里上吊?”   想起昨夜里那阵轻微的响动,秦妙微微眯起了眼,冷笑道:   “谁知道为什么?说不定姚姨娘根本不是上吊,而是有人刻意谋害呢!”   不过若是有人刻意谋害的话,将尸首放在秦妙院子里,这用意就十分明显了,定然是打算陷害与她,否则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这偌大的宅院之中,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前脚这尸首在主卧中被发现了,后脚消息就分别传到了元琛与白氏耳中。   府里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元琛身为一家之主,来的自然是极快。   他走到秦妙身边,看着地上的尸首,问:   “怎么回事?”   秦妙的脸色也算不得好看,低声道:“刚才我听到有丫鬟发出惊叫声,等穿好衣裳,出来一看,就发现榕树上吊着一个女人,正是姚姨娘。”   听了这话,元琛点了点头,还没等说出什么来,就听见白氏的声音。   “你这女人当真好毒辣的心肠,半点儿也没有容人之量,竟然直接将姚姨娘给杀死了,真是狠毒!”   秦妙秀眉皱了皱,也没有开口解释,发生了人命关天的事情,自然不能由元家直接隐瞒下来,必须去告诉娄知县一声,否则总归是有些不太妥当。   元琛直接冲着奴才吩咐一声,道:“你去将娄知县给请来。”   闻声,这奴才给不敢怠慢,直接小跑着出了元府,而白氏听到这话,皱眉道:   “咱们府里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去请娄知县,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脸面还要是不要了?”   元琛冷冷地扫了白氏一眼,说:“若是母亲能将消失给尽数压下来,那自然可以不必告诉娄知县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想让消息传不出来的话,就必须将这一整个院子的人尽数处置掉,若是这么做的话,恐怕秦妙就不会同意,毕竟是这么多的人命。岂能轻忽?   白氏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憋得满脸涨红,显然是气的很了。   抿了抿唇,白氏突然道:“去姚姨娘的房中去找一找,说不定也能寻到一些证据。”   元琛点了点头,又冲着另外一个侍卫吩咐一声,这些侍卫一个个都是军队出身,根本不敢违拗元琛的吩咐。   过了一会儿,只见这侍卫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道:   “将军。这是属下在姚姨娘房中找到的。”   接过信纸一看,元琛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这封信根本就是姚姨娘的遗书,上头写满了对秦妙的不满,说就是因为秦妙善妒,才将她活活逼死。   不过这番言辞元琛自然是不信的,毕竟最近秦妙对他的态度说是冷若冰霜也不为过,哪里像是善妒的模样?   白氏凑近了些,看清了纸上的字迹,眼中划过一丝得意之色,看着秦妙,道:   “证据确凿。任凭你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没办法辩解了吧?”   即使不看那封信,秦妙也能猜到上面的内容,她低垂着头,眼神晦暗不明,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过了小半个时辰,娄知县终于姗姗来迟,不止他一个人来到府邸之中,还带着府衙中的仵作,以及一个秦妙极为熟悉的男人——易灵均。   刚刚一迈进院子里,易灵均就看见了秦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秦妙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元家?   抬起头,秦妙在看到易灵均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之色,僵硬的侧过身子,避开那道过分炙热的视线。   元琛此刻就站在秦妙身边,这男人本就好似野兽一般,感官十分敏锐,现在又怎会注意不到这一男一女的异状?   之前元琛并未见过易灵均的容貌,不过看着这人清俊的脸,除了探花郎之外,也不会有别人了。   轻咳一声,元琛眼中划过一丝不满之色。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将秦妙挡在后头,阻隔了易灵均的视线。   若是寻常人看见元琛的举动,定然会十分识趣的收回目光,哪料易灵均是个执拗的,竟然直接绕过元琛,走到秦妙面前,沉声开口道:   “秦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秦妙脸色苍白如纸,强挤出一丝笑来,道:“易大人别来无恙。”   “怎会无恙?易某当年不过是一介书生,而现在成了巡抚,不知秦小姐能不能看的上眼?”   想到自己之前拒绝易灵均的理由,秦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倒是一旁的娄知县是个心思粗的,此刻冲着易灵均招了招手,道:   “易大人,你来看看这封信。”   易灵均看了秦妙一眼,走到娄知县面前,接过姚玉留下的遗书,仔细端量着。   忽然,他皱了皱眉,道:“看这字迹,应该不是出自女子之手吧?”   听了这话,白氏上前一步,问:“这封信怎么不会出自女子之手?明明就是姚姨娘写的。”   摇了摇头,易灵均反驳道:“这笔迹虽然并不算好,但下笔却极为有力,寻常女子并没有这份腕力。”   “如此说来,这封遗书是伪造的了?”站在秦妙身后的金银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她现在恨不得马上将此事与主子撇开,省的白氏再借机生事,陷害秦妙。   易灵均点了点头,说:“这封信是男子所写,若死者为女子的话,定然就是伪造的。”   闻言,白氏有些不甘心的揪住锦帕,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此事与秦氏无关,毕竟姚玉死在了她这个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主卧中的奴才一个个都是死的,为什么听不见?”   易灵均蹲下身,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份,伸手将女尸脖颈处的头发给撩开,看着青白皮肉上那深紫色的淤痕,蔓延了很大一圈儿。   冲着仵作招了招手,易灵均道:“你看看这伤疤,有没有什么问题。”   淤痕的方向的确是对的,正常上吊之人也会有这般方向的淤痕,与被人从身后勒死的人有几分不同,但淤痕的大小却有些异状,与以往易灵均所见的,并不全然相同。   仵作的年纪很大,经验自然十分丰富,听到易灵均的话,他皱了皱眉,说:   “淤痕是不是大了些?若是上吊的话,应该不会蔓延到耳后吧?”   摇了摇头,易灵均此刻也不能妄下断言。他冲着元琛道:   “镇国公,还请您派出一个奴才,演示一番,这样才能确定秦小姐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   易灵均本是个心思细密之人,元琛不信这样的人会看不出秦妙是他的妻子,但易灵均却偏偏将秦妙称为秦小姐,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元琛点了点头,道:   “你随便挑一个奴才就成,只要能为我夫人洗刷冤屈,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易灵均随手指了指一个奴才,这人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易灵均面前,行了礼,才问:   “易大人,奴才该怎么做?”   “你站在原处就行了。”   易灵均一边说,一边指挥着带来的捕快,道:“你取来一条白绫,套在他头上。”   捕快依着易灵均的吩咐,将白绫打了一个结,套在了男人的脖颈处,之后易灵均拉着白绫的另一端,直接走到榕树下,高高一抛。白绫就从树干上饶了过去。   让两个捕快拉着白绫的一端,那奴才的脖颈马上就被柔软的布料死死缠住,身子不住地往上提,整个人连呼吸都不能,脸涨的通红,两手胡乱的在脖颈处乱抓,希望能将白绫解开。   等到这奴才双脚离地之后,易灵均才示意两个捕快住手。   只听扑通一声,奴才直接摔到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易灵均走到奴才面前,将他脖颈处的白绫给解开。冲着元琛道:   “镇国公,您看这淤痕是不是与女尸身上的别无二致?”   元琛即使看不惯易灵均,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来,他端量着奴才脖颈处的伤痕,又蹲在了姚玉的尸体前,两相对比,最后才点了点头。   “的确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秦小姐并非杀人凶手了,毕竟秦小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想将姚姨娘的身体从地上生生抬起来,恐怕是万万做不到的。”   听到易灵均这番话,白氏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之色。道:   “那说不准是她吩咐丫鬟做下的,整个府上谁人不知,她那丫鬟精通武艺,杀一个姚姨娘,全然不费什么力气。”   “既然她杀姚姨娘根本不费力气,又何必将尸体挂在此处?难道非要将污水往自己身上泼?”   白氏不知该如何反驳易灵均的说辞,她本就只是一个内宅女眷,若论口才,是拍马也比不上易灵均的。   看着白氏这幅恨不得让自己定罪的模样,秦妙突然低叹一声,冲着元琛道:   “想不到婆婆如此冤枉我,眼下事情真相还未查出,若是我再住在此处的话,恐怕还会生出不少事端,既然如此,我莫不如搬出去,应该也能少些麻烦。”   元琛听见秦妙这一番话,低低地咒骂一声,暗骂白氏多事,偏偏此刻娄知县与易灵均都在场,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否则他元琛的一张脸还要不要了?   “夫人打算搬到何处?”   “既然先前的元府空了出来,那我就去那里先住上一段日子吧,等到幕后真凶被揪了出来,届时再搬回来也不迟。”   元琛根本不想让秦妙搬走,偏偏白氏迫不及待的点头:   “你若真的这么识相,最好在今日之内就搬出去。”   秦妙微微勾起唇角,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余光扫过易灵均的脸,秦妙藏在袖笼中的手死死握拳,尖锐的指甲刺的掌心发疼,但她面上却仍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一派云淡风轻。   “既然婆母都这么说了,儿媳哪敢不从?”   话落,秦妙直接转身回到了房中,冲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将房里的细软都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搬出去。”   这些丫鬟都不敢违拗秦妙的吩咐。动作十分麻利的将一些衣物给收拾了起来,只带了两个箱子,秦妙就直接往外走。   此刻易灵均与娄知县已经带着姚玉的尸首离开了,院中的下人也四散开来,元琛看着女人正往外走,眼中透出淡淡轻松之色,他几步走上前,一把攥住秦妙的手臂,怒道:   “你就这么想搬出去?”   秦妙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等到事情查清楚了,我自然能搬回来,将军不必替我担心。”   元琛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手上的力气猛然加大,一把将面前的女人给拉入怀中。   狠狠地撞上了坚硬如铁的胸膛,秦妙疼的闷哼一声,怒瞪着元琛,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薄唇贴在女人耳边,元琛低声道:“我看你不是为了避嫌,而是看见了自己的情郎,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我吧?”   “我若真想这么做的话,当年我的入幕之宾就不会是你,而是他了。”   说完,她一把甩开元琛的走,直接离开了院子里,除金银外,还有八个丫鬟跟着秦妙,一同离开了府邸之中。   虽然现在元家的老宅没有正经主子了,但里面仍留下了不少奴才,在此处打扫收拾着,所以秦妙刚刚一入内,身边的丫鬟只用湿帕子抹去了屋内的灰尘,就可以直接住下了。   眼见着夫人竟然搬回了春晓居中,府上的奴才一个个都好似炸了锅一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低声讨论着:   “夫人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难道是被赶到此处?”   其中一个丫鬟四处打量着,没有看见贴身伺候秦妙的丫鬟,脸上露出一丝笃定之色,道:   “我有一个亲戚在新宅伺候着,说是因为夫人杀了姚姨娘,惹怒了将军才被赶到了这里。”   “真的假的?”   这丫鬟点头如捣蒜,说:“自然是真的,否则为什么只有夫人一个人回来?按说以将军对夫人的疼宠,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现在之所以如此,想必夫人是真杀了人。”   秦妙站在不远的一棵树后,听到这些丫鬟在乱嚼舌根,直接冲着金银道:   “掌嘴,打到她们说不出话为止。”   既然这些丫鬟愿意在她身后编排她,稍稍做出一点惩罚,在秦妙自己看来,已经算是极为宽和了。   听到秦妙的吩咐,金银点了点头,直接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些丫鬟之中有人认识金银,知道她一直是贴身伺候夫人的,此刻她在此处,说明夫人也离这儿不远,会不会将他们之前说的话都给听见了?   越想越怕,这几个丫鬟竟然直接跪倒在地上,眼泪鼻涕哗哗地往下淌,身子颤抖地好像筛糠一般。看着十分可怜。   不过金银并非心慈手软之人,直接道:   “掌嘴吧。”   闻声,这些丫鬟连犹豫都不曾,就狠狠地往自己的脸上扇耳光,力气用的极大,啪啪作响,几下就把整张脸打的通红,唇角也溢出血丝来。   打了约莫一刻钟功夫,这几人脸肿的老高,之前都是一副清秀的模样,此刻却连五官都看不真切了,脸颊上疼的麻木,嘴角的血迹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我没说停,你们不许住手。”   这段时日一来,金银心里头就憋了一股子邪火,偏偏无处发泄出来,主子明明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现在居然被赶到了老宅之中,白氏着实可恶至极!   不过碍于白氏的身份,即使金银再是恼恨,也不能做什么,在此时这几个丫鬟直接往枪口上撞,不是自寻死路还是什么?   秦妙从树后走了出来,看着几女可怜的模样。道:   “住手吧。”   闻声,几个人如蒙大赦一般,感恩戴德的冲着秦妙磕头,带着哭腔道:   “多谢夫人宽宏!”   “先别急着谢。”秦妙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道:   “你们此刻在府里头走上一圈儿,让那些伺候的下人都看看乱嚼舌根的下场,此事才算作罢。”   对于主子的吩咐,奴才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即使这几个丫鬟心里头有一万个不愿意,此刻只能含泪点头,乖乖按照着秦妙的吩咐去做。   这几个丫鬟在老宅里走了一圈儿,当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从这天起,府里面乱嚼舌根的人几乎消失了,当真清静许多。   ☆、第109章 谁比谁无情?   即使秦妙搬到了老宅之中,元琛依旧没有放过她,虽然并未根本搬回来,但却在夜里回到老宅,非要狠狠地折腾秦妙一顿,才能痛快。   因为知道元琛今晚要歇在春晓居中,秦妙自是要沐浴更衣,反正她现在也离不开元琛,与这人闹得太僵也没什么意思,若是逼得元琛对易灵均出手,秦妙恐怕就更对不住自己辜负了两世的男人了。如此一来,将这人给伺候好了,对于秦妙而言,着实十分重要。   与元琛相处许久,秦妙也清楚这男人喜欢女人身上带着香甜的滋味儿,便在沐浴时在水中加上少许蜂蜜,如此用软布擦干身上的水珠儿之时,倒是使得秦妙的皮肉更为滑嫩。   坐在妆匣前,她往红唇涂上添了鲜花汁子的口脂,秦妙将鬓发完成一个发髻,而后松松垮垮的簪着一支碧玉钗,如此再着上一件素白的薄衫,配上里头水红的兜儿,更显窈窕。   元琛来的倒也不慢,听得外头传来小厮略显尖锐的声音,秦妙直接站起身子,往前迎了几步。   雕花木门被元琛推开,秦妙看着迈入主卧之中的男人,脸上勾起一丝娇甜的笑容。   “你今个儿来的倒是早了些。”   在春晓居之中伺候着的下人自是极为识趣,在元琛入了春晓居时,便早就尽数退出主卧了,省的若是碍了将军的眼,恐怕便不妙了。   秦妙今夜的穿着着实清凉,窈窕的身段儿被薄纱遮掩着,若隐若现,让元琛的鹰眸中的温度逐渐上升。   后者原本便并非什么和善性子。他既然瞧见了面前这般美景儿,自是不会放过,当时便上前一步,抬手按住秦妙的后颈,而后便将薄唇盖上。   大抵是肆意妄为惯了,元琛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扣在秦妙后颈处的力道着实算不得小,让秦妙不由微微蹙眉,随即嘤咛一声,以至于换来更深的侵袭。   鹅梨帐暖,此刻放在红木桌子上的香炉正溢出一缕一缕的青烟,香的味道不算浓郁,但却让元琛的动作比以往更加放肆了。   被翻红浪,春光无限。   等到秦妙呼吸平复了之后,抬手漫不经心的划过元琛赤条条的胸膛,而后才开口问道。   “将军,杀姚玉之人可找到了?”   “没有。”说这话时,元琛一张脸上透出了几分阴寒之色,看着着实狰狞的很。   闻言,秦妙不由皱了皱眉头,若是案子还未了结的话,以易灵均的性子,是一定不会提前抽身而出的,这样一来。易灵均势必还得留在边城,若是元琛对他起了杀心,该如何是好?   元琛眸光扫过秦妙紧蹙的眉头,鹰眸之中划过一丝不满之色,铁臂将怀中的女人箍的更紧,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揉按着秦妙的眉心。这动作倒是让秦妙略有些愣住了,低垂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放心,姚玉就算死了,也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   秦妙根本没有对姚玉出手,所以也并不算担心,她只是不希望元琛跟易灵均对上,毕竟她与元琛同床共枕这么久,也知道这男人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若是易灵均真惹怒了他,这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根本不会顾及易灵均巡抚的身份。   炙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身子,元琛开口道。   “睡吧。”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秦妙刚醒来,便感到身旁的床褥有些冰凉,全然不像昨夜那炙热的温度,显然元琛应当是早就起了。   清了清略有些刺痛的嗓子,秦妙喊了一声金银的名。   “金银!”   大抵是昨夜里折腾的太厉害了,秦妙闭了闭眼,抬手按压着额角,揉了揉那不住抽疼的太阳穴。因着她闭上眼,秦妙也未曾发觉,此刻站在主卧之中的,并非是金银那丫鬟。   “金银,你去将避子汤给取来。”   秦妙吩咐完后,突然觉得有些奇怪,金银这丫头平日里最是麻利,怎的今日都没听到她的脚步声。   猛地睁开眼,秦妙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身材高大,身上散发着一股阴郁的寒意,不是元琛还有哪个?   此刻秦妙是当真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她便抿紧了红唇,也不矫情,低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刚才秦妙只不过扫了元琛一眼,心脏跳的很快,虽说这人神色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但秦妙却下意识的感到有些不妙,好像动物本能的感到危险一般。   元琛微微眯起鹰眸,眼中的暴虐仿佛能将人绞碎一般,他从未想到,面前的女人竟然还想着服用避子汤,他们两个不是早就有了卓安吗?现在为何如此?   直接上前一步,元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此刻主卧之中静谧非常,针落可闻,秦妙清晰的听到元琛的脚步声。   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皂靴,秦妙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她的身子便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僵硬却又不能动弹。   元琛心头燃起了熊熊怒火,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动这么大的肝火,他脑海中根本没有与面前的女人相处的记忆,如此一来,秦妙对他而言,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微微低着头,男人略带着一层薄茧的手死死钳住秦妙的下颚,力气用的极大。秦妙玉白的皮肤登时便涨的通红,随即泛着青白,想必在元琛放手之后,秦妙的脸肯定会肿的老高。   此刻秦妙只觉得下颚处传来一阵疼痛,刺得她鼻间发酸,不由自主的便红了眼眶,这是疼痛时的生理反应,秦妙自然是抑制不住的。   看着女人痛苦的皱了皱眉,元琛微微眯起鹰眸,手上的力道突然卸下几分。感受到疼痛消失了。秦妙松了一口气。   修长有力的指顺着她的脖颈划过,而后死死扣住她的脖颈。元琛乃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道自是极大,便只用了一只手,便径直将秦妙的身子从椅子上给提了起来。   两脚踩不到实处,再加之胸腔之中逐渐稀薄的空气,秦妙心中涌起了一丝悲哀,这就是她动过心的男人!此刻她毫不怀疑,只要元琛一个念头,自己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秦妙自是不想死的,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抬手无力的抓着元琛的手。她想要挣扎开,便仿佛濒死的鱼一般,不断扑腾着。   秦妙面庞涨的通红,胸腔也仿佛破败的风箱一般,不住的起伏着。   元琛平静的望着面前的女人,鹰眸之中的暴虐此刻尽数消失,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一片平静。   现下秦妙的意识已然渐渐模糊,眼前的元琛的脸都并不像以往那样清晰,之前抓着元琛的手,此刻也无力的垂落下去,便仿佛凋零的花儿似的。已然失去的生机。   元琛清晰的感觉到面前女人经脉的跳动,只要要再添一分气力,秦妙便彻彻底底的会消失在这世上,也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让他这么痛苦。   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元琛根本下不了手,明明他应当直接将秦妙给杀了,才能解心头之恨。只不过一想到面前的女人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元琛心头便涌起了无尽的惶恐,到了最后,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一松,秦妙的身子便软软的坠倒在地,再无声息。   元琛此刻不住喘着粗气,缓缓蹲下身子,便仿佛扛了千斤坠一样。他抬手放在秦妙的鼻端,发现女人有轻微的气息呼在他手指上头,带来细微的酥麻感。   秦妙醒来之时,还未睁眼,便听得一阵女人的抽泣声。此刻她只觉自己脖颈处疼的厉害,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仿佛针扎一般难耐,根本说不出话。   “主子您醒了!”   金银听到床上的响动,见着秦妙睁开眼。眼眶通红的蹲在床头,看着十分可怜。   “您现在可还难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秦妙昏迷已经一整日了,昨个一早,元琛神色惊慌的离开了春晓居,金银觉得有些奇怪,等进了主卧后,见着秦妙昏迷在地上,这才惊呼出声,她才清楚到底生出了什么事。   身为正经夫人,却将将军给惹怒了,且被击昏在主卧之中。经此一事之后,想必夫人定会失宠,如若不然的话,将军也不会如此狠心,差不点把夫人的性命给夺了,   老宅里的下人一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否则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丫鬟在秦妙背后嚼舌根,即使她之前用那几个丫鬟杀鸡儆猴,但经过这件事之后,恐怕老宅里的下人又会生出一些事情来了。   秦妙此刻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哑着嗓子,忍着刺痛,开口问了一句。   “我昏迷了多久?”   听得秦妙的问话,金银强忍住眼泪,眼眶红了三分,道。   “主子,您是昨日辰时昏迷的,现在是寅时,现在已经差不多一整天了,您先吃点东西,才能喝药。”   闻言,秦妙不由苦笑一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昏迷了一整日,元琛出手也着实是不留情面,想必他当时一定是真对自己起了杀心,不过好歹还给她留了一口气,否则现在可就醒不过来了。   此刻秦妙心头略有些发酸,不过转眼之间的功夫,她将自己的心绪整理好,说:“去端一碗燕窝来,我的确有些饿了。”   听了这话,金银点了点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就走出了主卧之中。   金银去到了小厨房里,冲着里面的婆子吩咐道:   “我记得小厨房还有燕窝,现在有没有弄好的,夫人要吃。”   小厨房里的婆子也是元家的老人儿了,此刻听到金银的话,一把将手中端起的碗狠狠放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只见她掀起嘴皮子,冷笑道:   “哪里还有燕窝?金银姑娘是不是记错了?”   金银也不是个傻得,自然能看出眼前这粗壮的婆子明显是在敷衍她,眯了眯眼,金银上前一步,问:   “当真没有?”   婆子冷哼一声,道:“有又怎么样?夫人难道真那么金贵,还得吃燕窝?”   昨日夫人差不点被将军活活掐死的事情,好像长了翅膀一般,不出一日。这偌大的老宅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这厨房的婆子也敢不将秦妙放在眼里了。   金银眯了眯眼,一把揪住婆子的领口,手上用的力气极大,一耳光狠狠地扇在婆子脸上,直接将她脸给打肿了,嘴角都溢出一丝血来。   婆子明显被金银这么一下给打愣了,等她回过神来时,马上就不断哀嚎着。   “杀人了!”   “杀人了!”   这婆子到底是做惯了厨房活计的,嗓门大的出奇,震得金银头昏脑涨,反手又是一耳光,之后手上一松,婆子的身体栽倒在地,被她踩在脚下。   “你这刁奴当真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夫人都敢怠慢,难不成是不要命了?”   婆子狠狠地啐了一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满脸狰狞道:   “谁不知道夫人已经将将军给惹怒了,她昨日被将军活活打死,哪里还算什么正经主子?你这贱蹄子现在还敢狐假虎威,当心将军把你们主仆两个都给活活收拾了!我看你皮相长得还不错,卖到窑子里说不定还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听着这婆子满嘴喷粪,金银更是气的厉害。原本因为秦妙受伤的缘故,她心里就别的一股火气,偏偏元琛是她先前的主子,根本无法替主子报仇,此时此刻,这小厨房的婆子还敢往枪口上撞,还真是自讨苦吃。   小厨房中还有不少奴才,此刻见着金银闹了起来,一股脑的冲了上来,想要好好教训金银。   不过这群人显然是没有料到金银会武,不止没有教训成,甚至自己还被打得满地找牙。疼的嗷嗷直叫唤。   “夫人要吃燕窝,你们听见了吗?”金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地笑意,拍了拍其中一个管事的脸,后者的身体颤抖地好像筛糠一般,不住地点着头,说:   “好!好!好!我现在就做。”   听到这话,金银才松了脚,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推倒了灶台前,说:   “若是你再敢怠慢的话,小心自己的狗命!夫人到底也是夫人,将军还没说话呢。哪里有你们胡乱编排的份儿?”   管事一边炖着燕窝,一边苦着脸点头,他还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得罪这尊煞星,现在还是赶紧将人给打发走,才是正经事。   等到燕窝熬好之后,金银端着红木托盘,直接回到了主卧之中。   走到床边,金银直接将燕窝喂到秦妙嘴边,等吃了一口后,就听到秦妙问:   “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小厨房的婆子们又为难你了?”   金银忙摇头,反驳道:“主子,您也不想想我的身手,那些婆子算什么东西,哪里能为难的了奴婢?你就放心吧!”   看着金银的神色,秦妙知道这丫鬟在撒谎,不过也没有拆穿她,毕竟那些奴才们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性子,所以对于小厨房之中发生的事情,秦妙即使没有亲眼看见,也能猜出几分。   强忍着喉咙的疼痛,秦妙吃完了半碗燕窝,问:“卓安今个儿如何了?回到老宅会不会有点儿不适应?”   “哪里会不适应?咱们小公子可是个心大的,回来之后吃得香睡的香,只不过见不着主子,他有些想母亲了。”   秦妙伸手轻轻抚着脖颈处的淤青,她低垂着眼,没有开口。   金银此刻也看见了秦妙的伤痕,有些哽咽道:“将军怎么能这么对您?明明他之前不是这样的!”   “人心易变,金银,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会不懂呢?”   秦妙眼中划过一丝悲哀之色,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错两件事情,一件事就是招惹了元琛,第二件就是嫁给了他。   深吸一口气。秦妙闭上了眼,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困了。”   听到这话,金银欲言又止,到底也没有说出什么,就离开了主卧之中。   ******   忠勇侯府。   现在因为秦妙没有待在晋文帝身边,秦馥又重新得到了皇帝的宠爱,今个儿回到侯府,待在司马氏的卧房之中,母女两个手拉着手,十分亲昵。   司马氏端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愁色,问:   “馥儿。妙妙现在还在金陵,到底怎么样了?我这做娘亲的,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她一次,这心里头实在是难安啊!”   一边说着,司马氏伸手捂住心口,她曾经派人去金陵探望过妙妙,但那奴才却说连妙妙的面都见不着,就被宫里头的嬷嬷给赶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妙妙也出事了?   看着司马氏通红的眼眶,秦馥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之色,松开司马氏的手,低声劝道:   “母亲,妙妙失去了清白,难得陛下对她还有几分情意,这才留了她一命,将人安置在金陵,您若是派人去探望她,被陛下知道了,恐怕并非好事。”   司马氏有些怒了,道:“妙妙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被陛下强夺了身子,现在又被弃置金陵,我派人看看自己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妥当的?为什么算不得好事儿?”   看着司马氏面色涨红,胸脯也不住起伏着,秦馥面色微冷,道:   “您也得为女儿考虑考虑啊!不止妙妙是您的女儿,我也是啊!若是您惹怒了陛下,我在宫里还如何自处?”   说着,秦馥从床榻上站起身子,艳丽的脸显得有些激动,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显然是有些急了。   秦馥实在是弄不明白,明明她跟妙妙都是母亲的女儿,为什么从小到大,父亲母亲都更疼妙妙?凭什么?   司马氏没想到秦馥会这么开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受伤之色,摇了摇头,不敢置信道:   “馥儿,妙妙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知道她是我的亲妹妹!不过这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亲妹妹,抢了我的丈夫,她夺走了圣上的心!您知不知道?”   秦馥杏眸中滑下两行清泪,面色涨红,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恨意。   看着秦馥这幅狰狞的模样,司马氏心头微微发颤,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得知道,妙妙当年也并非刻意入宫的,竹林一夜。她实在是圣意难违……”   “圣意难违?”秦馥不住地冷笑,道:“在妙妙入宫伺候陛下之前,陛下早就对她有了男女之情,甚至还画了她的画像,竹林一夜,陛下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一面是自己的亲妹妹,一面是陛下,母亲您说,我该怎么做才好?您说啊!”   倒吸了一口冷气,司马氏没想到秦馥的想法会如此偏激,眼中划过一丝痛惜之色,司马氏闭了闭眼,道:   “馥儿,你魔障了。”   “是吗?”秦馥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说:   “我怎么能不魔障?若是您眼见着自己的亲妹妹夺走了你最爱的男人,甚至把你所有重要的东西都给抢走了,会怎么做?明明我跟妙妙都是您的女儿,但您却只在乎她,根本不想想我。更何况,您现在不也跟司马家划清了界限了吗?又何必嫌我无情?”   话落,秦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直接背转过身子,再也不看司马氏一眼。过了好半天,只听秦馥道:   “时辰也不早了,母亲,女儿先回宫,改日再来看望您跟父亲。”   说完,秦馥脚步虚浮的走出了主卧之中,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背影,司马氏追了几步,站在门槛处,眼眶通红。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明明馥儿最疼妙妙了,她们姐妹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馥儿到底对妙妙做了什么?   自己生下的女儿,司马氏自己最清楚,知道以秦馥的性子,对于自己恨毒了的人,是万万不会留情的,眼下看馥儿这幅模样,显然早就对妙妙生出了芥蒂,如此一看,说不定妙妙被弃置金陵之事,与馥儿也脱不了干系。   ☆、第110章 囚禁   自从那日之后,秦妙就安安生生的待在老宅,而元琛再也没有来过春晓居。此刻这位将军正呆在娄知县的府衙中,与娄知县坐在堂中喝酒。   此刻正堂之中并没有伺候着的下人,地上放着一只金丝楠木的长几,元琛与娄知县二人坐在案几前,端起酒杯,将里头上好的女儿红送入口中。   即使元琛的酒量极好,但连喝了几坛女儿红之后,身子也有些扛不住了,脸皮长得通红。   看着元琛紧皱的眉头,娄知县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冲着元琛开口问道。   “将军,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在我这儿借酒消愁?”   听得娄知县的问话,元琛登时便有些愣住了,直接反驳了一句。   “什么借酒消愁,你可别胡说八道!”   说完,元琛紧抿薄唇,鹰眸紧盯着手中的酒杯,微微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望着元琛这幅模样,娄知县不由揶揄道。   “将军,你这莫不是为情所困吧?”   闻言,元琛的眉头皱的更紧,此刻他脑海之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秦妙那女人的模样,先是明艳无双的笑颜,让元琛不由有些晃神,而后她的脸很快的变成一副失了生机的模样,面庞涨的青紫,红唇也失了原本该有的颜色,仿佛濒死的鱼儿一般。   想起这女人的脖颈被他扣在手中时,元琛便不由的感到一阵心悸,若是他当时力气用的再大几分的话,恐怕秦妙的性命已经保不住了。   元琛抬眼,看着面前俊雅端方的娄知县。低声开口道。   “你可知道怎么解开一个女子的心结?”   听得此言,娄知县心头一个激灵,一阵恶寒,不知为何,便想起了先前那名为秦妙的女人,难不成元琛口中的女子,便指的是这秦妙?   心思电转,娄知县面上却未曾表现出半分异样,只是手中握着的青铜酒杯,轻轻晃了晃,里头透亮的酒水反着光。   娄知县轻笑一声,问:   “若是娄某没有猜错的话,将军说的女子,指的就是尊夫人,但娄某有些不明白,明明尊夫人都是你的人了,怎么还会生出心结?”   娄知县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他与元琛都认识好些年了,自是清楚元琛的性子。若非他位高权重,又是有真本事的,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忍的了他,更何况一个女人呢?一旦不慎惹怒了元琛,说不准性命就保不住了。这样一来,生出心结也十分正常。   “她……我打了她。”   元琛薄唇轻启,此刻他心里升起了一丝悔意,若是那日不这么冲动的话,也不会陷入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娄知县喝了一口酒,冲着元琛开口道:   “即使是普通人家,夫妻之间也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要将军你服个软,尊夫人定然会顺着梯子往下爬,不过,将军,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伤着了尊夫人?”   元琛沉默了一会儿,说:“她竟然喝了避子汤。”   听了这话,娄知县真有些哭笑不得,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夫妻二人生出心结的缘故,竟是因为小小一碗避子汤,还真是出人意料。   娄知县沉吟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道:   “将军,以我之见,你不如去找尊夫人好好谈谈,以你的身份,既然主动放下身段儿,尊夫人是不会再拿乔儿的。”   娄知县这么说,但却并不是什么好法子,毕竟秦妙也是出身侯府,论身份比元琛也不差什么,若是元琛用自己的身份来压秦妙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不过娄知县并不知道秦妙的身份,在他看来,元琛已经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公,能如此在意一个女人,本就是她的福气,哪里还容得了她拒绝呢?   听了娄知县的话,元琛连连摇头,毕竟他是堂堂的将军,以往可从来没有讨好过一个女人,让他服软的话,还不如杀了他。   “算了,为了一个女人,根本不值得这么费心思。”   元琛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根本不记得秦妙对他而言到底有多重要,所以才会这么说。   闻言,娄知县觉得有些头疼,不过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参与太多,否则若是惹怒了元琛的话,对他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好事。   “对了,易灵均到底要在边城待多久?”   听到元琛提及易灵均,娄知县微微皱起眉头,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待到什么时候,不过在姚玉的案子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他恐怕是不会离开的。”   元琛脸上露出一丝阴寒之色,问:“姚玉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娄知县摇头:“没有什么进展,毕竟她死的悄无声息,根本没有人发现异常之处。”   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元琛眼中满布红丝,想起易灵均曾经向秦妙提过亲,他心里就好像爬满了蛊虫一般,让他升起无尽的杀意。   元琛醉醺醺的离开了府衙之中,并没有直接回到新宅,而是去了老宅,毕竟他满脑子里都是秦妙,这女人的脸好像阴魂不散一般,盘踞在他脑海之中。   此刻天色已经晚了,夜幕深沉,院子里守着的下人并不算多,所以除了门房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元琛来到了老宅内。   自从元琛不来春晓居之后,秦妙晚上睡得就比以往早了些,她原本便浅眠,却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动。立刻就被惊醒,睁眼一看,果然发现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头。   秦妙刚想张嘴呼喊,鼻尖却闻到了极为熟悉的味道,便知道了这男人的身份,缓了缓神,秦妙撑起身子,靠在床榻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今夜元琛不请自来,而且还顺着窗户爬了进来,这举动实在是有些过分,秦妙心里还憋着一股火儿呢。自然不会率先开口。   两人就好像僵持住了一样,房间里陷入一片静默之中,没有灯光,声音就听得分外清晰,过了约莫有半个市场,秦妙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红唇微微勾起,冲着元琛冷笑一声,道:   “不知将军今夜来此,到底有何事?难不成是孤枕难眠,想要让妾身伺候着?”   秦妙的声音听着十分娇软,但语气中却带着冷意。元琛也不是个傻子,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明日我会搬到这里。”   秦妙接着冷笑,道:“搬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之前没有掐死妾身,现在还打算杀了我?”   即使秦妙的话十分难听,元琛也不在意,继续开口道。   “我若是真想杀了你,你怎会有命活到现在?秦妙,你记住,你是我的妻子。”   抬起头,借着月色,秦妙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元琛的轮廓,却无法分辨出男人的神色。   “我还算你的妻子?呵!”秦妙冷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尽是讽刺之色。   元琛没有接话,直接将自己身上的外袍给脱了下来,翻身上床,一把将女人馥郁娇软的身体拥入怀中。   秦妙皱着眉,身体不断挣扎着,只不过她的力气是远远比不上元琛的,现在就好像鸡蛋碰石头似的,根本没有半点儿用处。   挣扎了好一会,秦妙累的直喘粗气,终于挣扎不动了,用手抓住元琛的手臂,张嘴狠狠咬了一口。根本没有吝惜力气,直到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气,她都没有松口。   男人疼的闷哼一声,不过却并没有将秦妙给推开,即使白天他跟娄知县说,不想对秦妙服软,但到了最后,他实在是没了办法,这才走到了春晓居中。   轻轻吻了一下女人略带着汗意的头发,元琛什么话都没有说。   过了好一会,秦妙才松了口,用手胡乱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眼眶微微发热。   整整一夜,这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的人都没有睡着,也没有再说别的话,等到天亮后,元琛动了动被秦妙压麻了的手臂,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男人一动,秦妙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不同之处,深吸一口气,秦妙紧闭着眼,装作熟睡的模样,熟不知元琛早就看穿了她,只不过没有将她拆穿罢了。   从床上下来,元琛穿上衣服,直接走出了主卧,守在门外的丫鬟一见着元琛,登时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冲着他行礼,道:   “奴婢给将军请安!”   元琛没有理会这些丫鬟,只是冲着奴才道:“你去把老宅的东西收拾收拾,给搬到春晓居来。”   听了这话,小厮丝毫不敢耽搁,麻利的跑出了老宅,过了一个时辰,就将元琛常用的东西都给搬到了春晓居门外。   秦妙此刻早就收拾完了,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艳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冷色,说:“今个儿谁都不许进到主卧,否则就别怪本夫人不客气。”   小厮苦着脸,看着拜访在院子里的这些箱子,嘴里一阵发苦,讨饶道:“夫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这些东西都是将军让放在主卧的,若是奴才不将事情办成,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你有没有好果子吃,与我有什么关系?”秦妙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对于这些捧高踩低的奴才,更是没有半分好感。   等到元琛再次回到春晓居中,就见着了秦妙这样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薄唇微微勾起,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走到女人面前,元琛也不顾秦妙的反抗,一把将女人打横抱起,直接抱到了书房之中。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见状,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元琛的东西给收拾好了。   话说秦妙被元琛带到书房中后,还没等怎么着呢。身上的衣裳就被剥了下去,炙热的吻落在她身上,男人从后面紧紧抱住她,靠在她耳边,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道:   “既然你现在不想生孩子,那就不生。”说着,他直接入了道。   秦妙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发出羞耻的声音,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抠在红木桌子上,明明此处是元琛用来办公的地方,但他们两个却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实在是有些伤风败俗。   也不知道究竟是羞得还是气的,秦妙一张小脸涨红,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意识才清醒几分,冷笑道:   “不生?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族长可还催着你将军大人为元家开枝散叶呢,若是我不生的话,难道你打算拿那些庶子来充数?”   只要一想到元琛会跟陈黎之流的妾氏生下孩子,秦妙整颗心都好像被人死死攥住一般,疼的她透不过气来。   元琛没有说话,等到一切都平息之后,他才沙哑着嗓子。道:   “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们,过去没有,将来也没有。”   秦妙眼神闪了闪,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闷声说: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想要。”   即使脑海中根本没有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但元琛却拥有着近乎野兽的直觉,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失去秦妙,否则他可能根本活不下来。   有时候元琛甚至在想,不如就将面前的女人给关在地牢之中,相当于折断了她的翅膀。让她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鹰眸中划过一丝暴虐之色,元琛将秦妙的头按在胸前,低低道:   “就算族长让我开枝散叶又如何?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秦妙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汗味儿,想要反驳,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现在已经不相信眼前的男人了,毕竟无论是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想必也会有些长进,不会再在同一道坎儿上摔倒。   见着秦妙没有答话,元琛以为女人依旧听进去他的话了,带着怜惜之意将秦妙抱到了软榻上,取了干净的帕子。将她身上的汗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等到元琛给秦妙穿好衣裳后,秦妙有些腿软的走下软榻,直接将窗子给推开,散了散满屋子的麝香味儿。   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元琛楞了一下,道:   “进来吧。”   幸好此刻书房中已经没有了异常的味道,否则若是被走进门的死士发现了端倪,秦妙恨不得直接找一条地缝儿钻进去,饶是如此,她也臊的面色涨红,有些不自在地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玉兰花。   “将军。”死士跪在元琛面前,眼神落在秦妙身上,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开口。   见着他这幅模样,元琛直接道:“到底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死士抱拳,道:“忠勇侯夫人失踪了。”   秦妙陡然冲到死士面前,艳丽的脸上露出浓郁的不可置信之色,眼睛瞪得老大,额角也迸起青筋,看着十分狰狞。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母亲在京城中呆的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死士看着秦妙这幅模样,面色没有半点儿波动,道:   “忠勇侯夫人是在三天前失踪的,刚一失踪,京城里的暗卫就传来了消息,只不过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这才慢了些。”   死士嘴上说的轻松,但为了将这消息传回来,他们足足跑死了三匹马,平均一日死了一匹,着实算不得容易。   秦妙猛地转头,两手死死拉住元琛的手,道:   “我要回京。”   男人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说:“你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不如让死士在京城里好好调查一番,这样才能尽快找到岳母的踪迹。”   秦妙眼中爬满了血丝,她此刻根本听不进去元琛的话,扯着嗓子尖叫:“我不管,我一定要回京城!你不要拦我!”   见着女人这幅状似疯狂的模样,元琛更不想让秦妙回去了,毕竟他恨不得将秦妙给困在身边,又怎么能够容忍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内呢?   元琛顿了顿,冲着死士吩咐道:   “你直接告诉京城的暗卫,让他们全部出动,去找忠勇侯夫人。”   听到元琛的吩咐。死士点了点头后,直接退了出去,等到书房中就剩下元琛夫妻二人之后,秦妙伸手死死攥住男人的领口,脸上露出几分狰狞。   “元琛,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一定要回去,你听到没有?”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摇晃着元琛的肩膀,力气用的很大,神情中也带着几分崩溃。   元琛鹰眸中露出一丝危险,一把攥住秦妙的手腕,恶狠狠地道:   “你哪里都不许去!”   秦妙气的面颊通红,她觉得元琛实在是无理取闹,现在是她母亲失踪了,而不是别人,难道元琛就打算让她待在边城之中,等着这些人的消息?   那她真的是枉为人女!   “元琛!”从齿缝中逼出男人的名字,秦妙此刻突然冷静了下来,只不过眼神之中却透着淡淡的冷意。   “你若真不让我回去的话,那就直接休了我好了,到时候咱们两个就再也不是夫妻,我想要去到何处,都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   其实早在元琛纳妾之时,秦妙已经不想再跟元琛在一起了,毕竟当时她之所以来到边城,嫁给元琛,是因为对眼前这个男人动了心,而不是因为他镇国公的身份,此刻轻易断绝,这婚姻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听到秦妙的话,元琛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呼吸也粗重了几分,好像受伤了野兽一般,他一把将秦妙给扛在肩头,直接带回了主卧之中。   秦妙双手双脚并用,拼命的捶打着男人的后背,但元琛却好像生了一副铜皮铁骨一般,根本不在意这细微的疼痛。   将女人直接推倒主卧之中,元琛也不知从何处找出了一把巨大的铁锁,直接将主卧的门给锁了上去,又派人将窗户用木条给钉死了,这才作罢。   秦妙在房中听到外头叮叮当当的响声,拼命的推门,但雕花木门此时却显得无比结实,根本不是秦妙能推得开的。   金银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些奴才的动作,登时就愣住了。冲到元琛面前,急声问:   “将军,您这是在做什么?主子呢?”   元琛看也不看金银一眼,直接冲着死士吩咐道:   “把金银关起来,不让她再接触夫人。”   这些死士根本不会违抗元琛的命令,好像牵线木偶一般听话,两个人同时出手,即使金银的身手不差,却也渐渐的落了下风,最后被两个死士给拖了下去。   因为窗户上被木条给钉死了,所以主卧内也没有多少光线能照进去,变得十分昏暗。   秦妙坐在门前,两手抱着双膝,满眼都是仓皇之色,她万万没有想到,元琛竟然会将她关在春晓居,这样一来,她该怎么回到京城之中?   母亲……   红唇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秦妙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身子微微颤抖着,好像筛糠一般。   元琛看着门外的铜锁,眸光一片深沉,他听不见里头的敲门声,也不知秦妙到底在做些什么。   迈开脚步。元琛走上石阶,站在雕花木门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妙妙,你放心,我一找到岳母的踪迹,马上就会告诉你。”   秦妙没有答话,此刻元琛在她心中,根本就是个大骗子,再也没有半点儿信用可言,他说的每一句话,秦妙都不信。   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元琛嘴里一阵发苦,辩解道:   “妙妙,我也不想这样,要不是你非要离开我,我又何必将你关在这里?”   听到男人的话,缩在主卧中的秦妙不住地冷笑。   在门外站了许久,元琛才离开,等到他刚刚走出春晓居时,就见着青禾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冲他抱拳行礼。   “将军。”   元琛神情中带着一丝冷意,问:“青禾,你有什么事情?”   “将军,不知金银到底犯了什么错,您非要将她关起来?”   “她没有做错什么,但若是不将她关起来的话,她定会私自将夫人给放出去。”   青禾低着头,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就让属下亲自看着金银如何?这样她也就不会给您添麻烦了。”   元琛审视着青禾,过了好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第111章 灌鼻   秦妙在房间里不知待了几个时辰,她一直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那股冷意好像顺着皮肤逐渐弥散到她骨头里,让秦妙整个人都不由发抖,不止是身体冷,心中更是无一丝暖意。   她从来没有想到,元琛竟然会这么对她,难道他打算关自己一辈子?   房间内光线昏暗,因为出口都被关死了,所以里头的气息也有些憋闷,坐的身体有些发麻了,秦妙这才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铁锁被打开的声音。   后背倚着门板,元琛在外面,想要将雕花木门给推开,却又怕伤着秦妙。   皱了皱眉,男人道:“妙妙,你先让开。”   秦妙冷笑,仍是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说:“你既然打算将我关起来了,又回来做什么?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元琛听到女人这么绝情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他的手放在门板上,强行压住心底奔涌的火气,说:   “若不是你非想着离开我,我又怎么会将你关在方寸之地中?”   因为坐在地上的时间太久了,秦妙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也并不算清醒,大概是着凉了。   “你走!”秦妙咬着牙,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想再看元琛半眼,这就是她的丈夫,还真是瞎了眼!   深吸一口气,元琛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一碗粥,省的饿坏了身体。”   房中一片静默,秦妙显然听见了元琛的话,但却根本没有理会。   女人形状姣好的凤眸一片灰暗。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欲理会。   “滚!”从唇缝中逼出这一个字,秦妙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女人的身体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砰地一声。   元琛站在门外,听到房中的动静,一时间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会不会伤着秦妙,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女人,眼中露出几分焦急。   一把将女人抱在怀里,元琛疾步走到床上,看着秦妙苍白如纸的脸色,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手上蹦出青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原本也不想这样,如果秦妙不想着从他身边逃开就好了。   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梭着女人发烫的脸蛋,元琛给秦妙盖上锦被,这才走到了门外,将青禾给叫了进来。   “夫人受了风寒,你来给她把把脉。”   听了这话,青禾暗自低叹一声,夫人的身体本就不好,早年受过刀伤,若不是有血灵芝调养过。恐怕对寿数都有影响,即使现在看着跟常人无异,但实际上,仍是比寻常女子虚弱许多,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着凉。   待在元琛身边多年,青禾对自己主子的性格也有几分了解,他取出一块巾子,搭在秦妙手腕上,这才开始诊脉。   否则以将军的占有欲,恐怕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把了脉之后,青禾站在元琛面前,说:“将军,这主卧里头不通风,夫人若是呆在这里,恐怕都得闷出病来,您要不要换个地方?”   元琛脸上一片冷漠,不过带着思索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想了一会儿,他才道:   “竹林小筑可以吗?”   竹林小筑是一座三层小楼,只要将一二层给封死,秦妙就无法从里面逃脱。   听了这话,青禾恭顺地点了点头,到底也没有多劝什么。   既然心里有了想法,元琛既然极快的吩咐了手下的奴才,这些奴才们对于镇国公的吩咐当真不敢有半点儿怠慢,在秦妙昏迷的这段时间内,竟然将竹林小筑的一二层都给封了起来,只留下三层的窗户。   等秦妙幽幽转醒后,一睁眼,便发现房中的摆设全然不对,原本鹅黄色的纱帐现在变成了细密的金纱,主卧中的家具也从红木的变成了黄花梨木的,这么大的变化,秦妙又不是瞎子,自然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   苍白起皮的嘴唇勾起一丝嘲讽的笑,秦妙下了床,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一片竹林,心里就有数了,知道自己被安置在竹林小筑中,下了楼,秦妙发现竹林小筑的门给死死锁上,凭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开。   竹林小筑内有许多房间,秦妙去到里间儿后,发现里面正好有热水,便直接洗漱了一番,之后换上薄薄的一层亵衣,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   大概元琛是怕有人会将秦妙从竹林小筑中给放出去,所以竹林小筑中连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等到了晚上,秦妙才听见了一阵破空声,原来是元琛从窗户闯进了房中。   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儿,秦妙直接背过身子,脸朝着墙,看都不看男人一眼。   “妙妙,起来。”   秦妙没有开口,紧紧闭着眼,好像一座没有生息的木雕一般。   元琛走到床榻边上,将食盒儿打开,端出了一碗燕窝,他坐在床上,伸手按着秦妙的肩膀,微微用力,想要将人给搬过来。   秦妙紧咬牙关,拼了命的抵抗着元琛的动作,不过元琛乃是习武之人,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她再是挣扎也是无济于事,最后仍是不得不被调转过身子,与元琛面着对面,眼对着眼。   眼神冷漠的看着元琛,对上这样的眼神,元琛心里没来由的也升起了一股火气,明明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秦妙好,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是不领情,甚至恨上了他?   “吃!”   听出男人言辞中的怒意。秦妙扯了扯嘴角,没有动弹,熟不知这幅模样更加激怒了元琛,他死死拽住秦妙的胳膊,之后扣住女人的下颚,另一手端着碗,将燕窝直接灌进了秦妙口中。   女人拼命摇头,燕窝直接洒了满脸,粘腻的汤汁顺着脖颈往下流,直接将亵衣都给打湿了。   她不住地咳嗦着,将之前灌进去的东西都给吐了出去,见状,元琛恨得直咬牙。狠狠地将手中的青花瓷碗扔在地上,只听清脆的响声,青花瓷碗就碎成了几块。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妙不急不缓的取出帕子,将自己脸上的燕窝给擦干净,说:   “我先干什么,将军还不清楚吗?放我回京。”   “我都说过,我会派人去找你母亲的下落,就算你回到京城,依旧没有半点儿用处,不如在边城中等着消息。”   元琛压抑着怒火,平时苍白的一张脸,此刻涨的通红,显然是有些气的狠了。   “凭什么你觉得为我好。就是为我好?元琛,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现在失踪的人是我娘,不是别人,我要是在此时此刻都不回京的话,还算是人吗?”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红了眼眶,就连鼻尖都微微泛红,配上她苍白的脸色,看着让人十分心疼。   但元琛却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不会放你回京的。”   男人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秦妙无力的闭上双眼,头靠着床柱,只觉得自己刚才白白浪费口舌。   “你自己折腾自己,有意思吗?”   说完,元琛直接转身离开了,等到他走后,秦妙下了地,直接将窗户死死关上,之后才打了水洗了脸。   整整一天一夜,秦妙水米未尽,她本来就还发着烧,这样一折腾,等到第二天时,整个人都有些烧糊涂了。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两行清泪顺着眼窝滑落,滴在软枕上面。   “娘。”   秦妙低声喃喃,小脸通红,元琛此刻端着药碗,一口含着苦药,直接贴上女人的唇,将苦涩的药汁给度了进去。   灌了整整一碗药,元琛看着安稳了几分的女人,心口悬着的大石才放了下去。   伸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头发,明明他想要好好对待秦妙,为什么这个女人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元琛根本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将秦妙永远留在身边。   高烧整整三天,秦妙这才退了烧,醒来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连动弹一下,都觉得十分疲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养好身体,原本就不算易事,再加上秦妙本身就根本没想好好过,这病情也就反复起来,亏得青禾的医术还算不错,这才没有使病情变得更为严重。   在养病期间,元琛恨不得日日住在竹林小筑中,他看着坐在床上的女人,也知道秦妙最在乎的就是她母亲的安危。   “秦妙,若是你不快点好起来的话,那我就不派人找你母亲了,届时情况可能会变得更加不利。”   听到这话,秦妙的眼神猛然变得锐利起来,她死死盯着元琛,对上男人平静的眼神,僵持了许久,最终才说:   “我会好好养病。”   即使秦妙只说了这一句话,对于元琛而言,都称得上是天大的恩赐了,在他不注意时,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汤匙,想要给秦妙喂饭。   秦妙扭头微微避过,说:“我自己来。”   元琛今日的心情不错,也没有太强求,将瓷碗放在了秦妙手中,看着她吃了小半碗饭。   “我吃不下了。”   元琛微微皱眉,说:“你现在吃的太少了,身体怎么能养好。”   此时此刻,秦妙真的没有说假话,不知道是不是空腹太久的缘故,她现在没吃一口稀饭,喉咙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顶着一般,恶心的她想吐,若不是用指甲死死抠住掌心,强行忍着,恐怕她早就吐出来了。   摇了摇头,秦妙脸色有些难看,说:“我真吃不下了。”   仔细打量着女人的神情,元琛终于点了点头,放过了她,说:“那就算了。”   闻言,秦妙松了一口气,余光扫见男人仍站在原处。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道: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见着女人想要赶自己走,元琛的脸色复又变得难看起来,他眯了眯眼,问: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秦妙低垂眸光,也没有解释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元琛,以往她曾经听过,至亲至疏夫妻,原本她还是有些不信的,毕竟父亲与母亲相濡以沫,情意甚笃,怎会至亲至疏?   但现在经历了这么许多,她才明白,自己与元琛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再也无法回头。   元琛怒极反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径直拂袖而去,等到他离开后,秦妙才摇了摇头。   秦妙这厢与元琛折腾着,易灵均那里根本也没有得闲,他不止容貌俊美,手段心思同样不差,否则也不会在这短短几年内,从翰林院编修直接坐到了巡抚的位置。   姚玉之死明显就有蹊跷。即使秦妙这女子当年狠心拒绝了他,但以易灵均对秦妙的了解,知道这女人根本不屑于对一个小小的侍妾出手,女人为难女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即使知道是有人陷害,但因为幕后之人实在是藏得太深了,所以即使易灵均有心想查,依旧很难找到蛛丝马迹。   易灵均去找了娄知县,对他说:   “我已经查到线索了。”   因为死的人是元琛的妾氏,所以娄知县的心思一直都放在这个案子上,此刻听到易灵均的话,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面上满是激动。问:   “此话当真?”   扯了扯薄唇,易灵均说:“只要大人对外放出消息,说在姚玉尸首上发现了一块布料,这样一来,想必就有人坐不住了。”   娄知县听着觉得有些不对,说:   “布料?之前仵作验尸,根本没发现什么布料啊?”验尸的时候娄知县也在场,所以对具体的情况有几分了解。   “凶手杀了人后,定然会将自己动手时的东西处理的一干二净,生怕自己留下蛛丝马迹,这样一来,他一听自己露出了马脚,定然会坐不住。”   听了这话。娄知县总算反应过来,说:“你这是打算使诈?”   “使诈又如何?”易灵均清俊的脸上透出淡淡的温和,但是眼神中却一片平静,平静的有些冷漠。   “只要能将凶手捉拿归案,用什么法子都不为过。”   即使表面上看着是一副书生模样,但实际上,易灵均的手段比诏狱中的侍卫都要可怕,这一点娄知县也是有所耳闻,不过他之前根本不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三分。   “好,那我今日就贴出榜文,说找到了线索。”   得到了娄知县的回答,易灵均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府衙之中。   果不出易灵均所料,在娄知县贴出榜文后,那幕后之人当真是有些坐不住了,生怕姚玉真从自己衣裳上撕下了一块布料,只要顺着布庄查下去,恐怕事情就瞒不了了。   越想越慌,女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她不敢去到府衙之中打听消息,只是在新宅里头待着,从那些多话的奴才口中打听。   “你说那个凶手到底是谁?现在连布料都找着了,怎么还没把她的身份给揪出来?”   两个丫鬟一边扫地,一边聊着闲话,只听另一人答道:   “即使找到了布料又有什么用处?若是不能查到谁买了那料子,依旧会断了线索,甚至裙子衣裳的料子,处处都有不同,也不知道那块布料到底是从何处扯下来的。”   听到这话,藏在树后之人两手死死握拳,当日她杀姚玉时,身上的衣服的确被姚玉给扯破了,为了毁去痕迹,在将人吊在树上后,她便将衣服都放在火盆里烧了个干净,现在即使想要找出来看看,也根本做不到。   这么想着。女人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所住的小院儿中,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还有人出现。   “哎呦!没长眼吗?”被撞了一下的丫鬟怒骂一声,待看清了女人的脸后,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豆大的泪珠儿仿佛不要银钱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姨娘,奴婢错了,还望姨娘莫要怪罪。”、   女人此刻根本没心思理会一个小小的丫鬟,皱着眉摇了摇头,就直接回到了主卧中。   看着她的背影,这丫鬟心里倒觉得有些疑惑。万万没想到主子的脾气竟然这么好,被骂了也不动怒。   丫鬟逃过一劫,缩了缩脖子,飞快的跑过去干活了,而藏在树上的暗卫见着这一幕,足尖一点,飞身掠去,径直往府衙的方向赶去。   易灵均的耐性一向是不错的,守株待兔之下,就等着那幕后黑手自己露出破绽,原本他还以为要等上几日,待见着面前的暗卫之后,他就知道有人露出了马脚。   轻啜了一口带着淡香的铁观音,易灵均道:“说吧,到底是谁有些反常?”   之前元琛就交代过,对于姚玉之事,一切事情都要听从娄知县的命令,不过易灵均也在办案,这暗卫也并非迂腐之人,当即便开口道:   “是楚姨娘。”   楚姨娘指的就是楚静媛,当日与姚玉一同入府的四人之一,看起来安安静静的,身上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让人瞧着就觉得十分顺眼。   听到这话,坐在八仙椅上的娄知县有些讶异,他曾经见过楚静媛,那分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么会轻易的杀人呢?   “会不会弄错了?楚姨娘怕是无法杀了姚姨娘吧?毕竟当时姚姨娘是被活活吊死在树上的,一个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易灵均摇了摇头,说:“娄大人此言差矣,您可莫要小瞧了女子,这世上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并不在少数,说不准这楚姨娘就是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哪里那么容易遇到?”   易灵均反驳道:“就算不是天生神力又如何?只要她有一个帮手,事情依旧能干的成。”   这理由听着还靠谱些,娄知县咂咂嘴,问:   “那我现在就派人将楚姨娘给抓起来,拷问一番。”   易灵均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抓吧。”   “易大人难道不怕这样惊着了她的同伙?”   “她若是有同伙的话,到了此刻,也根本不会顾及这么一枚弃子,现在将楚姨娘抓过来,说不定还能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事不宜迟,娄知县也不敢耽搁下去,直接派出捕快,去将楚静媛抓到府衙中。   被两个捕快架着到了府衙,楚静媛跪在地上,面色青白,身体颤抖地仿佛筛糠一般,根本不敢抬头看着坐在上手的娄知县。   蝼蚁尚且偷生,楚静媛也并非死士,自然是怕死的。   看着跪在堂下的女人。易灵均开门见山的问:   “说吧,你到底是和谁一起杀了姚玉的?”   楚静媛眼眶微红,默默流泪,反驳道:   “还请大人明察,小女子真的没有杀了姚姨娘,更何况,小女子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怎么能将姚姨娘给吊在树上呢?”   “你还真是嘴硬。”   易灵均笑了笑,直接吩咐道:“给她灌鼻。”   所谓灌鼻,就是将人的身体给绑在板凳上,仰着头,之后将烈酒直接灌入鼻间,那种痛苦的滋味儿,常人着实难以忍受,就算是铁打的汉子,受了这么一道灌鼻之刑后,都会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更别提楚姨娘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   不过这灌鼻之刑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损伤犯人的身体,且还能得到准确的口供,只不过浪费了一坛烈酒,着实有些可惜。   楚静媛扯着嗓子尖叫,想要逃跑,却根本挣脱不开捕快的钳制,最后被死死绑在板凳上,其中一人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坛烧酒。动作熟练的开了封,将烧酒对准楚静媛的鼻孔,缓缓倒了进去。   明明只是一道细细的水流,但楚静媛口中却发出了好似杀猪的叫声。   她鼻子里好像藏了一把刀似的,生生的在刮她身上的肉,疼的她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偏偏行刑之人半点儿也不会心软,见着楚静媛将鼻间的酒水呛到口中后,又继续往里倒。   到了最后,楚静媛当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了,拼了命的叫喊着。   “大人!求求您饶了我吧!事情当真不是妾身做下的,您信我!”   ☆、第112章 忘川的解药   见着楚静媛仍嘴硬,易灵均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温和,当真称得上是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过看见男人嘴角勾起的浅笑,一旁的娄知县只觉得浑身发冷,咽了一口唾沫,才道:   “她还嘴硬,该如何是好?”   易灵均好整以暇的坐在八仙椅上,兴致盎然的看着正在受刑的楚静媛,说:   “嘴硬又如何?我倒要看看她骨头有没有这么硬,灌鼻不行,还有其他的刑罚,点天灯、剥皮萱草,手段多得是,也不拘于这一种。”   平时娄知县对犯人用刑,一般也只是打板子,对于那些奇奇怪怪的刑罚,娄知县这个胆子小的,连看一眼都会浑身发抖,今个儿若不是因为闹出了命案,他是绝不会任由易灵均胡闹的。   楚静媛听到易灵均的话,打了个冷战,心里怕的厉害,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想要将事情和盘托出,又怕受到主人的惩罚,这该如何是好?   易灵均翩翩走到楚静媛面前,凤眸不带一丝感情,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说:   “你说是不说?”   楚静媛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冷汗津津,将身上衣裳都给打湿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道:   “大人,妾身说还不行吗?还请大人放了妾身。”   冲着捕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捕快直接将缠在楚静媛四肢上的麻绳给解开了,按着她跪在地上。   “那姚玉的确是妾身杀的,不过妾身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是与身边的丫鬟凝香一起做下的。”   “你为什么要杀了姚玉。”   听到这话,楚静媛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脸上苍白,贝齿死死咬住嘴唇,抽噎了几声,道:   “大人有所不知,那姚玉着实是太过无礼了,三番四次的欺辱妾身,甚至还将妾身母亲留下的一根簪子给抢了去,妾身求救无门,这才动了杀心。”   说着,楚静媛不断的往下落泪,肩膀也一抽一抽的,看着十分可怜。   一旁的娄知县见了,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谋杀了。”   易灵均摇了摇头,他直觉楚静媛没有说实话,不过既然这女人又交代了一个叫凝香的丫鬟,先将人逮到这来也不迟。   “娄大人,现在还得麻烦您派人将凝香给带过来。”   “这有什么麻烦的?若那凝香也参与到这起案子中,抓住她就是本官的本分。易大人也万万不必这么客气。”   话落,娄知县便冲着身边的捕快吩咐一句,派他们去到元家新宅抓人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几个捕快风尘仆仆的回来,却并没有带回来那个凝香。   易灵均微微皱着英挺的剑眉,问:“人呢?”   其中的捕头上前一步,粗犷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说:“属下去到元家时,那个名为凝香的丫鬟已经不在了,不知道究竟跑到了何处。”   听到这话,易灵均走到楚静媛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冷香,十分好闻。   “凝香那丫鬟,为什么会帮你杀人?”   楚静媛仍在不断抽噎着,道:“凝香打小儿就伺候在妾身身边,最是忠心不过,她见我日日受到姚玉的欺辱,实在是有些看不过,这才与我一起动了手,将姚玉那个贱人给杀死了。”   “是吗?”易灵均轻轻问了一句,不过他也没打算听楚静媛的回答,就直接转身坐回了原处。   “把楚静媛给关到大牢之中。”   听到易灵均的吩咐,捕快就直接拉着楚静媛的手臂,将人拖到了大牢之中。   楚静媛虽说是元琛的妾氏,但到底也出身于商户,自小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受过苦,现在被关进了阴暗逼仄的牢房之中,坐在冰凉潮湿的稻草上,楚静媛心里一阵发慌。   她没有将主人的身份给供出来,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以主人的手段,这小小的大牢,应该是拦不住他的。   “吱吱~”   老鼠缩在墙角,不断发出叫声,楚静媛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之色,两脚往里缩了缩,离那些肮脏的东西远了些。   ******   秦妙现在仍在竹林小筑之中,因为元琛的威胁,她现在只能乖乖的待在这里,好好养病。   不过即使这样,她的心也不在边城,早就飞回了京城,即使元琛留住了秦妙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秦妙终于忍不住了,问元琛。   “你还没有找到我母亲的踪迹?”   元琛抿了抿唇,看着秦妙痛苦的神色,一时之间只觉得十分心疼,他不想骗秦妙,只能点了点头。   “现在仍没有消息。”   秦妙摇了摇头,她现在根本不敢想这两个月里头,母亲到底会经历什么,毕竟以元琛的手段,整整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秦妙鼻尖一阵阵发酸,喉头好像哽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掉泪,一滴滴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极有分量,砸在元琛心头,让他不知该怎么安慰秦妙才好。   “妙妙。”   司马氏失踪了这么久,明眼人都知道怕是凶多吉少了,就连秦妙心里也十分清楚,但她就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毕竟只要还没有消息,对她而言,就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两手死死抓住元琛的手臂,秦妙手背迸起青筋,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男人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   “元琛,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放我回去?”   元琛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面上的肌肉绷紧,咬牙道:“妙妙,就算你回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元琛依旧不打算放开秦妙,好像面前的女人一回到京城,他就彻底抓不住了一般。   秦妙满眼都是血丝,这两个月一来。她几乎夜夜不能安枕,每晚都会被自己的噩梦吓醒,生怕司马氏会遇到什么危险。   一把将面前的女人拥入怀中,元琛死死抱住秦妙,这才多长时间,怀里的女人已经瘦成一副皮包骨的模样,抱着都觉得有些硌得慌。   这两个月,秦妙什么都不顾,甚至连小卓安都没有见过几次,如此心狠,哪里能称得上一个母亲?她这样的举动,在元琛眼里。跟白氏也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极为不负责任的举动。   对于这点,元琛心里自然是有怨的,但看见秦妙这幅疯狂的模样之后,他却半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口。   元琛与白氏之间,根本没什么所谓的母子之情,所以他对于秦妙的痛苦,也根本不能感同身受,也无法理解秦妙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不管有没有用!你放了我好不好!算了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秦妙一边痛哭着,一边跪倒在元琛面前,男人用力拉住她的手臂,脸上也带了极为明显的怒意。   “秦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了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了这话,秦妙瞪着眼,因为最近消瘦的厉害,她一张脸只有巴掌大,眼睛也大的出奇,看着让人十分心疼。   “我恨你。”   秦妙突然变得平静了,从苍白起皮的嘴唇中吐出这一句话。   “恨吧,你就算恨我,也只能待在这里,一步都不准离开。”   女人低着头,又哭又笑。松开拉着元琛的手,好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也似苍老了许多,一动也不动的瘫坐在地上,比木偶都没有生气。   看着秦妙这幅模样,元琛气的浑身发抖,直接转身离开了竹林小筑之中。   等到男人刚刚走下楼,秦妙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从地上站起身子,直接走到了窗台边,站在一只圆凳上,看着远处一片翠绿的竹林,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她背转过身子,轻轻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往下落。   风吹在脸上,将秦妙的头发都给吹了起来,她今日的头发只用一根缎带束着,大概是没有束紧,现在竟然直接散了开,四散飞扬。   此刻元琛正好从竹林小筑中走出来,看到前方淡蓝色的衣料随风舞动,就好像蝴蝶一样,翩然落地。   碰!   鹰眸紧缩,元琛猛地冲了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秦妙摔倒在石砖上,一动不动。   “妙妙,你别吓我,我放你回京还不好吗?”   元琛猛地冲到了秦妙面前,一把将女人抱在怀里,他的手掌按住秦妙的后脑,满手湿润粘腻,透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这股温热的感觉让元琛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慌乱,他脑海里不断闪过不同的片段,瞬间奔涌而出,好像要将他的脑袋都给挤爆一般,疼的扎心。   元琛死死闭着眼,额角流下大滴大滴的冷汗,滴在秦妙的脸上,看着好像女人在流泪一般。   大概是因为脑海的疼痛实在是太剧烈了,元琛即使是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有些受不住,竟然直接昏迷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后,就看见了青禾。   “妙妙呢?”   青禾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见着青禾的神色,元琛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妙妙呢?”   “夫人、夫人已经去了。”   听到这话,元琛登时瞪大眼,断然否定道:“你在胡说八道!妙妙根本不可能死,竹林小筑不过只有三层,就算她从上面跳下来,也不会出事。”   “夫人摔到了后脑。”   元琛脸上露出一丝疯狂之色,身体也不断颤抖着,青禾从来没有见过元琛露出这种脆弱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做。   “她现在在哪儿?”   过了不知多久,元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了一句。   青禾低声道:“现在天气热的厉害,您昏迷了好几日。属下不忍见着夫人的尸身腐烂,就擅自做主,将夫人给下葬了。”   “你把她葬在何处?”   “在那片竹林里头。”   元琛直接下了地,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到了那片竹林之中,等到见着了那块石碑之后,元琛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心里凉到指尖,不带一丝温度。   到了此刻,元琛终于将之前失去的记忆都给找了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碰到了秦妙的血的缘故,他那些记忆好像被解开了锁,尽数都想了起来。   他恨透了自己,若是他能够早点想起来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纳妾,也不会将妙妙关在竹林小筑之中?   回京算什么?大不了他同妙妙一起回去不久成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颓然地坐在地上,元琛下颚处满是青色的胡茬儿,以往他与秦妙刚刚成婚的时候,都是那女人一点一点的将他的胡子给刮了个干净的,只可惜现在他的妻子埋在土里,到底也已经阴阳相隔了。   青禾见着元琛的背影,一手握住一直纤细的翠竹,手上的力气用的不小,将竹子都给捏碎了。   元琛不知在坟墓前做了多久,等到天色渐晚。发出轰隆隆的雷声,显然是要下雨了。   青禾走上前,轻声道:   “将军,先回去吧。”   对于青禾的话,元琛好似充耳不闻一般,根本没有理会。   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这场骤雨下的又急又大,三两下就将元琛整个人都给打得湿透了。   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再配上右脸处狰狞的疤痕,这幅模样,着实狼狈之际。   青禾从小就跟在元琛身边,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如此失魂落魄。到了此刻,他才明白将军对夫人究竟用情多深。   之前青禾其实就已经有了猜测,认为齐君筱给元琛下的药就是忘川,只不过一直找不到能解除忘川的方法。   到了后来,青禾偶然之间,曾经翻到了一本古籍,在上面发现了解除忘川的方法。   只要亲眼看见自己最心爱的人死去,就能恢复之前的记忆。   现在看来,将军应该是都记起来了,不过记起来还不如不记,毕竟这样除了徒增痛苦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青禾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元琛。就回到竹林小筑中,找了两把伞,撑在元琛头上,这样一来,好歹能遮住一点。   白日里明明暑气蒸腾,热的厉害,但这一场雨下过之后,好像将那股子热气尽数给洗去了一般,带来阵阵寒意。   元琛自小上过无数次战场,腿上受过刀伤,此刻膝盖泡在泥泞的地上,当然会受了寒气。   想到将军的身体,青禾就不由暗自低叹一声,偏偏他根本没有半点儿法子,只能任由元琛折腾着。   骤雨下的急,但过了不到两刻钟功夫,雨势就渐渐小了许多。   元琛伸手轻轻抚着冰凉的墓碑,石碑上一个字都没有刻,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直接跪在墓碑前,一个字一个字的刻着。   这把匕首是元琛从一个辽国贵族那里夺来的,十分锋利,称之为削铁如泥也不为过,现在刻在石碑上,他必须仔细控制着力气,才能不将石碑给削断。   爱妻元秦氏之墓,夫元琛泣立。   等到元琛刻完字之后,青禾走上前,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被元琛一把给推开了。   “你先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妙妙。”   青禾担心元琛,皱了皱眉,说:“将军,死者已矣,生者为重,你不能为了夫人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元琛没有答话。他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石碑,好像在抚摸秦妙的头发一般,闭上眼,他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女人的模样,那么清晰,纤毫毕现,好像秦妙还活着一般。   就这么坐了一夜,等到太阳升起之后,元琛整个身体都已经麻了,但他依旧一动也不动。   最后还是青禾看元琛的脸色不对,直接走到他面前,道:   “属下逾越了。”   说着。青禾直接将元琛给搀扶起来,回到了春晓居之中。   刚一进到春晓居,青禾就派人熬了姜汤,给元琛灌了下去,昨晚淋了一整夜的雨,亏得元琛是习武之人,身体的底子本就不差,这才能熬得住,没有生病。   饶是如此,青禾依旧十分担心,将军现在看着还好,到底是因为年轻,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的话,等到老了之后,恐怕会吃不少苦头。   看着元琛眼神空洞的模样,青禾深吸一口气,说:   “将军,小少爷现在没了娘,您得好好对待他,否则夫人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会放心。”   听到这话,元琛的眼神闪了闪,嘴里发出赫赫的笑声,胸膛好像破旧的风箱一般,不断起伏着。   “对!我还有卓安,若是不好好将卓安养大的话,妙妙也会怪我的。”   说着,元琛就红了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最心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他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一把掀开被子,元琛直接走到了隔壁,将小卓安抱在怀里。   不知道小卓安是不是太久没见着母亲了,现在被元琛抱在怀里,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笨拙地将大红色的襁褓抱在怀里,元琛轻轻哄着,道:   “卓安,你可得快点儿长大。”   小卓安与秦妙长得极像,模样当真是顶好的,一开始还瞧不出来,但这娃娃现在都有八个月了,五官渐渐张开,着实精致的很。   看着儿子这张肖似妻子的脸,元琛更是心痛,紧紧地抱着襁褓,哄了好一会儿,小卓安这才止住了哭声。   即使秦妙离世了,因为她已经被埋在竹林之中。所以元家也没有为秦妙办丧事。   元琛现在一直待在老宅之中,根本不会回到新宅,白氏见此,也有些急了,这日带了两个丫鬟,直接冲到了老宅,指着元琛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你现在做出这幅模样又有什么用处?难不成真要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守孝?”   看着元琛身上一身雪白的孝服,白氏气的牙根痒痒,她现在还好端端的活在地上呢,元琛就开始穿孝服,这不是在咒她死吗?   冷冷地扫了白氏一眼,元琛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道: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即使早就知道元琛并非什么纯孝之人,白氏此刻听到他的话,也差不点儿被气了个仰倒。   “你!你!”   元琛怀里抱着小卓安,今日这娃娃倒是乖得很,一直不哭不闹,安安稳稳的。   缓了好一会儿,白氏的脸色才从青白恢复正常,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琛儿。新宅哪里还有两个妾氏呢,你之前答应过族长,要为元家开枝散叶,现在总不能食言吧?”   “我就算食言又如何?族长还能杀了我不成?”   被元琛的话顶的一阵语塞,白氏气的嘴皮子发抖,恨不得直接甩元琛一耳光,偏偏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十分清楚元琛根本不将她视为母亲,若是将他给惹急了,恐怕后果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起的。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即使白氏心里有太大的火气,恼恨元琛的不小,却依旧得强行压制怒火。   余光扫见白氏那张狰狞的脸,元琛直接站起身子,毫不客气道:   “若是母亲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等会天色晚了,夜路可半点儿也不好走。”   白氏怒极反笑,道:“你好得很!好得很!还真是我的好儿子。”   元琛知道秦妙不喜欢白氏,眼下将白氏气成这幅模样,他竟然还有些想笑,等到白氏拂袖离开之后,元琛才抱着小卓安坐在木椅上,轻轻说道:   “卓安,日后你只有爹一个亲人了,除了爹之外,你谁都不要相信。”   即使白氏在血缘上是小卓安的亲祖母,但以白氏的性子,连对元琛这个从肚皮里爬出来的亲生儿子都只有利用的心思,对待自己的孙子又怎会有半点儿真心?   卓安是妙妙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元琛自然会好好保护她。   青禾走进来时,见着将军还在抱着孩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还是元琛主动开口问了。   “出了什么事?”   ☆、第113章 终回京   青禾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之色,低着头,不敢直视元琛的眼,现在他每次看见将军,这颗心着实难受地很,偏偏他早已经做出了选择,即使此刻后悔,也没有半点儿用处。   “将军,楚静媛跑了。”   元琛眉头一皱,他将小卓安交给奶娘,原本就显得有些严苛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怒意,道:   “人不是被关在大牢之中的吗?怎么会突然跑了,难道她长了翅膀不成?”   青禾摇了摇头,说:“听说是有人劫狱。”   “劫狱?”   “昨夜大牢中失火了,那些牢头们一个个都赶着去救火,也没有人顾得上关在监牢中的犯人,这才给了楚静媛可乘之机,让那些劫狱的贼人将她从牢里救了出去。”   元琛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楚家乃是商户,楚静媛的父亲是边城的粮商,你现在去将楚静媛的家人一并打入大牢中,不论使出什么法子,也要从他们口中逼问出线索来。”   青禾抱拳称是,不过他悬着的心却并没有放下,据他所知,楚静媛与她母亲感情甚笃,但对她父亲以及父亲的妾氏却没有半点儿情意,在她母亲去世之后,她就被送到元府给将军当妾氏,而楚家的庶女则是嫁给读书人当正头娘子,这般大的差距,楚静媛心里怎能不恨?   即使青禾是个男人,若是站在楚静媛的位置上,恐怕对楚家也无一丝情意,现下就算对楚家人动刑,依旧收效甚微。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青禾却并没有说出口,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事情办妥当,否则以将军的性子,他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   一名身段儿曼妙的女子戴着面纱,由两名护卫护送着,一路北上,赶了小半个月的路,终于到了京城。   入了京后,秦妙没有直接回到忠勇侯府,而是走到了一处隐秘的小巷子里,这巷子虽小,但却五脏俱全,离街边的集市也近的很,周围就有几家酒馆,叫卖声不绝于耳。   走到其中一户人家前,秦妙轻轻敲了敲灰褐色的木门,里头没有人回应,甚至连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下,依旧无人开门。   秦妙是个执拗的,一直在敲门,敲了足足一刻钟之后,门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之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到底是谁敲老子的门,活腻歪了不成?”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   只听一道剧烈的响声之后,木门被人从里头打了开,看着眼前这个满是胡茬儿的俊美男人。秦妙眼眶微微发热,强忍住泪意,一把将头顶戴着的帷帽给摘了下来,道:   “哥哥。”   看清了女人的脸,秦湘愣住了,他的脚就好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连动弹一下都不能,过了好一会儿,秦湘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把将面前的女人用力搂入怀里,两手扣住秦妙的肩膀,哑着声音道:   “妙妙!妙妙!”   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涌入鼻间,混杂着汗味儿,着实难闻的很,不过秦妙却根本不在乎这些细节,豆大的泪珠儿顺着眼角往下滑,她伸手抱住秦湘宽阔的脊背,眼泪将男人身上的粗布衣裳给打湿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道:   “哥哥,咱们先进去说吧。”   听到这话,秦湘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将秦妙给放开,看着秦妙身后跟着的两个过分高大的护卫,问:   “这二人是?”   秦妙笑了笑,说:“这是别人为我请的护卫,护送我一路入京,眼下我跟在哥哥身边,就让他们二人先回去吧。”   说着,秦妙转过头,冲着那两个侍卫福了福身子,姣好的面颊上带着一丝浅笑,说:   “一路上辛苦二位了。”   这两个护卫连连摇头,他们两个之前都被青禾下过能要命的毒药,眼下被青禾派来送面前的女子回京,只要办成了这一件事,悬在他们脖颈处的那把利剑就能被拿下去了,这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不必秦妙这尊贵的货物来道谢。。   “夫人不必客气。”   秦妙也没与二人多客道,从袖笼中取出一个荷包,其中装了五百两银票,足够这二人几年的花销了,如此一来,也不算薄待了他们。   等到两个护卫转身离开后,秦妙跟在秦湘身后,扯着男人的衣角,直接迈入小院儿之中。   秦湘的容貌与秦妙十分相似,他们兄弟姐妹都遗传了秦卓的长相,男的俊美,女的艳丽,一家子的相貌都极好。   走到房中,秦湘问:“你不是在金陵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回来还不直接去侯府,跑到了我这处来。”   秦妙苦笑一声,说:“母亲都失踪多久了,哥哥难道还打算瞒着我?”   抬眼看着秦湘,秦妙眼中划过一丝痛苦,她微微蹙着眉,消瘦许多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十分心疼。   “你怎么知道的?”   秦妙抿着唇,道:“哥哥甭管我是如何知道的,反正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母亲的踪迹,咱们忠勇侯府并无实权,想要调动御林军,恐怕还得秦馥出手。”   “秦馥?”听到妙妙这么称呼大姐,即使秦湘并非心思缜密之人,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淡。   “你跟大姐怎么了?”   秦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直接坐在了凳子上,道:   “若不是大姐陷害我,我也不至于被陛下扔在金陵。”顿了顿,秦妙接着道:“哥哥可还记得母亲那儿名为雪茹的丫鬟?那丫鬟本来就是母亲刻意调教的,与紫茹一起,一个给了大姐,一个给了我。”   “那丫鬟怎么了?”   “哥哥还不知道吗?雪茹被人活生生的将脸皮给剥了下来,然后埋尸在桃花树下,这般可怕的事情,我都不相信竟然是大姐做出来的。”   听到这话,秦湘一张脸上露出极为明显的震惊之色,断然否决道:   “不可能!大姐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饮食上也是吃素居多,这样的一个人……”   “杀了雪茹的不是她,大姐不过只是吩咐了一声而已,她身为皇贵妃,动动嘴皮子就不知道能要了多少人的性命,就算她再菩萨心肠又如何?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不断摇头,秦湘道:“我不信。”   秦妙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道:“哥哥,你清醒清醒吧!大姐身为皇贵妃,能爬到那个位置,除了陛下的宠爱之外。必须得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心机手段,否则在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大姐怎么能坐稳皇贵妃的位置,甚至还养育了一双儿女?”   秦湘不是个傻子,他只不过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姐姐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罢了,男人的脸色十分苍白,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说让大姐调动御林军?”   “她坐上了那个位置,阖该出一份力,否则难道还能不找母亲了?”   说到此处,秦妙脸上露出一丝冷漠之色,抬头问道:   “母亲究竟是如何失踪的?”   秦湘坐在秦妙对面,道:“我也是在母亲失踪之后才回京城的。之前一直呆在军中,后来收到了家信,便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回到这里。”   这处小院儿时秦湘早年买下的,一处二进的院子,并不算大,但位置不错,格局又好,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处院子也算不得便宜。   而且秦湘即使看着俊美无铸,但却最不服管教,平时里极爱饮酒,让秦卓教训了不知多少次,后来秦湘就学乖了,即使回京小住,也会搬到这处小院儿中,隔三差五的回府请个安,这样一来,两边儿都安生许多。   “哥哥,我回京之事现在无一人知晓,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不能让秦馥知道,否则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会闹出大乱子。”   秦湘并不认为自己的亲姐姐那般心狠手辣,不过他对秦妙也是极为信任了,一边是姐姐。一边是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秦湘当真陷入了两难之境中。   看出了男人脸上透着的犹豫之色,秦妙状似漫不经心道:   “若是被大姐知道了我的踪迹,恐怕二话不说,她就会直接将我送回金陵,这样一来,我该怎么办?母亲现在还没找到,我真的不想回到金陵!”   紧紧拉住秦湘的手,秦妙直掉泪,看着她这幅模样,秦湘心疼的很,毕竟他与秦妙从小一起长大,妹妹几乎就是他一手拉扯大的,现在哭的如此伤心,秦湘若能无动于衷的话,那才真的奇怪。   安抚着拍了拍秦妙的手,秦湘只能答应,说:   “我不会将此事告诉大姐的,妙妙你就放心吧。”   “此话当真?”秦妙含泪看着秦湘,眼珠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十分可怜。   秦湘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从小到大,我何时骗过你?”   听到这话,秦妙这才破涕为笑,坐在凳子上,看着秦湘忙里忙外,将一间空着的厢房给收拾出来,虽说仍有些简陋,但秦妙也不挑剔,当夜就直接住在了厢房里。   将秦妙安置好后,秦湘便直接回了一趟忠勇侯府,给秦馥送了封信,让她说动陛下,出动御林军的人手,将司马氏给找回来。   司马氏是他们兄妹三人的嫡亲母亲,在他们还小时,便事事亲力亲为,将他们拉扯大,半点儿也不愿假手于人,这份心思,比旁人不知强上多少,因此,他们母子几个的感情,比寻常人家也深厚许多。   不过在秦湘收到秦馥的回信后,登时就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秦馥竟然会拒绝了她,那是他们的母亲啊,难道还比不过她皇贵妃的尊荣吗?   大掌死死攥住那张薄薄的信纸,秦湘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巷子里的小院儿之中,他推开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进去,听到了动静,秦妙从厢房中出来了,她看着秦湘那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仍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秦馥怎么说?”   秦湘木愣愣地抬头,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十分诡异,声音沙哑道:   “她说她只是皇贵妃,不能说服陛下调动御林军,否则就违背了祖宗规矩。难道皇室的祖宗规矩比母亲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到了此刻,秦湘真的对秦馥有些失望了,她连试都不曾。就直接拒绝了自己,若是母亲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定然不会原谅这个冷血无情的女子!   秦妙走到秦湘面前,一把将那张薄薄的信纸给夺了过来,看着上面娟秀的小楷,她身子不断颤抖着。   过了好半天,秦妙陡然抬起头来,说:   “哥哥,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秦湘眼中一亮,一把攥住秦妙纤细的肩膀,拼命摇晃着,显然是有些激动。   秦妙眼神闪躲,面上露出一丝悲伤,说:   “让我见陛下一面。”   男人皱紧了英挺的眉,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妙,问:“妙妙,你要见陛下?你私自从金陵回来,这不是抗旨不尊吗?”   “抗旨不尊又如何?你当陛下是那种人?他当年既然做得出让我们姐妹两个共同侍君的事情,现在就算我私自从金陵跑回来又如何?只要会做戏,他根本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儿。”   “真的?”秦湘眼中带上了一丝怀疑,即使母亲的安危重要,但他也不能不顾妙妙的安全,抗旨不尊可是杀头的罪名,自己死没关系,但秦湘却无法容忍自己的亲生妹妹陷入危险之中。   “不行,你不能去见陛下。”   “为什么?”   秦妙即使从未伺候过晋文帝。但在外人眼里,当年的柔妃娘娘当真是宠冠六宫,连皇贵妃的风头也压了过去,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没有侍过寝?恐怕就连晋文帝自己,也不知当时竹林一夜,与他翻云覆雨的是翠翘那丫鬟,而并非秦妙。   “陛下不会那么轻易的出宫,那你要怎么见到陛下?”   秦湘这样拐着弯子拒绝秦妙,实际上就是不希望她涉险,这一点,秦妙心知肚明,不过她能等的了。母亲却等不了了。   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秦妙眼眶微微泛红,痛苦的蹲在地上,哭着道:   “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呆在母亲身边,就不会闹出这种事情了。”   秦妙一边哭着,眼中一边划过一丝精光,只可惜她一直低着头,秦湘身材又生的高大,就算同样蹲在地上,也无法与秦妙平视,自然无法发现女人的异样之处。   轻轻搂住女人的肩膀,秦湘轻轻安慰着。自打秦妙住在小院儿中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酒,毕竟他的好好照顾妹妹,喝酒着实太误事了。   “妙妙,若是按着你的说法,最不孝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少年从军,近年来在京城呆着的时日屈指可数,我这个儿子有与没有并无半点儿差别,又哪里比得上你?”   说着,秦湘扶起秦妙,直接将女人扶到凳子上,之后转身出了门,端来一个铜盆,里头装着满满的温水,将软布浸透在水中,拧干了之后,秦湘将软布按在秦妙脸上,说:   “别哭了,你若是再哭的话,可就不好看了。”   小的时候,每当秦妙哭鼻子时,秦湘都会用这句话来吓唬她,百试百灵,毕竟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对自己的脸极为在乎,即使秦妙是难得的美人儿,依旧并不例外。   秦妙哭的直打嗝儿,脸上被热气蒸的通红,好歹止住了眼泪。   她现在也不算小了,哭的不能自抑着实丢脸的很,幸好秦湘不是外人,而是她的亲哥哥,见着秦妙这般狼狈的一幕,也不碍事。   等到秦湘离开之后,秦妙这才缓缓抬起头,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漠之色。   秦湘独自一人过活,手艺当真好得很,比秦妙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女子不知强出了多少,这段日子日日做了十分丰盛的饭菜。秦妙不忍浪费,每次都吃了不少,短短数日,原本消瘦的小脸儿就丰盈了许多。   前端时间,因为太过消瘦的缘故,秦妙瘦的眼窝都凹陷下去,整个人瞧着也十分憔悴,但现在却不同,她这几日精气神儿比先前好了些,又带着一丝女子的妩媚,看着当真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有过了几日,等到秦湘回到忠勇侯府时,秦妙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小院儿。往福王府的方向赶去。   福王在京中呆了也有几年了,之前他纳了胡玉为侧妃,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及着待在深宫的月如眉,并未娶正妃,如此一来,对于月如眉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安慰了。   走到福王府前,秦妙被两个侍卫给拦住了,她看着两个侍卫,道:   “劳烦通报一声,说秦氏前来拜见王爷。”   “秦氏?”守在门前的侍卫轻轻重复了一遍,即使他们并不知道面前戴着面纱的女子的身份,也不敢轻易将人赶走,毕竟女人身上的衣料,乃是极为名贵的蜀锦,一年都得不着几匹,能将蜀锦做成裙衫穿在身上的人,绝对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到的。   身为王府的门房,这些奴才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当即冲着秦妙点了点头道:   “小姐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报一声。”   说着,那侍卫小跑着进了王府,秦妙等了约莫两刻钟功夫,他才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道:   “秦小姐,王爷让您进去。”   秦妙跟在侍卫身后,往福王的书房走去,福王原本居于云南,又来在太后过寿的时候,趁机留在了京城,这福王府是后来修建的,虽然还没有逾制,但却极为精致,一步一景,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手笔。   走到了书房前,秦妙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道:   “秦氏拜见王爷。”   “进来吧。”   秦妙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案几前的男人,秦妙离京有两年多了,但福王看着却并无什么变化,仍是一派俊朗的模样,比起晋文帝的儒雅,更让人心生好感。   将头上的面纱给摘了下来,福王看着秦妙这张脸,只觉得分外熟悉。   “柔妃?”   秦妙点了点头,说:“难得王爷还记得臣妾。”   “你不是在金陵吗?怎么会突然回到京城。”   叹息一声,秦妙道:“若不是有难言之隐,臣妾也不会不愿千里回到京城,现在违抗了圣旨,着实是没有办法。”   上前一步,秦妙冲着福王盈盈下拜,道:   “臣妾今日入到福王府。实在是有事相求。”   福王微微挑了挑眉,觉得这女子着实是有些大胆,抗旨不尊就算了,竟然还敢求到他头上,也不知到底是何人给她的胆子。   “有什么事情,柔妃娘娘还请直说吧。”   秦妙点了点头,说:“还请王爷让臣妾见陛下一面。”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之所以被留在金陵,是因为被那些山贼污了身子,对不对?这样一来,陛下恐怕不会见你吧。”   刻意在脸上露出一丝柔弱之色,秦妙道:“当年我是被歹人陷害,根本就没有失去清白,只要王爷能让我见着陛下,这一切的误会都能解释清楚。”   福王冷哼一声,道:“就算你真是清白的又如何?本王又不是月老,对你与陛下之间的事情,并无半点儿兴趣。”   秦妙目光灼灼的看着福王,道:“臣妾若是到了陛下身边,想必也能帮到王爷几分,毕竟您的大恩大德,臣妾半点儿也不敢忘。”   听到这话,福王眼神闪了闪,显然是有些意动。   如今晋文帝身边,他的人就只有月如眉一个,月如眉又不算受宠。这样一来,有什么事情都算不得方便,若是柔妃能回到宫中,按着她当年的盛宠,这枚棋子应该也会好用。   “好!既然如此,本王就算帮你一把也无妨,不过能不能把握机会,就得看你自己的了,别人万万插不了手。”   ☆、第114章 面圣   其实秦妙要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毕竟秦馥在宫中,她身为皇贵妃,手中握有的权柄着实算不得小,若是被秦馥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知道自己回京了,恐怕她要做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将她赶回金陵,才能罢休   冲着福王福了福身子,秦妙巧笑嫣然,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福王没有答话,只是直接站起身子,几步走到秦妙面前,伸手想要触碰女人的脸。   秦妙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脚步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福王的手。   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也没有半点儿恼怒之色,道:   “柔妃娘娘生的如此国色天香,当真是我见犹怜,等到陛下见着了,一定会心软,之后就说不定会带你回宫了。”   “回不回宫还是次要的,现在摆在臣妾眼前的问题,就是如何能见陛下一面。”   “娘娘放心吧,本王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福王是不是一诺千金之人,秦妙并不清楚,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依靠福王,才能得到面圣的机会。   从福王府离开之后,秦妙根本不敢在外多做逗留,就直接回到了小院儿之中,今日秦湘在忠勇侯府呆的时间不算短,等到他到家时,天边都擦黑了,所以根本没有发现秦妙离开小院儿的举动。   走到厨房,秦湘动作麻利的抹了鸡的脖子。将这畜生直接给放了血,秦湘从军多年,说来也有些惭愧,他一开始是从火头军做起的,手上不知沾过了多少畜生的血,所以现在才能这般顺畅的给秦妙准备晚饭。   做了一道东安鸡,又炒了两个青菜,兄妹二人坐在木桌前,秦湘一边给秦妙盛饭,一边问:   “妙妙,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真的不打算回到侯府吗?”   秦妙接过瓷碗,手心传来一阵热烫的温度,她夹了一根姜丝,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   “难不成哥哥嫌弃我了?否则为什么非要赶着我回到侯府?”   秦湘连连摇头,他并非那种能言善道之人,即使生了一副俊美皮囊,这嘴依旧笨得很,好歹脸还是好的,所以也惹得不少女儿家动了芳心。   “我哪里会嫌弃你?只是这里实在是有些太过简陋了,你住在这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着,我怎么舍得?”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秦湘道:“要不然我明日给你买个小丫鬟回来吧,这小院儿虽说不大,但再安置一个小丫鬟也算不得什么。”   秦妙摇了摇头,她之所以住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罢了,又不是为了享乐。   更何况,她还打算瞒着秦湘去见晋文帝呢,若是身边跟了个小丫鬟的话,行事着实算不得方便,万一被秦湘给发现了,恐怕他会气的七窍生烟。   “哥哥,我又不是那么娇气的,你不必这么麻烦。”   吃了小半碗饭后,秦妙又问:“父亲的身体还好吧?”   秦湘点了点头,说:“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一直担心着母亲,最近休息不好。”   微微皱起眉头,秦妙道:“右相府那边没有消息吗?好歹母亲是外公的亲女儿,总不必真这般绝情吧。”   “右相府现在被卓氏那个女人闹得鸡犬不宁,司马家的人又哪里顾得上咱们?”   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胸肉,秦湘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之色,显然是不待见那一大家子人。   “跟我说说,卓云澜都闹出什么事儿了?”   以往秦妙还是侯府小姐之时,卓云澜就对她百般看不顺眼,甚至在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毕竟秦馥身为皇贵妃,而卓云怡则是皇后,秦家与卓家水火不容,实属正常。   因此,秦妙对于卓云澜的事情,还是挺感兴趣的。   “听说她将一个大着肚子的妾氏给打了,那妾氏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肚子里的孩子被生生给打没了,好歹救了下来,不过日后却是不能再怀有身孕了。”   “那妾氏好像姓江,是从青楼里赎身出来的,虽然出身贱籍,但却极得司马清的喜欢,现在因为那件事,司马清正闹着要休妻呢。”   听完秦湘的话,秦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卓云澜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情,她不是最有城府的吗?怎么使出这般粗陋的手段,甚至还逼着司马清休妻。   秦妙并不知道,卓云澜这样也是没法子了,因为她婚前失贞的缘故,司马清根本从来都没有碰过她一次,但江怜雪那个贱人却怀了身孕,压在了她这个正妻头上,卓云澜身为丞相嫡女,姐姐是极为尊贵的皇后,自然是个心高气傲的,又怎能忍得了这种事情?   “休妻做什么?我倒是觉得他们挺般配的。”   女人的红唇微微勾起,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又过了三日,等到秦湘出门后,秦妙走到门口,就看到了福王府的侍卫。   直接上了软轿,秦妙开口问:“陛下在何处?”   “陛下现在在茶楼之中,娘娘若想见到陛下的话,还得装扮一番。”   听到这话,秦妙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就被送到了一处厢房中,房中的椅子上搭着一道湖蓝色的男装,她草草的换上衣裳,脸上粉黛未施,更透出几分天然的柔美。   收拾妥当之后,秦妙跟着那几个侍卫,直接往茶楼的方向走去。   秦妙走到了一楼的大厅之中,此刻茶楼里有不少人,正围着台前看戏。台上演了一出穆桂英挂帅,此刻正是关键处,众人看的都很认真,传出的叫好声震得秦妙耳朵发麻。   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正中央的男人,秦妙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与一旁的福王对视一眼。   她走到了晋文帝身后,因为这些侍卫之前都被吩咐过,所以也没有阻拦秦妙。   晋文帝此刻正听着戏呢,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桃花香气,这味道并不浓郁,但却十分悠长,让他不由有些晃神。   一双素手正在斟茶。女人将茶盏端到了晋文帝面前,道:   “请用茶。”   听到熟悉的声音,晋文帝的视线顺着那双玉手缓缓往上抬,待看清了女人的面庞之后,不由愕然的瞪大眼。   “柔妃、你、你怎么在这儿?”   秦妙咬着唇,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哀怨之色,即使她穿着男装,但这幅俏丽的模样,仍是吸引了不少男人的视线。   “难道我不能来看看您吗?”   一见着秦妙,晋文帝胸臆中就泛起了一阵波澜,他直接抓住了秦妙的手腕,拉着她就往楼上走去。   这茶楼是福王的私产。当真是极为安全,所以晋文帝与秦妙身边也没有紧跟着侍卫,他们只是远远的守着,以防万一。   走到了一间厢房中,晋文帝紧皱着眉,儒雅的脸上带着严肃之色,问:   “你不是在金陵吗?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女人的眼眶陡然红了,她轻轻抽泣着,豆大的泪珠儿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这一滴滴眼泪,此刻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晋文帝心头,每掉一滴泪,晋文帝身子就不由轻轻颤抖一下,心疼的厉害。   “陛下就这么不想见到臣妾?”   秦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面颊苍白如纸,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看着十分可怜。   “朕不是这个意思。”晋文帝拉着秦妙的手臂,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女人身上。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臣妾思念陛下,不愿千里从金陵赶到京城,您却连见我一眼都不愿,既然如此,臣妾干脆回到金陵好了。省的留在这里碍眼!”   说着,秦妙作势挣扎开来,但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么能敌得过一个男人的力气?   晋文帝压制住秦妙的挣扎,一把将女人搂入怀中,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道:   “朕不准你走。”   被男人紧紧搂着,秦妙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她轻轻抽噎着,说:   “陛下,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不顾一切的回到京城,想要来见您。”   将脑袋埋在男人怀中,秦妙两手死死攥紧男人胸口的衣裳,眼泪把那块布料都给打湿了。   “您知不知道,臣妾是清白的,根本没被那些贼人碰过,为什么您不听听臣妾的解释?”   “臣妾之前受过伤,根本不能行敦伦之事,否则又怎能全须全尾的回去?”   秦妙一边说着,哭的越发可怜,男人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眼中划过一丝欣喜,是他想岔了,当即没有顾及到妙妙的身体,并且因为疑心妙妙失贞,又不忍心将她赐死,才将人打发到了金陵,若是妙妙未曾被那些贼人玷污的话,岂不是还能回到他身边?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晋文帝将秦妙抱得更紧,等到女人的哭声渐渐小了之后,才道:   “你不远千里来找朕,是不是打算回宫了?”   秦妙挣扎着从晋文帝怀中退了出来,满脸泪痕的抬起头,说:   “臣妾乃是不洁之人,又怎能回宫?”   “你不是没有被……”   “就算臣妾真的没有,但人言可畏,宫里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陛下见得还少吗?臣妾若是回宫的话,恐怕此事就成了最大的软肋。”   宫中到底是怎样的地方,晋文帝心里清楚地很,只要后宫中的女子一个个看着娇美,实际上都有两副面孔,在他面前十分娇柔,但背着他时,手段却狠辣的令人侧目。   “不想回去就算了,之前那个别庄你不是也住过一段时日吗?那就待在别庄里,如何?”   女人咬着嘴唇,面上露出一丝思索之色,忽的低下头,闷声道:   “臣妾若是呆在庄子里的话,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着陛下。”   “朕一有空就去看你,好不好?”   一边说着,晋文帝一边轻轻的用指腹擦干了女人脸颊上的泪痕,动作十分轻柔,好像秦妙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感受到晋文帝罕见的温柔,秦妙也是极为柔顺的站在他面前,眼中带着浓浓的依恋之色,仿佛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一切。   “臣妾都听陛下的,不过……”女人脸上带了一丝犹豫之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生的爱怜之心,明明秦妙今年都已经满二十了,看着仍然仿佛二八少女一般,生嫩的很。   晋文帝身体一阵发热,眼神也涨了几分热度,他轻轻吻住了女人柔软的脸颊,那股子湿软的触感当真十分恶心,让秦妙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好在晋文帝有些分寸,知道此处乃是茶楼,不能做出太过孟浪之事,否则若是被别人知晓的话,对于秦妙而言,着实称得上是天降横祸。   装作害羞的推开晋文帝的脸,秦妙不敢与晋文帝对视,好像个小姑娘似的,她心里十分清楚,晋文帝就喜欢见着女人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   果不其然,晋文帝轻轻拉住秦妙的手,在女人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道:   “妙妙还是像以往一样美。”   秦妙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男装,咬唇道:“明明穿着男装,哪里美了?陛下又在哄臣妾。”   说着。秦妙还用手戳了戳晋文帝的胸膛,这般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但晋文帝却并不在乎,反倒朗声大笑起来。   秦妙心里担心司马氏,但却不好此刻冲着晋文帝开口,否则眼前的帝王万一怀疑她的用心,事情恐怕就有些难办了。   用手拧了自己小臂一下,秦妙强行按捺住那股子焦灼,巧笑嫣然的看着晋文帝,道:   “陛下,臣妾回京之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姐姐。”   “为什么?”   秦妙眼神微微闪了一下。面上透出几分尴尬之色,说:   “哪里还有什么原因,只不过不想让人知道罢了,毕竟臣妾回京之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总归是有些不妥当,虽然姐姐不是外人,但她宫里面的人却不能保证。”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低垂着头,看着女人的发顶,晋文帝心头忽的生出了一丝柔软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墨发,道:   “好。朕不说就是了。”   得到了晋文帝的保证,秦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顺从跟着宫中的太监,去到京郊的庄子里。   等到去到庄子后,秦妙想起在房中留下的字条,就不由叹了一口气,希望哥哥不要怪她,她也是想找到母亲的下落,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方才出此下策。   当秦湘回到小院儿时,便扬声叫道:   “妙妙,我今个儿买了鲈鱼,让你尝一尝我的手艺,可比家里的厨娘强多了。”   不过今日与往日不同,等了好一会儿,秦湘都没有听到熟悉的回应,男人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他走进房中,并没有见到秦妙的身影,只在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哥哥,我回到陛下身边了,勿念。   看着这短短一行字,秦湘高大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心里很清楚妙妙为什么非要回宫,她不过是为了找到母亲罢了,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做兄长的没用,这才将自己的亲生妹妹给逼到了此种地步。   想到此处,秦湘的眼中浮现血丝,看着当真狰狞的很,他一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木桌上,木桌承受不住男人这般大的力气,在发出砰地一声后,便四分五裂了。   秦湘并非铜皮铁骨,打碎了木桌。他的手也不能幸免于难,现在滴滴答答的流出殷红的鲜血,落在青石板上。   “妙妙,你又何必这么傻?”   秦湘跪在地上,两手抱住头,痛苦的发出低吼声,只可惜小院儿中此刻并无旁人,也没有人能够安抚他。   即使知道自己的举动会给秦湘带来莫大的痛苦,但秦妙也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只得出此下策。   在庄子里呆了小半个月,秦妙才等来了晋文帝。   冲着面前身份尊贵的男人盈盈下拜,秦妙十分恭顺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晋文帝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秦妙给扶了起来,眼中带着一丝歉意,道:   “妙妙,都是朕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   秦妙摇了摇头,伸手捂住了晋文帝的嘴,道:   “陛下何必这么说?您能来看臣妾,对于臣妾而言,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臣妾又怎会强求别的?”   说到后来,秦妙低垂着头,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拉着晋文帝走到了小桥上,此处只有他们两人,秦妙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低低地抽泣起来。   听到女人的哭声,晋文帝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大掌扣在秦妙肩膀上,问:   “妙妙,您哭什么?”   秦妙含着眼泪,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妾的母亲现在不知去到了何处,许久都没有消息,臣妾又怎能不担心?”   关于司马氏失踪之事,晋文帝也有所耳闻,他当时就想派出御林军去寻,但却被秦馥给拒绝了,秦馥当时是说,这样不合规矩,恐怕会引得朝中非议。   既然秦馥身为司马氏的嫡亲女儿,都不在意这等事情,晋文帝也省的麻烦,便没有理会此事。   此刻听得秦妙旧事重提,晋文帝的神色也有些微妙。   “陛下,您能不能派人找找臣妾的母亲?算臣妾求您了!”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跪在晋文帝面前,好不伤心,她两手死死攥住男人的袍脚,哭的直打嗝儿。   “地上凉,妙妙你快起来。”   秦妙摇头,道:“陛下,臣妾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是有些无礼,但臣妾只有一个母亲,臣妾宁愿失踪的是自己,也不要家母受到这种苦楚。”   看着女人痛哭流涕的模样,晋文帝抿了抿唇,直接道:   “妙妙,朕会帮你找忠勇侯夫人的下落,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真的?”女人原本苍白的小脸儿突然浮起了一丝红晕。显然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   拉住晋文帝的手,秦妙顺势站起身子,眼眶微红的看着他,这幅模样可怜又可爱,让男人一颗心都要化了。   紧紧抱着秦妙,感受到女人身上的馥郁香软,晋文帝的身体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两人之间贴的极近,秦妙对于这般情景,感受的自然十分清楚,她闹了个大红脸,小手推搡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陛下……”   秦妙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羞怯。实际上,秦妙早就与元琛翻云覆雨过不知多少次了,但当着晋文帝的面,她却半点儿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过秦馥混淆皇室血脉,这罪过比起自己与镇国公偷情,也算不得轻。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秦妙脑袋垂的更低,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只听他道:   “妙妙,你身子养好了吗?”   秦妙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看着晋文帝的眼睛,感受到其中的热度,一下子惨白了脸,问:   “若臣妾没养好的话,陛下会不会嫌弃臣妾?”   “其实嫌弃也是应该的吧,臣妾身为一个女子,却连侍寝都不能。”   说着,秦妙脸上露出一丝仓皇之色,两手拉着晋文帝的衣袖,好像眼前的男人是他唯一的浮木一般。   听出来女人言语之间吐露出的惶恐不安,晋文帝想到秦妙受伤的原因,一时间更加心软了。   当时若不是为了救下他的性命,妙妙也不必挡下那一刀,以至于患上了心疾,身子骨儿虚弱了不少。   “你是为了救朕才受伤的,朕又怎会嫌弃呢?难道在你心里,朕就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不是的!”秦妙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拼命摇头,解释道:“您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不想再被陛下抛弃,之前在金陵生活的那两年,实在是太苦了,只有臣妾一个人,好像会老死在那里一般,再也不能回到京城,也不能再见到您。”   ☆、第115章 入宫   晋文帝的表情柔软了些,拉着秦妙的手,坐在了圆凳上,问:   “妙妙,你真的不想回到禁宫之中吗?”   秦妙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眼睛眨了眨,道:“如果臣妾回宫的话,恐怕会引起一阵风波。”   晋文帝俊朗的脸上露出正色,说:“你若是回宫的话,朕会护着你。”   秦妙脸上露出一丝笑,道:“臣妾自然是信得过陛下的。”   说着,秦妙便投到了晋文帝怀中,低着头,发出闷闷的声音。   “陛下,您今夜会留在这里吗?”   听到这话,晋文帝怜惜的摸了摸秦妙的脸颊,点头道:   “妙妙想让朕留在这里?”   秦妙点头,说:“之前臣妾住在庄子里,在地里埋了一坛桃花酒,本想着陛下若是能留下,咱们就一起饮酒赏月,但您若回宫的话,恐怕便不成了。”   闻声,晋文帝也有些意动,亲了亲女人的黑发,说:“有美人作伴,朕怎么舍得离开?”   见着晋文帝答应了,秦妙凤眸中划过一丝精光,等入了夜,她藏了一枚生鸡蛋在袖中,与晋文帝待在主卧之中,将太监都给屏退出去,秦妙将酒坛上的泥封给敲开,撕下封口的红布,登时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混杂着酒液的辛辣,让晋文帝眼神一亮。   给晋文帝倒了一杯桃花酒,秦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直接送入口中。   原本秦妙的酒量不好。但之前与元琛相处了那么久,那个混蛋每每都愿意将她灌醉,之后再为所欲为,因此,秦妙的酒量比以往不知强了多少。   桃花酒是用女儿红酿成的,尝着透着花香,但实际上后劲儿却不小。   晋文帝与秦妙满饮了数杯,期间秦妙一直刻意给晋文帝灌酒,到了后来,晋文帝面颊酡红,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   “陛下,再喝一杯吧。”   说着,秦妙就将酒盏端到了晋文帝面前,男人来者不拒,也没有接过酒杯,而是直接就着秦妙的手,将酒水给喝了下去。   足足将一坛酒都给弄了个干净,秦妙将晋文帝扶到了床榻之上,被男人直接给压在身下。   晋文帝闭着眼,吻着女人的脸颊,在她细白的脖颈上留下斑驳的红痕。   不过男人并没有继续下去,酒劲儿上来之后,他身子一软,直接栽倒在床榻之上。   秦妙眼中一片冰冷,有条不紊的将男人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个干净,之后将自己身上的外衫给撕的粉碎。一边撕着衣裳,红唇中一边溢出诱人的娇吟,在房外守着的太监即使是个阉人,那话儿已经不中用了,依旧面红耳赤。   将撕碎的衣服仍在地上,秦妙将生鸡蛋在桌子角磕了一下,之后把蛋清倒在手上,在床单上用力搓了搓,那股子粘腻的东西便覆盖在柔软的布料上,看着就好像男人的阳精一般。   收拾好后,秦妙将剩下的鸡蛋壳儿扔到了床底下,而她则躺在晋文帝怀中,感受到男人身体传来的热度,秦妙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说起来当真可笑的很,明明她是元琛的妻子,但此时此刻却依偎在晋文帝怀中,想到那个男人,秦妙眼中就划过一丝悲色,心疼的厉害。   第二天,天光大亮,晋文帝头疼的厉害,用力捶了几下,睁开眼,就看见了躺在怀中的女子,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臂膀,脖颈处落着星星点点的红痕,面色苍白,嘴唇红烛,一看就是被狠狠爱过的模样。   晋文帝知道秦妙的身子骨儿弱,根本经不起折腾,此刻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感受到男人的动作,秦妙低低地嘤咛一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晋文帝,沙哑道:   “陛下醒了?”   “妙妙,你身子如何了?”   秦妙微微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道:“臣妾没事。”   即使秦妙嘴上这么说着,但手却覆上了胸口,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之前的那道刀疤。   “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看着晋文帝带着关切的神色,秦妙摇头,强扯出一丝笑意,说:“陛下莫要担心,臣妾真的没事。”   女人的脸色苍白的厉害,使得她的话没有半点儿说服力,晋文帝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将衣裳穿上,道:   “朕让太医过来给你诊脉。”   秦妙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一般,她根本不想见太医,毕竟若是让太医诊脉的话,她未曾侍寝的事情恐怕就瞒不住了,这样一来,对她而言反倒不是好事儿。   “陛下,您别去找太医,臣妾的身子当真无事,若是您因为侍寝之事却找太医,臣妾日后恐怕就没脸见人了!”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用手捂住脸,肩膀轻轻耸动着,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晋文帝也不忍让秦妙难过,就没有太过坚持,轻轻为女人穿好衣裳,他道:   “今日咱们就回宫吧,延庆宫一直空着,就等着它的主人呢。”   带着泪珠儿的眼睫眨了眨,女人淡色的薄唇微微上扬,小脸儿上露出欣喜之色,道:   “臣妾还能回到延庆宫中?”   “有何不能?”晋文帝反问。   话落,晋文帝便拉着秦妙的手,一起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上,驾车的侍卫狠狠在马匹身上抽了一边,马儿吁的一声,就往皇宫的方向奔去了。   ******   昨夜晋文帝并未回宫,待在关雎宫的秦馥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秀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讽笑。   晋文帝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昨夜说不准是遇上了什么美人儿,才将他的脚步给绊住了。   正待此时,紫茹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道:“娘娘,陛下回来了。”   “陛下现在在养心殿中?”   听到秦馥的问话,紫茹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馥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成什么样子?”   “陛下……他去了延庆宫中。”   “延庆宫不是没有人住吗?”秦馥眉头皱的更紧,突然之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色,瞪大杏眸,蹭的一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因为动作太急。裙裾都被撕裂了,但她却并不在乎。   死死盯着紫茹的脸,秦馥几乎是从牙缝儿里逼出一句话:   “是不是秦妙回宫了?”   不知为何,一听到晋文帝去到了延庆宫中,秦馥脑海中就浮现出秦妙的那张脸,明明那个女人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但她们二人现在却比陌生人都不如,彼此算计,着实可怜可笑的很。   紫茹看着主子有些狰狞的面颊,也不敢隐瞒,否则等到主子日后发现了真相的话,恐怕会更是动怒。   缓缓点了点头,紫茹道:“正如娘娘所言。柔妃回宫了。”   女人窈窕的身子踉跄了一下,秦馥脸色苍白如纸,两手死死握拳,尖锐的指甲死死嵌入肉中,将柔嫩的掌心都给刺破了。   秦馥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要回来?待在金陵不好吗?为什么要回宫?”   看着主子这幅模样,紫茹心里担忧的很,却又不知该如何规劝,当年主子吩咐她杀了雪茹,从那时起,紫茹就觉得主子陷入了魔障之中,甚至她还将……   一步错,步步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们主仆两个满手血腥,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   眼眶微微泛红,秦馥咬牙道:“走,既然妙妙回宫了,我们姐妹两个几乎两年没见了,我这做姐姐的自然得去延庆宫中见她一面,否则若是让陛下觉得本宫冷血无情,恐怕就有些不妥了。”   听到这话,紫茹想要规劝一二,但又不敢,只得点了点头,跟在秦馥身后,往延庆宫的方向赶去。   等到秦馥行至延庆宫宫门前头,果然瞧见了龙辇。此刻晋文帝正处于延庆宫之中,有美人相伴,好不快活。   皇贵妃好歹是除皇后之外,禁宫内最为尊贵的女人,见着秦馥到来,延庆宫的宫女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登时便入了正堂之中通禀。   此刻秦妙正与晋文帝一齐用膳,听得宫女的话,秦妙眉眼处划过一丝凌厉之色,倒是晋文帝蹙着眉开口了。   “让她先回罢,这儿无需皇贵妃来探视。”   晋文帝如此开口,着实是不给皇贵妃颜面,秦妙微微噘着唇,将手中的象牙银箸给放在瓷碟儿之中,轻轻摇头道。   “陛下,姐姐亲自来瞧臣妾,怎能让人连宫门儿都未曾进来便离去呢?若是此事被旁人知晓,宫中惯是个会捕风捉影的地界儿,若是生出什么姐姐与我不和的说辞,但臣妾可便万死也难辞其咎了。更何况,她是我的亲姐姐呀!”   说着,秦妙凤眸之中好似含着一汪泉水一般,眼巴巴的望着晋文帝,此番模样着实是让晋文帝不好推拒,只得冲着宫女摆摆手,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便将皇贵妃请进来罢!”   宫女应了一声,而后片刻不敢耽搁的奔出了正堂之中,未过几时,这宫女便引着皇贵妃走入其中。   今日秦馥明显便是精心打扮过的,此刻着了一件儿金刻丝蟹爪宫装,发间的红珊瑚翡翠金步摇当真极为华贵,虽说她已经年近三十,但因着保养得宜,如今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罢了,透着一股子成熟的妩媚,即使五官与秦妙相似,但两人的气质却是迥乎不同。   即便秦妙现下颇得盛宠,但皇贵妃的位分还压在秦妙头上,她自然是不能怠慢,自八仙椅上起身,冲着秦馥极为恭谨的行了个半礼,娇声开口道。   “姐姐今日来到这延庆宫中,妹妹着实高兴急了,不知姐姐可用过午膳了?若是未曾用过的话,便与圣上跟妹妹一起可好?宁儿,还不去备上一副碗筷!”   宁儿就是伺候在秦妙身边的丫鬟,这女子比不上金银顺手,不过却极为老实,知根知底,秦妙也能信得过。   即使秦馥与秦妙是亲姐妹,但在看到秦妙的第一眼起,秦馥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杀意,她恨毒了秦妙,偏偏碍于晋文帝在侧,心中的妒忌不好表现出半分,所以面上的笑意也颇为浓郁,先向晋文帝行礼过后,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妹妹竟然从金陵回来了,怎么不告诉姐姐一声?难道你就不想姐姐吗?”   此刻秦馥坐在秦妙身侧,这么开口,乍一听倒并无不妥,但细细深究下来,竟然带着几分控诉之意,好像在说秦妙冷血无情一般。   思及此处。秦妙凤眸之中的冷意更浓,面上佯作一副羞怯的模样,咬唇开口道。   “妹妹怎会不想念姐姐?我从小是姐姐带大的,这份情意,即使一晃多年,妹妹也不敢或忘。”   皇贵妃不想与秦妙虚与委蛇,此刻瞧见她这幅装模作样的神态,心里的怒火更盛,强笑道。   “妹妹,姐姐记得你身体不好,又患有心疾,我那关雎宫中还有一只百年老参,如今妹妹回宫了,以老参入汤当真是极好的,定然能将你的身体调养好,日后也能侍寝,为陛下生一个白白胖胖的龙子。”   “那便谢过姐姐了。”   秦妙站起身子,冲着秦馥行礼道谢,即使看着极为规矩,但到底显得有些生疏,好像二人并非姐妹一般。   晋文帝是个男人,对于女子之间的这些勾心斗角,看的并不分明,等到两女都闭上嘴了,便道:   “快点儿吃菜吧,省的饭菜凉了。”   听到这话。秦馥与秦妙一齐举起筷子,秦妙吃的津津有味,看着秦馥那副食不知味的样子,暗地里不由发笑。   想起雪茹就是因为秦馥而死,秦妙就恨不得当场质问她一番,问问她为何要如此狠心,非要夺走雪茹的命,那个丫鬟着实无辜,本来不该这么年纪轻轻的死了。   眼中划过一丝悲痛之色,秦妙也不敢再想雪茹,生怕自己失态,她抿了抿唇,喝了半碗燕窝。便饱了。   看着秦妙吃的这么少,晋文帝不由皱了皱眉,说:“你身子弱,若是不多吃点儿的话,怎能养的健健康康的?”   听到男人关切的话,秦妙芙面一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看了秦馥一眼,又端起瓷碗,闷声道:   “陛下莫要生气,臣妾吃就是了。”   秦馥的脸色着实难看的紧,她原本是个城府极深的女子,但每每面对秦妙之时。心绪起伏的比平时还要厉害,毕竟秦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对待她,秦馥本就不能以平常心视之。   将一碗燕窝都给吃了个干净,秦妙小腹涨的厉害,伸手揉了揉,只觉得十分鼓胀。   晋文帝与秦妙挨得极近,此刻也凑上前,伸手按在女人的肚子上,为她揉了揉。   秦馥抿起唇,低着头,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明明以往晋文帝口口声声的说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但为了秦妙,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忘了自己曾经说过得话,立下的誓言,不是说君无戏言吗?为什么他还会这样?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秦馥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冲着晋文帝福了福,道:   “陛下,妙妙,臣妾宫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置,便先回关雎宫了。”   晋文帝头也不抬,看都不看秦馥一眼,只嗯了一声,态度着实随意的很。   倒是秦妙十分乖巧地抬起头,冲着秦馥露出一个娇甜的笑,看着女人的表情,秦馥差不点呗气了个仰倒,脸色铁青,窈窕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延庆宫。   回到关雎宫后,秦馥走到主卧中,将木桌上的青花缠枝香炉狠狠砸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片,她尤不解恨,又将不少珍贵的瓷瓶噼里啪啦的扫落在地,其中不少都是晋文帝的赏赐,难得的珍品,此刻就化为碎片。着实有些暴殄天物。   紫茹满眼都是心疼之色,但是她又不敢开口规劝,只得躲在角落里,眼睛盯着秦馥,不让她被满地的碎片伤着。   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着,秦馥气的满脸通红,就连额角都溢出细密的汗珠。   “为什么?为什么?”她低吼着,满脸狰狞,看着好像从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半点儿也没有平时的温柔秀美。   等到她终于安静了,紫茹这才将满地的碎片给收拾起来,而后看见地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便清楚是秦馥受了伤。   从药箱中取出了金疮药。走到秦馥身边,紫茹跪在地上,道:   “娘娘,奴婢给您上药。”   秦馥冷着一张俏脸,眼中不带一丝温度,讽笑道:   “上什么药?我现在就算死在关雎宫之中,恐怕都没人会在乎。”   “娘娘!”紫茹的眼眶突然红了,不禁悲从中来:“您怎么能这么说?您是当朝的皇贵妃,又是大皇子大公主的母亲,怎会没有人在乎?”   紫茹这丫鬟极为忠心,关于此点,秦馥心里也是明白的,她摇了摇头,有些苍凉道:   “就连母亲都……我还能怎么做呢?为什么秦妙样样都胜过我,容貌,宠爱,我究竟是哪里不如她?”   豆大的泪珠儿顺着柔嫩的面颊滑落,秦馥也没有用锦帕擦干眼泪,待在禁宫之中,她时时刻刻都得绷紧心神,否则一个不防,就会被人给算计了,到时候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拉起秦馥受伤的左手,紫茹轻轻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伤口不深,不过此刻还是有血丝涌出来。   这丫鬟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说:“恐怕这几日不能沾水了,您当心着些。”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秦馥道:   “去将大皇子抱来。”   紫茹知道秦馥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也没再多说什么,依着她的吩咐,直接去了偏殿,从乳母手中将大皇子给抱了起来,带到了寝殿之中。   大皇子并非秦馥亲生,只不过是个农妇的儿子罢了,不过他父母的皮囊生的都不错,这孩子自幼又在宫中锦衣玉食的养大,自然生的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不过隔了一层肚皮,秦馥对大皇子总是有些隔阂,没有像对待大公主那般宠爱。   现在大皇子也已经满三岁了,皇家开蒙早,大皇子也背了不少诗。   “昨日你背的那首静夜思,背给母妃听听。”   “床前明月光……”   大皇子背着小手,圆鼓鼓的小脸儿上满是认真之色,这首静夜思他翻来覆去的背了几遍,就是为了母妃能够高兴。   等到他背完之后,秦馥根本不在意大皇子期待的眼神,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说:“不错。”   大皇子的小脸儿垮了下来,明显有些失望,偏偏他惧怕秦馥的威严,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皇儿,你要记得,你将来会是晋国的太子,之于功课上,万万不能有半点儿懈怠,否则若是被旁人给赶上了,母妃就不要你了。”   大皇子现在还只是一个三岁的奶娃娃,听到秦馥这么说,登时就给吓哭了,一把抱住女人的小腿,哭的直打嗝儿,叫喊道:   “母妃不能不要皇儿!皇儿定会好好读书,母妃,嗝!”   听到大皇子的哭声,秦馥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将大皇子紧紧拉着她衣角的手给扯开,道:   “你是个皇子,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乳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大皇子含着一汪泪摇头,秦馥眯了眯眼,也不欲跟他计较这么多,若是她有了一个自己的儿子的话,那就不用指望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了。   想到此处,秦馥便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杏眸微微眯起。显得有些可怕。   小孩子对危险的感觉一向很明显,大皇子连退了好几步,他因为人小,站不稳,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着大皇子如此蠢笨,秦馥眼中的厌恶之色更浓,冲着紫茹不耐的摆摆手,道:   “将大皇子带下去,再给他换个乳母,之前那个着实不像话,看看都把大皇子带成了什么样子。”   “是。”紫茹恭敬的应了一声,也不敢违拗秦馥的吩咐,便抱着眼眶通红的小娃退了下去。   ☆、第116章 假孕   柔妃回宫的消息,仿佛一阵风似的,只过了一夜功夫,就传遍了偌大的禁宫之中,秦妙心里明白的很,这宫里面的女人,肯定没有一个人希望她回来,毕竟晋文帝对她的兴趣极为浓厚,若是自己在延庆宫的话,恐怕后宫中的妃嫔承宠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己抢了别人的东西,别人心里又怎会痛快?   等到秦妙用完晚饭后,月如眉就来了。   一别两年,月如眉仍旧是那副清雅恬淡的模样,容貌气质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想到她跟福王的关系,秦妙眼神不由闪了闪,亲亲热热地迎上前,一把拉住月如眉的手。   女人的指尖冰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两人一起坐在红木凳子上,只听月如眉道:   “妹妹终于能回宫了,在金陵待了两年,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秦妙眼眶微微泛红,含泪点了点头:“亏得陛下还记得我,否则我真的是得在金陵那里孤苦一生了,说来也是我倒霉,得罪了小人,被人污蔑失了清白,但以我的身子,若是真被那些贼人给玷污了的话,恐怕在当时就会因为心疾复发而死,又哪有机会活到现在?”   听到这话,月妃嘴角微微上扬,但因为弧度太小,所以看着也并不算明显,她微微皱起眉。压低了声音,问:   “妹妹,你可知究竟是哪个在陷害你?”   秦妙摇了摇头,抓着月如眉的手紧了紧,小脸儿上刻意流露出一丝忐忑,咬着牙道:   “我哪里知道是何人如此无耻,若是让我知道的话,定然不会放过她!”秦妙的脸上露出一丝狠色,即便如此,因为她容貌本就生的极好,看起来也不算狰狞。   月如眉咬了咬唇,眉眼处透出犹豫之色,道:“有句话姐姐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想说什么便说吧,我在宫里头能信得过的只有姐姐一人,若是连你都信不过的话,那岂不是众叛亲离?”   闻声,月如眉脸色不变,点了点头,道:“妹妹能信得过姐姐就好,其实姐姐之前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不过却做不得数,你在耳中过一遍就罢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秦妙连连点头,她看着月如眉这幅做戏的模样,心里倒是猜测开来,不知道月如眉到底针对的是何人。还需要这般大费周章,拿她做筏子。   “在你待在金陵的这两年,倒是皇贵妃最为受宠,而且,好像有位金陵的富商现在也在京城,与皇贵妃往来甚密。”   月如眉所说的金陵富商,就是周恒,当年周恒将一个名为花奴的女人献给的晋文帝,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了。   秦妙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似的,有些虚弱的反驳:“不会的,皇贵妃是我的族姐,即使她不喜欢我,也不会这么对我。”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但秦妙受伤的眼神却透露了她的心思,月如眉握紧她的手,皱着眉道:“姐姐也不愿相信此事,但事实摆在眼前,却由不得你我不信啊!皇贵妃是这宫中除了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而你的容貌生的与她这么相似,又是庶女出身,她怎么能容得下你?”   “就算她不在意你的身份,但陛下对你的宠爱,就仿佛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刃似的,时时刻刻的威胁着你,妹妹,人心隔肚皮,你不能再像在宫外一般单纯了!”   秦妙怔怔地落下泪来,好像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族姐对自己下手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气息才平复了,用锦帕擦干了眼泪,问:   “妹妹记得当时在周府,有一个名为花奴的女子,现在如何了?”   月如眉面上透出一丝明显的厌恶之色,道:“这女人如今成了华嫔,倒是很受宠呢。”   “陛下很宠爱华嫔?”秦妙记得花奴身上带着的香气,明显就会掏空男人的身体,若是这两年晋文帝一直宠幸花奴的话,现在恐怕早就不中用了,也不会这般硬朗。   “说宠爱也不算,陛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宠着华嫔,有时候不宠她,好像全凭着自己的喜好一般。”   秦妙知道月如眉的心计城府极深,比之秦馥都不差什么,否则也不会在禁宫之中安安稳稳的生活这么多年,与福王之间的奸情还没有露出破绽,这样的女人,怎会看不出花奴受宠的原因有异?   她之所以这么说一嘴,无非是想要利用自己罢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秦妙故作惊讶,说:“这倒是有些奇了,陛下一向喜欢美人,偏偏那华嫔容貌十分普通,出身又不清白,现在成了华嫔,实在是她的造化。”   月如眉不想在花奴身上花费太多心思,她身子往前倾了倾,离秦妙近了些,有些担心的道:   “妹妹,现在你又回到了宫中,且成了柔妃,难保皇贵妃不会对你再次出手,这该如何是好?”   秦妙摇了摇头,说:“不会吧?”   “哪里不会?皇贵妃的手段狠辣的很,你看当年贤妃多嚣张啊,现在还不是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贤妃?”秦妙有些疑惑的开口问:“她怎么了?”   “当年贤妃用银针扎大皇子,事情被陛下知道了,她跟着失宠,现在住在清秋殿里,已经足足一年没有见着陛下了,虽然仍是四妃之一,但连个小小的太监都能爬到她头上,肆意欺辱,想想她当年那副风光的模样,着实可怜的很。”   秦妙瞪大了眼,眉头皱的更紧了。说:“贤妃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儿,往大皇子身上扎针,这谋害皇子的罪名,着实不算小啊!”   “谁知道这事情到底是不是贤妃做的?反正当日皇贵妃是去到了养心殿之中,不断哭诉着,直接将陛下请到了关雎宫中,恰巧贤妃从关雎宫中走出来,又在大皇子身上发现了针孔,如此一来,贤妃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使她再如何辩解。陛下都听不进去。”   秦妙没想到秦馥竟然会如此无耻,大皇子不过只是个三岁的娃儿罢了,即使并非她所生,也不能这么伤害一个孩子啊!   就算秦妙自己手上也不干净,但她却从来不对孩子出手,毕竟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底线,若是连这条界限都超过了,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深吸一口气,秦妙故作担心道:“想不到皇贵妃出手竟然这般狠辣,若是她盯上了我,该如何是好?皇贵妃在宫中一手遮天,即使妹妹想要先下手为强,依旧没有半点儿法子。”   “先下手为强?”月妃重复了一遍。伸手包住了秦妙的手掌,笑盈盈道:   “妹妹能够这个心思就好了,也无需对皇贵妃出手,毕竟姐姐只是想让你好好在禁宫之中过活,但若是直接对上皇贵妃的话,胜算着实不大。”   听了这话,秦妙只觉得月如眉狡猾的好像狐狸一般,明明之前说秦馥种种不好,但真让她出个主意,她却推三阻四,不肯将事情沾在身上,只等着秦妙自己往坑里面跳,实在是好算计。   “姐姐所言有理,让妹妹再好好想想。”   月如眉也没有逼她,毕竟在月如眉眼中,秦妙这枚棋子的价值还是挺大的,万一轻易的给折损了,而不能帮到福王殿下,着实可惜的很。   等到月如眉离开之后,秦妙便冲着宁儿道:   “宁儿,去将太医院的周辰太医给请来。”   “周辰太医?”宁儿重复了一次,见着娘娘点头,便忙不迭的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跑了出去。   秦妙之所以指名道姓的要这位周辰太医,是因为周辰是青禾的手下,她身上有青禾的印信,有了此物。便能让周辰帮她周旋一二,真要对谁出手,也能方便许多,毕竟秦妙身边已经没有了可用之人,金银也不在,她现在谁都信不过。   过了小半个时辰,秦妙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正是宁儿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了正殿之中。   周辰看着不到三十的模样,皮肉生的细白,五官端正,虽然并不算什么俊美儿郎,但一身气度在太医院众多的老太医之中,当真是十分显眼。   周辰冲着秦妙恭身行礼,秦妙道:“周太医不必多礼。”   眼神转向宁儿这宫女,只听女人娇脆的声音响起:“宁儿,你先退下吧。”   对于柔妃娘娘的吩咐,宁儿只是个小小的宫女,自然不敢违拗,福了福身子就退了出去。   此刻正殿之中,没有一个伺候的奴才,只剩下秦妙与周辰两人,这孤男寡女的,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周辰恭谨的低着头,心里也觉得有些别扭,这柔妃娘娘做事着实有些不妥,若是此举被人传了出去的话,恐怕她就会被有心之人扣上一顶秽乱后宫的帽子,届时这身份地位恐怕就保不住了。   秦妙站起身子,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物,走到周辰面前,摊开掌心,压低了声音道:   “周太医可识得此物?”   那枚印信不大,只有人的拇指大小,用料是上乘的鸡油黄,因为主人的常年把玩,现在看起来十分油润。   周辰瞳仁缩了缩,他道:“微臣冒犯了。”   一边说着,周辰一边将放在秦妙掌心的印信拿在手中,仔细端量着,确定这东西为真后,才道:   “不知娘娘找微臣所为何事?”   秦妙面色平淡,无一丝波澜,说:   “我怀上了龙嗣。”   玉手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秦妙面无表情的道。   听到这话,周辰说:“既然娘娘有孕了,就让微臣给您把把脉。”   秦妙坐在了八仙椅上,看着周辰在桌上摆放好脉枕等物,这才把手放在脉枕上,看着周辰诊脉。   足足听了好一会儿的脉象,周辰的眉头越皱越紧,咽了口唾沫,说:   “娘娘,恕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是诊不出滑脉的脉象啊!”   女人的红唇微微勾起,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笑意,说:“若是周太医能诊出滑脉的脉象,本宫也不必拿着印信来找你了。”   周辰到底也当了不少年的太医,秦妙此言一出,他霎时间明白了眼前这位柔妃娘娘的用意,知道她想借自己的手假孕。   这宫里面的女人啊,还真是可怕。   周辰暗暗感叹一番,面色未变,说:“既然娘娘想要有滑脉的脉象的话,必须得服食一枚丸药。才能起到这种效果。”   “你多久能将丸药给调制出来?”   周辰有些犹豫的道:“调制丸药倒是不难,但是这丸药对女子的身体恐怕有些损伤,到时候如果要消除滑脉的脉象后,必须再用一味解药,届时娘娘会恶露不止,对身子也有些损伤,恐怕短时间内就无法侍寝了。”   “无妨。”秦妙原本就不想侍寝,她之所以入宫,无非是为了寻找母亲的下落罢了,若是能找到母亲,她是否得宠,根本不重要。   更何况,做戏要做的全套,秦妙不可能将那个莫须有的孩子给生下来,这样一来,她就必须让孩子流掉,恶露不止与小产的症状极像,这样也不会露出马脚,至于假孕的药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就不在秦妙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那娘娘准备什么时候服用丸药?”   秦妙面无表情,说:“越快越好,我昨日刚刚侍寝了,最好能一次怀上。”   “那您不如再等等,说不准会有好消息。”   摇了摇头,秦妙道:“我不会怀上孩子,你帮忙调制丸药就成了。无比不能被人发现马脚,否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后果你与我都担待不起。”   周辰知道事情轻重,当即就点点头,道:“娘娘放心,微臣定会守口如瓶,待到明日,便将丸药给您送来。”   听到这话,秦妙满意的点了点头,等到了第二天,她直接服下了周辰送来的丸药,这丸药入口即化,吃下去之后。只觉得小腹闷闷的有些发胀,想来就见效了。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秦妙又与晋文帝坐在一起用膳,秦妙正对着一条鲈鱼,她嗅到那股子鱼腥味儿,肚子里翻江倒海,突然用手用力捂着嘴,不住地干呕着。   看着女人这幅模样,晋文帝大惊失色,一把揽住秦妙的肩膀,急声道:“快去请太医来!”   延庆宫伺候的宫女自然不敢耽搁,飞快的跑了出去,没过多久。便有太医来给秦妙诊脉。   双目半睁半闭,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正在为秦妙诊脉,过了好一会,他跪倒在地上,冲着晋文帝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柔妃娘娘这是有孕了!”   晋文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等回过神来之后,便想起来之前在别庄之中的那一回,没想到妙妙的肚子这么争气,只一次就怀上了龙嗣,还真是上天保佑。   “好!”晋文帝喜得合不拢嘴,赏赐给秦妙不知多少金银财宝,就连延庆宫中伺候的丫鬟,一个个也都沾了光,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看着晋文帝这幅模样,秦妙强挤出一丝笑容,她没想到那丸药的功效竟会如此逼真,让她真的像是一个怀孕的女人一般,闻着那股腥气,整个人就受不住了。   自打秦妙有了‘身孕’后,她孕吐的厉害,即便晋文帝将延庆宫的膳食进到最高一等,与太后相同,也依旧没有什么用处。先前还有些丰润的小脸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只有巴掌大,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奈何现下是秦妙自己个儿生出了毛病,也怨不得御膳房的大厨。不过碍于自己的身子,在晋文帝百般劝说下,她好歹也能用些饭菜,不至于将身子骨儿给熬坏了。   现在晋文帝对柔妃的疼宠,着实是令人咂舌。   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源源不断的往延庆宫中送,羊脂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帝王绿制成的头面,东海打捞出来的滚圆珍珠……各色珠宝让人瞧得眼花缭乱,秦妙虽说不喜这些金银之物,此时此刻仍是有些心惊。   光赏赐自然是不够的。虽说秦妙现下胎象还算不得稳当,但晋文帝仍旧夜夜留宿在延庆宫中,即使不能行房也不在乎,这般恩宠阖宫之中也只有秦妙这一份儿罢了,如此景况,当真是让后宫妃嫔咬碎了银牙,恨不得将秦妙这狐媚子给径直打杀了,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此刻秦妙倚靠在床榻之上,鹅黄的帷帐用玉勾挂起。   这延庆宫主卧,当真是靡费非常,金银器物也便不说了,最难得的就是摆放在床榻之上的暖玉枕,暖玉枕通体泛着晶莹的粉。触手生温,对滋养身子有奇效。   原本这罕物儿乃是爪哇国进贡而来,晋文帝一直收在私库之中,也没赏赐给旁人。现在居然将暖玉枕赐给秦妙,还真上心。   晋文帝此刻坐在床边,看着有些消瘦的秦妙,轻声开口道。   “今日可觉得身子舒服些了?若是还难受的话,御膳房中有渍过的酸梅子,滋味儿好得很,十分开胃。”   闻声,秦妙摇了摇头,低垂着头,玉手紧紧攥住锦被,因着太过瘦削,连腕间的骨头此刻都极为清晰。   “陛下,臣妾……有些怕。”   犹豫了一会儿,秦妙颤巍巍地开口,一双凤眼紧紧盯着晋文帝,眼中透着濡慕,十分依赖。   这眼神让晋文帝颇为受用,他伸手揉了揉女人柔软的发丝,问:“妙妙怕什么?你是朕的妃子,现在又怀了龙嗣,只要好好养胎,给朕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就成了,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用你操心。”   一把拉住男人的手,秦妙咬着唇,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说:   “陛下,臣妾之前就怀过龙嗣啊!只不过臣妾福薄,那个孩子没能保住,您说……”   晋文帝猛地捂住秦妙的嘴,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丝怒色,道:“朕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当年你小产,是朕没保护好你,但现在不同,朕一直都会呆在你身边,绝不会让别人碰你一根汗毛。”   听到男人的保证,秦妙在晋文帝看不见的角落,微微勾起唇角,艳丽的脸蛋上露出一丝讥讽来。   若是晋文帝知道她假孕之事,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说了。   埋首在男人怀中,秦妙说:“陛下,您现在找到母亲的消息了吗?一日没能见着母亲,我这颗心总是放不下,生怕她老人家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可就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朕派出了御林军与京兆尹的人,的确找到了一些线索,你母亲是在京郊的寺庙失踪的,她当时在万安寺中进香。而跟着的丫鬟守在门外,也没听到什么动静,等到她觉得时候太久,想要进去看看时,已经找不到踪影了。   御林军几经查探之后,发现那丫鬟应该是撒了谎,如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你母亲出事之后,便急着想要离开京城,朕现在派人将她抓回来,好生审问一番,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晋文帝的动作比元琛快了多久,这么轻易的就能找到线索,果然是上心与否的区别。   想到此处,秦妙两手握的更紧,身子也僵硬的很,显然,即使离开元琛这么久,她依旧无法放下那个男人,毕竟人非草木,哪里能说忘记一个人就忘记呢?   “多谢陛下。”   秦妙凤眼含泪,挣扎着就要下床给晋文帝行礼,在晋文帝眼中,秦妙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自然是经不起折腾的,他哪里舍得?当即一把扶住女人。抱在怀中,又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气,生怕伤着秦妙。   “妙妙,你是朕的女人,又何必言谢?你这么说,难道是把朕当成外人吗?”   说着,晋文帝就板起一张俊脸,看着十分严肃,只有在此时,秦妙才能从晋文帝身上感受到帝王的威严,还真是可笑。   ☆、第117章 夺子   秦妙看着晋文帝,眼中透着丝丝情意,她用力的攥着男人的衣襟,手心里的汗意将上好的锦缎都给打湿了。   “臣妾从未把陛下当成外人,只是臣妾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只是有些不安稳。”   女人的手背上崩出青筋,晋文帝伸手覆盖住秦妙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之色,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每当他看见眼前的女子,总会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毕竟自己欠了秦妙一条命,以满腔的情意来偿还,也是应该的。   “没什么不安稳的,有朕在,万事都不必忧心。”   秦妙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之色,她的确是十分感动的,毕竟晋文帝对她当真极好,好到让她有些愧疚,毕竟她不止不爱晋文帝,甚至对他只有利用的心思,以假孕博宠爱,这般行径,秦妙以前极为不耻,但现在为了找到母亲的下落,却不得不做。   晋文帝今夜依旧歇在了延庆宫中,等到了第二天,秦妙伺候着晋文帝去上朝之后,便带着宁儿往坤宁宫的方向赶去,给皇后请安。   秦妙现在身为柔妃,在宫中也算是有些身份的贵人了,不过到底比不上皇后,人家可是左相的女儿,身份高贵,即使现在被秦馥压了一头,但也非秦妙能及的。   走到了坤宁宫正殿之中。秦妙刚一走进去,便见着座位上满是莺莺燕燕,晋文帝素来喜欢美人,虽说宫里面的熟面孔不少,但更多鲜嫩的姑娘也出现了,还真是好艳福。   冲着皇后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秦妙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后看着秦妙,面上挂着端和的笑容,说:   “柔妃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还是赶紧坐下吧,可切莫劳累着。”   秦妙坐在秦馥下手,道:“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只是给您请个安罢了,又怎会劳累着?”   一边说着,秦妙看都不看秦馥一眼,看起来十分冷漠,若不是两人的容貌生的相似,恐怕没有人会认为这两个女人之间有关系。   “就算妹妹不会劳累着,但若是陛下见着了,定然会心疼的。”   秦馥突然开口了,但这一张嘴,就夹枪带棒的,让那些城府浅的妃嫔一个个都盯紧了秦妙,不知道这个水性杨花的残花败柳是怎么勾引陛下的,不止恢复了柔妃的位分。甚至还怀上了龙胎,当真是好命的很。   对于秦馥的话,秦妙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充耳不闻,手指拨弄着腕间的红珊瑚串珠,一个个的数着,根本不给秦馥留颜面,这般大胆,就连坐在主位的皇后也不由有些惊异。   她原本还想着,秦妙回宫之后,说不定会跟秦馥联手对付自己,但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两人明显是水火不容的模样,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又怎么会联手呢?   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秦妙的肚子,皇后心里谋算开来,若是能想出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将秦妙肚子里的孽种给除了,再嫁祸给秦馥,让她们姐妹相残,想来会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好戏。   看着秦妙的侧脸,秦馥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在坤宁宫中又不能失态,强扯出一丝笑意,着实有些古怪。   秦妙没有理会秦馥好似利刃一般的目光,她余光扫过了华嫔,也就是之前的花奴,这女人容貌仍是那么普通,在一群莺莺燕燕之中,实在是算不得出挑。   等到从坤宁宫走出来时,秦妙刻意放慢了脚步,正好见着了花奴,此刻两人的距离不愿,约莫有两拳的距离,嗅到花奴身上的香气之后,秦妙挑了挑唇角,知道这位华嫔娘娘近来又会复宠了。   刚回到延庆宫中,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一个小太监走上前,冲着她磕头。   这小太监看着面生的很,应该不是延庆宫中伺候的奴才,只听此人道:   “娘娘,奴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听到这话,秦妙秀丽的眉头微微上挑,怎么也没想到皇后竟然将自己身边的奴才给派来了,难道她不怕出事吗?   看了宁儿一眼,后者意会,便直接走出了殿门,顺便将雕花木门给关紧了,省的有一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趴在门边偷听。   “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小太监一直跪在地上,柔妃娘娘没让他起身,他也不敢站起来,便跪在地上说道:   “娘娘,皇后娘娘说请您去坤宁宫一叙。”   “不是刚刚从坤宁宫出来吗?怎么又要与我一叙了?”   小太监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只是个传话的,当即便只能赔笑,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罢了,反正这延庆宫中也没有别的事情,去坤宁宫与皇后娘娘聊聊也是好的。”   话落,秦妙便直接站起身子,由小太监搀扶着,走出了正殿的大门,刚刚出门,宁儿便跟上了,压低了声音问:   “主子,您这是去哪儿?”   “去坤宁宫。”   听到这话,宁儿轻咦一声,小脸上带着疑惑,不过她倒是乖巧,也没有多问。只是一直跟在秦妙身后,小手扶着她,以防生出什么事端。   等走到了坤宁宫后,便有宫女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直接将秦妙带到了偏殿之中。   刚一入到偏殿,秦妙就见着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皇后脸上带着笑容,直接站起身子,几步走到秦妙身边,一把拉起她的手,道:   “一别两年,我看妹妹消瘦了不少。也是受苦了。”   皇后眼中带着心疼之色,若是不熟悉她的人,恐怕真会认为皇后在关心秦妙。   不过秦妙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怎会看不出皇后的心思,她今日让自己来到坤宁宫中,目的定然不纯。   这偌大的禁宫之中,能压过皇后风头的,只有秦馥一人,这么一想,秦妙便猜到了皇后的想法。   低低地叹息一声,秦妙道:“受苦不受苦的还是其次,只要现在能回到陛下身边伺候着。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多谢娘娘关心。”   皇后仍没有放开秦妙的手,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大宫女便带着殿中的宫女鱼贯而出,眼下此处只剩下皇后与秦妙两人。   “妙妙,现在这里只有你与我两个,咱们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吧。”   听到皇后叫了自己的真名,秦妙面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眼中适时的露出一丝提防之色。   “娘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臣妾不明白?”   皇后见着秦妙仍在装傻,也不恼,自顾自道:“我之前见过你数次,也知道你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就不必再在我面前演戏了。”   强挤出一丝笑容,秦妙摇头:“娘娘怕是记错了,臣妾本名秦柔,是秦家旁支的庶女,身份最是鄙贱不过,又哪里敢妄称自己是忠勇侯府的姑娘呢?”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你在陛下身边呆着的时间也不短了,现在又怀了身孕,到底是什么出身,一点也不重要。”   秦妙两手攥着衣角,装着紧张地模样,警惕着看着皇后。一言不发。   见着面前的女子如此情绪外漏,皇后暗骂秦妙是蠢货,但脸上仍挂着盈盈的笑意,说:   “妹妹,本宫心中有个疑惑,想问问你。”   “娘娘说吧,臣妾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后道:“你与皇贵妃是嫡亲的姐妹,为何现在看着却好似陌路一般?”   “因为她杀了……”话刚说了一般,秦妙好像觉得自己说错了,赶忙捂着嘴,不再开口。   “她杀了谁?”皇后追问,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宫里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之前秦妙身边有个叫雪茹的丫鬟,说消失就消失了,若说其中没有半点儿猫腻,皇后绝不会相信。   “没有,是臣妾说错了。”秦妙连忙否认,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似的,脸色苍白,看着十分可怜。   但皇后却不打算放过秦妙,端庄的面容上透出一丝凌厉,声音略有些尖锐,问:   “是不是那个叫雪茹的丫鬟?是不是皇贵妃杀了她?”   两手紧紧扣住秦妙的手腕,皇后用的气力很大,将秦妙的皮肉都给掐的青紫,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细节,只是眼眶通红的反驳。   “不是这样的!雪茹不是皇贵妃杀的,娘娘您不要再逼臣妾了!”   大概是被吓着了,秦妙怔怔地流下眼泪,豆大的泪珠儿滴在皇后手背上,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本宫逼你?本宫又哪里舍得逼你?”   将手放在秦妙下颚处,皇后用力的捏住女人的下巴,猛地上抬,凑近了几分,打量着面前难得的美人,道:   “你现在乖乖说出来,本宫就不再为难你了,好不好?”   秦妙轻轻抽泣着,她两手护着小腹,好像生怕皇后伤了她的孩子一般,连呼吸都放轻了。   “娘娘,您饶了我吧。”   “饶了你?”红唇勾起一丝讽笑,皇后冷冷道:“即使本宫饶了你,你那好姐姐也不会饶了本宫!”   “所以,你现在说是不说?”   秦妙好像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咬着嘴唇,崩溃的捂着脸大哭,道:   “是姐姐杀了雪茹,都是我没用,护不住自己身边的人!”   听到了秦妙的答案,皇后一双凤眸中划过满意之色,放开了秦妙的下颚,道:   “既然秦馥都对你出手了,难道你还打算坐以待毙?”   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秦妙哭着问:“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猜不到吗?你现在怀了孩子,就成了秦馥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哪里会让你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闻言,秦妙好似被吓着了一般,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她两手紧紧护着肚子,惊慌的看着皇后,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娘娘想让臣妾怎么做?”   “只要你将二皇子养在身边就好了。”   皇后口中的二皇子,正是当年卓瑜产下的孩子,当年卓瑜住在坤宁宫中养胎,皇后能动手脚的机会着实不小,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卓瑜送上了西天,不过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卓瑜生下的二皇子竟然被秦馥给讨了去,这煮熟的鸭子飞了,着实让皇后心里恼恨非常。   “二皇子?臣妾现在怀有身孕,若是抢着抚养二皇子,恐怕陛下也不会同意吧?”   皇后捂住红唇,笑了笑:“以陛下对你的宠爱,这点小事,又怎会拒绝?”   秦妙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最后只能点了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   等到她从坤宁宫走出来时,脸上的怯弱之色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变为略有些冰冷地神色。   皇后还真是好算计,让她从秦馥那里把二皇子夺过来,无异于用刀割秦馥的肉。这样与她打擂台,以秦馥的心思,怎会不对自己生出杀意?届时甭提她肚子里这块莫须有的肉,恐怕就连她自己的性命都有些危险。   皇后还真把她当成个傻子,自己挖了个坑,就等着她往下跳了。   回到延庆宫中,不出意外,晋文帝今夜没有出现,而是去到了花奴那里,毕竟花奴不顾自己的身子骨儿,下足了本钱,也要勾引晋文帝。怎会不成功?   秦妙也没有枯等着,她用过晚膳后,洗漱一番便睡下了,夜里房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把秦妙从睡梦中惊醒,不过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秦妙不必睁眼,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装作熟睡的模样,秦妙红唇轻启,在睡梦中叫出了晋文帝的名字。   “阿祚……”   妃嫔直呼圣上的名字,根本不合规矩,但从秦妙口中吐出来自己的名字。晋文帝却觉得一阵舒坦,他将外袍给脱了下来,翻身上床,一把将身边的女人给搂入怀中,感受到怀里的软玉温香,他觉得十分安宁。   秦妙的鼻子很灵,闻出龙涎香中还带着花奴身上诡异的香气,想到这男人在不久之前与其他女人翻云覆雨,现在躺在自己床上,还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秦妙便觉得有些犯膈应,偏偏眼前的男人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她也不能表现出分毫来,否则对她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好事。   第二天一早,秦妙睁开眼,一眼便对上了晋文帝含笑的眸光。   她两颊绯红,有些羞涩的闭上双目,片刻后又睁开,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   见状,晋文帝问:“妙妙,你怎么了?”   秦妙咬着唇摇头,看起来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把话都藏在心里,当心憋坏了身体,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咱们皇儿考虑啊。”   秦妙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一把搂住晋文帝的手背,道:“昨夜臣妾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白了男人一眼,秦妙道:“您别打岔儿,听臣妾说。”   看着女人这幅撒娇的模样,晋文帝心软的好像一汪水似的,眼神中透出淡淡的宠溺之色,道:   “爱妃快说。”   “臣妾梦见了送子娘娘,她说臣妾怀的是龙子。身边必须还有一个龙子,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顺利长大。”   一边说着,秦妙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委屈,压低了声音道:   “可是咱们宫里只有两位皇子,都养在了姐姐身边,臣妾去哪里再找一个龙子呀!”   “你这是做梦,都是假的。”晋文帝摸了摸女人细软的发丝。   秦妙瞪大眼,脸上流露出一丝受伤之色,说:“难道陛下不希望臣妾怀上龙子吗?怎么能说送子娘娘是假的呢?”   说到后来,秦妙甚至有些委屈,两眼通红,低低地抽泣着。圆滚滚的泪珠儿顺着泪沟划过枕头上,瞬间消失无踪,但却好像一记记重锤一样,打在晋文帝心坎儿里,让他着实心疼的很。   “朕不是这个意思。”   秦妙闭上了眼,看都不看晋文帝一眼,什么话都不说。   这幅模样可让晋文帝急坏了,他好言好语的哄了许久,秦妙都没有开口,最后男人贴在女人的耳畔,低声道:   “小东西,朕去把二皇子讨来,养在你身边如何?”   听到这话,秦妙终于睁开眼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问:“真的?”   晋文帝板起脸,道:“君无戏言,朕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臣妾谢过陛下,若是二皇子接到臣妾宫里养着,臣妾定然会待他极好,等到肚子里的娃儿出世了,再还给姐姐便是。”   晋文帝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天真了,养在她名下的皇子,又哪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不过心里这么想,晋文帝嘴上却不会说出来,只是轻轻的抱着秦妙,等到差不多该上早朝了,才起身离开。   晋文帝算是个言而有信之人,等到下朝之后,他没有先去延庆宫,而是折到了关雎宫内。   自打秦妙回宫之后,晋文帝来到关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秦馥一听到太监略有些尖锐的通报声,妆容得体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铜镜仔细地照了照,用手将有些歪了的发簪给扶正,这才加快脚步迎了出去。   走到门槛处,正好看到男人挺拔好似翠竹的身影,秦馥眼中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爱慕,半弓着身子,冲着晋文帝福了福。   “臣妾给陛下请安。”   晋文帝今日之所以来到关雎宫中,便是为了将二皇子送给秦妙的,所以他此刻看到秦馥,心里不免有些别扭,愧疚还谈不上,但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爱妃免礼。”   拉着秦馥走入了主殿之中,两人坐在一起,晋文帝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   “最近皇儿如何了?”   秦馥脸上带笑,说:“皇儿最近用功的很,已经会背千字文了。”   晋文帝微微皱眉,问:“朕不是问大皇子,是问二皇子。”   听到这话,秦馥脸上笑意不变,但身子却有些紧绷,说:“二皇子如今才刚满一周岁,刚冒话,整日里都吵闹着要见陛下,想你想的紧呢!”   “爱妃一人照顾两个皇子,当真是有些辛苦了。”   低头浅笑,秦馥道:“臣妾不辛苦。”   看着女人这幅模样,晋文帝只觉得更是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   “朕舍不得爱妃这么劳累,不如……”   “不如什么?”秦馥试探着问道。   心一横,晋文帝脑海中浮现出秦妙的笑颜,一时间觉得什么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便直截了当道:   “不如爱妃将二皇子送给柔妃抚养,这样你也能清闲几分。”   听到这话,秦馥觉得自己听错了,又开口问了一次:   “陛下您说什么?”   晋文帝大概有些恼羞成怒了,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朕让你把二皇子交给柔妃抚养。”   这一句话,将秦馥心里头的柔情蜜意给击成齑粉,偏偏眼前的男人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他的话无人胆敢违拗,即使自己是皇贵妃也不例外。   嘴里一阵发苦,秦馥脸上的红晕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青白之色,她两手死死拧住腿间柔软的细肉,这股疼痛让她神智保持清醒,不至于失态。   “臣妾能问问陛下为什么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吗?毕竟二皇子养在关雎宫中足足有一年了,若是突然搬了个地方居住,臣妾怕他不适应。”   晋文帝看着秦馥这幅小心翼翼地模样,一时间又有些心软,叹了口气道:   “妙妙现在怀有身孕,昨夜里梦到了送子观音,说要养个龙子在身边,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平安。”   秦馥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晋文帝竟然会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要夺走二皇子。   “那只是个梦,做不得数的!”   晋文帝自然也知道那只是个梦,不过在他心中,现下秦妙的分量远远胜过秦馥,如果必须牺牲一人的话,那就只有让秦馥难过了。   “她是你的亲妹妹,你让她一回。”   秦馥嘴唇颤了颤,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让了秦妙多少次,就因为她是姐姐?若是如此,她宁愿晚出世几年,也就不用活的这么累了。   ☆、第118章 入诏狱   秦馥眼中好像浮现出水光,一张秀丽的脸上也露出委屈之色,看着晋文帝,哑声问:   “陛下,臣妾让了她多少回?从小到大,各种珍稀玩意,只要是妙妙看得上眼的,臣妾全都让给了她,这还不够吗?现在甚至她还入宫了,伺候着您,成为了柔妃,得到了您的宠爱,难道非要将我的孩子都给夺走才罢休吗?”   秦馥声泪俱下的质问着,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更显得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没了血色,看着让人十分心疼。   对于男人而言,一朝情意散,万般不顺眼。   天下乌鸦一般黑,晋文帝也是个男人,自然不会例外,他现在满心满眼里都只有秦妙一个人,秦妙便成了心头痣掌中沙,而对于秦馥,晋文帝也有些感情,但炙热的男女之情却剩不了多少了。   此刻一层遮羞布被秦馥生生的扯了下来,晋文帝即便身为帝王,依旧有些下不来台,十分难堪。   他抿起薄唇,眼中透出压抑着的怒气,咬住牙,问了一声:   “你这是打算违拗朕的命令了?”   秦馥窈窕的身子一抖,听到晋文帝的话,她竟然生出了几分心惊胆战之感。   浑身发冷,秦馥只觉得怀里好像藏了块冰一般,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这就是她爱重的男人,只顾着讨自己妹妹的欢心,之前的海誓山盟都变成了过眼云烟,真是讽刺。   秦馥摇了摇头,苦笑道:“臣妾怎么敢违拗您的吩咐?不过二皇子是臣妾的孩子啊,您就算不为臣妾考虑,也得想想二皇子,若是他突然换了一个环境,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受得住?”   “朕的皇子还没有那么娇弱,只是换一座宫室罢了,又怎会受不住?”晋文帝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   听到这话,秦馥心里明白的很,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转圜之机,晋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她深吸了一口气,着力让自己激荡不已的心绪平复下来。   当着帝王的面失了平常心,很容易使得龙颜大怒,若是触怒了晋文帝,即便自己身为皇贵妃,依旧承担不起那份恶果。   取出锦帕擦干脸上的泪痕,秦馥强扯出一丝笑容,眼角还带着泪光,声音娇柔。只听她开口道:   “陛下,即便您想要把二皇子送到妙妙那儿养着,臣妾也得为他收拾收拾,这样一来,二皇子将来去到延庆宫中,才会尽快习惯那处的生活。”   晋文帝身为帝王,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现在见着秦馥语气柔顺了,他心头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和缓了脸色,说:   “馥儿,你这般识大体,当真没有让朕失望。”   说着,晋文帝便将秦馥拥入怀中,动作十分温柔,但一双手却扣在秦馥后脑上,控制着女人的举动。   秦馥脑袋紧贴着男人炙热的胸膛,听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秦馥眼中划过一丝狠色,贝齿死死咬住红唇,心里翻江倒海。   秦妙!   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心狠的,半点儿不顾念她们的姐妹之情,自己有了孩子还不算,竟然还想要把二皇子给夺过去,着实贪得无厌。   留下晋文帝用了晚饭,晋文帝也没在关雎宫中过夜,而是直接去到了延庆宫中。   最近天气有些热了,秦妙总是昏昏欲睡,此刻她正歪倒在摇椅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晋文帝便走了进来。   伸手阻止了宫女的通报声,晋文帝走的近了些,突然听到女子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好像带了一个宸字。   晋文帝皱了皱眉,他屏退了伺候的下人,不顾形象的蹲在摇椅旁,伸手轻轻抚摸着女人下颚,明明妙妙已经怀有身孕了,偏偏身子骨儿仍是十分清瘦,令人止不住的有些心疼。   秦妙本就浅眠,晋文帝一碰她,她霎时间便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女人的脸上仍残留着一丝睡意,软软的叫了声陛下。   “妙妙刚才是梦到宸儿了?怎么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宸儿就是大皇子的名字,听到晋文帝的话,秦妙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不过她的反应极快,瞬间便恢复自然,有些娇气道: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臣妾最近总是梦到小娃娃,也不知道昭儿什么时候能来延庆宫中。”   听到秦妙的解释,晋文帝也没深想,他从来没把秦妙与元琛两个人扯在一起,所以也根本想不到眼前的柔妃在梦中呼唤的不是大皇子,而是元琛。   晋文帝站起身子,说:“皇贵妃答应将昭儿交给你抚养,不过她还得准备准备,省的昭儿不适应。”   闻言,秦妙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身为秦馥的亲妹妹,自然无比了解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知道秦馥口中的准备,定然不会只是准备罢了,不过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使出什么法子对付自己。   拉着晋文帝的手,秦妙咬了咬唇,问:   “陛下,我母亲有消息了吗?”   晋文帝面色严肃了几分,说:“之前逃跑的几个丫鬟婆子都给抓了回来,现在关在诏狱中严刑拷打,不过她们的嘴严得很,到了现在都没有说出什么消息来。”   眼中透出一丝忧虑,秦妙的手上力气也大了几分。她一字一顿道:   “臣妾想要去看看那几个人。”   晋文帝剑眉紧拧,当即摇头反对道:“诏狱里秽气太重,你现在怀着身孕,万万不能入到诏狱之中。”   “陛下,不会有事的,臣妾只不过去看几眼,她们都是在母亲身边伺候过的人,也许臣妾去了,她们就会说出实情了,就当臣妾求您了好不好?”   面对这样的秦妙,晋文帝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之色,他皱了皱眉。思量了好一会,最终才点了点头。   “妙妙,明日朕会让福德陪你去诏狱之中,不过你不能在其中呆太久,毕竟也得为了自己的身子考虑考虑。”   秦妙点了点头,她根本没有怀孕,所以也不觉得诏狱有什么可忌讳的,无非就是阴气重些,多穿点衣裳也就不碍事儿了。   等到了第二日,晋文帝上朝后,秦妙由福德领着,乘着软轿到了诏狱外头。   因为这些侍卫早就得着了陛下的吩咐。此刻一看见福德的脸,便知道来人是宫中最为受宠的柔妃娘娘,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秦妙脸上戴着薄薄的面纱,虽然能看清眼前的侍卫,但到底有些模糊,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个侍卫的眼神有些古怪。   “劳烦各位带本宫去见那些人了。”   见着秦妙如此客气,守着诏狱的侍卫更是恭敬,脸上带着笑,将秦妙引入诏狱之中。   踩着石阶一步步走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诏狱建在阴面的缘故,此处常年见不得光,连个窗子都没有,根本不透风,诏狱内弥散着一股子血腥味儿,十分明显,秦妙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不习惯。   走到了关押犯人的牢门外,秦妙看着其中瘫软在地的几道身影,模样都十分熟悉。   “金嬷嬷。”   秦妙轻轻开口了,明明语调温柔的很,但听在耳中,却无端带着一股子寒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让牢中的几个人吓得两股战战。面色青白,身子一抖,只听一阵淅沥沥的声音,竟然是吓得失禁了。   抬头一看,金嬷嬷一眼便瞧见了站在牢门外身形窈窕的女子,即使戴着薄薄的面纱,金嬷嬷也能认出来,这就是二小姐。   怎么会这样?二小姐不早就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众人脸上的惊恐之色,秦妙缓缓的将面纱给摘了下来,她今日特地挑了一件素色的衣裳,被诏狱之中的阴风一吹,衣袂飘飘,看着真的好似话本中的精怪一般。   “二小姐!”   秦妙心里十分庆幸,因为当年姐妹共侍一夫之事实在是太过羞耻,所以她以假死来金蝉脱壳,母亲也将此事瞒的很好,就连贴身伺候的金嬷嬷都不知道。   “难为金嬷嬷还记得本小姐。”   听到女子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嘲讽声,金嬷嬷的脸色更难看了,拼了命的往后退,但牢房本就不大,她即使退到了墙角处,与秦妙之间的距离仍不算远。   两手用力的抱住头,金嬷嬷胡言乱语道:   “二小姐,您是病死的,又不是奴婢杀了您,您就算化成了恶鬼,也不应该来找老奴啊!”   秦妙阴沉沉道:“你为什么要害了母亲?”   金嬷嬷是司马氏的陪嫁丫鬟,即使在前世都没有背叛司马氏,所以秦妙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这么做。   闻声,金嬷嬷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哭诉道:   “不是老奴要背叛夫人,而是老奴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那个人用老奴唯一的孙儿相要挟,若是不将夫人的下落透露给他,我那五岁的小孙儿恐怕也活不成了!”   “所以你就害了我母亲?”   “没有!”金嬷嬷猛地反驳,道:“夫人不会出事的!大小姐不会对夫人下手!”   秦妙怀疑自己听错了,金嬷嬷是在说大小姐?忠勇侯府的大小姐只有秦馥一人,所以读母亲出手的,竟然是秦馥?   女人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幸好她即使抓住了牢门,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此刻待在此处的除了被关在牢里的金嬷嬷之外,只有秦妙一个,所以福德以及那些侍卫都没有听见金嬷嬷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招?”   金嬷嬷痛苦的抹了一把眼泪,道:“大小姐食言了,即使她将夫人关了起来,依旧没有放了老奴的孙儿,老奴又怎么敢说?”   眼神落在金嬷嬷身旁的几个丫鬟上,秦妙问:   “你们几个又是为什么?”   金嬷嬷道:“二小姐,她们同样有家人落在大小姐手上,所以也是被逼到了绝路,才做出这种背主之事。”   这些人以为秦妙是个死人,化成冤魂来找她们索命,所以自然是不加隐瞒的将事情和盘托出了。   在得知事情始末之后,秦妙没想到秦馥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对母亲都下得去手,只是因为母亲知道了宸儿的身世。   那是她们的亲娘啊!   即使母亲知道宸儿并非皇家血脉,为了保住秦馥,也不会向外吐露出半个字,为什么秦馥连母亲都不信了?她究竟还能信谁?   恍恍惚惚的走出了诏狱之中。因里头的光线十分昏暗,秦妙一走出去,竟然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伸手挡住了一部分光线,福德赶忙迎了上来,问:   “娘娘问到了什么消息没有?”   秦妙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强忍住胸臆间奔涌的怒火,说:“没有,她们嘴硬的很,本宫今日是白跑了一趟。”   听到这话,福德也跟着唉声叹气,他这做奴才的,就得贴合着主子的心思,毕竟柔妃娘娘近来十分受宠,顺着她些绝对不会出错。   秦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延庆宫的,刚一入到延庆宫,她冲着宁儿吩咐道:   “宁儿备水,我要沐浴。”   对于主子的吩咐,宁儿自然是不敢违拗的,登时便应了一声,将屏风后面的浴桶中装满了水,等调好了水温,往浴水中洒了花瓣之后,才对着秦妙道:   “主子,浴汤准备好了。”   秦妙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自顾自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褪去,隔着屏风,扬声吩咐。   “这套衣裳给放在火盆子里烧了吧,沾了秽气,日后也穿不得了。”   “奴婢这就去。”   怀中抱着一团衣裳,宁儿直接走出了寝殿的房门,此刻寝殿中只有秦妙一人,她的身子大半都被浴汤也淹没了,感受到那炙热的温度,她心里的阴郁丝毫未曾减少半分。   突然,秦妙冷笑一声。凤眸中满是讽刺。   她怎么就想不到呢?这偌大的京城之中,能对母亲下手的,根本没有几个,毕竟母亲说到底只是个内宅妇人,与别人并无利益牵扯,自然没有下手的必要。   秦妙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道宸儿的身份的,不过听金嬷嬷所言,母亲是因为去到了京郊的一户人家,所以才被秦馥记恨的,那户人家,应该就是秦馥寄养女儿的地方。   眉头紧缩,秦妙现在也有些发愁。她手中并无可用之人,宁儿虽说乖巧,但跟在她身边的时日尚短,秦妙也并不放心派她去做一些事情。   若是金银在就好了。   远在边城的金银此刻也想奔到京城去,她自打听到主子去了京城之后,整颗心就都奔向了京城,想要回到秦妙身边,但却被青禾给拦住了。   一晃数日,金银变着法想要从青禾身边逃开,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文文弱弱的男人,对于金银的法子,一眼就能看穿,所以也没给金银机会。   此刻天色已经晚了,金银与青禾两人呆在屋中,二人大眼对小眼,室内一片静默,最终还是青禾先开口了。   “你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金银紧皱着眉,说:“我只是想要去主子身边罢了,她一个人在京中,又无人照顾着,万一吃了亏该如何是好?”   青禾想说,以秦妙的心急手段,以及心狠的程度,即使入了宫也不会吃亏,但他看着金银这副执拗模样,有些无奈地低叹一声,说:   “我花了多少力气,才将柔妃回宫的事情瞒住了将军,若是你回宫的话,宫里那些暗卫定然会回禀将军,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我实在是瞒不住。”   金银也知道青禾的为难之处,她避开男人的眼神,有些没有底气的道:   “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行么?”   听到金银小心翼翼且带着试探的请求,青禾无奈地闭了闭眼。形状秀丽的眉头紧紧皱着,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否则为何在面对这个女人时,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金银,只此一次。”   金银连连点头,小脸儿上露出一丝笑来,情绪激动之下,竟然直接拉住了青禾的手,青禾精通医术,手指也生的纤长,她刚一碰到男人的手时,脸就红了。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妥,但又不想放开,最后便只能维持着这个动作,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一把将面前的女人抱在怀里,青禾没去看金银带着惊异的脸,他轻轻开口道:   “你若是去了京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要永远陪在夫人身边,再也不回边城了?”   金银心里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毕竟在她心中,没有一个人像秦妙那般重要,不过心里这么想,这番话金银却无法说出口,她试探着搂住青禾宽阔的脊背,道:   “我会回来的。”   “此话当真?”   金银无端的有些心虚,但嘴上依旧笃定道:“我又何必骗你?等到主子找到了忠勇侯夫人的踪迹,我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不好。”   金银没想到青禾会突然变卦,她瞪大了眼,小手推搡着男人的胸膛,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问: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明明刚才才说好的。”   看着女子脸上的控诉之色,青禾眼神柔和了几分,伸手捏了捏金银的鼻尖,说:   “你若是想要离开,就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不是说会回来陪你吗?怎么还要条件?”金银咕哝一声,觉得青禾今夜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不过谁让青禾的武功高,自己学艺不精呢?   “说吧,什么条件?”最终还是金银服软了,闷闷的说了一句。   男人的薄唇轻轻吻了吻女子白皙的额头,这一动作让金银登时就楞在当场,整个人僵硬的仿佛木头桩子似的,脸色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后头。   “嫁给我,你才能走。”   金银没想到青禾会说这种话,她张了张嘴,小脸儿上满是愕然之色,她死死盯着青禾。   “你你你……”   “怎么?舌头被猫叼了去?”青禾打趣道。   金银摇头,仍是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的手不知何时环在了金银的腰上,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不和规矩,金银只感觉青禾的手掌热烫的厉害,好像将腰侧的那一块皮肤都给灼伤了一般。   额头贴着额头,青禾开口问:   “你究竟答不答应这个条件?”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金银脸上,让她脸红地更加厉害,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此刻竟然愣愣的点了头,也不知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看到金银答应与自己成婚,青禾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之色。伸手轻抚着女人柔腻的小脸儿,说:   “我看过黄历,后天就是吉日,我们可以成婚。”   “后天?会不会太急了?婚姻大事,总归要仔细操办吧。”   青禾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淡淡道:“我倒是想要仔细操办,但若是错过了后天,下一个吉日就得等到过年了,难道你不打算回京了?”   听到男人略带着几分控诉的话,金银无端觉得心虚,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与青禾对视,她生怕自己会改变主意,所以只能赔笑道:   “后天好得很!好得很!不必再改日子了,反正我早就想嫁给你,择日不如撞日,都无妨的。”   目的得逞之后,青禾眼中划过一丝欢喜之色,再次吻了吻女子额角的碎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对眼前的女子上了心,甚至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将军的命令。   青禾根本不确定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一旦夫人的事情东窗事发,以将军的性子,定然容不下一个背主之人。届时他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即便如此,他仍是卑鄙的想要将金银据为己有,毕竟为了这个女子,他连性命都不要了,金银总该做出些补偿,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金银根本不清楚青禾的想法,她心思本就单纯,想法也简单的很,自然没想过事情败露后青禾的下场,所以才会央求青禾帮助秦妙从将军身边逃脱。   ☆、第119章 局中局   因为司马氏的事,秦妙心中对秦馥残存的最后一点姐妹情谊也消失不见,她原本打算利用肚子里这个莫须有的孩子还对付皇后,现在看来,还不如用在秦馥身上,趁早将这个六亲不认的女人给解决了,对于她、以至于对于整个秦家,都是难得的好事。   心中转过这个念头,秦妙当即便冲着宁儿道:   “宁儿,你去将太医院的周辰太医给请来。”   宁儿冲着秦妙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她虽然不清楚主子为什么这般信任周辰太医,不过既然她有了吩咐,自己这个做奴婢的乖乖听话便是,也不必多嘴多舌的问道,省的惹得主子生厌。   因为秦妙手中有青禾的印信,所以周辰对于秦妙,着实不敢有半点儿怠慢,没过两刻钟功夫,他便走入到了延庆宫偏殿中。   此刻偏殿内只有秦妙一人,连宁儿也未曾走入里间儿,只是在外间儿守着。   周辰抱拳行礼,说:   “娘娘将微臣传来,是要微臣请平安脉吗?”   秦妙眼神平静,不带一丝波澜,红唇轻启,说:   “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服下一味药,我这身子骨儿便能恢复成常人一般,现在也是时候将那味药交给我了。”   周辰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他道:“娘娘,那味药服下极为损伤身子,微臣看您最近精神头算不得好,不如等等再用?”   秦妙摇头,道:“没事,最近几日是最好的时机,本宫实在是等不了了。今日跟周太医说一声,只是希望周太医能够将那味药做成丹丸,这样服食之时,也方便的很,不会被旁人查出端倪。”   见着眼前的柔妃娘娘铁了心要折腾自己,周辰也不好再劝,只开口道:   “微臣明日便会将丹丸送来,那药服下之后,一个时辰左右便会发作,届时娘娘会腹痛如绞,下身流出恶露,与真小产了的女子别无二致。”   对于这丹丸的药效,秦妙心中十分满意,毕竟她表现的越像小产,情况对于她就越有利,反正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总归是要消失不见的,得到的好处越多,这笔买卖便越发不算亏本。   等到周辰退下之后,宁儿走上前,轻轻揉着秦妙的肩膀,突然听到主子道:   “我觉得今个儿天有些凉了,大抵是因为昨夜里下雨的缘故,你去翻出一个炭盆子,放在偏殿里。”   眼下刚刚入秋。京城里面还算凉快,但绝对称不上冷。   宁儿觉得柔妃娘娘的要求有些奇怪,但又不好反驳,最后便走出了门,冲着守在门外的二等宫女道:   “去把库房里的炭盆子取出来,我记得咱们宫里还有银丝炭,一并给拿过来,娘娘要用。”   这二等宫女低垂着头,乖乖应了一声,眼中划过了一丝精光。   说来也是巧了,这二等宫女是秦馥安插在延庆宫中的眼线,她见着柔妃的举动如此反常,在将炭盆子和银丝炭都给送到偏殿之后,便悄悄去到了关雎宫中,将此事告知给了紫茹。   此刻紫茹蹲在秦馥面前,轻轻给主子捶着腿,嗅到女人身上馥郁的香气,她皱着眉,有些疑惑的问:   “主子,现在不过八月而已,柔妃为什么要在偏殿中用银丝炭?难道她身子骨儿已经娇弱到了这种地步?”   秦馥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精致的指甲划过软榻的扶手,讥讽道:   “在本宫看来,她恐怕不是身子冷,而是做贼心虚,想要烧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见不得光的东西?”   紫茹仔细思索着,但她却没有察觉出半点儿异常之处,毕竟柔妃刚刚回宫,便怀上了龙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她私下里见周辰太医的次数多了些,周辰太医现在年轻的很,而柔妃又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万一两人有什么苟且,那才真是见不得光。   “紫茹,你难道忘了,妙妙总是在月中的时候来月事。”   听到这话,紫茹眉头紧锁,问:“柔妃都已经怀有身孕了,又怎么会……”   突然,紫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也顾不上给秦馥捶腿了,单手捂着嘴,一张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   “难道柔妃娘娘是假孕?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秦馥艳丽的红唇微微上扬,说:“欺君之罪更好,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对秦妙彻底死心,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资本与我相争了!”   闻声,紫茹咬了咬唇,有些担心秦妙会丢了性命,无论如何,秦妙都是主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若是真的因假孕一事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主子心里想必也不会好过。   像是看出了紫茹的想法,秦馥面上的笑意更浓,说:“你放心吧,陛下不会要了秦妙的命,最严重的,也不过将她打入冷宫罢了。”   “为什么陛下不杀了柔妃?假孕之事,兹事体大,想必就连皇后都不会放过柔妃的。”   紫茹从来没有与人谈过感情,所以也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倒是秦馥今日的心情瞧着十分不错,居然有耐性给她细细解释。   “陛下对秦妙还有几分感情,一个男人在对女人动心时,根本不忍心下手杀了她,所以秦妙不会丢了性命。”   说到此处,秦馥道:“跟那个宫女说一声,延庆宫的炭渣子让她收好。送到关雎宫来。”   紫茹应了一声,也不敢耽搁,便直接退了下去。   此刻殿中只剩下秦馥一人,女人艳丽的面庞因为浓重的恨意而变得扭曲,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这哪里是当年那个温柔似水的皇贵妃,分明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看来人心易变这四个字,果真不假。   延庆宫有秦馥眼线的事情,秦妙即使不动脑子都能想到,毕竟秦馥在禁宫之中呆了这么多年,手上可用之人自然不算少数。且势力定不会小,这样一来,往延庆宫中送几个宫女,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她刻意在刚刚入秋时要了炭盆子,就是为了让秦馥生出疑心,主动算计自己,这样一来,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说起来,这姐妹两个都是美人皮,蛇蝎心,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从这一点看,秦馥与秦妙才像亲姐妹。   偏殿中放了炭盆子之后,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秦妙将伺候的宫人给屏退出去,将偏殿内早就准备的月事带给扔进了炭盆子里。   火光嗖的一声,窜起来老高,月事带是厚厚的棉布,瞬间被烧成一片焦黑,也看不出到底是用过还是没用过的。   等到月事带烧的差不多了,秦妙这才回到主殿,洗漱一番之后,便睡了过去。   而那个炭盆子,则被先前的二等宫女给端了出去,里头的渣滓被倒入布袋子之后,而后又重新换了一炉银丝炭,放在了偏殿。   那个装满渣滓的布袋子被送到了关雎宫中,秦馥也没有假手他人,自己亲自掀开了布袋子,仔细察看一番,待发现了其中还没有烧干净的布片后,她眼中竟然带上了几分疯狂之色。   “秦妙啊秦妙,你做事还是如同以往一般不小心,露出了这么大的马脚,本宫若是不出手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机会?”   听到皇贵妃的自言自语,紫茹在一旁,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她明知皇贵妃的状态有些不对,但却不敢再劝,只是问了一句:   “主子,二皇子那里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什么时候将二皇子给送过去?”   平心而论,秦馥当真是不想将赵昭送到延庆宫中,毕竟大皇子虽然在明面上是她的儿子,但却是个根本没有皇室血脉的赝品,赵昭虽说出身不好,生母是卓瑜那个贱人,但他到底是晋文帝的儿子,比个赝品强出不知多少。   如此一来,秦妙想要夺走这么重要的筹码,才会将秦馥逼得狗急跳墙。   冷哼一声,秦馥道:“她很快自身都难保了,又哪里养的了二皇子?先不必送过去了。”   “可是……陛下那里……”   “陛下那里本宫会亲自说,此事你不必管了。”   闻声,紫茹也知道多说无益,便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省的惹得皇贵妃动怒,即使她是关雎宫中最有脸面的掌事姑姑,依旧不会得着什么好果子吃。   因为秦馥一直拖延着,没将二皇子送到延庆宫中,晋文帝以为她反悔了,这夜便亲自来到关雎宫内,打算直接将二皇子给带到秦妙面前。   一见着怒气冲冲地晋文帝,秦馥不慌不忙的冲着晋文帝福了福身子,说:   “陛下,您今个儿怎么有空到关雎宫了?”   晋文帝紧紧皱着剑眉,也不欲与秦馥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道:“昭儿呢?”   秦馥脸上刻意流露出一丝哀伤之色,自顾自的站起身子,走到晋文帝身边,柔若无骨的手臂环上男人的腰,她把脸埋在晋文帝宽阔的脊背中,闷声道:   “陛下怎么一来到臣妾宫里,就问昭儿的事呀。”   晋文帝皱了皱眉,想要将秦馥给扯开,但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到秦馥说:   “臣妾不将昭儿送到延庆宫中,实在是有苦衷的,毕竟妹妹的身子进来不算好,甚至连见了红,若是臣妾此时将二皇子送到她身边,不是更让妹妹心烦意乱吗?”   听到秦馥的话,晋文帝脸上露出一丝惊色,瞪眼问:   “你说妙妙见了红?”   秦馥被晋文帝攥着手腕,那处疼的厉害,手腕处细白的皮肉已经已经红肿不堪,想必过不了一会就会青紫了。   她咬着唇点头:“可不是吗?若不是见了红的话,妙妙为什么要在宫里放着炭盆子,不正是体虚之症么!”   晋文帝皱着眉回忆,此刻他也想起来延庆宫内的炭盆子,原本他还以为是妙妙身子虚弱,受不得寒凉才放了炭盆子,现在看来,妙妙竟然是有了小产之症吗?   想到此处。晋文帝便心痛的难以自已,他跟妙妙好不容易还有了孩子,为什么上天不能可怜可怜他们,让妙妙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给生出来,非要设下这么多的险阻磨难,着实是有些不公啊!   听到秦妙隐瞒见红的事,晋文帝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愠怒,他此刻心中充满了对秦妙的心疼,就连眼中都露出一丝怜惜之色。   身为晋文帝的枕边人,秦馥对于眼前的男人自然是极为了解的,她心里好似藏了一口井,此刻正不断的往外冒出脓水,恨不得将周围的人,包括她自己,都给腐蚀殆尽。   深吸一口气,秦馥突然道:   “陛下,臣妾同您一样,都放心不下妙妙,莫不如咱们一同去延庆宫中看看。”   闻声,晋文帝一把松开了秦馥的手,昂首阔步地往外走去,而秦馥则亦步亦趋的跟在晋文帝身后,口中道:   “妙妙的性子就是要强,待会陛下到了延庆宫中。便让太医来给妙妙诊脉,毕竟这有这样,您才能得知妙妙真正的身体状况,她平日里只用周辰一名太医,难免不会有什么闪失,多些太医一同会诊,也能更稳妥些。”   秦馥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句句在理,既体现出她的宽和大度,又表现了她姐妹情深,待会若是秦妙拒绝了太医诊脉,就成了秦妙不知好歹了。   晋文帝与秦馥走到了延庆宫中。因为心中藏着事情,两人的脚步都有些急,秦馥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此刻面如桃花,轻轻喘着粗气,倒带着几分别样的美感。   刚一走入延庆宫中,晋文帝便推开了寝殿中的雕花木门,一见着晋文帝,秦妙好像吓了一跳似的,脸上惨白,身上也没有二两肉,瞧着病蔫蔫的。怎么看都不像康健的模样。   秦妙强扯出一丝笑意,还没等开口呢,秦馥莲步轻移,走到了寝殿之中。   “姐姐?”   听到秦妙带着颤抖地声音,秦馥眼中划过一丝得意,面上刻意流露出几分担忧,走到秦妙面前,皱着眉道:   “妙妙,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快点儿去请太医瞧瞧。”   秦妙好像被吓着了一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惨白着脸,走到晋文帝身边,依靠在男人怀中,小手按住晋文帝结实的胸膛,缓缓摇头,轻声道。   “陛下,臣妾无事,根本不用去请太医。”   一旁的皇贵妃望着这一幕,面上的关切之色更浓,但眼中的恶毒之意却已然满溢出来,急声道。   “陛下,妹妹现下肚腹之中还怀有龙嗣,即便并不难受,但脸色这般难看,也要请来太医看诊方才妥当,为了龙嗣为重,在此事上万万不能轻忽!”   晋文帝也知晓皇贵妃所言极有道理,他便将秦妙打横抱起,冲着延庆宫中的奴才吩咐道。   “还不快去请太医来!,一个个都是死的么?”   “陛下!别请太医了,臣妾当真无事,总是兴师动众的,若是被别人听到,宫中本来就是个捕风捉影的地方,臣妾恐怕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秦妙娇柔地开口,让晋文帝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不忍。但到底晋文帝更为在乎秦妙肚腹之中的孩儿,仍是未曾改口,冲着身旁伺候惯了的总管福德瞪了一眼,道。   “还不快去!”   对于晋文帝的吩咐,福德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几步走出了延庆宫中。说来也是巧了,福德这厢还未赶到太医院,迎面便行来了一位太医,姓李,如今年岁也算不得小,医术自然是极好的。   徐太医见着福德之时,随即便打了一声招呼。笑道。   “福德公公这是往何处去?竟如此匆忙?”   听得徐太医问话,福德登时便道。   “这要去太医院找一位太医给柔妃娘娘请平安脉。”   闻言,徐太医眸中不着痕迹的划过一道精光,方才开口道。   “微臣正要返回太医院,不如就与福德公公往延庆宫去一趟,也省的公公来回奔波,徐某的医术虽说称不上顶尖儿,但请个平安脉还是无妨的。”   “如此也好,柔妃娘娘的身子也不容耽搁。”   说着,福德便带着徐太医一齐往延庆宫行去,此刻这福德公公可并不知道,徐太医是皇贵妃先前便安排好的人,在此守株待兔,只要有从延庆宫中出来的宫人内侍,都会拦着问上一句。   福德与徐太医不多时便返回到了延庆宫中,入了寝殿之后,徐太医先是冲着晋文帝请安,而后又给秦馥见礼。二人视线相对之时,彼此眸中都划过一丝深意。   先前皇贵妃便已然吩咐过,柔妃娘娘是因着用了药才显出有孕的脉象,所以即便诊出有孕的脉象,也不必太过在意,只消一口咬定柔妃娘娘并未怀有身孕即可,届时陛下大怒,柔妃娘娘也算是完了。   等到宫女将脉枕放于秦妙腕下,徐太医方才在秦妙手腕处系了一根红线,这是准备悬丝诊脉了。   紧紧捻住红线,徐太医眉头微微蹙起,面色也略有些难堪,站在一旁的晋文帝见状,有些忧心的问道。   “太医,柔妃身子如何了?龙嗣可有损伤?”   听得晋文帝问话,徐太医登时便将手中红线给松了开,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晋文帝不住叩头,惶恐地开口道。   “陛下,请恕微臣学艺不精,实在是诊不出滑脉的脉象啊!依微臣所见,柔妃娘娘并未怀孕,又何来妊娠之象啊!”   闻声,晋文帝高大的身子不由踉跄一下,眼中现出一声不可置信之色,直直地望着床榻之上女人,哑声开口问道。   “柔妃,到底是怎的回事?”   秦妙凤眸含泪,豆大的泪珠儿不住的往下掉,打湿了身上的衣裳,带着哭腔道。   “陛下。臣妾早便怀了陛下的孩儿,您怎能因着这庸医的一句话,便否决了臣妾呢?臣妾未曾对陛下有半句虚言,从未骗过陛下啊!”   一旁的皇贵妃见着晋文帝已然对秦妙生出了疑心,涂了胭脂的菱唇微勾,轻声开口道。   “妹妹又何必如此激动,清者自清,陛下是不会偏听偏信的。不过先前姐姐心中还有些疑惑,希望妹妹告知,这八月的天,也不算冷,为什么妹妹要在寝殿中摆上炭盆子?里面还有月事带被烧焦的痕迹,难不成妹妹这一胎当真不稳,才会恶露不止?”   皇贵妃口中之言,便仿佛火上浇油一般,让晋文帝恨得紧咬牙关,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月事带?”   面对暴怒的晋文帝,秦妙只得含泪摇头,抽哽的厉害,好似一不小心便会背过气去。   往日这幅模样会让晋文帝心生怜惜,但今日看来,秦妙如此作态,明显便是心中有鬼,晋文帝恨不得将这贱人给打杀了。才能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怒火给泄去!   此刻晋文帝便仿佛一头暴怒的雄狮一般,一把拽住秦妙纤细的手臂,将其自床榻之上给拉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秦妙便径直跌倒在地。   这还不算,晋文帝手上的力道未曾减退半分,直接将秦妙自寝殿拉到了院中。此刻秦妙形容狼狈,细白的藕臂上青紫满布,身上的襦裙也沾满了灰尘,口中不住地痛呼着,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十分可怜。   晋文帝这般模样让延庆宫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心惊不已,却又不敢上前护主,生怕赔上了自己的小命。   秦妙疼的面色青白,汗意与泪珠儿相混合,她两手死死捂住肚腹,哀戚的望着晋文帝,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悲愤的叫喊着。   “陛下,您到底也未曾信过臣妾!未曾信过臣妾!”   叫喊过后,一个时辰前服下的丸药此刻也生效了,肚腹处传来的绞痛让秦妙眼前一黑,之后便人事不知了。   见着秦妙昏了过去,满布怒意的晋文帝也愣了片刻,等到看见浅色襦裙上头缓缓蔓延开来的血迹之时,晋文帝只觉得眼前直发晕,身子不由踉跄了一下。   ☆、第120章 来日方长   此刻宁儿那宫女也反应过来,扯着嗓子不住的惊叫,死死瞪着晋文帝,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陛下居然会亲手将主子肚腹之中的孩儿给毁了!   一旁紧随在晋文帝身侧的秦馥一时之间身子也顿住了,不是说秦妙未曾有孕吗?那为何下身的血迹仿佛流水一般?这么多的血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儿襦裙给染红了,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血块儿,当真瘆人的很,又带着浓郁的腥气。   晋文帝僵硬的扭过头去,死死望着秦馥,待看见后者苍白如纸的面色之时,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秦氏,你不是言道柔妃未曾有孕吗?那现下到底是怎的回事?”   晋文帝不像往常那样称秦馥为馥儿,反而冷冷地教她秦氏,这么疏离的态度,秦馥是个人精,又怎会听不出来?   面对晋文帝的诘问,秦馥此刻如坠冰窟,看见秦妙软倒在地生死不知的模样,明显并非作假,难不成秦妙当真怀有身孕,只不过是为了请君入瓮,这才刻意弄出假孕之事?   秦馥不敢多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花容失色的冲着晋文帝不断磕头,因为用力过猛,没过一会儿,她额头上便破皮了,留下青紫的瘢痕,甚至还溢出血来,只听秦馥泣声道。   “陛下,臣妾口中并无半句虚言,妙妙住在这延庆宫中,当真取出过月事带,臣妾哪有胆子欺瞒与您啊!”   “你怎会没有胆子,朕看你已然胆大包天了!徐朝阳,你给朕跪下!”   瞧见先前那一幕,徐太医原本便惊得两股战战,此刻再将晋文帝满面愠怒之色收入眼底。一阵寒意顺着脚底板往身体里钻,他软倒在地,也随着秦馥的动作,冲着晋文帝磕头。   因着不敢不出力气,所以不多时徐太医额间便血红一片,蜿蜒的血流顺着面颊滴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饶是如此,也不如秦妙身下那一片血红来的触目惊心。   “来人啊!还不再请个太医来!”   晋文帝此刻气的浑身发颤,蹲下身子欲要将秦妙打横抱起,偏偏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一个趔趄差不点儿栽倒在地,还是一旁心惊胆战的福德上前扶了一把,才没让晋文帝当众出丑。   等到晋文帝将秦妙给抱进内室之后,秦馥与徐太医仍是跪倒在原地,二人对视一眼,面上都弥漫着难掩的绝望之色,若是秦妙当真流产,那他二人该怎么办?陛下是决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秦馥现在心里满是悔意,原本她以为秦妙只是假孕,这才使了计策想要在晋文帝面前揭穿了她,从而让她失宠,但没想到,秦妙这蹄子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一次两次都真怀上了龙胎,此刻还以为自己小产了,赵氏皇朝本就子嗣稀薄。即使自己身边有大皇子护着,晋文帝恐怕也不会容她!   想想被送到辽国和亲的赵芙蕖,那就是前车之鉴!   因延庆宫这处情形实在是有些紧急,所以太医院的太医自然是不敢有半点耽搁,不多时便来到了延庆宫之内。   等看见跪倒在庭院之中的秦馥与徐太医之后,这些太医们不由有些心惊,提心吊胆的入了内室之中,发觉寝殿之中的宫女太监全部跪倒在地,就连晋文帝也满面狂躁之色,看不出平日里的儒雅俊朗。   两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冲着晋文帝躬身行礼,晋文帝自然是不欲再耽搁下去,急声道:   “你二人快些给柔妃诊脉,若是龙嗣保不住的话,就不必留在太医院之中了!”   听到晋文帝的话,两位太医哪里敢怠慢?急忙行至床榻前头,也顾不上所谓规矩,直接将手搭在秦妙的手腕之上,待发觉滑脉的脉象已然消失之后,老太医满面都是冷汗,用袖口擦了一下,也不管用,毕竟冷汗冒出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显然这两位老太医怕极了。   战战兢兢地转头望着晋文帝,其中一位太医开口道:   “陛下,臣等无用,柔妃娘娘肚子里的龙嗣,恐怕、恐怕是保不住了……”   其实秦妙身体的情况,晋文帝心里已经有数了,原本这一胎胎象就不算稳当,再经过今日这一折腾,哪里还能保住孩子?   晋文帝身为晋国的帝王,从来这么无力的感觉,明明是他心爱的女人,偏偏因为他胸臆之中的怒火,将他们两个的孩子生生流掉了,妙妙那么想要一个孩子,等到她醒来,又怎会原谅自己?   自然不会有错,若非秦馥善妒,今日之事也不会如此收场。   此刻晋文帝儒雅的面庞之上,露出一丝扭曲之色,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传旨下去,秦馥德行不修,心思狠毒,谋害龙嗣,自今日起夺去皇贵妃封号,打入冷宫!徐太医,秋后问斩。”   话落,晋文帝只觉自己心口憋闷的厉害,再嗅着延庆宫寝殿之中的血腥气,撕心裂肺的咳了几声,才由福德搀扶着回到了养心殿之中。   此刻月如眉坐在长春宫正殿之中的八仙椅上,手中拿着一本诗集,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显然是有些无聊。   正待此刻,一个宫女几步走到月如眉面前,先是冲着她极为恭谨的福了福身子,而后才开口说道:   “主子,柔妃娘娘小产了!”   听了这话,月如眉登时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眼中现出极为明显的诧异之色,两手攥住袖襟,开口问:   “此话当真?柔妃娘娘是如何小产的?”   宫女听到主子的吩咐,便将延庆宫中生出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听得秦馥被贬入冷宫,月如眉也不由蹙了蹙眉。   秦馥乃是大皇子与大公主的生母,而且还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如今被夺了封号,这后宫之中,恐怕就要乱起来了。   想到秦妙是因着晋文帝而小产,月如眉皱了皱眉,红唇勾起一丝冷笑,道:   “柔妃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这一胎让陛下给毁了,但她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恐怕无人能比得上,如此一来,这笔买卖也不算赔。”   宫女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问:“娘娘,您的意思是柔妃娘娘故意设下这个局?不会如此吧?毕竟柔妃娘娘的肚子里说不定是个皇子,若是生下来的话,荣华富贵肯定是享之不尽的。”   “你这丫鬟又怎么知道她怀的一定是皇子?若是个公主的话,在宫里可没什么用处!”   更何况,秦馥被晋文帝打入冷宫,她那皇贵妃的位分就空了下来,而大皇子与大公主也无人抚育,这样一来,还不是便宜了秦妙?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月如眉对于秦妙的运气心计,也不由有些羡慕,不过是秦家旁支的庶女而已。没想到竟然把出身忠勇侯府的秦馥给算计到了冷宫,看来往日是自己小看她了。   在秦妙小产当日,晋文帝就给秦妙晋了位分,下旨将她封为了皇贵妃。   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十分聪明,自然能看出陛下对秦妙的愧疚,所以对于将秦妙封为皇贵妃的旨意,即使她们心中嫉恨非常,有极多的不满,但也不能说出口,否则若是惹得陛下生厌的话,对于后妃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更何况,晋文帝不止给秦妙晋了位份。甚至还将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大公主都送到了延庆宫中,交给秦妙抚养。   偌大的禁宫内,只有这三个孩子,眼下都养在了延庆宫中,可想而知晋文帝对秦妙的宠爱有多深,有多在意秦妙肚腹之中的孩儿,此刻龙胎虽说已经没了,但生母还在,总是要补偿一番。   轻轻扯了扯唇角,即便心里根本看不上秦妙,明面上自己与秦妙也是好姐妹,若是连好姐妹小产都不去看看的话,宫里还不定怎么传她的闲话呢!   转眼望着宫女,月如眉轻声说道:   “从库房中取出滋养身子的雪蛤,随我走一趟延庆宫。”   对于月如眉的吩咐,宫女自然不敢违拗,轻轻点头,便退出正殿之中,想来是去准备雪蛤了。   等到东西准备妥当之后,月如眉放下诗集,带着宫女往延庆宫之中赶去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秦妙是正午时小产的,此刻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等到知道自己肚腹之中的孩子没保住时,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怔怔地流泪。豆大的泪珠儿仿佛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在一旁伺候的宁儿看着秦妙这么哭,心里十分焦灼,她听说以往就有个宫妃,一直流泪,谁劝都没有用,最后哭瞎了眼睛,万一主子也伤了眼睛该怎么办?她才刚刚失去孩子,身子实在是熬不住啊!   宁儿这丫鬟心思单纯,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对于她的想法,秦妙只要看一眼就清楚地很。   她知道自己这幅怔怔流泪的模样,一定会被人告知晋文帝,这样一来,那个男人就会更加心疼。   反正她从来都没有怀孕,眼下因为用了药的缘故,恶露不止,即使肚子疼的厉害,好像被一把钝刀子在腹腔中不断搅动一般,但秦妙什么苦没吃过,又怎会熬不住?   月如眉走入延庆宫寝室之时,宁儿先是将厚厚一层门帘儿给掀开,月如眉迈过门槛,赶忙再将帘子盖上,生怕冷风吹入寝殿之中,使得主子受了风。   此刻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月如眉将秦妙苍白如纸的小脸儿收入眼底,女人并没有失声痛哭,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但即使如此,秦妙脸上的哀痛之色仍旧令人心惊。   早在月如眉走入寝殿中时,秦妙就看见了她,哑着嗓子,秦妙开口道:   “你们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宁儿冲着秦妙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满脸都是担忧,却又不敢违拗主子的心意,便带着满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直接退了出去。   “姐姐怎么来了?”   闻声,月如眉面上露出一丝心疼,直接坐在了床边上,拉起秦妙冰凉的手,哀叹道:   “妹妹,即使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也要以身子为重,这样折腾自己,又有什么用处呢?”   月如眉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不过秦妙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女人原本苍白的面色,此刻出现一丝的晕红,凤眸中弥漫水雾,最终还是颓然地摇了摇头,说:   “姐姐你不懂,我之前就怀过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没福气,还未出世就没了,本想着第二胎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却不想步了他哥哥的后尘,看来我的确是前世里恶事做得多了,上天才会这么惩罚我,让我没有子女缘,注定孤苦一生。”   说这话时,秦妙脑海中浮现出小卓安那张柔嫩的脸,他才一岁多,自己就无情的将他扔在边城,等到这孩子长大之后。肯定不会原谅她吧?   想到此处,秦妙就心如刀绞,脸色更加难看了,两手死死攥着锦被,因为太过消瘦的缘故,她的手都崩出青筋,显然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才会这样。   将秦妙的模样收入眼底,若是原本月如眉还怀疑小产是秦妙自己设下的局,此刻她不由有些动摇了,她横看竖看,秦妙都不像那种舍得自己孩子来陷害别人的女子,不过小产之事发生的实在太过巧合,由不得月如眉不怀疑。   “妹妹怎么能这么说?你是陛下的女人,自然是有上天眷顾的,那两个孩子现在虽说没了,但大皇子、二皇子跟大公主都养在你身边,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啊!”   秦妙连连摇头,默默地流泪,再也没有说话。   原本月如眉还等着秦妙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但现在看见她哭的不能自抑的模样,顿时有些厌烦,不过月如眉掩饰的很好,没有露出破绽,又在延庆宫中留了半个时辰,这才离开。   等到月如眉走后。秦妙捂着抽痛的小腹,身子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软软的倒在床上。   她仰头望着淡粉色的纱帐,眼中满布血丝,红唇轻启,口中喃喃道:   “雪茹,我总算是给你报仇了。”   秦妙是个重情之人,雪茹那丫鬟对她无比忠心,她们表面上虽说是主仆,但实际上称之为姐妹都不为过,想到雪茹死的那么惨,秦妙就想问问秦馥,她手上沾了那么多的血。难道就不怕夜半时分,有人来寻仇吗?   养心殿中。   晋文帝在大殿中一圈一圈的来回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妙妙,即使他晋了妙妙的位分,让她成为了皇贵妃,甚至还将三个孩子养在她名下,但晋文帝心里却清楚,他无法弥补对妙妙的亏欠。   一旁候着的福德看着陛下难堪的脸色,心里十分担忧,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好,他心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   “陛下,要不您去看看娘娘?省的您放心不下。”   听到这话。晋文帝心里一动,眼中带着压抑着的情绪,刚刚迈出一步,却又收了回来。   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敢面对妙妙。   身为万人之上的帝王又有什么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流掉,却没有半点儿法子。   看到陛下的动作,福德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虑,暗自低叹一声,说:   “陛下,娘娘现在说不准希望您陪着她呢。”   “此话当真?”晋文帝目光灼灼的看着福德,语气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期待。   福德又不是秦妙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秦妙到底是什么想法,但他即使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不敢这么说,否则若是让陛下动了怒,他即使是大内总管,依旧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用力点了点头,福德笃定道:“柔妃娘娘现在正需要人安慰,毕竟她刚刚没了孩子,心里头肯定不会痛快,若是陛下软言软语哄一哄,说不定能好些。”   闻言,晋文帝心里一动,喉结上下滑了滑,直接迈开大步,往延庆宫的方向走去了。   现在早就入了夜,晋文帝上了龙辇,等到了延庆宫时,已经将近子时了。   刚一走入其中,守在宫门的太监就要通报,却被晋文帝阻止了。   “不必惊扰他们。”   小太监慌慌张张地点头,他从来没有跟陛下搭过话,此刻吓得腿都软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眼睁睁地看着晋文帝走入了寝殿之中。   宁儿守在寝殿外头,看着晋文帝来了,张了张嘴,说:   “陛下。主子现在都没睡,您去劝劝她吧。”   听到这话,晋文帝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同时又带着几分恼火,妙妙今日刚刚流了孩子,还不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若是伤了根本怎么办?   手按在雕花木门上,晋文帝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秦妙没睡,所以对于寝殿外的对话,也听到了几分,知道是晋文帝来了。   此刻秦妙木愣愣地坐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亵衣,头发披散着,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看着好像一个牵线木偶似的,没有一丝生气。   晋文帝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床边的,他弯下腰,握住女人冰凉的手,哑着嗓子,问:   “妙妙,你怪朕吗?”   秦妙好像没有听见晋文帝的话一般,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   看到女人这幅样子,晋文帝眼中划过一丝悲痛之色,若是他今日没有听信秦馥那贱人的谗言,没有因为一时冲动,伤着妙妙,是不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就能保住了?   “孩子没了还能再有,但你不能不理朕。”   说这话时,晋文帝声音中竟然带上了一丝哽咽,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臣妾还能再有孩子吗?”   秦妙眼神空洞,声音颤颤道:“臣妾已经没了两个孩子,身体又不好,连与陛下共度鱼水之欢都能去了半条命,这样的残躯,又哪里还能怀上孩子?”   死死咬住嘴唇,秦妙用的力气不小,将苍白的唇都给咬破了,殷红的血挂在唇角,竟然成了秦妙身上唯一的艳色。   她绝望的用手掩面,痛苦失声,好像要将心中的哀戚都给发泄出来一般。   看着女人不断耸动的双肩,晋文帝一把将秦妙拥入怀中,用力抱着,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拥有这个女人似的。   “妙妙,我们来日方长,你总归养好身子的。”   埋首在晋文帝怀中,秦妙眼中虽然流着泪,但神情却一片漠然,听到了男人的话,她嘴角勾起一丝讽笑,这帝王的心思还真是善变,明明今日因为秦馥的话,恨不得杀了她,现在又十分怜惜的哄着自己,这么大的转变,若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就被折腾疯了。   “宸儿跟昭儿是朕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以后就养在延庆宫里,你就是他们的母妃。”   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抚着女人披散下来的墨发。动作十分轻柔,好像秦妙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突然,晋文帝好像想到了什么,两手按住秦妙的肩膀,直接将人从怀里拉了出来。   看着男人的动作,秦妙心中十分疑惑,但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晋文帝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给掀开,之后又把薄薄的一层亵裤给拉到膝盖上面。   秦妙的皮肤本就细嫩柔白,今日被晋文帝直接拉着跪在了地上,膝盖处磕的生疼,一片青紫,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分外刺眼。   晋文帝喉咙好像被一团棉花都堵住了似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甚至不敢问秦妙疼不疼,毕竟这女人身上的伤口,远远不止膝盖一处。   冲着守夜的宁儿吩咐道:“去将凝翠膏取来。”   听到这话,宁儿硬着头皮道:“陛下,娘娘现在正在做小月子,不能用凝翠膏,否则身体恐怕会受不住。”   晋文帝低叹一声,冲着宁儿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等到这丫鬟离去之后,晋文帝竟然跪在了床边。捧着秦妙的膝盖,在那一片青紫的皮肤上,轻轻落下一吻。   ☆、第121章 回侯府   晋文帝的动作十分轻柔,带着浓浓的怜惜之意,但此刻秦妙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可以说仿佛死水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   毕竟秦妙之所以小产,可是晋文帝一手导致的,想必这天下间哪个女人,在失去自己孩子的时候,都很难强颜欢笑。   看着女人空洞的眸光,晋文帝的心脏仿佛被人死死攥住一般,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难过,他拉起女人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即使他是这天下之主,做下的错事依旧无法弥补。   “妙妙,朕今夜睡在延庆宫。”   听到这话,秦妙淡淡道:“陛下,臣妾身上恶露未尽,实在秽气的很,若您今夜宿在这儿的话,恐怕这后宫之中又得闹起来了,臣妾实在是没有力气应付这些腌臜事儿,还请陛下放过臣妾吧。”   大概是流的眼泪太多了,秦妙此刻根本哭不出来,她说话时,看都不看晋文帝半眼,好像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伤透了心一般。   闻声,晋文帝也想到了后宫之中的那些女人,一时之间恨极了那些莺莺燕燕,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摇了摇头,从冰冷的地上站起身子,仔细给女人身上盖好锦被,说:   “那朕先回养心殿。”   秦妙点了点头:“请陛下恕臣妾无状,不能给您请安了。”   面对秦妙这般疏离的态度,晋文帝眼中划过一丝心痛,大阔步走出了延庆宫中。   等到男人离开后,秦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其实她对晋文帝的性子早就摸透了,这个男人一旦宠着哪个女人,就恨不得将人捧到天上,但一旦不宠的话,就瞬间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自己如此,秦馥也是如此。   就因为了解晋文帝,秦妙才会利用他设下了这个局,不止扳倒了秦馥,她还坐上了皇贵妃的位置,后宫之中仅有的三个孩子,现在都养在她名下,除了身体受些苦头之外,秦妙根本没有任何损失,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坐小月子坐了很久,即使晋文帝不能留宿在延庆宫中,但他每日一下了朝,就会赶到秦妙面前,陪着她一起用晚膳,等到秦妙要睡下时,才回到养心殿中。   秦妙的小月子足足坐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晋文帝都没有宠幸任何一个后妃,此举着实反常的很,就连皇后都有些奇怪,变着法儿的规劝一番,但晋文帝却好似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得知晋文帝的举动之后,秦妙心里非但没有一点感动,反而更觉得荒唐,晋文帝堂堂帝王,又何必为自己守着身子?他这样做,只会将自己推倒风口浪尖之上,对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好事。   现在秦妙已经能出宫走动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假孕药的缘故,她现在身体之中三不五时的还会流出恶露,问了周辰几次,他都说是因为秦妙的身体弱,所以才不能即使将药性给排出去。   今日晋文帝再次来到延庆宫中,等到用完晚饭后,他坐在软榻上看书,即使天色已经晚了,这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秦妙看着男人好整以暇的神态,她眼神闪了闪,也没有多说什么,从桌子上拿起绣棚子,正在绣一副牡丹图。   不过秦妙的绣功差得很,绣的牡丹图根本不堪入目,只是闲着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所以她也没用什么心思。   屋外传来打更的声音,现在已经三更天了。   秦妙见着晋文帝根本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主动说道:   “陛下,天色晚了,夜路难行,您还是快点回养心殿之中吧。”   女人言语之中的送客之意表达的极为明显,晋文帝也不是个傻得,自然能够听出来,不过即使他能听出来,也厚颜无耻的装作不知,道:   “没关系,朕将这本书看完,爱妃若是困了,就先睡吧。”   晋文帝看的是《东周列国传》,秦妙不信他以前没看过这本书,不过既然皇帝要装傻,她这身为嫔妃的也不好拆穿,只能顺着男人的话头儿往下说。   “臣妾不困,就在这里陪着陛下。”   说着,秦妙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看起来好不悠闲。   突然,秦妙开口问了一句:   “陛下,我母亲有消息了吗?”   晋文帝听到秦妙主动开口,心中一喜,赶忙道:“朕查到了一点儿消息,不过还有些不确定。”   “若是陛下有空的话,就派人查查与秦馥有关的奴才,若是臣妾没有猜错的话,抓了我母亲的人,就是秦馥。”   听到这话,晋文帝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色,剑眉紧皱,问:   “司马氏不是秦氏的母亲吗?为什么她要将自己的亲生母亲给囚禁起来?”   秦妙微微勾起唇角,说:“臣妾哪里知道秦馥到底是怎么想的?只不过那日去到诏狱之中,问出了一些消息罢了。”   晋文帝此刻仍是有些惊诧,但对于秦妙,他是十分信任的,当即便严肃道:   “既然如此,明日朕般派人去察探一番,应该就能得着消息了。”   秦妙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又道:   “陛下,臣妾明个儿想要回忠勇侯府一趟,可以吗?”   贝齿轻咬红唇,秦妙眼中带着几分哀求之色,虽然并不明显,但却让晋文帝整颗心都软和了,自打妙妙小产之后,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只能点了点头。   “爱妃必须在宫门下钥之前回来。”   “臣妾省的,定然不会让陛下担心。”   见着女人脸上清浅的笑意,晋文帝心头一热,直接站起身子。走到秦妙面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说:   “妙妙,朕想留在延庆宫中。”   低垂眼帘,秦妙毫不留情地拒绝:“陛下,臣妾的身子还没好呢。”   “朕知道你恶露未尽,不过后宫之中的其他妃嫔却不知道,所以即使朕留在此处,也不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秦妙的身体状况是由周辰一人负责,但延庆宫上下这么多的宫女太监,难保其中没有别人的眼线。这样一来,事情总归是瞒不住的。   对上男人略带着几分渴求的眼神,秦妙顿了一会,没有说话,晋文帝却当她是默许了,脸上带着笑,几步走入了寝殿之中,将女人抱在了床榻上。   吹熄烛火,两人脱了衣裳之后,晋文帝老老实实地的躺在秦妙身边,嗅到女人身上浅淡的桃花香气,他只觉得十分安心,近日以来的疲乏好像一扫而空似的。没过一刻钟功夫,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到身边平稳的呼吸声,秦妙低低叹了一声,她对晋文帝原本就只是利用,全无半点儿真情,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到了此刻,秦妙的内心之中,还真有些愧疚。   一夜无眠,等到了清晨,秦妙才昏昏沉沉的迷糊了一会儿,晋文帝怜惜她的身体,即使早起上朝,也没有将秦妙给吵醒,而是直接离开了。   辰时过后,秦妙这才清醒过来,因为今日还要出宫,她速度极快的收拾了一番,便带着宁儿出了宫门。   坐在马车上,秦妙掀开车帘,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宫里呆多久,换句话说,不知道青禾能瞒元琛多久,虽然京城的消息是经由青禾的手送到元琛面前的,不过那人的心思深沉。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发现端倪,到了那时,也不知道元琛会做出什么事情。   一想到元琛,秦妙心口就一抽一抽的疼,她因为假孕药伤了元气,本身脸色就算不得好,此刻更显苍白,藏在袖中的两手死死握拳,身子都在轻轻颤抖着,显然她的心绪不算平静。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忠勇侯府之中。   秦妙脸上带着面纱,不过因为她身后跟着御林军,所以忠勇侯府的门房即使不知道秦妙的身份,也能猜出这是宫里的贵人,自然不敢阻拦。   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秦妙看着忠勇侯府的一草一木,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已经三年多没回到过家里了,现在回来,却觉得物是人非。   因为有奴才入内通报,秦卓身为一家之主,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与秦湘一起走了出来。   看着站在对面的窈窕女子,即使隔着一层面纱,秦卓也能认出她来。   嘴唇微微颤抖,秦卓几步走到了秦妙面前,两手死死握拳,才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他张嘴道:   “娘娘,先进屋坐吧。”   听到这话,周围伺候的奴才们一个个都吃了一惊,谁都知道忠勇侯府的大小姐秦馥,最近因为谋害龙嗣而被打入冷宫,都进了冷宫的人,自然是没机会出来的,那这位娘娘,又是何人?   即使这些奴才们心里十分疑惑,但却不敢打听,毕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他们的性命对于主子而言,不过如同草芥一般罢了,自然得小心着些。   与秦卓秦湘一起走入正堂之中,秦卓吩咐下人们都退下,又让最为忠心的老管家守在门外,以防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偷听。   等到正堂内就剩下父女三人之后,秦卓老泪纵横,两手紧紧扣住秦妙纤细的肩膀,手上用的力气极大,好像要将她的骨头都给捏碎一般。   饶是如此,秦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轻抬手将面纱给解开,两眼含泪,看着秦卓与秦湘,眼神近乎贪婪,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妙妙!”   秦卓沙哑的声音,以及两鬓斑白的发丝,让秦妙心疼的厉害,她挣脱开秦卓的手,直接跪倒在地上,痛哭道:   “都是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秦卓摇了摇头,对于秦妙这个小女儿,他一向是捧在掌心疼爱的,根本不舍得她吃半点儿苦头,哪知道陛下突然看上了她。还做出强夺臣女的恶事,秦卓实在护不住秦妙,迫不得已才让她入了宫,白白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秦湘伸手将秦妙扶起来,眼中带着不忍,说:“妙妙,你身子不好,别跪在地上,省的寒气入体。”   对于秦馥被打入冷宫的原因,忠勇侯府的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们都清楚柔妃就是妙妙,但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面对自己的嫡亲妹妹,秦馥都半点儿没有手软,非要将妙妙逼到绝路,实在是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自己假孕之事,秦妙没有解释,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秦妙不想带累自己的家人,所以便只能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当做从未发生过。   摇了摇头,秦妙脸上仍带着泪痕,说:   “哥哥,你放心吧,我的身子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根本没有大碍。”   虽然秦妙这么说。但秦湘又如何放得下心?在他知道妙妙入宫之后,他恨不得直接冲进宫闱之中,将自己的妹妹给抢回来,偏偏他身后又担负着整个秦家,根本不能随心所欲。   苦笑一声,秦湘还没等说什么,外头就传来碰碰的敲门声。   秦妙皱了皱眉,明明老管家守在外面,到底是谁这么不懂规矩?   还没等她细想,正堂的雕花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秦妙定睛一看,竟然是老太太出现在了门口,而老管家则被推倒在地。到底是年纪大了,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秦妙皱了皱眉,她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太走了进来,气焰十分嚣张,也不知道是谁给老太太的胆子,让她来到忠勇侯府里头闹。   老太太上了年纪,眼神也比不得从前好使唤,站在门口时,只觉得屋里的女子轮廓看着十分眼熟,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张艳丽且挑不出半点儿瑕疵的脸,除了秦妙谁还会有?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老太太眼里,秦妙这人应该在三年前就死透了。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忠勇侯府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转头望着秦卓,老太太也是个人精,此刻咬紧牙关,问道:   “难道秦妙没死?”   老太太是听说府里头来了个妃子,这才匆匆的赶了过来,她原本以为这妃子是成为皇贵妃的秦柔,但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秦妙!   秦妙嘴唇微微勾起,但眼中却没有半点儿笑意,她说:   “怎么?难道祖母还盼着孙女儿去死不成?您若是真有这种想法的话,孙女儿当真是伤心死了!”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走向老太太,缓缓逼近。   入宫三年,秦妙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子气势,竟然压得老太太有些喘不过气来,原本老太太还想着,秦馥被打入冷宫,秦卓也就没了靠山,那这忠勇侯之位还可以谋划一番,哪里想到秦妙竟然没死,这样一看,她怕是无法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出侯爷的位置了。   心里转过此番想法,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她色厉内荏道:   “秦妙,你难道就是柔妃?”   秦妙摇了摇头,娇笑道:“祖母,孙女儿并不是柔妃。”   老太太瞪大眼,咬牙切齿地问:“你可莫要骗我?你若不是柔妃的话,为何秦卓会称呼你为娘娘?”   曾经秦妙与老太太面对面,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她看着老太太脸上纵横交错的纹路,勾了勾嘴角,欺身上前,阴沉沉道:   “因为孙女儿是皇贵妃呀,父亲称我为娘娘,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此刻老太太倒是忘了,因为秦妙小产之事,她晋了位份,顶替了秦馥的位置。成为了新的皇贵妃。   老太太现在也想通了这个关节,心里凭空涌起了一股火儿,知道自己是被秦妙这个贱蹄子给戏耍了,恨得直咬牙。   “秦妙!即使你是皇贵妃,依旧是老身的孙女儿,现在这么不懂规矩,难道不怕老身状告你不孝吗?”   晋国以孝治天下,若是不孝之人,无论男女,皆被处以斩刑,就算身份再是尊贵也不例外。   不过秦妙倒是不惧,她微微低下头,附在老太太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祖母,若是您真敢状告孙女儿不孝的话,信不信在这之前,我能先要了你的命?”   说这话时,秦妙语气中的杀意毫无保留,只要一想到在秦馥被打入冷宫后,老太太就来到忠勇侯府中生事,偏偏还用孝道这顶帽子压在父亲头上,让他无法反抗,秦妙便气的七窍生烟,没有当即对老太太下手,已经算是有些理智了。   老太太知道秦妙没有在开玩笑,登时唬了一下,脸色青白,身子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般,软软的要往地下栽去。   好在秦妙眼疾手快,直接扶住了老太太的手臂,脸上带着极为明显的担忧,道:   “祖母您小心着点儿,若是您摔着了,孙女儿该怎么办啊!”   看着秦妙这幅明显在做戏的模样,老太太差不点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过去,她恨不得撕烂了秦妙这个贱蹄子的那张嘴,偏偏这蹄子现在成了皇贵妃,受尽宠爱,自己根本不能动她。   想到此处,老太太只觉得心口疼,两手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瞪了秦妙一眼,但后者脸上却是一派无辜之色,只是红唇微微动了动。   “秦鹤。”   秦妙没有说别的,只是用秦鹤的性命来要挟老太太罢了,秦鹤是二房的嫡子,也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命根子,重要性不言而喻。   听到秦妙说出秦鹤的名儿,老太太心头一颤,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怒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妙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她道:   “祖母在侯府呆的时候也不短了,若是不快些回去的话,恐怕二叔跟鹤儿都会想念祖母,鹤儿现在还没长大,若是因为思念过度,而损伤了身子骨儿,可就有些不好了。”   老太太哪里会听不出秦妙的威胁?   她气的浑身发抖,偏偏又不能反驳,毕竟秦妙身为皇贵妃,手段自然不少,若是真丧尽天良的对鹤儿出手。她的确没有半点儿法子。   点了点头,老太太从牙缝儿里逼出两个字来。   “我走!”   看着老太太带着二房的奴才离开,秦妙转过身去,看着秦湘,皱着眉问:   “哥哥,你怎么能让她欺负到咱们家里头?”   秦湘挠了挠头,他也没有办法,虽然老太太跟他并无半点儿血缘关系,但在名义上,到底是他的祖母,就算秦湘是个上过战场的男人,但一颗心还比不上秦妙冷硬,自然不会用一个少年的性命来要挟老太太。   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秦湘,秦妙摇了摇头,转眼看着秦卓,道:   “父亲,女儿已经得到了一点消息,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母亲带回来了。”   听到这话,秦卓十分激动,胸膛还是破旧的风箱一般,不断起伏着,他面色通红的问:   “此话当真?你没有骗我?”   秦妙点了点头,看着父亲带着希冀的目光,她心里一痛,只觉得恨透了秦馥。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心肝到底是用什么做的,连自己的血亲都狠得下心伤害,真是没有半点儿人性!   “你可知道是何人将你母亲带走的?”   犹豫了片刻,秦妙摇了摇头,道:   “母亲贴身的丫鬟婆子都关在了诏狱中,耐不住严刑拷打,便说出了一些线索,不过对于那幕后之人,女儿实在是不清楚。”   闻言,秦卓又喜又忧,喜的是很快就能见到发妻了,而忧的是,若是幕后黑手无法揪出来,会不会再次冲着司马氏出手?   有心算无心之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父亲紧缩的眉头,秦妙心里十分不忍,竟然有一种将事情全部吐露出来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到了最后,秦妙还是忍住了,她心里清楚,若是让父亲知道是秦馥对母亲下的手,他恐怕更不能接受,也会更加痛心。   ☆、第122章 梦魇?   秦妙从忠勇侯府离开之后,就直接回到了禁宫之中,刚一回来,她便去了偏殿之中,看了看那三个娃儿。   大皇子赵宸现在已经懂事了,一见着秦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但是小脸儿却绷紧了,显然有些紧张。   面前的皇贵妃娘娘,根本不是她的母妃,而且就是因为她,母妃才被打入冷宫之中,赵宸虽然年纪小,但宫里的孩子本就早熟,他下意识的对秦妙有些闪躲。   秦妙却不在乎这些,她走到赵宸面前,一把将这孩子抱在怀中,轻轻说:   “宸儿,日后我就是你的母妃了。”   “宸儿知道。”   大皇子声音带着几分低落,玉雪可爱的小脸上透出一丝紧张,在秦妙怀里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放下大皇子,秦妙冲着乳母吩咐道:   “好好照顾大皇子,若是他少了半根毫毛,本宫唯你是问!”   眼见着之前的皇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乳母哪里会不知道娘娘的手段,登时颤巍巍地点头,显然是将秦妙的话记在心里了。   大皇子与二皇子住在一处,现在二皇子才刚刚冒话儿,身体软的好像一块嫩豆腐似的,秦妙看着昭儿,心里有了计较。   现在宫里头的这三个孩子,只有昭儿才是晋文帝的儿子,所以她只能扶持昭儿登上太子之位,这样一来,才能保全赵宸的性命,否则让一个赝品成为太子。无异于将他树立成一个靶子,若是被人察觉了他的身份,恐怕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大皇子跟二皇子都还小,所以也不清楚秦妙的想法,好在秦妙没在偏殿之中待多久,等到看过了大公主赵曦之后,便回到了寝殿。   谁知她刚刚坐下,寝殿之中就来了一位贵客。   “皇后娘娘到!”   听到太监刺耳的通报声,秦妙皱了皱眉,也不知道皇后来到延庆宫中,究竟是何用意。   只见皇后脸上画着淡妆,身上穿了月华色的衣裳,整个人显得十分端庄,素净并不艳丽,与那以色侍君的女子全然不同。   莲步轻移,皇后坐在了秦妙面前,吩咐寝殿之中伺候的宫女退下,秦妙笑问道:   “娘娘怎么来了?”   皇后笑着道:“妙妙,现在你成了皇贵妃,在这禁宫之中的位置也比往日来的稳妥许多,难道就没有其他打算?”   “其他打算?”   秦妙脸上刻意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微微摇头,道:“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后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妙,道:   “妙妙。虽然你姿容绝世,但女人嘛,总归有容颜不再的时候,你现在膝下养着两位皇子,若是其中哪个成了太子的话,你母凭子贵,在宫里的地位恐怕就无人能及了。”   听到皇后这番话,秦妙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之色,惊慌失措道:   “皇后娘娘在说什么?立太子是陛下的事情,哪里是咱们后妃能插得了手的?您今日这么说,不是再将臣妾往死路上推吗?”   皇后的确有这个意思,她看着秦妙将自己拆穿,不怒反笑,手指轻轻拂过纤长的甲套,道:   “妹妹这么说,是打算诬赖本宫了?”   “臣妾不敢。”   “本宫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给送入了冷宫,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   秦妙不语,脸上却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好像皇后的话刺伤了她一般。   实际上,秦妙可没有那么脆弱,毕竟她对秦馥的姐妹之情,早在知道她是杀了雪茹的凶手之后,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又哪里会有什么波动?   看着秦妙这幅怂包样子,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声响来,皇后也觉得好没意思,便直接拂袖离开了。   秦妙微微眯眼,看着皇后的背影,知道这女人大概已经忍不了自己了,毕竟自己身为皇贵妃,膝下有养着三名皇子,以皇后的性子,又哪里能够容忍威胁自己的人存在在这宫闱之中?   所谓先下手为强,秦妙可不打算坐以待毙。   话说金银赶了许久的路,终于到了京城,她一入到京城,便去找了在宫里当值的暗卫,因为这人在宫中也是个侍卫首领,所以想将金银带入禁宫之中,也算不得难事。   这日秦妙坐在藤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微微眯起双眼,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不是金银还有哪个?   秦妙苦笑一声,以为自己是有些迷糊了,毕竟金银远在边城,又怎么会出现在延庆宫中?   “主子。”   金银叫了一声,直接跪倒在秦妙面前,道:“奴婢来迟,还望主子赎罪。”   秦妙霎时间清醒了,蹭的一声从藤椅上站起身子,面色涨红,两手按在金银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发颤的问:   “金银,真的是你?”   金银眼眶也红了,点了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拉着金银从地上站起身子,秦妙满脸都是笑意,主仆两个直接进了寝殿之中,她道:   “你怎么会突然到边城之中?难道元琛不会发现吗?”   金银摇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青禾的脸,面颊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道:   “主子,是青禾放奴婢出来的。”   “青禾?难道他不怕被元琛发觉?”   “将军现在照顾着小公子,事必躬亲,其余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我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将军怕是很难发觉。”   秦妙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问:“卓安怎么样了?”   “小公子一切都好。现在已经冒话儿了,聪明的很。”   一提起卓安,秦妙心里头就有些发堵,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有些勉强,金银在秦妙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算短了,对主子的心思自然十分了解,当即便移了话头,问:   “主子,听说您现在成了皇贵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妙收敛了一下心绪,道:“之前我寻了周辰,让他帮了我一个忙。用假孕的法子,扳倒了秦馥,也算是给雪茹报了仇。”   金银问:“那您的身子怎么样了?若是想要瞒过那些太医,恐怕用的药也并非寻常之物。”   “无事。”   听了这话,金银明显有些不信,不过她也没有追问,只是道:   “主子,您可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突然之间,金银好像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秦妙有些疑惑。   “有什么事情便说吧。你我主仆之间,又何必如此隐瞒?”   金银咬着唇,犹豫了一会,试探着道:   “之前将军那么对您,是有原因的。”   听到金银提到元琛,秦妙下意识的就有些抗拒,说:   “不必再提那个人了,我跟他夫妻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就算他有苦衷,又如何?你以后不必再提他了,毕竟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是当朝的皇贵妃,跟他没有半点儿瓜葛。”   见着秦妙眼中的冷色,金银识趣的没有再提,她之前听青禾说过,知道将军是中了忘川,才会将主子忘在脑后,做出那种令人恼火的事情。   但因他以为主子死了,受了巨大的刺激,忘川的药性已解,之前忘记的前尘往事,现在自然全都想起来了。   不过主子不乐意听这些事情,金银索性就闭口不言,否则主子若是气坏了身体。她该如何是好?   寝殿之中只有主仆两个,秦妙便道:   “金银,你回来的正好,能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秦妙凤眸闪了闪,红唇贴在金银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越听金银的眼睛越亮,到了最后,主仆两个相视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   入夜,坤宁宫。   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风大得很,皇后躺在床上,听到外头传来呼呼的风声,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睡不着。   门口挂着的灯笼扇着一点亮光,忽的被风吹灭,只听砰地一声,灯笼好像掉在了地上,而守在寝殿外的宫女太监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吃的。   “红英!”   皇后唤了一声,若在往日,红英早就来到床前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有些恼怒的从床榻上坐起身子,皇后还没等下床,就发现寝殿的门被人从外推了开,发出吱嘎一声。   不知怎的,皇后突然觉得有些寒意,明明现在不过九月,天气也没有冷到要烧火炭的地步,为什么她竟然有些发抖?   寝殿之中的烛火早就被吹熄了,借着昏暗不清的月光,皇后看着走进来的人,穿了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脚步轻的没有一丝声音,好在飘在半空之中似的。   皇后吓得瞪大双目,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重重的喘息着,胸膛仿佛破旧的风箱一般,上下起伏,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   女人的头发将面容完全给遮蔽住了,皇后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但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好像是女子常用的香料,混着血腥气一般。   身为卓家的姑娘,皇后在嫁给晋文帝之前,对香料也有些研究,她只觉得这股鳄梨香十分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你到底是谁?来人啊!”   “你叫吧!最好把所有人都给叫来,让宫里的人都知道,娘娘你是怎么害死臣妾的!”   听了这话,皇后突然想了起来,这鳄梨香是卓瑜用惯了的香料,而且卓瑜之所以会难产而亡,就是因为产婆是她的人,有了她的吩咐,这才如此。   “你、你是卓瑜?”   女人发出呵呵地笑声,声音尖锐,十分阴森。   “难为姐姐还记得妹妹。我还以为,在我死了之后,姐姐就将我忘在脑后了呢!”   皇后的身子微微发颤,脸色难看的厉害,身子不断往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再也没有退路之后,她才扯着锦被,口中喃喃道:   “你别过来!根本不是我杀的你,你去找那个产婆!滚开!”   女人声音十分尖锐,道:“若不是有了皇后娘娘的吩咐,她又怎么有胆子谋害宫妃?我的好姐姐,我在地下可日日夜夜的想着你,不知道你何时才来陪我?”   说着,女人脚步不停,竟然好像直接从地上浮了起来,两手死死攥住皇后的脖颈,皇后本就心虚,此刻竟然吓得直接背过气去。   金银看着女人昏迷了,冷笑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坤宁宫。   至于坤宁宫外头的宫女太监,已经全都中了无色无味的迷香,要不了一个时辰就会醒来,而且根本不会发现端倪。   约莫子时刚过。金银又回到了延庆宫,此刻秦妙还未睡着,便让金银也入到寝殿之中,问:   “怎么样了?”   金银一张脸上满是恶意,兴致高昂道:“主子,皇后娘娘的胆子实在小的很,奴婢只不过吓她一吓,竟然直接让她昏迷了过去,着实是好没意思。”   点了点金银的鼻间,秦妙道:   “明日等你再去坤宁宫时,记得将周辰开的香包放在床底下。”   那个香包是以朝颜制成的,这种草药只要分量足够。最后让人产生形形色色的幻觉,皇后本就因为卓瑜的死而心虚,再配上那种药材,想必要不了多久,她就受不住了。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秦妙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皇后既然打算利用她扳倒秦馥,现在也轮到她收取利息了。   翌日,天光大亮。   等到皇后醒来之后,她头一件事就是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张了张嘴。道:   “红英。”   红英是皇后的贴身宫女,从小到大都伺候在她身边,自然再是忠心不过,此刻红英缓缓走了进来,问:   “娘娘可是要起身了?”   皇后皱着眉头,问:“昨个儿你难道没在外面守夜?本宫叫你,你为什么不进来?”   红英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之色,道:“奴婢一直守在外面,根本没听见娘娘叫我啊!”   周辰给金银的迷香,功效极强,中了迷香的人根本不会有半点儿感觉,所以红英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过去。   听到这话,皇后面色陡然变得青白一片,身子颤抖地仿佛筛糠一般,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皇后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了,红英有些担心的问:   “娘娘,您没事吧?用不用请个太医来瞧瞧?”   皇后缓缓摇头,说:“去御膳房送一碗安神汤来,本宫大概是梦魇了,不碍事。”   对于皇后娘娘的吩咐,红英自然不敢怠慢,当即便去吩咐了小厨房,过了小半个时辰,安神汤就送了过来,将那碗味道诡异的汤灌入口中,她这才觉得心里头踏实一点。   “红英,今晚还是你来守夜,就睡在外间吧。”   听到皇后的话,红英有些诧异,毕竟守夜的事情是一日一轮换的,她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要让她连守着两夜,难道真的是吓着了?   红英有些不明白,但又不敢多问,省的触怒了主子,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此刻延庆宫中。秦妙将用过早膳,便见着一个十二三的宫人几步走上近前,先是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方才开口说道:“主子,月妃现下正在延庆宫外,可是将月妃给请进来?”   听得月如眉来到此处,秦妙当真有些诧异,不过月如眉身后可站着福王,也算是身份贵重,自然是不好怠慢了。   抬手轻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秦妙凤眸之中划过一丝冷色,温声开口说道:   “还不快请月妃进来。快些将上好的六安瓜片给备上,这茶叶乃是今年的新茶,滋味儿清香袭人,月妃定然会极为满意。”   之于秦妙的吩咐,这小丫鬟自然是不敢违拗,登时便退出正殿之中。过了一会子,秦妙未曾抬眼儿,鼻端便嗅着一阵淡淡的依兰香,掩住眸中的讽色,微微勾起菱唇,道:   “月妃怎的今日来我这延庆宫中了?”   听到秦妙的话,月如眉杏眸微暗,清丽的面庞之上露出一丝笑意道:   “妹妹如此开口,当真是有些见外了,咱们虽然并非嫡亲的姐妹,难道我不能来到延庆宫中?   月如眉这话说的漂亮,但秦妙半个字都不会信,上下打量了月如眉一番,发觉这女人着实称得上是容光焕发,之前的柔弱之色,此刻竟然半点儿也瞧不见了,难道是福王做出了什么事情?   秦妙看着面前的女子一眼,发觉其容貌比往日更盛三分,前年的清冷之态,早便仿佛过眼云烟,再也寻不着半点儿踪迹。   月如眉除了姿容更艳,倒也并无旁的不妥之处。   不过即便这样,秦妙也没有放下心,她突然分辨出月如眉身上浅淡的香气,好似并不单单只是一种依兰香,其中还掺杂着另一种极为浅淡的香气,她竟然闻不出来。   菱唇微勾,秦妙眼神闪了闪,试探着问了一句:   “姐姐身上的香味儿当真好闻的紧,也不知道是什么香。”   “只不过是普通的依兰香罢了。”   秦妙知道月妃没有说实话,也不深问,直接开口道:“姐姐,陛下现在接连四五日歇在了长春宫中,也不知姐姐何时才为皇室开枝散叶呢?”   听了这话,月如眉面上的笑意也不由僵硬几分,低眉敛目,掩住杏眸之中的怒意,巧笑倩兮的开口道:   “妹妹你也清楚我的身子,哪里这般好的福分,能产下皇子?我只要安安稳稳的在宫中过活就好,余下别无所求。”   “妹妹就说姐姐良善,在宫里头都不争不抢,也亏得圣人对姐姐十分怜惜。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闻言,月如眉此刻轻笑着摇头:“妹妹便莫要打趣于我了,所谓良善二字,我当真称之不上。”   秦妙不愿与月如眉虚与委蛇,只不过明面上也不好过分怠慢罢了。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月如眉方才自延庆宫中离去,也不知她今日来到这里,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径直回到寝殿之中,秦妙冲着金银吩咐一句:“金银,从御膳房中取一碗金丝血燕过来,我要去养心殿给陛下送去。”   闻言,金银面上倒是露出些许诧异之色。   毕竟秦妙好些日子都并未主动去过养心殿之中了,如今这样转了性子,还真真是让金银有些疑惑。不过主子有主子的心思,自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便能妄自揣测的。   “奴婢知道了。”   金银应了一声之后,当下也不敢耽搁,直接出了主卧之中,往御膳房去了。   若是平日里,不过是去御膳房中取一碗金丝血燕,自然无需金银这女官亲自过去的,不过因着秦妙身份贵重,金银对入口的吃食真真是极为上心,丝毫不敢怠慢。秦妙见着她如此杯弓蛇影的模样,心下好笑。也便没有阻止。   过了好一会儿,金银这丫鬟才回来,面上露出些许汗意,巴掌大的小脸也有些涨红,显然是走的急了。   她手中提着红木食盒,也并未交到秦妙手中,直接说道。   “主子是现下便去养心殿中吗?”   秦妙唇畔微勾,轻轻点头,模样十分艳丽,竟然让金银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见状,秦妙便直接从怀中取了帕子,将金银面上现出的几分汗意给擦去,金银小脸微红,这才恭敬的跟在秦妙身后,往养心殿的方向走。   身为晋国的帝王,晋文帝时时刻刻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最近因为辽国来使一事,颇有些忙碌,所以去延庆宫的次数也少了些。   之前辽国人几次三番的在边城之中劫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晋文帝都恨不得亲自派兵,将这些畜生给荡平了,偏生辽国没有帝王御驾亲征的先例,晋文帝此番想法,自然也被当朝御史给压了下去。   转眼间便行至了养心殿,门口有两个侍卫守着,他二人见着秦妙过来,当下也不敢怠慢,冲着秦妙恭敬的抱拳行礼。   “臣等见过皇贵妃娘娘。“   见此,秦妙倒也并未吝惜面上的笑容,直接开口道。   “劳烦二位进去通报一声,说本宫来给陛下送血燕来了。”   ☆、第123章 水清儿   其中一个侍卫不敢直视容貌绝色的皇贵妃娘娘,低着头应了一声,便直接推开了雕花木门,走入养心殿之中,冲着坐在案几前的晋文帝抱拳行礼,道:   “陛下,皇贵妃在门外,可要请娘娘进来?”   听到秦妙来到养心殿外头,晋文帝眼中明显露出一丝喜意,也顾不得手中的奏折,将奏折往案几上一放,便直接站起身子,迎了出去。   一边往外走,晋文帝还一边道:“下次皇贵妃娘娘再来养心殿中,也不必告诉朕,直接将人请进来坐就成了。”   看着帝王的背影,那侍卫不由咋舌,没想到陛下竟然对皇贵妃爱重到了这种程度,晋国有祖宗成法,言道后宫不得干政,但若是皇贵妃娘娘可以随意出入养心殿之中的话,想要干政,根本不算难事。   由此可见,皇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到底有多重。   晋文帝走到雕花木门前,正好秦妙站在石阶处,雕花木门从里头打开,二人正好对了眼。   贝齿轻咬红唇,秦妙细白的小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好像害羞了一般,微微低着头,露出如玉的颈项,线条优美,好像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女子一般,让晋文帝看在眼里,不由的有些痴了。   拉住秦妙柔若无骨的小手,晋文帝将人带到了养心殿之中,而后屏退了养心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将秦妙按在软榻上。   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秦妙轻声问了一句:   “陛下,臣妾听说最近有辽国的使臣入京,可是真的?”   晋文帝点头,道:“的确如此,之前不是在关外建了互市吗?辽国的使臣此次来到京城,就是为了让朕在互市中送过去一批粮草,这样一来,辽国的铁骑就不会再来骚扰边城的百姓。”   听了这话,秦妙微微皱眉,道:   “听陛下的意思,难道咱们不在互市中卖粮草,辽国就要对咱们大晋出兵不成?败军之将罢了,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之前慕容钦的确是被元琛给擒住了,只可惜慕容钦的运气不错,又逃回了辽国,现在辽国的皇帝早就病入膏肓,由慕容钦监国,兵强马壮的,若是真攻入边城的话,恐怕伤亡不计其数。”   秦妙在边城呆过一年多,对于边城的情况,也有些了解,那处驻守了不少军士,难道还防不住辽兵吗?   似是看出了秦妙的疑惑,晋文帝解释道:   “因为之前打了仗,现在国库空虚的很。户部尚书,也就是你舅舅司马正,日日跟朕哭穷,谁不知道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朕的国库都快被那起子蛀虫给掏空了,偏偏他们恬不知耻。”   说着,晋文帝面上的怒意毫不遮掩,他两手死死握拳,胸膛也在不断起伏着。   秦妙脸上流露出一丝忧色,轻轻拉住男人的手,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瞧着晋文帝这个态度,好像对司马家已经有些忍不了了,毕竟司马家出了一个相爷还不算,还有一个户部尚书,凡事过犹不及,这般权倾朝野,早就威胁到了晋文帝,又怎会不让帝王心生忌惮?   亏得外公还是两朝元老,自以为司马家枝繁叶茂,就不顾帝王心思。   秦妙虽然与司马家是血亲,但因为司马家太过无耻以及无情,就连司马氏现在都鲜少跟他们走动了,两家人自然没什么亲情可言,若是司马家败落了,秦妙还乐得看一场好戏呢。   “陛下,那辽国使臣入京,恐怕不止为了粮草吧!”   晋文帝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他们还想求娶一位公主。”   秦妙皱着眉,说:“咱们晋国哪里还有适龄的公主?曦儿今年才三岁啊!”   而且和亲公主名义上听着好听,但暗地里到底是个什么腌臜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晋文帝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到异国他乡,被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糟蹋玷污?   “他们要的不是朕的女儿或是妹妹,只不过想要一个公主的名分罢了。”   “赵芙蕖不是成了宜妃吗?甚至还为老皇帝产下了一位皇子,这分量已经够重了,那个摄政王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赵芙蕖是老皇帝的妃子,但摄政王现在还需要一位王妃。”   “可是咱们晋国人就算到了辽国,也不能给摄政王当正妃啊!辽国应该早就为慕容钦准备好了汗妃。”秦妙俏脸寒霜,显然辽国使臣的那些计谋,并不能瞒过她。   晋文帝拉着女人冰凉的小手,眼中划过一丝欣赏,说:   “此次摄政王也会入京,届时他看上了哪个女子,那个女子应该就要跟他回辽国了。”   听到这里,秦妙也明白了晋文帝的意思,因为国库空虚,晋文帝根本不想两国交战,否则晋国根本吃不消,所以能用一个女子解决的问题,又何必让前线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呢?   所谓遣妾一身安社稷,正是如此。   低垂着眼,秦妙的脸颊贴着晋文帝的手背,举止十分亲昵。   男人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惜,说:   “妙妙,这几日你将那些诰命夫人都请入宫中,再带着各家的小姐们,毕竟辽国使臣来京之后,总是要有一场晚宴的,你提前挑选挑选那些闺阁小姐,也省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丢了咱们晋国的脸。”   秦妙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陛下,将诰命夫人请入宫中,兹事体大,怕是应该由皇后娘娘来主持,若是臣妾插手的话,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之嫌。”   “有什么越俎代庖的?朕让你做你就做,不必管旁人的想法。”   一边说着,晋文帝突然伸手捏住秦妙的下颚,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女子,道:   “妙妙,你是朕的皇贵妃,在这后宫之中,是最尊贵的女人,也不必顾及太多。”   听到最尊贵三个字,秦妙小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之色,毕竟她头上还有皇后,若是按着晋文帝的说法。岂不是她压在了皇后上头。   对上男人的眼神,秦妙也不敢反驳,轻轻咬了咬下唇,说:   “臣妾清楚事情轻重,陛下您就放心吧。”   突然想到了什么,秦妙赶忙将之前顺手放在案几上的红木食盒给掀开了,顿时一股馥郁的甜香充斥在养心殿中,只听女人笑着道:   “瞧我这记性,之前特地为您熬了金丝血燕,好不容易送到养心殿了,却差不点给忘了。”   秦妙两手捧着十分精致的琉璃碗,发现金丝血燕还温着,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笑意。冲着晋文帝调皮的眨了眨眼。   看着秦妙这幅罕见的小女儿娇态,晋文帝心头一荡,接过琉璃碗,将金丝血燕一勺一勺的送入口中,但眼神却紧紧盯在秦妙身上,根本没尝出来这价值千金的燕窝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秦妙在养心殿中足足呆了两个时辰,陪着晋文帝批阅奏折,等到天色不早了,这才回到延庆宫中。   刚一走入寝殿,金银这丫头便迎了上来,贴在秦妙耳畔,声音中带着极为明显的笑意。   “主子您不知道,今个儿皇后娘娘灌了好几碗安神汤。说不定是因为昨夜里梦魇了,才如此。”   听到这话,秦妙微微勾了勾唇角,带着甲套的手指轻轻抚着光滑的博古通今架,笑道:   “今个儿若是有了朝颜相助,想必安神汤怕是不能奏效了。”   香包里的朝颜分量极浓,乃是经过周辰太医精心熬煮过的,药性比普通的朝颜强出不知多少倍,若是一个心神不稳之人接触到了那个香包,轻则会噩梦不断,重则眼前会出现幻觉,到时候以皇后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恐怕更是受不住了。   金银捂着嘴笑笑,显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皇后的好戏,毕竟皇后连主子都敢利用,现在也到了她付出代价的时候。   到了夜里,金银再次去到了坤宁宫中,还是用的昨夜的法子,先是用迷香将坤宁宫的太监宫女都给迷昏,之后她才走入寝殿,待发现外间睡着的红英时,金银眯了眯眼,在她身上用了分量十足的迷香,省的待会这宫女突然醒来,坏了她的好事。   一入寝殿,金银便运起轻功。双脚微微离地,配上雪白的纱裙,在夜风的吹拂下,竟好像漂浮而去似的。   窗扇被夜风吹得摇摇摆摆,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在夜里显得分外渗人。   因为有了昨夜的教训,皇后今晚根本不敢入眠,双目瞪大,待听到了窗扇发出的声音之后,她心里一紧,面色瞬间难看起来,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抓住锦被,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金银走到窗前,她披散的头发好似瀑布一般,遮住了脸,但只凭着她身上透出的鳄梨香以及血腥味儿,皇后就能断定了她的身份。   “卓瑜,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本宫?根本不是本宫杀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那个产婆啊!”   金银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分外阴森。   “娘娘的记性怎么那么差,昨夜妹妹就说过了,若是没有你的吩咐,产婆哪里敢谋害宫妃的性命?究其原因,你才是罪魁祸首,这一点,皇后娘娘应该心知肚明吧?”   皇后吓得浑身发抖,偏偏她无路可逃,眼前的女人是卓瑜的鬼魂,而卓瑜正是因为难产而亡。   余光扫见那雪白裙裾处沾染了大片大片的鲜血,皇后几乎被吓得背过气去,两手死死捂住心口,皇后两眼含泪,尖声道。   “卓瑜,你若是想找罪魁祸首的话,那就去找父亲啊,若不是父亲想要借腹生子,又怎么会将你送入宫中?你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个工具罢了,亏得你天真,真将自己当成卓家的小姐,一个娼妓所生的女儿,哪里配做相府的小姐?”   说到此处,皇后竟然冷笑出声,她原本端庄的脸,此刻竟然有几分扭曲。   “姐姐,无论如何,妹妹都不会放过你,你又何必再继续挣扎呢?”   说着,金银距离床榻越紧,她没走一步,都好像踩在皇后心口处一般,皇后吓得瑟瑟发抖,却感到女人冰凉的双手死死扣住她的脖颈,让她根本透不过气来,好像濒死的鱼儿一般,胸腔都要炸开了。   金银也没打算真伤了皇后,她用涂了迷药的金针刺了一下皇后脖颈处裸露的皮肤,因为经过血液,所以这迷药见效极快,皇后只觉得眼前一黑,便直接昏迷了过去。   等到人软倒在床上时,金银从袖笼中取出香包,直接扔到了床底下,朝颜所制成的香包味道并不算重。皇后又有在寝殿中点香料的习惯,在那些香料的遮掩之下,朝颜的味道根本不会被人发觉。   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盒儿,掀开盖子,里头装着淡绿色的透明膏体,正是凝翠膏。   金银仔细打量着皇后的脖颈,发现自己下手有些重,便用拇指蘸了一大坨凝翠膏,涂在皇后的脖颈处,这样一来,那处皮肤上原本会出现的淤痕,经过一夜,也会消失无踪。   坐完这一切之后,金银便又离开了坤宁宫内,幸好她的轻功极佳,这才能在宫闱之中来去自如,而不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一连三日,金银夜夜都去扮成卓瑜的鬼魂吓皇后,因为有了朝颜的药性,所以事半功倍,这才几天,皇后的精神就有些失常了,再加上夜里风大,寝殿的窗扇打开了,被夜风吹拂着,她竟然染了风寒。发起高热来,意识更加昏沉。   眼前也接连不断的出现幻觉。   皇后总是看见卓瑜满身是血的来找她索命,恨不得将她送入地狱之中,以往只是会梦魇,到了后来,竟然在白天都会看见卓瑜的鬼魂,难道她真的是无法摆脱卓瑜了吗?   现在金银已经不必再去坤宁宫中扮鬼吓皇后了,她自己做了亏心事,也能将自己吓个半死。   因为皇后病重,根本不能走出坤宁宫,所以召命妇入宫的活计,便落在了秦妙肩上,这样一来。她是为皇后娘娘分忧,也就没有人说她越俎代庖了。   得了皇贵妃的吩咐,京城中的那些命妇自然不敢怠慢,在家中做了好一通准备,挑选出最为出挑的姑娘,天不亮就开始精心打扮,这才坐了家中的马车,往延庆宫的方向赶去。   等她们到了神武门外时,便只能下了马车,徒步往延庆宫走去,好在秦妙早就派了女官在神武门迎着,将那些命妇与小姐们都领到了延庆宫,如此一来。也没有闹出什么岔子。   这些小姐们正是最好的年纪,二八年华,一个个鲜嫩的仿佛刚刚盛开的花骨朵似的,身上穿着各色的纱裙,十分好看。   看着这些姑娘们走入正殿,秦妙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在众位夫人小姐冲她请过安后,便道:   “诸位不必多礼,便先落座吧。”   今日能出现在延庆宫的女眷,一个个身份都不低,至少是五品官的家眷方才能由此殊荣。   延庆宫的正殿极大,秦妙粗粗的扫了一眼,发现今日来此的小姐们大概有三四十人,应该来到都是嫡出的女儿,毕竟庶女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根本不能入宫。   余光扫见坐在最前的女眷,不是卓云澜还有哪个?   这才几年不见,卓云澜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看起来竟然有些沧桑,虽然保养的好,但眼神却骗不了人,显得十分尖锐刻薄,看来卓云澜在司马家的日子着实算不得好过,否则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感受到秦妙的目光,卓云澜心中恼恨的很,她知道了秦妙的身份,偏偏又不能揭穿她,毕竟秦妙的身份可是过了明路的,就连陛下都一清二楚,自己即使揭穿了,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反而会惹得一身骚。   卓云澜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自然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不过她心里明白归明白,却难受的很,毕竟当年她与秦妙的身份相同,现在这女人成了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自己却只是司马家的儿媳,司马清竟然连个官职都没有,她身上也没有诰命。只能冲着秦妙这贱人行跪拜礼。   想到此处,卓云澜心里头就燃起熊熊怒火,偏偏她面上还不能表现出分毫,否则若是对当朝的皇贵妃娘娘不恭敬,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之前自己刚收拾了江怜雪那个贱蹄子,让她肚子里的贱种流了,日后也不能产子,司马清那混账东西,现在恨不得直接将她给休了,若不是碍于陛下赐婚,恐怕司马清会执意将她赶回卓家。   贝齿紧咬红唇,卓云澜心里甭提有多不甘了,但是嘴上的疼痛却一直刺激着她。让她保持理智,也没有半点儿失礼之处。   站在卓云澜身边的老夫人看着卓云澜规规矩矩的模样,悬着的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她今日本不想带着卓氏出门,但胡氏也是个胡闹的,两相对比之下,司马家的老夫人别无选择,只能将出身相府的卓氏给带出来,总比之前苛待过妙妙的胡氏要强上许多。   老夫人虽说年纪大了,但眼神仍旧十分好使,自然能认出来坐在主位的女子正是她的外孙女,只可惜因为阿正太过胡闹,使得他们司马家与忠勇侯府离了心,现在外孙女儿根本不认她这个外祖母,也没有别的办法。   秦妙对老夫人的想法一无所知,也根本不在乎。   毕竟现在母亲的下落还未找到,司马家是母亲的血亲,都没有派出府中的部曲奴才帮忙寻找一番,这般冷情,又何必怪她无情无义?   打量着堂下的娇小姐们,秦妙看着距离卓云澜不远的一个女子,模样秀丽,看起来十分端庄。   指了指那个绿衣姑娘,秦妙道:“你叫什么名字?”   顺着皇贵妃的目光,众人都看着那绿衣姑娘,她此刻微微有些慌乱,但因为家教极好的缘故,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冲着秦妙盈盈福了福身子,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几分雅致。   “臣女齐蓁,见过皇贵妃娘娘。”   “齐蓁?”   这名字对于秦妙而言,当真熟悉的很,她记得哥哥秦湘有一个好兄弟,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纨绔,名叫齐光,而这齐蓁就是齐光的亲妹妹,今年正值二八年华,当真是个不错的。   既然齐蓁与秦家有些渊源,秦妙也不欲让她趟这趟浑水,否则真让齐蓁作为和亲的公主嫁到辽国,指不定会受到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届时这个鲜花一般娇艳的姑娘,恐怕会瞬间枯萎。   仔细看了看,秦妙忽然看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那女子生的娇艳,玉雪可爱,因为长了张娃娃脸,所以显得比周围的女子都要嫩些,看起来十分无辜,令人心生怜意。   前世里,在忠勇侯府败落之前。这位水清儿水小姐与秦湘有了婚约,后来嫁进了忠勇侯府,因为哥哥常年军中,水清儿竟然与府中的一个侍卫私通,且珠胎暗结。   若不是最后她落胎时被司马氏发现端倪,恐怕这一段奸情还被蒙在鼓里。   想到哥哥被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蹄子玩弄在鼓胀之间,秦妙微微眯了眯眼,心中升腾起一丝杀意。   冲着水清儿抬了抬下巴,水清儿杏眸中划过一丝喜色,也学着之前齐蓁的模样,冲着秦妙恭身行礼,她看似乖巧,但眼中却藏着一丝热切,显然是想要讨好秦妙,从而飞上枝头变凤凰。   水清儿出身不高,只是个五品京官的女儿,前世因为秦妙婚前失贞,忠勇侯府的名声扫地,所以秦湘也无法娶到身份相配的女子,最后司马氏在无奈之下,便让水清儿成了秦湘的妻子。   一开始,水清儿那副极具欺骗性的外表,确实将秦家人都给糊弄住了,但人却不能装模作样一辈子,时间久了,自然会露出马脚。也足够秦妙看清她的真面目。   想起水清儿做下的腌臜事儿,秦妙眸光微微闪动,既然水清儿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就成全了她,她会不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第124章 金蝉脱壳   秦妙对水清儿十分厌恶,虽然这一世忠勇侯府没有败落,水清儿也不会再像上一世一般,嫁给哥哥,但一想到水清儿跟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苟且之事,竟然还珠胎暗结,秦妙就气的牙根儿痒痒。   不过她好歹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装模作样的本领当真半点儿不差,此刻秦妙笑意盈盈的看着水清儿,道:   “你这姑娘模样生的当真标致的很,着实讨喜。”   听了这话,水清儿大概是有些激动,巴掌大的小脸儿涨的通红,不过她也算是个心有七窍的人物,不过片刻便恢复自如,冲着秦妙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道:   “谢皇贵妃娘娘夸奖。”   示意水清儿落座,秦妙也没有太过关注水清儿,毕竟即使打定了主意让水清儿和亲,她面上也不能显露出来。   身份高些的命妇们是知道辽国来使之事的,所以也没让自家的姑娘打扮的十分出挑,只要不失礼数就成。   但像水清儿这种女子,父亲只是小小的五品官,且年纪不小,为人又木讷,显然没有往上爬的机会,消息自然不算灵通。   所以水清儿对和亲之事并不了解,况且她就算知道了秦妙在为辽国的摄政王选妃,也不清楚和亲究竟意味着什么,毕竟以往和亲的宫女遭受的苦难,对于晋国而言,当真如同天大的耻辱,这些天潢贵胄将此种腌臜事儿隐藏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上赶着表露出来?   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显得他们太过无能?   世人都是要脸面的。晋国的这些皇亲国戚更是如此。   将事情想的十分通透,秦妙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这些诰命夫人一些生活上的散碎事情,而后又吩咐道:   “三日之后,辽国的使臣入京了,届时在摘星楼中会有一场晚宴,到时候可万万不能失了规矩,丢了咱们晋国的脸面。”   听了秦妙的话,坐在下手的女眷们纷纷点头称是,这种涉及国体的事情,本就兹事体大,即使秦妙不着重点出来,她们也知道轻重,不会、也不敢闹出乱子。   过了小半个时辰,秦妙有些乏了,便吩咐宁儿将这些女眷们送出延庆宫中,等到人走后,秦妙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这日子过得累的很,整日勾心斗角的,得不到半点儿喘息的机会。   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帷帐,秦妙突然想起她在边城的日子。   因为元琛是个强势的人,有他护着,秦妙几乎事事都不必操心,那时的日子虽说平淡。但才是她最想要的。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变故,秦妙甚至希望能够一辈子呆在边城,呆在那个男人身边。   闭了闭眼,看着主子这幅模样,明显心情算不得好,正殿之中伺候着的丫鬟自然不敢搅扰,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秦妙睡了一会儿,突然感到耳朵处有些发痒,她原本就浅眠,此刻有些迷蒙地睁开眼,眼前正是晋文帝一张儒雅的脸,眼中透着笑意,好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似的。   略一思量,秦妙便明白了晋文帝刚才做了什么,她小脸儿泛红,好似煮熟了的虾子一般,这热度一直蔓延到了耳后,就连耳根也跟着红了。   反手捂住发烫的耳朵,秦妙佯装埋怨,低声哼哼道;   “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吓着臣妾了。”   见着女人微微翘起的红唇,晋文帝只觉得一股火在他身体燃烧,不过想着秦妙的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两次小产,更是虚弱至极,平日里瞧着没什么大碍,但按着周辰所言,若是再行鱼水之欢的话,恐怕有些熬不住。   晋文帝虽说对秦妙存了爱欲,但爱欲之中,还是含着一半的爱,所以他舍不得在秦妙身上发泄自己的**,最近去月妃的长春宫的次数倒是多了不少。   假装没有看见男人过分炙热的眸光,秦妙从软榻上坐直身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问: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延庆宫了?是不是还没用晚膳?”   晋文帝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八仙椅上,板起脸,故意卖了个关子,道:   “难道朕还不能来看看你吗?”   秦妙连连摇头,只听晋文帝道:“妙妙,朕找到你母亲了。”   听到这话,秦妙一时半会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有些愣住了,声音颤抖,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水雾,问:   “陛下,您再说一遍?”   死死拉住男人的手,因为过分激动的缘故,秦妙手上的力气极大,将晋文帝一个大男人都给握的有些疼了,不过他并不在乎,只轻声道:   “朕找到你母亲了。”   蹭的一声,秦妙猛然从软榻上站起身子,两行清泪顺着面颊不断往下落,她咬着唇,忽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哭声很大,就连双肩都颤抖着,好像要将心里的委屈都给发泄出来一般。   “臣妾谢、谢过陛下。”   对于寻找司马氏之事,秦妙当真十分感激晋文帝,之前元琛也派人寻找过司马氏的踪迹,但却一无所获,不过现在晋文帝却找到了司马氏的踪迹,秦妙思母心切,又怎能无动于衷?   “母亲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臣妾可能见见她?”   秦妙此刻也回过神来,放开了握着晋文帝的手,看着男人手背上的淤痕,一时间脸上露出了几分愧疚,怯怯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晋文帝当真是爱极了秦妙这幅忐忑的模样,他轻轻拍了拍秦妙的后背,道:   “朕已经将你母亲送回了忠勇侯府,她身子并无大碍,若是你想的紧了,这几日可以传旨宣她入宫。”   因为秦妙前几日才去了一趟忠勇侯府,她身为皇贵妃,若是出宫的次数太过频繁了,想必也会惹人非议,秦妙自己个儿倒是不在乎,但却不想连累偌大的秦家受累。   点了点头。秦妙脸上仍是掩不住的激动,晋文帝看着女人这幅模样,眼中的怜惜之色更浓。   不过方才被女人勾起了一股火气,此刻听着秦妙低低地抽泣声,就好像在烈火上浇油一般,似的晋文帝心头更为燥热,也不敢再在延庆宫多留,简单交代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此处。   看着男人的背影,秦妙脸上的激动之色瞬间消退,她坐在软榻上,不一会儿。金银这丫头便走了进来,伏在秦妙耳畔,低低地说了一句:   “娘娘,陛下往长春宫的方向去了。”   听到这话,秦妙艳丽的红唇微微往上一挑,心里觉得有意思极了。   明明月如眉是福王心爱的女人,但为了能够在晋文帝身边埋下一枚钉子,福王便狠心将月如眉送入宫中,伺候着自己的亲哥哥。   原本月如眉不受宠也就算了,福王心里头应该也没有多少芥蒂,但最近看来,晋文帝去到长春宫的次数着实不少,心爱的女人承欢在帝王身下,福王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难道真的能忍受此事?   想起之前在月如眉身上闻到了那股奇怪的香味儿,并不是单纯的依兰香,反倒还混杂的其他的香料。   这宫里头的女人,一个个什么手段没有?若是突然换了香料的话,必然有其原因。   秦妙手指轻轻敲着椅背,眼中划过一丝兴味儿,她现在倒是想要瞧瞧,福王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这宫里的水,搅得越浑,不才越有趣儿吗?   *******   边城。元家。   元琛此刻正在照顾着小卓安,自打秦妙入土为安之后,他便亲自照顾着自己的孩子,从不假手于人。   说来也是有些巧了,小卓安越长大,这模样便与秦妙越发相似,能看出精致的轮廓,想来长大之后,应该是极为难得的美男子。   有一名暗卫突然走入卧房,跪在地上,道:   “将军,辽国使臣就要入京了。”   “辽国使臣?”   元琛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划过一丝暴虐之色,饶是如此,他给小卓安换尿布的举动仍然十分轻柔,好像怕自己稍稍用大了力气,就会将眼前不到一岁的娃儿给碰坏一般。   “属下听说,辽国使臣此次入京,一是为了在互市中交换粮草,二是为了给慕容钦选定一个王妃。”   “又是选和亲的公主?皇室中应该没有适龄的女子吧。”   暗卫点了点头,道:“不过看着陛下的举动,好像是准备让皇贵妃在闺阁小姐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再给一个公主的封号,嫁给慕容钦。”   “秦馥?”   这暗卫一提皇贵妃,元琛就想起了秦馥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几次三番的陷害妙妙,若不是妙妙跟自己回到边城,想必那个六亲不认的女人,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将军提及秦馥,暗卫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恭敬道:   “将军,现在的皇贵妃已经不是秦馥了。”   元琛微微皱眉,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问:   “那是何人?”   “就是之前的柔妃,她回了宫,使计扳倒了秦馥,取而代之,成为了皇贵妃。”   元琛身上突然散发出十分危险的气息,阴渗渗的道:   “秦柔?你确定这消息是真的?”   暗卫连连点头,只觉得脖颈后头冒出一阵阵凉气,让他身子微微发抖,也不知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元琛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容极为诡异,配上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当真有止小儿夜啼的奇效。   “秦柔是何时回宫的?”   闻言,暗卫不敢隐瞒,道:   “约莫能有两个多月了,时间不长,听说这位皇贵妃娘娘先前在金陵养着身子,最近才被晋文帝接回来。”   元琛点了点头,微微眯起眼,冲着暗卫摆了摆手。   后者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   元琛将小卓安交给奶娘,便直接往竹林小筑的方向赶去,自打亲眼看见秦妙葬在竹林小筑之后,元琛对这里好似避之唯恐不及一般,根本不敢来到这儿,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但今日,他却再次踏入到这片竹林之中。   官靴踩在满地的竹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座墓在竹林深处,但元琛走的尽快,不多时就到了墓前。   此刻他看着自己立的墓碑,眼中划过一丝疯狂之色,提起内力,一掌轰在了墓碑之上。   只听碰的一声,墓碑瞬间碎成几块。   元琛跪在地上,用手扒着上头的里头,额角蹦出青筋,看上去十分疯狂。   手掌被土里的石块儿划破,刺痛的厉害,流出殷红的血来,元琛也丝毫不在乎,毕竟身体上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痛苦与悔恨。   天知道他在看到亲眼看见自己最爱的女人从竹林小筑中跳下来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恨不得杀了自己,他现在只想知道,这座墓里面,究竟有没有秦妙,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在骗他。   挖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终于挖到了那口红木棺材。   元琛也顾不得所谓忌讳与否,直接将棺材钉子给拔了出来。掀开棺材,里面果真空空如也。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哭还是该笑。   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根本没死,本是好事,但一想到秦妙不惜使出金蝉脱壳的法子,只为从他身边逃离,元琛就恨不得掐断秦妙的脖子,将那个女人永永远远的困在自己身边,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   “妙妙。”男人低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柔情,好像在呼唤情人的名字,但神情却分外狰狞,带着几分嗜血。   元琛不去看那座不成样子的墓。直接反身走回了正堂。   秦妙没有本事一个人从边城离开,而她回到京城,定然是有了内应。   再想想最近青禾的反常之处,元琛瞬间就想明白了,定然是青禾帮着秦妙演了一场金蝉脱壳的好戏,再将那女人给送回京城,还暗中截下了宫中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所以他对宫中的情形方才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的女人回了宫,甚至还在别的男人身边待了两个月。   一想到秦妙被晋文帝那厮揽入怀中,元琛心里头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派人将青禾给唤来,青禾一走到正堂。看着元琛身上满是尘土,这幅狼狈的模样,当真让他唬了一跳。   但在对上男人的眼神之后,青禾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猜出了元琛为何会是这幅模样。   嘴里一阵发苦,青禾直接跪在元琛面前,脸色惨白,但语气却十分平静,道:   “属下该死。”   “你的确该死,竟然胆敢帮着秦妙欺瞒与我,将我戏弄在鼓掌之中,是不是很有趣啊!”   青禾连连摇头,闭了闭眼,他知道将军有多在乎夫人,也知道自己这个背主之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属下不敢奢求将军饶恕。”   元琛冷笑,直接冲着正堂的侍卫道:   “将青禾拖入大牢,穿琵琶骨之后,再关起来。”   侍卫听到这话,虽说心里头有些不忍,但对于将军的话,却不敢有半点儿违拗,否则若是落得跟青禾一个下场,可就得不偿失了。   用铁链穿过琵琶骨之后,即使习武之人,也会武功尽失,日日受到那股疼痛的折磨,当真是生不如死。   听到自己即将遭受到的酷刑,青禾眼中没有一丝波动,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金银,只可惜,在死之前,他怕是没有机会再见金银一面了。   苦笑一声,到了此刻,青禾心里有些后悔,不是后悔忍不住金银的哀求,将秦妙送回京城。而是他不该娶了金银,让那个不懂情爱的女子尝到情爱的滋味。   自己不能与她相伴一生,还娶了金银,着实是害人害己。   青禾跟着侍卫一同走出了正堂,元琛看着他的背影,什么都没说,但高大的身体却轻轻发抖。   他现在恨不得即刻赶到京城之中,将那个女人抓起来,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此刻,远在京城的秦妙对于边城之中发生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她现在一边忙着辽国使臣之事。一边暗自关注着坤宁宫的情境。   因为那个放了朝颜的香包,皇后现在日日为幻觉所困,不止是夜里难熬,就连白天也会看到幻觉,就好像是疯了一般。   秦妙现在掌管凤印,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冲着晋文帝道:   “陛下,皇后娘娘病了这么多日都不见好,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不如去看看娘娘,说不定她心里头一高兴,身子就好了。”   晋文帝对皇后根本没有什么感情,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的,毕竟卓云怡身为一国之母,乃是天下间最为尊贵的女人,若是自己表现的太过冷淡,恐怕那些吹毛求疵的御史们又会盯着此事不放了。   男人拉着秦妙的手,轻轻在面颊上蹭了蹭,哑声道:   “妙妙随朕一起去?”   秦妙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说:“皇后娘娘怕是不愿意见着臣妾。”   听了这话,晋文帝也反应过来,现在皇后身处病中,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若是看着代她执掌凤印的妙妙,这心里头能想得开就怪了。   十几年的夫妻,晋文帝对皇后的心思了解的十分透彻,也不得不承认妙妙的话有些道理。   “既然如此,那朕便一个人去坤宁宫吧,妙妙好好在延庆宫歇着,最近因为辽国使臣的事情,你可辛苦了。”   秦妙面颊微红,摇了摇头,乖巧地道:   “臣妾并不辛苦,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妾不管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晋文帝最喜欢柔顺的女人,这一点,秦妙早在几年前就心知肚明了,所以她此次回宫,就在扮演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完全符合了晋文帝的心意,如此才能在不侍寝的情况下圣宠不衰。   轻轻吻了一下女子柔若无骨的小手,晋文帝眼中满是怜惜,长臂一伸,将面前的女人搂入怀中,感觉心里头踏实的很。   有时候,晋文帝便恨不得跟秦妙这么过一辈子。就好像寻常百姓一般。   心里刚刚浮现出这个想法,晋文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是晋国的帝王,而妙妙是当朝的皇贵妃,他们两人身份尊贵得很,与普通百姓相比,更是云泥之别,又怎能像寻常夫妻一般相处呢?   不过偶尔这么想想,还真有几分别样的滋味儿。   因为还要去坤宁宫中,晋文帝并没有再在延庆宫内多留,直接走了出去。   男人坐在龙辇上,不多时便到了坤宁宫。   “陛下驾到!”   坤宁宫的掌事姑姑红英听到太监刺耳的通传声,突然愣住了,好似木头桩子一般杵在原地。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在坤宁宫中,若是他见着了皇后娘娘那副疯狂的模样,该如何是好?   红英急得满头直冒冷汗,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即使说着好听,是坤宁宫的掌事姑姑,但面对晋国的帝王,她连只小小的蚂蚁都不如,只要晋文帝稍稍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将她碾死。   如此一来。红英又怎能拦得住晋文帝呢?   转眼之间,晋文帝便走到了寝殿之中,红英见着他,极为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给陛下请安。”   红英是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着的,所以对于这个宫女,晋文帝也觉得十分眼熟。   “起来吧。”   听到这话,红英站直身子,低着头,藏在袖笼之中的手死死握拳,尖锐的指甲刺破掌心,这股疼痛逼得红英强自镇定下来。   “皇后怎么样了?”   红英稍稍侧了侧身子,正好挡住了雕花木门,道:   “皇后娘娘的身子还未见好,现在正睡着呢,陛下若不如先回去?”   晋文帝今日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见皇后一面,听到这话,他登时皱起了眉头,说:   “朕去看看皇后。”   红英明显有点慌了,声音尖锐道:“陛下您别进去,万一过了病气儿,娘娘恐怕会更为难过。”   突然,寝殿之中传来一阵尖叫声,十分刺耳。   “别过来!不是我杀了你!别过来!”   ☆、第125章   晋文帝微微眯起眼,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红英,直接就要走去寝殿。   此刻红英的面色苍白如纸,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两手死死攥住男人的衣角,满脸都是泪痕,看着十足可怜。   “陛下,娘娘现在是梦魇了,才会胡言乱语,您千万别责怪娘娘。”   晋文帝身为帝王,对红英这个小小的丫鬟自然从未放在眼里,此刻脸上流露出一丝怒意,猛地一脚踢在了红英的胸口上。   男人的力气远比女人要大些,再加上红英只是个弱女子,这么一下,直接将红英给踢到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两手捂着胸口,嘴角都溢出血丝,不断的呛咳着。   伺候在寝殿外的宫女们此刻一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因为陛下平日里都是极为儒雅的,今日突然表现的如此疯狂,这些宫女们都是趋利避害的,又怎么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红英给搀扶起来?   万一为了红英开罪了陛下,丢了自己的小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晋文帝直接推开雕花木门,发现寝殿之中并无伺候的宫人,房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呛得人直咳嗽。   躲在床榻上的皇后听到开门的吱嘎声后,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面上全是疯狂之色,尖叫道:   “别过来!卓瑜。不是我杀的你!”   听到卓瑜的名字,晋文帝眼神中突然涌出的一股杀意,大阔步走到床榻前,一把将帷帐给扯开。   “啊!”   皇后惨叫一声,正好看见了晋文帝,待看清了男人的脸时,她就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   “陛下!您饶了我,卓瑜不是臣妾杀的!您饶了臣妾吧!”   一边说着,皇后一边赤着脚踩在地上,直接跪倒在晋文帝面前,满脸都是眼泪,不住磕头,根本没有吝惜自己的力气,不多时额头就流出血来,沾湿了青石板的地面,涌出淡淡的腥气。   晋文帝缓缓蹲下身,他觉得自己听错了,卓瑜不是难产而亡的吗?   难道此事跟皇后还有关系?   一把捏住皇后的下颚,晋文帝儒雅的面庞有些扭曲,手上的力气用的很大,直接将皇后苍白的皮肤给捏的发紫,皇后疼的龇牙咧嘴。竟然流出了涎水。   “你再说一次?”   皇后不住地流出眼泪,凤眸中满是哀求,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卓瑜死的那一幕,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陛下…….”   “卓云怡!你竟然如此恶毒,卓瑜怀着孩子,你竟然下如此毒手,你哪里还配做皇后?”   皇后此刻根本听不进去晋文帝的话,她身体的力气好像都被掏空了一般,软软的倒在地上。   正在此刻,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通报声。   “太后驾到!”   晋文帝面沉如水,太后因为吃斋念佛的缘故,常年都待在慈宁宫中,根本不踏出宫门一步,今日也不知是为什么,竟然会来到坤宁宫中,大抵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转身往后一看,晋文帝看到了太后,在太后身边的确是有一个眼熟的宫女,以往伺候在皇后身边。   “母后。”   太后走到晋文帝面前,微微皱了皱眉,吩咐身边的嬷嬷将倒在地上的皇后给扶了起来,这才坐在八仙椅上。   此刻坤宁宫伺候的宫女端来了茶盏,太后接过茶盏,之后竟然将十分精致的汝窑茶盏给扔了出去。   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宫女们见状,也不敢怠慢,赶忙又端上来一盏热茶,送到四方桌上。   新泡的雨前龙井有清神静气之效,太后轻啜了一口颜色清亮的茶汤,便开口道:   “陛下,皇后只是梦魇了,这才会胡言乱语,你也不要太动怒了。”   听到这话,晋文帝额角蹦出青筋,他很清楚太后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对卓瑜的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一想到皇后如此恶毒,他就根本难以容忍。   晋文帝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太后对自己的儿子自然极为了解,此刻便轻轻开口道:   “皇后现在总是梦魇,如此下去之于身子也是有些损害,哀家记得当年宫中也有一位太妃,经常梦魇,后来服下朱砂安神丸以及杞菊地黄丸便好些了。哀家的慈安宫中也有不少朱砂安神丸,今日便拿了一盒儿到坤宁宫中,再派程嬷嬷亲自盯着皇后服用,想来她便不会再梦魇了。”   程嬷嬷听到太后的吩咐,忙点了点头,看着十分恭敬。   虽然程嬷嬷面上平静,但心中一时之间却升起了几分忐忑,谁人不知皇后在禁宫之中已经失宠了,眼下皇后日日被梦魇所困,且还说出了瑜美人的死因,本就惹人怀疑,此刻太后娘娘还让她在坤宁宫中盯着皇后服用朱砂安神丸,着实不算什么好差事。   程嬷嬷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红木小匣,其中盛放着一百颗朱砂安神丸。   “朱砂安神丸?”   晋文帝嗤笑一声,面上带着讥讽之意,真真将程嬷嬷气的银牙紧咬,开口道:   “朕可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在此刻赏赐给皇后的朱砂安神丸,想来您也是清楚皇后近来梦魇一事,如此的话,不如将朱砂安神丸交给朕,朕自会亲自盯着皇后服用。”   闻声,太后一张脸上现出一丝犹疑之色,不过他看着晋文帝这般平静的面色,皱着眉道:   “陛下。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与卓氏已经是十多年的夫妻了,即使天家并非寻常人家,但感情却做不得假,您还是饶过她这一次吧。”   晋文帝漫不经心的微微点头,今日有太后阻拦,他知道自己无法再惩处皇后,毕竟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晋文帝是个孝子,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母后为难?   晋文帝落座在寝殿的藤椅上,现如今殿中放了过火盆子。当真燥热的很,晋文帝直接将红木匣子接过,将上头的盖子掀开,便瞧见了其中乌漆漆且还透着些红光的丹丸。   捏着一粒丹丸放在鼻端轻嗅,晋文帝皱眉道:“这是朱砂安神丸真的能让皇后恢复正常?”   其实太后对于朱砂安神丸的药效也并不了解,不过这东西的确可以让皇后安静下来,否则日日胡言乱语,这皇家的颜面都扫地了。   说到底,太后最为注重的还是皇家的颜面,而非如她所言,是为了晋文帝与皇后的感情。   “哀家也不清楚。不过总归是聊胜于无,毕竟陛下已经将凤印交给了皇贵妃,其他事情也不必多想了。”   晋文帝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低声道:“母后放心,朕不会做出动摇国本的事情。”   听了这话,太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她清楚晋文帝的性子,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懂事的,既然皇帝给了保证,那就不必太过忧心了。   低低叹了一声,太后看着一个小宫女端了碗水,伺候皇后服下朱砂安神丸。   吃了这药之后,皇后绷紧的身子果然慢慢放松了,闭上双目,狰狞的神色也逐渐消失,闭紧了嘴,看着不如之前那么狰狞。   见状,在一旁伺候的红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冲着太后道: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现在已经睡了。”   晋文帝将那匣子直接放在了四方桌上,他现在连看皇后一眼都不耐烦。自然不愿再在坤宁宫中多留,便与太后一起,走出了寝殿。   母子两人一同往外走着,晋文帝搀扶着太后的手臂,只听太后问了一句:   “皇儿,辽国来使明日便要入宫了,和亲的女子可选好了?”   晋文帝点了点头,说:“皇贵妃已经定下了人选,那个女子名为水清儿,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   “水清儿?”   太后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划过一丝怜惜,身为晋国的太后,她哪里不清楚所谓的和亲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腌臜东西?这水清儿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秦妙,竟然落得了这般地步,即使和亲公主看似风光,但这日子却不是人过的。   “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   摘星楼。   此刻晋文帝端坐在主位之上,今日穿了一件黑底红纹的礼服,墨发以玉冠束起,更显得棱角分明。   现今晋文帝的年纪已经不轻了,但因为气质儒雅,又未曾留胡须,所以显得很是年轻。   秦妙与太后分别落座于晋文帝两侧,今日秦妙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身上穿了广袖双丝绫鸾衣,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插入发中,露出莹润光洁的前额。   秦妙容貌本就艳丽至极,着实让人移不开眼,再加上秦妙平日里极少出现在朝臣面前,今日一现身,倒是让不少大臣暗自惊艳不已。   而太后今日也是细心收拾过的,原本太后年岁便算不得小了,今日还着了一件鸾鸟朝凤朝服,嘴唇涂了颜色极为鲜亮的胭脂,气色显得好些。   而忠勇侯府一家子落座于下首,此刻瞧着姿态悠闲,附耳低语,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因为秦妙在人前的身份并非忠勇侯府的二小姐,所以自然不好跟家里人表现的太过亲近,目不斜视,显得十分端庄。   男席对应的便是女席,各家的女眷按着身份依次坐下来,秦妙余光扫见了司马氏,只见母亲有些消瘦,但气色还不错,与周围的夫人攀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而坐在司马氏不远处的,正是司马家的老夫人。   这两人明明是亲生的母女,又没有隔了一层肚皮,现在竟然因为一些龃龉,好似陌生人一般。   老夫人面色发苦,也不敢主动找司马氏搭话,倒是一旁的卓云澜看见了司马氏,眼神微微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坐在主位的晋文帝倒是没去关注女眷,他目光落在慕容钦身上。   慕容钦一双幽蓝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到了晋文帝身旁的女子。   此刻秦妙根本不记得那个被元琛关起来的辽国贵族,但慕容钦却仍对秦妙记忆深刻。   想起这个在边城曾经见过的女子,现在竟然出现在了皇宫中,这不是天赐的缘分吗?   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秦妙觉得有些奇怪,她看了坐在下手的众人,并没有看到太过放肆的目光。   她觉得自己是感觉错了,毕竟她身为皇贵妃,坐在殿中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又怎会有人那么不懂规矩,盯着堂堂的皇贵妃看呢?   天色已经擦黑,时辰也差不多了,晋文帝径直站起身子,薄唇勾起一丝笑意,但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   “桂花浮玉,夜凉如洗。今夜辽国的摄政王来到京城,诸位爱卿不必拘束,此刻无君臣之分,朕只求宾主尽欢。”   听得晋文帝如此开口,男席之上的朝臣倒是应和几声。不过也没有朝臣敢行出越矩之事,毕竟帝心难测,若是被圣人记在心中,怕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儿。   待到晋文帝落座之后,秦妙冷眼瞧着,发觉辽国的那位摄政王缓缓起身,这厮生的高大,但却显得极为消瘦,好像是受了伤一般。   秦妙看的不错,慕容钦虽然被手下给救了回来,但因为之前被铁链穿过了琵琶骨。又受了不少刑罚,这身体自然是有些吃不消的,如今仔细调养了许久,动作也并不顺畅,带着几分晦涩之感。   不过慕容钦的面上瞧着还是不错的,红光满布,眉眼处带着几分桀骜之色,手中端起酒樽,不时有清亮的酒液滴洒而落,散出馥郁的香气。   “陛下当真英明神武,让我心中钦佩不已。眼下便斗胆敬陛下一杯,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闻声,晋文帝面上不变,径直端起案几之上摆放着的酒樽,也未曾起身,只是冲着慕容钦所在的方向遥遥一举,而后便将酒樽之中的百里香一饮而尽。   瞧见晋文帝饮下杯中酒,慕容钦蓝眸之中划过一丝冷色,不过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   “摄政王,朕想要与辽国交好,毕竟国以民为本,两国最为重要的还是百姓,所以朕愿意在互市中提供粮草,让辽国的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听到这话,慕容钦面上的笑意更为深浓,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又端起了酒樽,冲着晋文帝再次敬酒。   秦妙看着慕容钦这幅俊美无铸的模样,只觉得这辽国的摄政王生的真好,女席那处已经有不少云英未嫁的姑娘偷偷看着慕容钦,虽然表现的并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几分端倪。   水清儿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此刻玉白的小脸微微泛起红晕,她的模样本就生的十分俏丽,但因为身份不显,所以在以往的宴席中,都只能坐在靠后的位置,平日里也不被别人瞧得起。   但今日却全然不同,她今日一如到摘星楼中,就被一位宫女给迎了过去,换了一身十分精致的衣裳,又坐在了小娘子中的最前头,这般与众不同的待遇。让平日里与她走的近的小姐们,一个个都嫉妒的红了眼。   对于众人嫉妒羡慕的眼神,水清儿自然是十分受用,她本就是心比天高的性子,但出身却让她有些难受,现在若是真能嫁给摄政王,即使远赴异国他乡又如何?总比待在京城,随便嫁个人来的好。   慕容钦到底是辽国的皇族,身份贵重,又心有七窍,不多时便与众人言笑晏晏。场面显得十分融洽。   此刻晋文帝轻咳一声,说:   “之前摄政王想要求娶一位公主,现在皇室没有适龄的公主,但倒是有位小姐不错,朕想要将她封为义妹,不知摄政王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水清儿身边的宫女便低低地说了一句:   “小姐,站起身子来。”   闻声,水清儿面色更红,但却显得落落大方,直接站起身子,脸朝向慕容钦,但却不敢直视这个男人。   慕容钦看着水清儿,面上的笑意仍未消失,只是眼底有些玩味,好一会都未曾开口。   见状,晋文帝不免有些尴尬,问:   “摄政王?”   “这位姑娘生得好,竟然让本王看的有些失神了。”   慕容钦低着头说了一句,闻声,晋文帝朗声大笑,道:   “摄政王满意就好,毕竟婚姻大事万万不得马虎,朕也是看在水小姐性情柔婉,人又标致,这才想要将她与你配成一对的。”   水清儿到底是不是性情柔婉,慕容钦并不清楚,他甚至连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毕竟和亲公主的用处晋国人与辽国人都是心知肚明,慕容钦心里十分清楚,晋文帝定然会随便找一个女子打发了他,否则若是真从宗室里挑出一个女子的话,那些天潢贵胄恐怕会心有不忿。   比起那个不知所谓的水姑娘,慕容钦更想要皇贵妃。   他身为摄政王,不知见过多少的美人,但辽国的女子与晋国的女子有着全然不同的风情,看着并无半点儿相似之处。   早在被元琛那厮关起来时,慕容钦在偶然之下见到了皇贵妃,当时他心里便打定主意,若是他能侥幸保住一命,定然要得到那个女子。   岂料从元府中逃脱之后,即使他派出了多少人寻找,依旧找不到那个女人的踪迹,现在来到了京城。再次见到了此女,这说不定就是长生天的安排。   此刻水清儿依旧落座了,但面上的热度依旧没有褪去,她轻轻的咬着唇,余光扫过慕容钦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只觉得心跳的十分厉害,好像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一般。   两手死死攥住衣角,水清儿面上看着平静,显得十分端庄,这幅模样,比起来某些一品二品大员的女儿,也是不遑多让的。   坐在水清儿身边的也是一位身份贵重的小姐,此刻嗤笑一声,道:   “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使飞上了枝头,麻雀还是麻雀,也变不成凤凰!”   若是往日听到这番话,水清儿恐怕免不了要与那人争执一番,但今日却是不同,将才陛下已经亲口说了,要将她收为义妹,届时她就成了晋国的公主。比起这些说风凉话的人身份不知高贵了多少。   想到此处,水清儿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也划过了一丝得意。   卓云澜身为司马家的孙媳妇,身份自然也是不低的,正好坐在了水清儿身畔。   此刻她将水清儿的神色收入眼底,脸上不免露出了一丝讥讽,暗道: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卓云澜是当今皇后的亲生妹妹,即使今日皇后因为病重,并没有出现在摘星楼中,但她的身份仍旧摆在这里,旁人是万万比不上的。   ☆、第126章 合纵连横   低垂着头,秦妙脸上刻意流露出一丝端庄之色,但她本就是极为艳丽的容貌,今夜宫宴,妆容更重,所以将她的五官描绘的十分清晰,就好像浓墨重彩刻画出了一般。   端起酒樽,秦妙小口小口抿着桂花酿,还没等喝醉呢,便又感觉到一道十分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次她十分肯定,自己没有感觉错,定然有一个胆大包天地东西往她这里看,着实放肆的很。   抿了抿唇,秦妙没有抬头,反倒不动声色的继续小口喝着酒液,时不时与晋文帝低语几句。   借着说话的空档,秦妙终于察觉了那道目光的主人,不是那个辽国的摄政王还能有谁?   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秦妙心中有些不虞,总觉得这些辽国的蛮子实在是太不懂规矩,自己身为后妃,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能看的,这般直勾勾地打量,当真是个不要脸面的。   面上没有表露出半点儿异样,秦妙看了一眼水清儿,凤眸中露出一丝欣赏。   水清儿对上秦妙的目光,有些受宠若惊的瞪大眼,小脸儿微红,看起来十分羞涩。   但秦妙心里清楚地很,这女人的野心有多大,只可惜水清儿野心是有,但却没有与之相应的本事,以至于最后在忠勇侯府那种那等丢人现眼的腌臜事儿,让秦妙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剥了她的皮。   卓云澜此刻也看见了秦妙的神色,唇角勾起一丝讽笑。   她现在只觉得水清儿实在是个蠢钝如猪的,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女儿罢了,又并非什么极为出挑的人物,又怎会得到陛下青眼?   现在为了所谓和亲之事沾沾自喜,等到了辽国之后,也不知道水清儿有没有赵芙蕖那么好的运气,保住一条命。之后再顺利产下孩子。   夜宴主要是讨论粮草之事,虽说晋文帝已经决定要派送粮草到互市之中,但到底送过去多少粮草,便成了两方争执的关键之所在。   此刻司马正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脸上带着薄红,也不知道到底是醉了还是怒了,只听他道:   “为了两国百姓,我晋国自然是可以往互市中派送粮草的,但晋国这两年的年景并不算好,国库的粮草着实不多,只能在秋季派送十万大军粮草。”   听了这话,慕容钦微微皱起眉头,他原本就生的极为俊美,此刻露出一丝愁绪,竟然让人心生怜惜,反倒没有多少恶感。   “司马大人心中清楚,若是只往互市中派送十万大军的粮草,便根本不够我国百姓撑过一冬,届时定会有不少百姓忍饥挨饿甚至于流离失所,你们晋国有句古话:人不独亲其亲,我们辽国的百姓也是活生生的人,司马大人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们受苦受难?”   慕容钦身边的一位幕僚如此开口,听在晋文帝的耳中,他面色也不由严肃几分。   晋国一向以天朝上国自诩,现在他总不能承认不顾辽国百姓的死活吧?那样所谓的仁义礼智信该放在何处?   倒是秦妙眼神闪了闪,在晋文帝耳边低低开了口,因为声音极低,所以旁人也没有听清这位容貌倾城的皇贵妃到底说了些什么。   晋文帝眼神一亮。放下手中的青铜酒樽,道:   “依朕看来,此言差矣,我晋国除了人不独亲其亲之外,还有一句古话,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近年来我晋国本身的收成就不佳,百姓生活十分困苦,能拿出十万大军粮草送到互市,已经是极为艰难了,总不能让我大晋的百姓无粮可吃,而辽国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吧?”   晋文帝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一时之间,慕容钦也想不到该如何反驳,他身边的幕僚眼中带着急色,但却不好开口,最后只能悻悻的低着头,两手死死握拳,看着十分不忿。   慕容钦饶有兴味的看了秦妙一眼,他知道刚刚是这个女人在晋文帝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否则以晋文帝的模样,反应应该也没有这么快。   在他看来,能得到多少粮草根本不重要,反正都是白得的,若是辽国的百姓食不果腹,自己便会去到边城取,又哪里会饿肚子?   晋国拿出的粮草越少,到了最后,苦的也只能是边城的百姓。   夜宴进行了一半,看着殿中的霓裳羽衣舞,秦妙有些微醺,用手揉按着酸胀的太阳穴,微微闭着眼,看起来透出了疲乏之色。   晋文帝见着秦妙这幅模样,有些心疼的主动开口问道:   “妙妙,你不若出去透透气,也能舒服几分。”   秦妙因为之前伤了心脉,经过太医诊治,晋文帝总以为她会犯心悸的毛病,其实在服食过血灵芝之后,她的身子骨儿已经与寻常人并无差别了,只不过之前用了假孕药,她体内的恶露还未排净,便仿佛小产了一般。   强扯出一丝笑意,秦妙低低道:   “臣妾多谢陛下。”   说完,秦妙便直接站起身子,由金银搀扶着,顺着偏门离开了摘星楼,走出摘星楼后,被夜里的凉风一吹,秦妙的醉意也消散了几分。   漫天繁星,凉风吹拂,倒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两手撑在栏杆上,秦妙低低叹了一声,在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   “为什么叹气?”   听到这声音,秦妙当即愣了一下,随即眼中便带了几分警惕之色,猛然回过身去,发现金银不知何时竟然软软的倒在地上,紧闭着眼,而她面前则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一手捂着唇,猛地咳了几声,使得一张俊美无铸的脸都涨红了。   “摄政王出现的方式,当真是与众不同。”   秦妙讥讽的开口,俏脸含霜,一看就知道是动了怒。   慕容钦见到秦妙这幅模样,淡色的薄唇扯出一丝暧昧的笑意,声音有些喑哑,好像猫挠一般,让人心里痒痒的。   “娘娘放心,你这丫鬟并无大碍,我不过只是打算让她歇会罢了。”   闻声,秦妙的神色略微和缓了些,原本她以为以金银的身手,并不会出大问题,但此刻看着这位摄政王,即使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不想却是个深藏不露的。   “本宫是晋国的皇贵妃,摄政王与本宫单独相处,怕是有些不妥吧。”   秦妙这话都是十分直白。但凡稍稍知道廉耻的,也不会再在此处逗留。   但秦妙着实是错估了慕容钦的脸皮,此人听了这话,不知没有丝毫窘迫,反而粲然一笑,蓝眸中都被笑意给浸润了,看着好像一汪水似的。   “本王也不是刻意非要与皇贵妃娘娘单独相处,毕竟孤男寡女的,总是容易引起非议,不过本王有话要对娘娘说,若是知道的人多了些,对于娘娘的名声,恐怕更加不妥。”   闻言,秦妙眼皮子微微抽了抽。沉默不语。   慕容钦见着她不开口,也没有动怒,嗅着女人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他眼中略带着一丝迷醉,不过慕容钦乃是个十分自制之人,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淡淡道:   “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边城一见,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全然忘在脑后了。”   听到慕容钦提及边城,秦妙脸色瞬间惨白,身子都微微颤抖着,她用指甲死死地抠在掌心,那股子钝痛让她神智清醒了几分,强挤出一丝笑意。道:   “摄政王再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   见着秦妙否认,慕容钦也不恼,反而上前一步,用手捻起女人被风轻轻吹拂的发丝,放在鼻间轻嗅着,神态十分暧昧。   “娘娘忘了也没关系,本王记得就成了。”   一边说着,慕容钦竟然伸出手来,想要揽住秦妙的腰。   秦妙凤眸之中几乎要喷出火光来,她冷了脸色,身子往一旁侧了侧,压抑着怒气道:   “还请摄政王自重!”   “自重?”慕容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炙热的呼吸打在秦妙耳畔,道:   “若说不自重的话,本王又哪里比得过皇贵妃娘娘?你身为陛下的女人,竟然出现在元府之中,与元琛之间暧昧不清,此事若是被晋文帝知道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你这么爱重?”   秦妙面色不变,其实心里头已经翻江倒海,若是真如慕容钦所言,此事被晋文帝知道了,以晋文帝的性子,最恨别人背叛,在一怒之下,可能会杀了她也说不定。   她心里怕极了,但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若是被眼前这个无耻之徒看出端倪。恐怕对她更为不利。   “摄政王怕是认错了人吧?本宫前几年因为身体弱,一直留在金陵,最近才回到京城,以往也从未去过边城,你这么说,岂不是欲加之罪!”   看着秦妙到了此刻还在嘴硬,慕容钦不但不恼,眼中还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刚才这女人在晋文帝耳畔不知说了什么,才让晋文帝驳倒了他的幕僚,如此一看,此女倒是比辽国的一些贵女强出不知多少。   “无论如何,本王都已经认定了皇贵妃娘娘,若是陛下舍得,本王当真想要让皇贵妃娘娘做我的王妃,而不是那个不知所谓的水小姐。”   说着,慕容钦竟然栖身上前,高大的身躯紧贴着女人的身子,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一层衣料传递过来,让秦妙瞬间冷了脸色,面上露出一丝薄怒,道:   “慕容钦!”   听到女人略有些尖锐的叫声,慕容钦脸上露出一丝邪肆,伸手轻轻抚摸着秦妙的面颊,他摸得很仔细,从脸颊一直抚摸到了耳廓,而后用带着茧子的两指夹起耳垂,轻轻揉捻着,姿态着实暧昧的很。   秦妙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当即便高高扬手,想要甩慕容钦一耳光。   只可惜秦妙还没有碰到慕容钦的脸,手腕就被男人给握住了。   “小猫儿怎么这么不乖,还伸出爪子要伤人了!”   慕容钦即使看着瘦弱苍白,但手上的力气却大的出奇,否则也不会无声无息之间将金银给打昏过去。   手腕被男人捏的发青,秦妙疼的直皱眉,但红唇却紧紧闭着,没有求饶。   女人这幅抗拒的模样,更是激起了慕容钦的征服欲,辽国的贵族身体里都带着野性,最喜欢驯服这种不听话的猎物,即使是女人,也不例外。   张口含住了女人的红唇,慕容钦竟然伸出舌尖添了一下,淡色的薄唇上沾了胭脂,看起来带着几分靡艳。   “真甜。”慕容钦微微眯起眼,姿态暧昧的开口。   听了这话,秦妙气的浑身发抖,偏偏她此刻被眼前的男人给制住了,根本不能动弹。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秦妙面上带着一丝慌乱,还没等她开口,慕容钦便主动放开了她,在金银身上点了两下,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倒在地上的金银嘤咛一声,只觉得自己脑袋涨的厉害,汉白玉的地面着实冰冷地很,秦妙拉起金银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金银还没等开口呢,就见着月如眉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身上带着盈盈依兰香,嗅在鼻间,让人觉得十分好闻。   “妹妹还真是会偷懒,从殿中走了出来,在这里躲清闲。”   听了这话,秦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着月如眉走近了,便道:   “姐姐不是同样如此?又何必拿妹妹取笑?”   越是靠近,月如眉身上的香气便越是浓郁。秦妙眼尖,即使借着月色,也看见了月如眉脖颈处的一道红痕,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几日晋文帝并没有留宿在长春宫中,那这红痕究竟是何人留下的,秦妙一想而知。   月如眉的胆子当真不小,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然胆敢在禁宫之中与福王偷情,难道她就不怕事情败露?   女人的眉眼舒展,带着淡淡的媚态,一看就是刚刚被雨露滋润过的。   月如眉走到秦妙面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发现秦妙并无一丝异样。   难道是她看错了?   明明之前她发现辽国的摄政王一直盯着皇贵妃,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没想到摄政王竟然没跟皇贵妃走在一处,还真是有些奇了。   秦妙看到月如眉的眼神,有些疑惑,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罢了,时候不早了,妹妹就先回去了,姐姐可要与妹妹一同回去?”   闻言,月如眉摇了摇头,道:   “妹妹先回吧,我再在外头呆一会。”   秦妙嗯了一声,便带着金银回到了殿中,还未踏入正殿前,便看见了福王站在不远处。看那模样,倒是有些深思不属。   想到福王与月如眉之间的奸情,秦妙脸上露出一丝讽刺,她直接走入正殿,殿中的歌舞还未结束,此刻当真热闹的很。   觥筹交错,宴饮正酣。   等到秦妙离开之后,晋文帝也回到了养心殿中。   ******   转眼间,又过了三日。   这夜阴沉沉的,风大的很,不过福王府中却来了一位贵客。   慕容钦与福王相对而坐,只听福王问道:   “今日不知摄政王登门,到底有何要事?”   慕容钦道:“福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本王来此,是有事希望福王出手相助。”   福王微微皱了皱眉,问:“何事竟然能难倒摄政王?”   “本王想让皇贵妃入到冷宫之中。”   “你说什么?”福王面上带着一丝惊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慕容钦竟然有这种打算。   “摄政王,皇贵妃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去到冷宫内?难倒她得罪了王爷你?”   慕容钦面色不变,说:“到底是什么原因,福王不必追根究底,我知道月妃是福王你的人,有月妃里外相应,想必办成此事也不算难。”   福王面上仍带了一丝犹豫,但他不得不依仗摄政王,否则想要登上皇位,对于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罢了,此事本王会办妥的。”   听到这话,慕容钦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但福王面色却有些凝重,毕竟以晋文帝对秦妙的爱重,想要让他将皇贵妃打入冷宫,还保住她一条性命,着实不算易事。   慕容钦来到福王府一事,不能为外人得知,所以慕容钦在离开福王府时,眼中带了一丝凝重之色。   等到慕容钦离开后,福王坐在案几前,提笔写了几个字,将字条藏在蜡丸之中,派人送入宫中。   长春宫内。   一个小宫女脚步匆匆的走入寝殿之中,脸上带了一丝凝重之色。   月如眉见状,放下手中的绣棚子,道:   “这儿不必你们伺候着了,先下去吧。”   这些宫女们对于主子的意思自然不敢违拗,纷纷鱼贯而出,等到人离开之后,这小宫女才从袖笼中取出蜡丸,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月如眉面前。   看到蜡丸,月如眉就知道了此物到底是何人送来的。   用刀将蜡丸给剖开,她展开字条,上面只写了寥寥一行字:将皇贵妃打入冷宫,但不可伤及性命。   月如眉不清楚福王到底是什么打算,不过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她连委身于他人身下都做得到,还能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呢?   杏眸中划过一丝冷光,月如眉抬手将灯罩给打开,将字条放在烛火边,顿时便被火光燃尽了。   “主子,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这小宫女瞧着虽然不起眼,但实际上却是福王的心腹,被福王派到月如眉身边,用来传递消息,也能起到保护月如眉的作用。   “王爷想要让陛下将皇贵妃打入冷宫。”   听了这话,小宫女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不过对于王爷的吩咐,她也不敢多问,毕竟她只是个小小的宫女。若是知道的太多,只有死路一条。   月如眉坐在妆匣前,伸手将碧玉钗给取出来,漫不经心道:   “明日本宫要去冷宫一趟,你记着,莫要让旁人知晓了。”   小宫女连连点头。   等到了第二日,月如眉刚刚起身,收拾妥当之后,便直接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自打秦妙的孩子没有了之后,晋文帝震怒,直接将秦馥打入冷宫之中,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皇贵妃,此刻便只能在冷宫之中孤独终老,宫中的人好像都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位皇贵妃一般。就连在大皇子大公主面前,也对秦馥的名字闭口不提,好像这个女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月如眉踩在鹅卵石上,看着冷宫的宫门,只觉得此处着实秽气的很。   因为晋文帝在女色上并不算放纵,所以被打入冷宫的女眷并不算多,最近更是只有秦馥一人。   冷宫外走没有侍卫守着,月如眉推开那扇破败的朱门,发出吱嘎一声。   走入其中,月如眉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冷宫之中,里面根本没有花草树木可言,一片荒芜,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月如眉皱着眉,走了一段路,正好看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便问了一句。   “秦馥在何处?”   月如眉这模样,一看就不是被打入冷宫的女眷,那老嬷嬷也不敢怠慢,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房,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原来是个哑的。   按着这老嬷嬷指的方向,月如眉直接走入了房间中。   刚一进去,她便见着了坐在炕上的秦馥,因为这房间很小,根本没有里外之分,所以秦馥也一眼见着了月如眉。   “你来做什么?”   即使现在并非皇贵妃,秦馥身上也带着一股子逼人的贵气,毕竟她受宠了多年,又出身勋贵之家,与普通的宫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往那一坐,身上便透着几分雅致,即使秦馥粉黛未施,但因为底子生得好,此刻洗尽铅华,不止不显得普通,反而透出几分恬淡。   月如眉环视一周,找了一张圆凳,用帕子擦干净上头的尘土,便坐在圆凳上,不急不缓道:   “秦馥,今日我来到此处,实在是有事相求。”   “你走吧。”   秦馥低垂着眼,看也不看月如眉,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一般。   月如眉微微皱眉,直接站起身子,走到秦馥面前,略有些急切道:   “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你被柔妃所害,难道真的能咽下这口气?”   秦馥冷着脸,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紧紧攥着裙裾的双手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见状,月如眉眼中划过一丝异色,接着道:   “只要你帮帮我,届时我就能让柔妃那贱人被打入冷宫之中,如此一来,岂不是为你报了仇?”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听得秦馥的话,月如眉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道:   “这就得看你舍不舍得了。”   “你有话就直说吧。”   月如眉微微弯着腰,红唇贴在秦馥耳畔,低语几句。   秦馥微微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曦儿不行,你不能对曦儿下手。”   听了这话,月如眉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问:   “为什么不行?若是大公主不成的话,难不成你打算用大皇子作饵?那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儿子又如何?若只是用曦儿做筹码的话,这分量恐怕还不够,毕竟在皇室之中,皇子可比公主重要多了。”   一边说着,秦馥眼眶微微泛红,面上露出一丝疯狂之色,看起来有些可怖。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原本月如眉也以为这句话是对的,但今日看见秦馥,她才知道一个女人心狠起来,究竟有多可怕。   “你可知道,一旦用大皇子作饵的话,他恐怕会伤着。”   秦馥点了点头,心里对赵宸的死活根本不在乎,毕竟赵宸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隔了一层肚皮,再加上秦馥本就是冷情之人,又怎会在一个弃子身上多耗费心血?   秦妙抢了她的孩子,抢了她皇贵妃的位分,现在也到了该让她那好妹妹付出代价的时候。   心里转过此番想法,秦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说:   “等你找到机会,就将柔妃以及大皇子给引过来吧,届时等着他们的,便是一场难得的好戏。”   听了这话,月如眉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脖颈后袭来,让她嘴里一阵发苦,说不出话来。   今日她来到冷宫,本来想着利用秦馥,事实上,她们的确达成了共识,但月如眉却有一种被秦馥利用了的感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若是月如眉清楚,大皇子并非秦馥所生,想必心中的疑惑也能解除了,不过此事瞒的很紧,在宫中只有秦馥与秦妙两姐妹才知道。   至于紫茹那个丫鬟,在秦馥被打入冷宫的那一日,她便入到了慎刑司,现在恐怕连一条性命都保不住,即使侥幸活下来了,恐怕也得去了半条命。   看着月如眉的背影,秦馥微微勾起唇角,她现在正愁着不知该如何从冷宫里出来呢,月如眉便上赶着给她递橄榄枝,到时候既能除去秦妙那个贱人,又能重新回到晋文帝身边,当真是一举两得。   想到过几日会出现的场景,秦馥微微勾起唇角,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的女子,柔美动人,笑颜如花,虽然并非二八年华,却别有一股动人的韵味。   ☆、第127章 母子   轻轻抚摸着柔腻细白的皮肤,秦馥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她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看着又柔婉娇柔,本就是最好的容貌,偏偏秦妙那个贱人样样胜过她,在闺阁中便是如此,后来还勾引了晋文帝,将自己打入冷宫。   此刻秦馥倒是全然忘了,若不是她率先对秦妙出手,以秦妙对她的感情,对家人的在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姐妹之情弃之不顾的。   说到底,像秦馥这种女子,总以为天下间所有的人都欠了她,熟不知,她也欠了不少人的。   像雪茹,死的时候都得不到全尸,就是拜这位柔婉的前皇贵妃所赐。   月如眉既然下定决心要与秦馥合作,自然不好继续耽搁下来,过了一天之后,她趁着秦妙带着大皇子在御花园中闲逛时,便偶遇了秦妙。   “皇贵妃!”   听到一道娇柔的女声,秦妙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身子,正巧见到月如眉加快脚步往她这边走,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走的近了,身上的依兰花香涌入鼻间,说不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秦妙心知月如眉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身后站着福王,若是与月如眉撕破脸了,恐怕福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福王手中还握有兵权,这一点,才是最为秦妙所忌惮的地方。   因此,秦妙此刻露出一丝笑容,眼底一片澄澈,看起来毫无芥蒂,但实际上。她心里却有些提防。   走到秦妙身边,月如眉亲亲热热地拉住秦妙的手,声音娇柔道:   “今个儿妹妹怎么带着大皇子在外走着了?”   低着头,月如眉一边看着大皇子,眼中一边划过一丝精光。   “这不是因为今个儿是难得的好天气吗?之前皇儿染上了风寒,最近才好,让他出来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有好处。”   月如眉温柔一笑,眼角都透出几分媚态,一看就是没少被男人滋润过,也不知滋润月如眉的男人,到底是晋文帝,还是他的同父兄弟福王殿下。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秦妙对月如眉不免有些看不上,只觉得无法理解月如眉的想法,成了兄弟二人的共妻,只是为了帮助福王问鼎大位。   福王能将自己心爱的女子送入宫中,说明在福王心里,月如眉的分量远远比不过皇位,前世里,即使在福王登位后,月如眉成了皇后,但伺候过晋文帝多年的皇后,哪里能坐稳这个位置?   所谓人言可畏,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指了指远处的凉亭,月如眉道:   “妹妹。我们先去那儿坐一会吧,这秋老虎烈的很,晒得我有些发昏。”   听了这话,秦妙也不好拒绝,只是吩咐金银看好大皇子。   三头身的小娃儿现在在花丛中抓蜻蜓,以往秦馥还是皇贵妃的时候,日日都在督促大皇子读书习字,不是因为她想让大皇子担起成为太子的责任,而是为了得到晋文帝的青眼。   因为秦馥的私心,大皇子从记事开始,就从来没有在御花园中好好玩过一回,每次经过这里,都是匆匆离开。   此事被秦妙知道后,她有些可怜这孩子。   明明赵宸不应该被卷入这些宫闱倾轧之中,偏偏碍于秦馥,这个无辜的孩子被牵扯进来,成了晋文帝膝下的第一个孩子。   即使知道赵宸并非龙嗣,秦妙也不敢揭开此事,否则忠勇侯府全族的性命都会付之一炬,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即使秦妙再是受宠,但混淆皇室血脉的事情,可是诛九族的罪名,晋文帝又怎会对忠勇侯府多加容忍?   秦馥就是吃准了这一点,知道秦妙不敢吐露出赵宸真正的身份,这才与月如眉合谋设下了这个计策,想要算计她。   让秦妙被打断了牙齿,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说到底,还是秦馥这个亲姐姐对了解秦妙,知道这个妹妹虽然有心计手段,但家人却是她的软肋。   金银与另外一个小宫女带着大皇子在御花园中玩闹,大皇子年纪小,吃的少消化的却快,不一会儿就饿了,金银便道:   “你去取一点儿糕饼来,给大皇子垫垫肚子。”   听了这话,小宫女一脸为难,道:   “金银姐姐,奴婢是刚入宫的,摸不清御膳房的位置,要不我回延庆宫取一些点心来?”   金银略微皱了皱眉,大皇子不到三岁,正是脾胃弱的时候,根本不能服用冷食,否则若是吃不消了,她们这起子奴婢都会受到牵连。   金银知道这宫女是内务府刚刚派进来的,身家清白,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没有怀疑她的话。   “罢了,我去一趟御膳房吧,你看着大皇子。”   闻言,小宫女忙点点头,眼中带着郑重之色,看起来也不像是心思重的女子。   金银小跑着离开了御花园,等到她的背影已经瞧不见了之后,小宫女扫了一眼跟在不远处的嬷嬷,微微勾起嘴角。   大皇子身为皇宫之中唯二的皇子,每次出门,身边跟着的下人都不算少,所以金银才放心将大皇子交给一个小丫鬟带着。   蹲在大皇子面前,小宫女低低道:“殿下,你看那假山上好像有道人影。”   大皇子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娃娃,听了这话,立刻便扭头往假山上看去,发现真的有一道人影,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不过大皇子的目力不错,竟然看清了女人的脸,不是秦馥还有哪个?   “母妃?”大皇子口中喃喃。   自从秦馥被打入冷宫之后,大皇子便再也没见过母妃一次,即使秦妙对他再好,在大皇子眼中,秦馥才是十月怀胎生下他的人,所以一见着秦馥,大皇子小脸儿上立刻便露出一丝激动之色,迈着小短腿,往假山的方向跑去。   因为大皇子在御花园中玩闹惯了。跟在大皇子身后的嬷嬷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只是以为大皇子还在抓蜻蜓。   嬷嬷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腿脚也慢,等到发现大皇子爬上假山之后,这才有些惊慌的赶过去。   此刻坐在凉亭中的秦妙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她猛然站起身子,想要走出凉亭。   “妹妹!”   月如眉叫了一声,听到她的声音,秦妙面上带着一丝杀意,幽幽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那目光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似的。   被秦妙看的浑身发冷,月如眉心跳不由加快了不少,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看见秦妙根本不顾所谓的规矩。极快的往假山的方向跑去,月如眉微微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了一丝算计的光芒。   假山不小,是匠人们从宫外运来数块巨大的山石雕琢而成,看着精巧玄妙,但实际上却有约莫三层楼高,像大皇子这种三头身的娃娃,若是从上头摔下来,恐怕根本保不住性命。   而假山却修建的并不算陡峭,大皇子虽然年纪小,但双手双脚并用,却很快地爬了上去。   “母妃……”   爬到假山上,大皇子找了一圈儿。却并没有看到秦馥的身影,难道他看错了?   此刻,秦馥不知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站在假山下来,满面都是惊恐之色,面色惨白,再加上身上穿的十分素净,看起来颇带着几分可怜。   秦妙现在跑到了秦馥身边,她因为跑的有些急了,所以气喘吁吁,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着,就连额角都溢出一丝汗水,面颊浮起红晕,颇带着几分艳丽。   这两名女子的五官明明生的十分相似,但此时此刻看着,界限却分明的很。   站在秦馥身边,秦妙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怔怔的望着身旁的女人,此时此刻若秦妙还未想清楚是怎么回事,未免也有些太过蠢笨了。   即使秦妙的目光十分炙热,但秦馥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一般,冲着假山上的大皇子说:   “皇儿,你莫要动了,等着侍卫来接你!”   听到母妃的话,大皇子乖乖的点了点头,但他人小。本就愿意乱动,即使不在假山上随意走动,但微微一颤身子,那处的石块儿竟然有些不稳,噗噗的往下落。   见着这一幕,秦馥吓得花容失色,窈窕的身子晃了晃,好像就要站不稳似的。   “皇儿!”   大皇子此刻也像是吓着了一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哭的十分伤心,看起来更是梨花带雨。   但大皇子本就是个小娃娃,见着这种情景,又怎么能泰然处之?   他登时便吓得哇哇大哭,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眼泪,有些圆润的身子动了动,想要从假山的边缘跑开。   不动还好,大皇子这么一动,登时身子便一个不稳,直直的栽倒下去。   见着这一幕,秦馥肝胆俱裂,秦妙却整个人冲上前去,想要将大皇子抱在怀里。   但因为大皇子养的珠圆玉润,身上的分量着实不轻,秦妙这么扛了一下,仍旧没有接住大皇子,两人抱成一团,直直的摔在地上。   小孩子长得生嫩,骨头也脆,竟然摔断了腿,此刻疼的满脸通红,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而秦妙也没讨到好,因为地上有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她这一摔在地上,额头竟然撞破了一个血窟窿,此刻竟然潺潺往外冒出血来,看着这么深的伤口,秦馥心头一喜,想来这样秦妙的容貌定然会毁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月如眉自然不敢隐瞒下去,直接将这些人都带到长春宫中,急急忙忙的请了太医,又往晋文帝的养心殿送了消息。   晋文帝虽说平日里对大皇子并不算亲昵,但大皇子却一直是他属意的继承人,现在从假山上摔了下去,也不知伤着没有,晋文帝当真心急如焚,别的事情都顾不上了,脚步匆忙的赶到了长春宫之中。   因为磕破了脑袋,秦妙此刻也昏迷过去,倒是大皇子醒的快了些。   秦馥见着他醒了,动作十分温柔的擦了擦大皇子脑袋上的冷汗,轻轻开口道:   “皇儿,你现在怎么样了?”   大皇子憋着嘴,他只是个三岁的娃儿,受了伤,疼的厉害,再一看到自己的母妃,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哭的直打嗝儿。   “母妃!宸儿好疼,嗝!”   此刻寝殿中并没有其他的下人,好像月如眉刻意把空间留给了她们母子两个一般。   秦馥神色郑重,拉着赵宸的手,一字一顿道:   “宸儿,若是你父皇问你为什么要登上假山的话,你就说是皇贵妃娘娘让你去的。否则就会让宫女打你,知道吗?”   大皇子觉得不对,因为皇贵妃娘娘对他的确是极好的,甚至还会亲自带他来御花园玩,对他课业的要求也比以往松了许多,让小小年纪的赵宸过得更加舒坦了。   “可是……”赵宸脸上带了一丝犹豫之色。   见状,秦馥瞪了瞪眼,压低了声音道:   “宸儿,若你不这么说的话,母妃当真没有命在了,我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还比不过皇贵妃这几日的养育之恩吗?更何况,她根本不是在为你好,若真为你打算的话,对你的课业就不该放松,你是晋国未来的太子,她若是将你养成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正是在为自己的孩子铺路啊!”   皇宫里的孩子,与普通人家的孩子全然不同,虽然大皇子现在只有三岁,但却懂得看人眼色,也知道厉害轻重。   他听到秦馥这么说,心中对皇贵妃也不由多了几分厌恶。   小孩子心思浅,讨厌一个人都会表现在面上,看着他的眼神,秦馥就知道秦妙怕是讨不到好了。   想到此处。秦馥便微微勾起唇角,阴狠的神色与她娇柔的面庞混在一处,看着着实诡异的很。   见着母妃这幅模样,赵宸好像是吓着了似的,小小的身子往后缩,但因为摔断了腿,一时之间也有些动弹不得。   正在此刻,外头传来太监尖锐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听到这话,秦馥登时跪在地上,今日她穿了一件月华色的衣裳,墨发也是用一根木簪给挽起来,看着着实素净的很。   晋文帝走入了寝殿,一见着秦馥。着实愣了一下,他看着秦馥红肿的双眼,以及满脸的泪痕,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晋文帝道:   “先站起来吧。”   低垂着头,秦馥眼中划过一丝喜色,她清楚晋文帝这么说,就是不打算追究她私出冷宫的罪责了。   用手轻轻抹去眼泪,秦馥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说:   “陛下,先前太医来给宸儿诊治过了,听说是摔断了腿,不知日后会如何。”   一边说着。秦馥好像承受不住这个结果一般,伸手捂住脸,发出哀戚的声音。   此刻躺在床上的大皇子也见着了晋文帝,伸出手来,道:   “父皇……”   对于自己的儿子,晋文帝自然是十分心疼的,他昂首阔步地走到了床榻前,看到大皇子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小小的身子上满布冷汗,着实让人心疼不已。   轻轻摸了摸大皇子的手,晋文帝皱着眉问:   “宸儿,假山那么危险,你为什么非要去到那里?”   大皇子想到了之前秦馥的交代,便哽咽着说:   “是皇贵妃娘娘让儿臣去假山玩的。”   说着话时,大皇子睁大眼,一直看着晋文帝,表情甚是无辜,晋文帝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面前的孩子在撒谎。   “你说是皇贵妃娘娘让你去的?”   大皇子点了点头,道:“若是儿臣不去的话,皇贵妃娘娘会生气,儿臣害怕……”   这三岁的娃儿在晋文帝眼中,自然是不会撒谎的,晋文帝皱着眉,在房中来回踱步,显然是十分犹豫,不知道该信秦妙,还是信大皇子。   见着帝王紧皱的眉头,秦馥苦笑一声,流着眼泪道:   “陛下,你说妙妙为什么要这么恨臣妾?臣妾当时是真以为妙妙的身子不妥了,才会告诉陛下,哪里想到会害的她没了孩子,现在想起来,都是臣妾的错,您跟妙妙说说,有什么事情,让臣妾一人担着,皇儿是无辜的啊!”   秦馥这么一开口。藏在晋文帝心中的疑团立刻就能解开了,秦妙虽说性子良善,但她的孩子却是因为秦馥才没有的,身为一位母亲,失去了孩子,心中怎能不恨?   如此一来,大皇子会从假山上摔下来,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晋文帝的脸色一变再变,而秦馥却在一旁低低地抽噎着,她现在只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连个位分都没有,自然不能再在帝王面前胡言乱语,否则若是惹得晋文帝动怒。事情便不妥了。   “妙妙呢?”   秦馥眼神闪了闪,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却好像哭一样。   “妙妙为了救宸儿,现在伤着了,昏迷过去。”   看着秦馥这幅快背过气的模样,晋文帝不免有些于心不忍,便问:   “太医怎么说?”   “说是皮肉伤,并不算严重,只是宸儿的腿……”   赵宸摔断了腿,而秦妙只是皮肉伤,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晋文帝心中其实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他不想自己心爱的女人竟会如此恶毒,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特别是,这个孩子还是他唯二的儿子,是他属意的太子,若是宸儿真的丢了性命,这晋国的国本恐怕都会动摇,妙妙使出这个计谋时,难道就不为他想想吗?   晋文帝本就是优柔寡断之人,但人都有逆鳞,晋国的国本就是晋文帝最为看重的事情,现在秦妙既然想要谋害龙嗣,即使晋文帝多爱重秦妙,都无法容忍此事。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保住妙妙的一条命了。   心中有了计较,晋文帝脸色灰败,好像一瞬间苍老的十几岁似的。   秦馥此刻也止住了眼泪,试探着问了一句:   “陛下,臣妾可否留在这里,照顾着宸儿,若是假手于人的话,臣妾这一颗心实在是放不下。臣妾知道自己已经被打入冷宫,不能擅自出来,但臣妾实在是放不下宸儿啊!求陛下可怜可怜臣妾!”   说着,秦馥便跪倒在晋文帝面前,两手紧紧攥着晋文帝的衣角,哭得不能自抑。   这一天流的眼泪,比秦馥一辈子流的眼泪都多,到底是相伴了十多年的女子,晋文帝看着秦馥这样,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馥儿,你站起来。”   秦馥仍跪在地上,不断摇头,声泪俱下的模样,看着着实可怜的很。   “朕答应你。”   听了这话,秦馥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她扯了扯嘴角,缓缓站起身子,哑声道:   “臣妾谢过陛下。”   看着面前的女人,晋文帝不免有些不忍,伸手帮秦馥擦干了眼泪。便又坐回了床榻边上。   大皇子一手拉着晋文帝的手,另一手拉着秦馥的手,三人处于一室,看着倒真仿佛是一家三口似的。   秦馥坐在晋文帝身边,咬着唇,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陛下,妙妙现在还昏迷着,您难道不去看看她?”   晋文帝沉吟片刻,说:“罢了,朕留在这儿陪着宸儿。”   闻声,秦馥脸上划过一丝喜色,不过她表现的并不明显,晋文帝又一直看着赵宸,所以对于秦馥神情的变化,并没有发现。   晋文帝与秦馥在寝殿之中呆了足足一个时辰,大皇子到底还是个孩子,身子有些熬不住,便直接睡了过去。   见着大皇子睡熟了,晋文帝便站起身子,秦馥也跟着站起来,与他一起走到了外间儿,只听晋文帝道:   “馥儿,有关今日之事,朕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   秦馥低垂眉眼,看着十分恭顺,只见女子的眉头微微蹙起。轻声说:   “陛下,臣妾不想让您为难,眼下虽然宸儿受了伤,但到底性命无碍,只要他日后无事,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成了,您没必要非要惩处妙妙,臣妾不想让您伤心。”   秦馥心中清楚,她越是示弱,晋文帝便越会对她于心不忍,到时候,秦妙的下场定然不会好,虽然能保住一条性命,但她屁股底下的皇贵妃之位,怕是坐不稳当了。   ☆、第128章 生是元家的人,死是元家的鬼   秦馥现在虽说早就不是皇贵妃了,但到底也不好一直待在月如眉的长春宫之中,否则定会引起非议,晋文帝本就是心思细密之人,在离开长春宫之前,便开口对秦馥道:   “等着关雎宫收拾好了,你便带着宸儿先搬回关雎宫中吧。”   秦馥脸上露出一丝受宠若惊,连连摇头,眼中蒙上水雾,咬唇道:   “陛下,臣妾已经不是皇贵妃了,若是住在关雎宫的话,恐怕有些不妥当。”   晋文帝微微皱起眉头,道:“朕让你回去便回去吧,有什么不妥当的?”   说完,晋文帝便昂首阔步地离开了寝殿之中,往外走去,看着男人的背影,秦馥微微勾起唇角,明明是十分清丽的打扮,却愣是透出了几分妖娆的味道。   走到长春宫宫门口,晋文帝在上龙辇之前,脚步顿了顿,他知道秦妙现在还呆在长春宫之中,此刻正昏迷着,但晋文帝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面目来面对秦妙,他对秦妙这个女人感情极深,不过身为晋国的皇帝,对于一个胆敢谋害龙嗣的后妃,是绝对不能留情的。   指尖微微颤抖着,晋文帝没有回头,在一旁伺候着的福德见着帝王的神情,身子前倾,试探着问了一句:   “陛下,咱们回养心殿?”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晋文帝直接上了龙辇。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将龙辇抬了起来,往养心殿的方向赶去。   此刻天色早就已经黑了,内侍们手中提着灯笼,影影绰绰的灯光昏黄,随着火焰的跃动摇晃着。   晋文帝手指轻轻敲着椅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生动的好像一副画似的。   颓然地闭了闭眼,晋文帝到底还是做下了决定。   回到养心殿之后,晋文帝走到案几前,冲着福德道:   “福德,传旨下去,将皇贵妃打入冷宫之中。”   对于晋文帝的性子,福德早有了解,但是此刻他仍问了一句:   “陛下,那皇贵妃娘娘的封号?”   微微皱起眉,晋文帝忽然扫见腰间挂着的络子,是秦妙之前打出来的,她本身就并非细致的女子,也不算心灵手巧,所以能得到妙妙打出来的络子,对于晋文帝而言,也不算是易事。   深吸一口气,晋文帝道:   “不必夺其封号,便先让皇贵妃在冷宫之中思过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听到这话,福德便明白了晋文帝的心思,陛下明摆着还对皇贵妃娘娘有情,所以才只是将人打入冷宫之中,没将封号给夺了。   不过宫里头惯是个捧高踩低的地界儿,只要皇贵妃娘娘从延庆宫搬出去,那后宫之中的妃嫔们,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让皇贵妃娘娘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到底陛下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深想。   他一边做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一面又不得不为晋国的江山考虑,如此优柔寡断,与先帝当真极为不同。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但福德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毕竟他虽说是大内总管,但到底也只是一个断了根儿的阉人,若是对主子的事情干预的太多,恐怕过不了几日,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奴才知道了。”   说完,福德便弯着腰退了出去,去到长春宫中传旨了。   等到福德到了长春宫之后,因为福德是陛下的心腹,所以长春宫的宫人们对于福德的一举一动着实关注的很。   外头传来通报声:“圣旨到!”   秦妙原本便昏迷着,但因为外头的吵闹声,已经幽幽转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站在床榻前,双眼红肿如核桃的金银,心里头咯噔一声,知道出事了,否则金银也不至于这幅模样。   秦妙只是昏迷过去,又并没有失去记忆,所以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仔细疏离一番,她就明白自己怕是落入到了月如眉与秦馥的圈套之中。   “主子,都是奴婢对不起您,若奴婢当时再小心着些,没有轻信秋意,现在咱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金银口中的秋意,就是那个跟在大皇子身边的宫女,平日里看着老实,但实际上,却是月如眉的人。   秦妙还没说什么,偏殿之中的雕花木门便被人从外推了开,竟然是福德走了进来。   看着福德手中明晃晃的圣旨,秦妙面色平静,即使脸色仍有些青白,神态却十分自在,好似早有预料一般。   福德早就清楚这位皇贵妃娘娘是心有七窍的,否则也不会在陛下心中占了那么重的位置,不过即使陛下再宠爱这个女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又哪里比得过江山社稷?   “皇贵妃娘娘,接旨吧。”   秦妙点了点头,只听福德缓缓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贵妃秦氏善妒,谋害龙嗣,罪行深重,今日将秦氏打入冷宫,静思己过。”   听到晋文帝的旨意,秦妙眼中露出了一丝讽刺,那个男人还真是软弱的很,明明心里是在乎她的,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样子。   她皇贵妃的位分并没有被废去,一个仅在皇后之下的宫妃住在冷宫中,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低低叹了一声,晋文帝嘴上说着对她有多爱重,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说到底,晋文帝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这一点,秦妙早就想明白了,所以到了此刻,也没有半点儿悲痛。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得演一场戏,否则若是被陛下知晓了,到底心里头也不会舒坦。   只见秦妙怔怔地流下眼泪,脸色苍白的好像透明一般,就连向来艳丽的红唇也都没了血色,配上那张精致的面庞,即使福德是个没了根儿的男人,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   “皇贵妃娘娘,请吧。”   听到这话,秦妙点了点头,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她现在浑身提不起半点儿力气。费力的从床榻上走下来,金银赶忙将她搀扶着,就因为这小小的一个动作,额头上的纱布竟然渗出血来,看上去有些可怖。   脚步虚软的站在地上,秦妙问了一句:   “福德总管,虽然我被打入了冷宫,但身边也能带几个丫鬟伺候着吧?”   美人儿到底是美人儿,此刻眉头轻轻皱起,就让人心疼的不得了,福德以往是看着皇贵妃长大的,现在也不忍心为难她。便道:   “娘娘还是娘娘,只不过换了一间宫室居住而已,自然可以将瞧得上的丫鬟带在身边。”   秦妙嗯了一声,说:“那就金银、宁儿和秋意三人吧。”   听了这话,福德也点了点头,冲着身边的小太监轻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便将宁儿跟秋意带到了长春宫偏殿内。   此刻宁儿还好,只是眼眶微微红了,显然对于未来的日子有些惊恐。   但秋意却慌乱的厉害,面色惨白不说,就连身子都颤抖地仿佛筛糠一般。   看到秋意这幅模样,秦妙嘴角的弧度勾起的更明显了些,她这人最是恩怨分明,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债,但若是别人欠了她,也得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这般想着,秦妙凤眸之中划过一丝精光,看着秋意的眼神,就好似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秋意的呼吸此刻都有些不稳了,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都难看,原本月妃娘娘答应过,只要她引着大皇子上了假山,最后就能保住她的性命。   但刚刚秋意想要求见月如眉。却被长春宫的宫女也拦住了,根本连月妃娘娘的面都见不到。   秋意想要强行闯入到寝殿之中,但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罢了,又哪里比得过那些侍卫?   被月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狠狠警告一番,秋意生怕自己丢了性命,也不敢再闹,所以便只能乖乖的待在皇贵妃娘娘身边,也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到底会如何处置她。   金银搀扶着秦妙往外走,刚刚走出了偏殿,秦妙便听到了一道耳熟的声音。   “且先等等。”   原来是秦馥站在回廊处,看着秦馥这幅素净的模样,着了月华色的衣裳,面上粉黛未施,看起来全无半点儿心计,柔弱非常。   但秦妙对她这位好姐姐当真了解的很,知道这幅模样只不过是秦馥的伪装罢了,所谓最毒妇人心,在秦馥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娘娘可有吩咐?”   眼下秦妙还是皇贵妃,而秦馥身上却并无位分,所以福德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秦馥,便只得以娘娘代称。   听到福德的话,秦馥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关窍,不过她到底是心有成算之人,很快便恢复了自然,温和有礼的道:   “福德总管,我有话想要跟皇贵妃说一声。”   因为一直伺候在晋文帝身边,所以福德对于秦馥与秦妙之间的关系,了解的十分清楚,有时候,他这个阉人甚至比晋文帝看的都要明白,毕竟旁观者清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微微点了点头,福德道:“娘娘说就是了。”   话落,福德冲着周围的奴婢一摆手,众人便识趣的退到一旁,只剩下搀扶着秦妙的金银没有离开。   眼见着周围并无旁人,秦馥露出笑容来,她的脸与秦妙生的有七分像,只不过眉眼之间有些不同罢了。   以往秦妙认为,自己这个姐姐最是柔弱,说是扫地恐伤蝼蚁命也不为过,但自从入了宫后,她才知道,人竟然可以有两副面孔。   “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秦妙淡淡的扫了秦馥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并非自己的亲姐姐,而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见着秦妙这幅神态,秦馥也不恼,走的更近了些,发出低低地笑声,仿佛银铃一般。   “妙妙,风水轮流转,之前是我待在冷宫之中,现在终于轮到你了。”   “那有如何?”   秦妙微微抬起头,看着秦馥,接着道: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秦馥道:“你问吧。”   上前一步,秦妙直直的看着秦馥的眼睛。问:   “陛下虽然算不上自律之人,但他那夜在忠勇侯府的表现也实在太过反常了,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   听到这话,秦馥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郁的几分,抬手轻轻将秦妙耳边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道:   “你这么聪明,不是早就猜到了吗?野鹿的阳精当真好用的很呢!”   说完,秦馥看也不看秦妙半眼,直接转身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秦妙紧紧抿起唇瓣,嘴里干涩的厉害,诚如秦馥所言,她的确是早就怀疑秦馥了,不过碍于两人之前仅存的血缘上的羁绊,秦妙仍是不愿相信,秦馥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她。   现在看来,她还真是天真到了可笑的程度。   人家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妹妹,偏偏她自己上赶着往宫里凑,最后遭了算计,也怨不得人。   站在秦妙身旁的金银见着主子的神态,一时之间心疼的厉害,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好,只得紧了紧扶着秦妙的手。   轻轻摇了摇头。秦妙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即使秦妙这么说,但金银跟在她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自然清楚主子是个要强的人,就算心里再是难受,面上也不会表现出分毫。   正在此时,福德走上前来,见着这人,秦妙便跟着福德,往冷宫的方向赶去。   冷宫之中自然是比不得延庆宫的,不过秦妙也不在乎这些细节,冲着宁儿吩咐道:   “收拾一下这里吧。”   宁儿这丫鬟对于秦妙的吩咐。根本生不起一丝一毫的违抗之心,她动作也麻利,打了水来,用抹布将此处擦洗干净,秦妙就坐在圆凳上,看着跪倒在地的秋意,眼中划过一丝冷色。   “秋意是吧,月如眉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才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秦妙虽说心计重,但却从来不会对幼儿出手,这算是她的底线了。   不过秦妙有这种底线,不代表所有人都有。以秦馥的心狠,对于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自然不会有半点儿在乎。   听到秦妙的话,秋意的身子抖了抖,她张了张口,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眼泪含在眼眶,要落不落的,瞧着甚是可怜。   不过这偌大的禁宫里面,可怜的人多了,而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秦妙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走到秋意面前,秦妙微微弯下腰,用手指挑起秋意的下巴,轻咦一声,问:   “你怎么不说话?是没听见本宫的话吗?”   说着,秦妙捏着秋意下颚的手,猛地一用力,修剪得宜的指甲直接刺入细嫩的皮肉中,登时涌出殷红的鲜血来。   秋意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但却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折磨,登时豆大的泪珠儿便顺着面颊滑落,噼里啪啦的,好似不要钱一般。   “说!”   “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您饶过奴婢!求求您了!”   一边说着,秋意一边冲着秦妙磕头,脑袋砸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碰碰的响声。   看着这一幕,秦妙嘴角的讽刺越发浓郁,说:   “别磕了。”   秋意以为秦妙心软了,小脸儿上露出一丝喜色,还没等怎么着呢,便听到秦妙接着道:   “金银,去把这丫鬟送到慎刑司去,就说手脚不干净。”   因为今日之事。金银早就对秋意恨入了骨子里,此刻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目光如刀,恨不得能从秋意身上刮下肉来。   听到秦妙的话,秋意更加惊恐,即使她入宫的时日并不算长,但对于慎刑司也有几分了解,知道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即使是好端端的人进了慎刑司,想要全须全尾的从里头走出来,几乎没有可能。   想到那些身上带着残疾的宫女太监,秋意额角不断冒出冷汗。磕头磕的也十分用力:   “娘娘饶命啊!”   金银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她本就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气自然是极大的,走到秋意面前,一记手刀砍在秋意的后颈处,等到此女终于安静下来后,金银便提着她后颈的衣裳,直接带着人往慎刑司的方向赶去了。   等到秋意离开之后,秦妙复又坐在圆凳上,而宁儿此刻在房中打扫着,偌大的院子中,除了秦妙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月凉如洗,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影,轻轻摇动着。   突然之间,秦妙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一看,眼前却多了一个人影。   眼前的男人,即使化成了灰,秦妙也能认得出来。   她早就知道,自己假死一事,根本瞒不了元琛一辈子,就算元琛当下不会发觉,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终有一日,他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来了。”   元琛脸皮微微抽动了一下,看着女人恭恭敬敬地坐在圆凳上,即使身处冷宫这片荒凉的地界儿,依旧仿佛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般,眉眼如画。   “你好像早就猜到我回来。”   秦妙笑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你不会来?”   元琛走的近了,他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狞笑道:   “你就没有想想我会怎么对你?”   秦妙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元琛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扛住了秦妙的腰,往肩膀上一撂,足尖轻点,就仿佛一只蝙蝠似的,没过多久,就到了御花园之中。   夜里的御花园根本没有人影,就连清扫的太监宫女也不会在子夜时分出现在这里。   秦妙被男人扛在肩上,就仿佛一具尸体似的,一动也不动。   这幅模样,让元琛心里无端生出了一丝挫败,他压着秦妙,将人抵在假山上,一手死死扣住女人的脖颈。力气用的极大,好像要掐断秦妙纤细的脖颈似的。   借着月色,秦妙能看清男人眼底的血丝,十分清晰。   即使她根本透不过气来,但脑海中依旧没有停止胡思乱想。   秦妙觉得元琛好像是瘦了些,下颚上冒出了胡茬,配上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就好像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山贼似的。   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儿,秦妙耳畔响起嗡嗡地声音,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颓然地闭上眼,秦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卓安的模样,那孩子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但她却根本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将那个孩子抛弃在边城,再也没有管过他。   若是能再来一次的话……   看着眼前的女子面色涨红,气息逐渐微弱起来,元琛只觉得他不是在逼死秦妙,而是在逼死他自己。   心痛如刀绞。   明明这个女人狠心到了极点,为了从边城逃脱,不惜用假死抛弃他们父子两个,这种冷血无情的女人,留在这世上又有什么用?   元琛真恨不得将秦妙直接杀了,这样一来,他日后再也不用被这样一个女人牵动心神。   不过。他终究是下不了手,也狠不下心。   松开了扣在秦妙脖颈处的大掌,没有了元琛的支撑,秦妙浑身并无半点儿力气,此刻软软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   听到女子粗重的呼吸声,元琛紧咬牙关,额角都崩出青筋,显然内心也不会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秦妙缓过神来,看到男人的背影。   元琛的脊背挺得笔直,显得有些僵硬,她用手按在草地上,费力的站起身子,忽然笑出声来,声音沙哑道: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元琛紧紧抿起薄唇,两手死死握拳,好像在强忍着什么似的。   但秦妙却根本不在意这一点,自顾自道:   “杀了我不就干净了吗?反正你在边城也有如花美眷,又何必还要来找我这残花败柳?”   说到底,元琛的背叛对于秦妙而言,就好像扎在心坎里的一根刺,根本拔不出来,秦妙不知道元琛服下忘川而失忆,所以她永远都不会原谅面前的男人。   突然,元琛直接转过身子,眼底露出一丝狠色,怒道:   “无论你是不是残花败柳,生是我元家的人,死是我元家的鬼,这一点,就算你成了皇贵妃,依旧是改变不了的!”   ☆、第129章 奴婢   听到这话,秦妙笑的更加肆意了,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这幅癫狂的模样,看在元琛眼里,更加激怒了他。   “你笑什么?”   站在秦妙面前,男人低着头俯视倒在地上的女人,声音中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将军是不是忘了,我早就是陛下的妃子,又怎会是元家的人?之前我就觉得将军的记性算不得好,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元琛的胸膛不断起伏着,面前的女子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牵动着他的情绪,紧咬牙关,元琛蹲在地上,用手捏住秦妙的下颚,说:   “你甘愿在冷宫呆着?”   秦妙眼里含笑,问:“不在冷宫呆着,还能去到何处?”   她想问问眼前的男人是不是要把她带走,可是带走后又能如何呢?元琛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元琛了,他身边说不定有无数的如花美眷,自己去到那里,无异于自取其辱。   强行压抑怒火,元琛道:“我会带你出宫。”   秦妙道:“出宫?如何出宫?再使一次金蝉脱壳?否则此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我们忠勇侯府定会受到牵连。”   男人额角蹦出青筋,显然是有些听不得金蝉脱壳这四个字,他深吸了一口气,道:   “事情我会处理好。”   “绝不会牵连到忠勇侯府。”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一连说了几句,秦妙都没有答话,反正以元琛的性子,本就是控制欲极强的人,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看着女人这幅模样,元琛突然发了狠,一把搂住秦妙纤细的腰肢,使劲儿的将她往怀里带。   薄唇对准红唇。用力咬了一下,牙齿磕在柔软的唇肉上,口腔中登时便有一股血腥味儿弥漫开来。   秦妙紧紧闭眼,感受到元琛粗暴的动作,丝毫没有阻止,事实上,她根本不想阻止,即使理智上想要推开面前的人,但身体却已经熟悉了他的触碰,原本撑在地上的手,不知何时环上了男人结实有力的脖颈。。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男人的额头抵着她的,两唇间扯出一根银丝,瞧着十分暧昧。   元琛讥讽的笑了笑,道:“你也是这么伺候晋文帝的?”   听到这话,原本因为之前的激情而面颊泛红的秦妙,登时脸上血色尽褪,贝齿紧咬红唇,垂眸不语。   看着女人这幅模样,元琛不住冷笑。   他来到京城已经有几日的功夫了,自然清楚之前秦妙小产一事,是与周辰合谋做出来的,不过她既然有胆子装作小产。就定然是委身于晋文帝了,否则那个男人也不是个傻子,怎会被秦妙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要一想到秦妙被晋文帝碰过了,元琛就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不,不是杀人,他是想要弑君。   毫不怜惜的撕破秦妙身上的宫装,元琛直接翻身压了上去……   秦妙本就受了伤,身体也经不住折腾,做到一半时便直接昏迷了过去,等到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呆在冷宫了。   一睁开眼,秦妙便看见坐在床榻边上的金银,此刻金银满脸都是忧色,小脸儿惨白,看她这幅模样,显然是已经见过元琛了。   “你见到他了?”   金银点头,皱着眉问:“主子,您……没事吧?”   秦妙此刻的样子看起来不算差,她面颊红润,就连嘴唇都是红肿的,昨夜里被元琛送回来时,身上落着星星点点的红痕,金银与青禾也有过几次,自然知道那些红痕是如何留下的。   原本小姐就细皮嫩肉的,现在将军还这般不加怜惜,在外头直接做出这等孟浪之事,显然是气的狠了。   “主子,您说……青禾会不会有事?”   昨夜里一见着元琛,金银脑袋里就一片空白,她虽然不是什么精于成算的女子,但也不是个傻子,知道将军出现在冷宫之中,就代表着之前主子假死之事已经败露了,青禾是将军的死士,做出了这种背主之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起元家处理背主之人的手段,金银就更加慌乱了,整个人坐立难安,就连指尖都轻轻颤抖着。   见着金银这幅模样,秦妙不免也有些愧疚,一把拉住金银的手,发现她的手十分冰凉,就好像是冰块儿似的。   “你莫要担心,青禾不会有事的,等到元琛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会问问。”   到了现在,金银也只能希望如此,毕竟她欠青禾的实在是太多了,若是那个人再为了自己搭上一条性命,那金银即使是死了,也还不清这份情意。   今日秦妙自然是出不了房门的,且不提她腰酸背痛,连动弹一下都成问题,就说身上那些痕迹,宫里面的人一个个眼睛尖的很,若是看到秦妙这幅模样,定然会闹到晋文帝那里去。   秦妙一天一天的在冷宫里挨日子,从那夜之后,元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梦似的。   天气渐渐冷了,秦妙的日子不算好过,也不算难过,炭盆子棉衣之类的东西还有,但炭却不是以往用惯了的银丝炭,棉衣更不如以往御寒。   秦妙坐在屋里,手中捧着个汤婆子,就听到金银的叫喊声:   “主子,反了!将军反了!”   听到这话,秦妙手上的汤婆子没有拿稳,咕噜咕噜的掉在地上,里头的热水流了出来。发出哗哗地响声。   秦妙也没有顾及这些小事,直接站起身子,皱着眉问:   “你说将军反了?”   金银连连点头,说:“听说元家军已经攻入陕西境内了,直逼京城。”   怪不得元琛说不会牵连到忠勇侯府,若是赵家皇朝都没了,晋文帝的皇位也保不住,根本对付不了忠勇侯府。   低低叹了一声,秦妙问:   “朝廷是哪位将领领兵?”   金银摇了摇头,冷宫的消息本就闭塞,她能知道元琛谋反,也是因为宫里头近段时间有了乱了。方才如此,别的消息,当真是打听不到了。   “罢了,反正是谁领兵都与咱们无关。”   秦妙重新坐回了圆凳上,宁儿此刻将地上的水迹给打扫干净,又重新取了一个汤婆子,放在秦妙手中。   日子一天天仿佛流水般过,天边也下起了鹅毛大雪,让偌大的禁宫都裹上了一层银霜,看着带着不少的肃杀之意。   等到叛军攻入皇城之后,晋文帝带着太后一路南下,去到了金陵。将金陵改为都城。   而秦妙这个被打入冷宫的皇贵妃,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被留在了皇城中。   宁儿这丫鬟端着个铜盆走进来,小脸上带着几分慌乱,问:   “主子,现在叛军入宫了,咱们会不会死啊?”   秦妙摇了摇头,说:“你放心,咱们不会死的。”   按着前朝的情形,若叛军攻入城中后,宫里的后妃一般都会自缢,以保清白。   但宁儿见着皇贵妃这幅模样,平平淡淡的,好像对叛军攻入城中的事情早有预料一般,半点儿也不显得惊慌。   皇贵妃这幅态度,也让宁儿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日日伺候着皇贵妃,清楚主子是个心有成算的,既然她都不担心,自己一个小宫女怕什么?   叛军攻入皇城的第七日,正是元琛登基之时。   远处传来礼乐的声音,正是天子祭天才会发出的动静。   秦妙脚上穿着小靴,擦在一层不厚不薄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她总有一种感觉。元琛要来了。   事实上,秦妙也没有料错,元琛的确是来了,但他却不止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女子,这女子有些生嫩,约莫十六七的模样,五官生的与秦妙极为相似,柔柔弱弱的,不是陈黎还有哪个?   看到了陈黎,秦妙的脸色更冷了,她今日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即使面上粉黛未施,站在雪中,却好像是得了天地造化成了精的狐仙似的,即使陈黎站在对面,但却没有一丝存在感,生生的被比了下去。   元琛看着这样的秦妙,呼吸一滞,他生怕这个女人再次离他而去,大阔步走上前,元琛用力的扣住秦妙的肩膀,冷笑道:   “皇贵妃,你总不会想要一直待在冷宫之中吧?”   秦妙低垂着眼,余光扫过跟在元琛身后的陈黎,问了一句:   “陛下有美人相伴,怎么还来见我?”   一旁的内侍听到秦妙的话,登时尖着嗓子,叱责道:   “大胆秦氏,在陛下面前还敢自称为‘我’,实在是没有规矩!”   这太监应该是原本宫里头的人,并不清楚秦妙与元琛之间的关系,才想着借着今日的机会,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元琛放开扣住秦妙肩膀的手,淡淡说:   “这奴才说得对,秦氏实在是没有规矩,现在晋国已经覆灭了,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皇贵妃,就留在朕身边,当一个伺候笔墨的女官吧。”   秦妙嗤笑一声。   倒是刚才开口的那个太监又接着道:   “秦氏,还不谢陛下隆恩?”   听到这话,秦妙看着元琛,缓缓跪在雪地上,一字一顿道:   “奴婢、谢陛下隆恩。”   闻声,元琛只觉得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攥住,瞬时间疼的厉害,让他的脸色难看了不少,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见状,陈黎赶忙上前,扶了元琛一把,眼中带着极为明显的担忧之色,说:   “陛下,您身上还有伤,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万一伤口若是裂开了,臣妾恐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陈黎自称为臣妾,这一点也不犯毛病,毕竟陈黎在边城时就是元琛的妾氏,现在元琛成了天下之主,她摇身一变成为宫妃。倒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自己瞧着便有些可怜了,原本是元琛的正妻,但此刻却只是个阶下之囚,这落差,还真是不小。   元琛皱眉,道:   “秦氏,跟朕回养心殿。”   跪在一旁的金银赶忙将秦妙从雪地里搀扶起来,主子今日穿了一件狐裘,但里头的裙衫却极薄,跪在雪地上,不一会就打湿了,寒气渗入骨头里,日后说不定会留下病根儿。   心里转过此番想法,金银不由的对元琛怒目而视。   倒是秦妙拉住了金银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后者这才不情不愿的低着头,老实了。   京城里入了冬之后,天气冷得很,北风呼啸,打在身上,秦妙只觉得她连骨髓都冻上了,自从那次服下了假孕药之后,她这身体就很容易生病,与往日根本没有办法相比。   冷的直打哆嗦。秦妙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而元琛则坐在龙辇上,就连陈黎也没有在地上行走,而是坐在软轿上,毕竟陈黎可是玄德帝为数不多的后妃之一,容貌又生得好,自然不是秦妙这个前朝余孽能比得上的。   在寒风中走了大半个个时辰,秦妙从来没有发现,从冷宫到养心殿的距离竟然有这么远。   毕竟冷宫之中关着的都是犯了大错的妃子,自然是不能去惊扰圣驾的,所以地方偏远些也是自然。   走到后来,秦妙浑身都好似冻僵了一般。脚步有千斤重,下半身都冻得没了知觉,若不是有金银搀扶着,恐怕她会直接昏倒在雪地上也说不定。   刚刚走入养心殿之中,陈黎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回到了长春宫,也就是原本月如眉所住的寝殿。   养心殿中烧了地龙,热风一吹,秦妙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脚步发软,眼皮睁都睁不开,竟然直接软到在地上。   在失去意识前。秦妙好像看到了元琛惊慌失措的神情。   大概是她看错了吧,这个男人现在估计已经将她恨到了骨子里,又怎会在乎她一丝一毫?   女人躺在明黄的龙榻上,周辰正在为秦妙诊脉。   “她怎么样了?”元琛开口问了一句,语气冷漠,但一双鹰眸却死死地盯着龙榻的方向。   周辰跪在地上,轻声答道:   “娘娘当日用了假孕药,那东西十分伤身,等到药效褪去之后,就会恶露不止,娘娘的恶露虽说已经排尽了,但月事却还不准,已经伤了根本,昨日又受了风寒,这才昏迷过去。”   元琛微微皱眉,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听到元琛的问话,周辰沉吟片刻,说:“约莫得一整日功夫,陛下急着让娘娘醒来吗?微臣倒是有办法。”   摇了摇头,元琛道:“不必了。”   在一旁候着的金银对元琛怒目而视,若不是他非要折腾主子,主子才不会昏迷过去,这人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此刻金银倒是忘了,原本元琛才是她的主子。   对上金银的目光,元琛眼中透出一丝讽刺,说:   “你这种人,究竟是何德何能,能让青禾为了你背叛朕?”   听到青禾的名字,金银面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全部都褪了去,她怔怔地站在床边,两手紧紧攥着衣角,问:   “陛下,青禾究竟怎么样了?”   元琛漫不经心道:“他呀!现在还关在地牢中,被穿了琵琶骨关了好几个月,也不知到底是死是活。”   金银猛地往前冲了几步,却被一个太监给拦住了。   “陛下。你明明知道青禾都是为了我才做出这种事情,您若是想要出气的话,便冲着我一个人来就好了,放了青禾!”   金银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让元琛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之色。   “把她拉出去。”   对于玄德帝的吩咐,这些伺候着的奴才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他们的身手也都不差,拉着金银就直接将人给带了出去。   好在元琛也没打算对金银出手,这些太监将人拉出去后,没让她再回养心殿之中,外头天寒地冻的,金银也不能一直待在院子里。否则整个人都会冻僵了,无奈之下,她最后便只能回到冷宫之中。   正如周辰所言,秦妙果真昏迷了整整一日。   她醒来时,看着眼前的一片明黄,不由皱了皱眉。   因为以前极为受宠,秦妙不知来过养心殿多少次,所以对此处的摆设十分熟悉。   秦妙不清楚元琛究竟为什么将她带到养心殿之中,不过以那个男人的恶劣脾性,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醒了?”   突然听到了一道低沉的声音,秦妙点了点头,撑着有些酸软的身子直接下了床,站在元琛面前,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见过陛下。”   元琛冷笑一声,道:“看来你还挺适合当奴婢的,这么快就已经适应了这个身份。”   听到这话,秦妙脸上划过一丝难堪,贝齿轻咬红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她心里明白,元琛是靠军权登上皇位的,手中握有极大地权柄,秦家上下的性命都握在元琛手中,一旦自己惹怒了他,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秦妙早就不是元琛的妻子,只不过是养心殿中的小小女官罢了。   暗自告诫自己要守规矩,秦妙低垂着头,看起来十分恭顺。   见着女人这幅模样,元琛嗤笑一声,走到外间的案几前,冲着秦妙吩咐道:   “研墨。”   低低地应了一声,秦妙开始研墨,动作倒是十分熟练的,毕竟以前红袖添香的活计显然是没少做。   元琛此刻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更加难看,竟然透出了一丝青色。   他脊背挺得笔直,深吸一口气之后,这才拿起了一本奏折,开始翻阅。   元琛将赵氏皇朝给一锅端了,就连晋文帝与太后都被赶到了金陵,他现在改国号为大业,在金陵的那些皇亲国戚眼中,实乃大逆不道之人。   大业朝将将建立,百废俱兴,即使元琛身为帝王,也不能铺张浪费。一切都是沿用的原本赵氏皇朝的摆设,但份例却比之前削减了一半都多,当真能称得上简朴了。   秦妙昏迷了一整日,此刻也没有洗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偏偏元琛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根本没有让秦妙去休息的意思,便让人一直站在案几前,而他则在批阅奏折,一晃就是两个时辰。   一日水米未尽,秦妙的五脏庙早就熬不住了,还没到晌午,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元琛的耳力极好,自然是听到了这动静。   秦妙一张脸涨的通红,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给埋在地缝儿里。   “传膳。”   突然,元琛喊了这么一句,守在一旁的太监听了,丝毫不敢怠慢,转身便小跑着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看着男人宽阔的脊背,秦妙咬着唇,心里头突然升起了一股暖意。   过了约莫两刻钟功夫,便见着一个太监,手中提着红木食盒,推门而入。   太监将红木食盒放在案几前。冲着元琛行礼后,这才将盖子打开,顿时一股香气在殿中弥散开来。   大概是饿的时间久了些,明明食盒儿里的菜色十分普通,但秦妙仍旧不争气的咽了咽唾沫。   一道一道精美的小菜被摆在案几上,元琛将奏折给摞在一边,手中拿着银制的筷子,将饭菜缓缓送入口中。   原本秦妙还以为元琛能叫她一块用饭呢,她脸上还勾起一丝笑容,但等到元琛风卷残云的将饭菜给扫荡了一半儿之后,秦妙这才看出来,这人根本就是打算羞辱她,所以才提前摆了午膳。   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秦妙气的脸色涨红,就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她拼命压制住自己胸臆中的怒火,此刻她面上看着一片平静,但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等到元琛用完午膳后,便吩咐太监将残羹剩饭给收拾下去,秦妙因为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主子没让歇着,她自然不能主动退下。   又在殿中站了一整日,好在养心殿内通了地龙,她除了饿了些,倒也不算难捱。   等到元琛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后,秦妙走到外间儿,此刻有一个小太监端来了一份点心,送到秦妙面前,面颊涨红,显得有些羞涩,道:   “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快吃点糕饼垫垫肚子吧。”   秦妙没有辜负这小太监的好意,道了谢,便捏起一块糕饼送入口中。   ☆、第130章 姑娘,你生的真好   因为饿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秦妙才吃了两块栗子糕,就觉得腻的厉害,再也吃不下,冲着小太监摆了摆手,秦妙又把盘子还给他,之后喝了一盏茶,才回到案几前头。   眼观鼻鼻观心,秦妙此刻恭恭敬敬地,虽然在规矩上比不得那些经过可以训练过得宫女,但也算得上是得体了,她看也不看坐在八仙椅上的元琛半眼,只是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总管太监派人摆膳,秦妙因为吃了糕饼垫了垫肚子,现在根本没有什么食欲。   元琛鹰眸扫了秦妙一眼,道:   “陪朕一起吃。”   对于皇帝的吩咐,秦妙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即使心里面有些不愿,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乖乖的坐在元琛对面,拿起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面前的菜,却很少送入口中。   和吃饭多的人一起用膳,看着都舒坦,但秦妙这幅样子,明显让元琛也没了食欲。   眼皮子一抬,元琛问:“你到底吃是不吃?”   秦妙低垂着眼,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咽下去之后,才说:   “奴婢不是正吃着吗?”   见状,元琛瞪了秦妙一眼,也不去管她,自顾自的开始吃着。   而秦妙对眼前的菜色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自打元琛成了皇帝之后,宫里面的开支都少了大半儿,原本秦妙吃惯了的御厨,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去。眼前这些菜做的不合她口味,吃着自然不算舒坦。   扫了女人还剩下大半碗的碧梗米饭,元琛皱了皱眉,突然撂下筷子,冲着秦妙吩咐道:   “伺候朕沐浴。”   秦妙心里咯噔一声,她放下碗筷,跟在元琛身后,直接走出了养心殿。   离养心殿不远处修建了一处汤池,那里正好有一个泉眼,在冬日里泡温泉是极好的,不过秦妙却一直没有去到汤池之中。   毕竟她心里对晋文帝有心结,认为那个男人是她的姐夫,根本不愿侍寝,若是一男一女都出现在汤池中,不发生点什么,才是怪事儿。   没想到,第一次来到汤池,竟然是与元琛一道。   寒风呼啸,夹杂着细细的雪花打在脸上。   秦妙冻得满脸通红,两只手都缩在袖子里,但寒风却好似无孔不入似的,将她整个人都给冻僵了。   好在很快就走到了汤池,此处本是温泉,被热气一激,落在头顶上的雪花也缓缓融化,化为晶莹剔透的水珠儿。   汤池中的太监们一见着元琛。登时便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元琛摆了摆手,说:“你们先退下吧。”   “是。”   这些太监仿佛都没看见跟在元琛身后的秦妙,一个个恭顺地很,直接退了出去。   即使他们表现的如此规矩,但秦妙心里却明白的很,在这些太监眼中,她一个前朝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能得到陛下的宠幸,已经算是天大的造化了,即使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并非宫妃,她依旧得感恩戴德。   心里转过此番想法,秦妙憋了一股气,却不好发作。   等到汤池处只剩下元琛与秦妙两个人之后,元琛开口了:   “为朕更衣。”   秦妙低低应了一声,她走到元琛面前,也没有矫情,直接将男人身上的衣裳给脱了下来。   她与元琛当夫妻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对彼此的身体却十分熟悉,若是现在还表现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了。   男人露出精壮的后背,上面满布一道道伤疤,有一处伤疤看起来是刚刚愈合的,还渗着血丝,身上带着伤口,又怎么能泡温泉,元琛这是不要命了?   秦妙皱了皱眉,道:   “陛下,您若是泡温泉的话,伤口恐怕会裂开。”   男人突然转过身,低头俯视着秦妙,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却隐隐约约的透着一丝起伏,问:   “朕伤口是否裂开,跟你有关系吗?”   听了这话,秦妙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突然,她听到了水花溅起的声音,原来是元琛直接踩进了石阶上,里头的温泉水很快就没过了男人劲瘦的腰,快要淹到伤口了。   大概是因为温泉水温度有些高的缘故,秦妙透过薄薄的一层水汽,看到男人背上的肌肉紧绷,伤口已经有开裂的趋势。   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看不得元琛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也跟着冲入了汤池之中。   秦妙身上穿了小袄,虽然并不很厚,但一入水却仿佛千斤重似的,让她整个人在水里打摆子,一个趔趄,差不点摔进水里,幸好被元琛扶了一下,这才幸免于难。   “你干什么?”元琛的声音透出几分气急败坏,看着女人差不点就摔在石阶上,他恨不得狠狠抽秦妙几下,才能将心里头的郁气给发泄出去。   “陛下,您伤口开裂了,不能碰水。”   元琛额角蹦出几条青筋,他看着秦妙一脸严肃的模样,气的脑仁儿发疼。   “你就要跟朕说这个?”   男人的手掌此刻扣在秦妙的肩头,微微用了些力气,不过却没有将秦妙弄疼。   秦妙点了点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却突然栽倒了,跌在水下的石阶上,不过因为水的浮力,她并没有受伤。   元琛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气极大,只听空气中传来几道裂帛声,秦妙便如同元琛一般,以最原始的状态出现在汤池中。   接下来的事情,即使秦妙不愿,在处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情景下,一切的一切又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秦妙最近本来就没怎么有力气,折腾了一次之后,身子竟然软软的滑在水里,幸好元琛伸出手臂。用力箍住秦妙的腰,这才没让温泉水没过她的口鼻。   两手拉住元琛结实的手臂,秦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头发**的,紧紧贴在后背上,有些发痒。   “陛下,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吃饱喝足之后,正是元琛最好说话的时候,他下颚微收,轻轻点了点头。   一把将秦妙打横抱起,元琛唤了一声:   “拿两套干净的衣裳进来。”   汤池外早有太监在守着,听到陛下的吩咐,登时便低着头走了进来。   “把衣服放下。你们先出去吧。”   即使这些太监一个个都是没了子孙根儿的男人,但到底也是男人,元琛根本不能忍受他们看到秦妙的身子。   若是有哪个胆大包天地敢看到不敢看的地方,他就会把那人的招子给挖出来!   秦妙此刻并不清楚元琛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等到周围没人后,她挣扎着从男人的怀抱里走了下来,脚趾踩在冰冷地大理石地面上,让秦妙微微打了个哆嗦。   因为身上沾了水珠,即使用巾子擦得半干,但穿衣裳的时候依旧有些阻碍,等到秦妙穿好亵衣后,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元琛的眼睛。   不着痕迹的扭过头去。秦妙装作没有看见男人的目光,低低问了一句:   “陛下,奴婢今夜要宿在何处?还回到冷宫之中吗?”   一听到冷宫这两个字,元琛的脸色登时就有些发青,显然他因为秦妙的话,想起了晋文帝。   只要一想到面前的女人曾经委身于晋文帝,元琛心里头就好像住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恨不得现在就派兵攻入金陵,取了晋文帝的性命,才能解心头之恨。   秦妙此刻也觉得元琛的眼神有些渗人,她往后退了几步,脊背正好贴在了一根立柱上,再也无路可退。   看着女人明显有些惊惧的模样,元琛不由冷笑,甩了一句话,道:   “你愿意回冷宫就回去吧,只要明日来养心殿当值就成。”   说完,元琛再也不看秦妙,穿好衣裳之后,就直接走出了汤池之中。   等到元琛走后,秦妙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刚刚被折腾了一通,两腿发软,此刻一走出汤池,只觉得天更冷了,真是要活活的将她给冻死。   好在刚刚那太监拿来了一件大氅。穿在身上也算御寒,秦妙在夜里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回到了冷宫。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金银赶忙就冲了出来,她一看见秦妙,眼泪就根本止不住了,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金银跟在秦妙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她们两个名义上是主仆,但实际上感情却比寻常人家的姐妹都要深些。   秦妙微微皱眉,拉着金银的手,直接将人带到了卧房中,问: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金银小脸儿煞白,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显然在秦妙回来之前,她就哭了许久。   “主子,青禾、青禾他被陛下关在地牢中,用铁链穿了琵琶骨,关了好几个月,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一边说着,金银一边用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秦妙手背上,让她心里头难受地很。   “都是我不好,当日我不应该招惹青禾,现在害了他…….”   听到这话,秦妙更觉得过意不去,她嘴唇微微颤抖,吸了一口气,将金银搂在怀里,道:   “我明日还要去到养心殿中,届时会跟元琛求情,青禾不会有事的。”   即使秦妙这么说,但金银仍旧有些放心不下,含泪摇头。   “主子,您就别跟陛下求情了,此次陛下回宫,明显就是为了折腾您,才将您调到养心殿中做一个伺候笔墨的宫女,若是您再因为青禾的事情求情的话,也不知道陛下会使出怎样的招数来。”   秦妙轻轻摇头,取出帕子擦了擦金银脸上的眼泪,动作十分轻柔,道:   “无论如何,我都是小卓安的母亲,元琛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就放心吧。”   “真的吗?”金银攥住秦妙的袖襟,杏眼中浮起极为深浓的期待之色。   秦妙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她虽然并不确定元琛到底会不会答应她放了青禾,但面对这样的金银,秦妙却着实有些不忍心。   若不是因为自己,青禾根本无需背叛元琛,现在也就不至于被关在地牢之中受苦。   说到底,她秦妙才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秦妙一时间不由有些茫然,她重活了一辈子,还是给身边的人造成了无尽的痛苦,如此一看,比起前世,她当真是半点儿长进也没有。   金银知道秦妙今日累的狠了,也想着让她好好休息,并没有耽搁多久,便离开的卧房。   秦妙躺在床上,闭上双目。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才过了一天,前朝被打入冷宫的皇贵妃------秦氏侍寝之事,就仿佛长了耳朵似的,没用多少功夫,就传遍了偌大的皇宫之中。   原本那些冷待秦妙的,现在都恨不得冲到冷宫去,好好巴结这位贵主子。   就连御膳房送到冷宫的饭菜,现在也不是残羹冷炙了,而变成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吃完早饭后,秦妙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便脚步匆匆的往养心殿赶去。   刚刚走到养心殿前,昨日里给她递糕饼的小太监便迎了上来,说:   “陛下此刻在上早朝了,要不您先进殿中等着?”   秦妙倒是忘了元琛还要上早朝之事,一时之间也有些懊恼,不过她仍是入到了养心殿之中,毕竟呆在有地龙的房间中,总比在外头任由寒风吹拂来的好。   养心殿中还有不少伺候的宫女,这些人因为实在天子近前伺候的,平日里眼高于顶,自然是看不上普通的奴才,甚至连位分低些的妃嫔,都得讨好这些宫女太监。   原本她们还以为这位前朝的皇贵妃,只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没想到陛下吃到嘴里一回,竟然还没吃腻。让秦氏继续伺候在养心殿中。   不过碍于秦氏的身份,她是前朝余孽,想必也不会得到位分,毕竟陛下还得考虑一下朝中那些官员的态度。   秦妙不是没看见这些奴才的神情,不过她却不想理会。   正在此时,养心殿的门突然被推了开,一个只有三头身的小娃娃爬了进来,身上穿了大红的小袄,头上戴着虎皮帽子,后头跟着奶娘,不是小卓安还有哪个?   这奶娘是在边城时秦妙亲自找来的,身家清白,品性也不差。她自然是能认出秦妙的。   此刻在养心殿中见着秦妙,奶娘脸上也露出一丝震惊之色,她原本还以为夫人死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养心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妙走上前,将小卓安从地上扶了起来,问:   “小殿下经常来到养心殿中?”   奶娘眼神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道:   “夫人,小殿下是陛下一手带大的,奴婢除了喂奶,其他事情都插不上手,最近因为陛下刚刚登位,事务冗杂。这才让奴婢照顾小殿下。”   听到奶娘对秦氏的称呼,养心殿中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差不点惊掉了下巴,他们用余光偷偷瞄着秦妙,发现这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地将小殿下抱在怀里,甚至还亲了亲小殿下的脸蛋。   小卓安的性子也不知到底随了谁,与别人都不算亲近,就连乳母都不例外。   以往陈妃娘娘想要抱抱小殿下,都差不点被抓花了脸,今日这秦氏不止抱了小殿下,甚至还亲了他,都一点事儿都没有,难道秦氏真的是小殿下的生母?   秦妙离开小卓安时,这孩子虽说认人了,但却根本记不住事儿,现在能安安分分的呆在秦妙怀里,不过是因为母子之间本就存在的血缘羁绊罢了。   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儿紧盯着秦妙,小卓安有些脸红,轻轻说了一句:   “姑娘,你生的真好。”   听了这话,秦妙有些哭笑不得,她抱着小卓安,直接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空出一手,点了点小卓安的鼻尖儿,说:   “我可不是什么姑娘。”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秦妙眼神闪了闪,心绪不免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奶娘是个体贴的,见状,低声冲着小卓安道:   “小殿下,夫人是您的亲生母亲呀!”   闻言,小卓安的眼睛瞪得更圆,他现在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更早的记忆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记忆里,他根本没有母亲。   紧紧皱着小眉头,小卓安道:“既然你是我母亲,为什么要抛弃我与父亲?”   秦妙嘴里一阵发苦,当时她只想从元琛构筑的牢笼中逃脱出来,却根本顾不上自己唯一的孩子。此刻听到小卓安的童言童语,就好像一把尖刀往她心口里戳似的,疼的秦妙连呼吸都困难。   此刻,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原本她以为将小卓安留在元琛身边,对于这个孩子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秦妙却忘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即使衣食无忧,但仍旧缺了些什么。   “我……”   正在秦妙想要解释的时候,养心殿的雕花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原来是元琛下了朝回来了。   男人的目光十分锐利,一眼就看见了抱着孩子的女人。   大阔步走到秦妙面前,元琛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柔情,道:   “放开他。”   秦妙没有理会元琛,仍旧将小卓安抱在怀里,对元琛的话充耳不闻。   恼怒的紧紧皱眉,元琛一把掐住秦妙的脖颈,神情有些扭曲,恶狠狠地逼问道:   “当年是你抛弃了我跟小卓安父子两个,现在又将孩子抱在怀里,你真以为自己还能挽回什么吗?一切都太晚了!”   秦妙知道元琛所言,句句都是实情。   当年她为了找到司马氏的踪迹,不顾一切也要回京,其中还是有逃脱元琛的想法,毕竟当时元琛身边已经有了如花美眷,那种背叛的感觉,秦妙着实有些受不了,从边城离开,也能眼不见为净。   从来没有见过元琛这般可怕的模样,小卓安大概是吓着了,呐呐的道:   “父亲。”   秦妙微微皱眉,也顾不上男人紧紧扣住她脖颈的手,直接看了奶娘一眼。   奶娘意会,将小卓安给接了过去,却不防这孩子又开始挣扎,无奈之下,奶娘只要将他放在地上,牵着他的小手,这才算安分了。   元琛强行压抑着怒火,冲着奶娘道:   “把小殿下带下去。”   听到这话,奶娘根本不敢违拗元琛的吩咐,点头如捣蒜,扯着小卓安的手,就要把人往下带。   但小卓安今日却有些不听话,他猛地摇头,道:   “我不走!父亲,卓安不走!我要娘!”   闻言,秦妙喉咙里就好像哽住一团棉花似的,眼眶微微泛红,鼻间发酸,眼看着就要掉眼泪。   元琛见状,颓然地闭了闭眼,放开了钳制住秦妙的手,问:   “秦妙,你就算没有对不起我,你对得起我们的孩子吗?”   到了此时,秦妙根本忍不住眼泪,她死死咬住唇瓣,脸色苍白的可怕。   她心里清楚地很,在这个世上,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小卓安,为了司马氏,秦妙根本没有尽到当母亲的责任,将自己还不懂事的孩子抛弃在边城。这种恶事,就是她做下的。   身体踉跄了一下,秦妙满脸是泪的摇头,她后背抵在柱子上,缓缓往下滑,最终跪倒在地上。   小卓安突然冲到了秦妙面前,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擦了擦秦妙脸上的眼泪,道:   “母亲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扯了扯嘴角,秦妙浑身都轻轻颤抖着,拉着小卓安的手,颤巍巍地开口:   “卓安,是娘对不起你。”   小孩子是最不记仇的,小卓安的记忆里虽说没有母亲,但天底下没有一个孩子不渴望自己有个母亲的,他仔细打量着秦妙含泪的脸,突然说:   “娘,卓安原谅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哄着自己,秦妙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说:   “娘不哭了。”   闻言,小卓安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模样与秦妙长得极为相似,只不过因为年纪小。五官还没有长开,显得有些可爱,并不像秦妙那般逼人的艳丽。   等到小卓安年纪渐长,这样男生女相,指不定会惹下多少桃花债呢!   ☆、第131章 只能认栽   元琛突然走上前,拉着秦妙的手,猛一用力,直接将秦妙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男人的力气很大,让秦妙胳膊疼的厉害,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她咬着唇,尽力站稳身子,看着元琛,眼里是藏不住的愧疚。   他与秦妙也认识了多年,对这女人也有几分了解,现在看她这幅模样,怎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秦妙,无论如何,当年是你抛弃了我们父子两个,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听到元琛的话,秦妙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张了张嘴,问:   “难道真的没办法弥补?”   元琛微微低着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秦妙脸上,道:   “你想怎么弥补?又能如何弥补?”   现在元琛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而秦妙却只是养心殿中伺候笔墨的女官,二人的身份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哪里能够弥补的了?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秦妙不由苦笑,低垂着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见状,元琛冷笑一声,放开秦妙的手,冲着奶娘说道:   “带小殿下回去。”   奶娘本就是胆子小的,见着帝王动怒,当即便吓得心惊胆战,现在听到元琛的话,如蒙大赦一般,拉着小卓安的手就要往外走。   偏偏小卓安执拗的性子不知到底是随了谁。现在偏要站在原地,口中叫喊着:   “我不走!我不走!”   秦妙此刻心里乱的很,但却不想跟小卓安分开,她眼巴巴的看着元琛,问:   “同样是做宫女,陛下可否让奴婢伺候小殿下?”   听了这话,元琛突然羞恼起来,指着养心殿的雕花木门,道:   “秦妙,你若是再这么不知好歹,就给朕滚回冷宫去,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小卓安。”   咬了咬唇,秦妙知道她现在说什么,元琛都听不进去,蹲在小卓安面前,秦妙道:   “你先回去,反正娘一直都会在养心殿中,你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说来也奇怪的很,小卓安的性子十分熊气,平日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在秦妙面前,他却站的笔直,一双黑亮的眼中流露出渴求之色,瘪了瘪嘴。问:   “卓安真的不能呆在娘身边吗?”   秦妙点了点头,她虽然不忍心拒绝自己的亲身儿子,但却不愿惹怒了元琛,否则对于他们母子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好事。   “那我待会再来看娘。”   说着,小卓安跟在奶娘身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养心殿。   秦妙目送小卓安离开,凤眸中满是不舍之色,等到养心殿的雕花木门紧紧闭上了,她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处,看都没看元琛半眼。   见此情景,元琛鹰眸更冷,看起来好像没有一丝温度一般。   环视一周,元琛淡淡道:   “今日养心殿之中的事,若是哪个胆敢往外传,这条命就不必要了。”   听了这话,伺候在养心殿之中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齐齐应了一声,他们这些伺候在陛下身边的,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却是提着脑袋在干活,万一惹得主子动了真火,恐怕这条命也就保不住了。   新任的大内总管名为姜德海,他偷偷看了一眼秦妙,没想到这位前朝的皇贵妃竟然有如此本事,不止将晋文帝给迷得团团转,甚至还为新帝产下了唯一的皇子,当真是个能耐的。   甭管这些宫女太监们私下里都惊掉了下巴,但此刻在面上,他们却表现的一如往常,除了对秦妙稍稍客气些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不妥之处。   “退下吧。”   元琛突然发话,殿中的奴才应了一声后,便直接走了出去。   秦妙跟在姜德海身后,也要往外走,还没等走出雕花木门呢,就听到元琛接着道:   “秦氏留下。”   秦妙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身,缓步走到了元琛面前,轻声问:   “陛下有何吩咐?”   微微抬起下颚,元琛道:“倒茶。”   秦妙端起茶壶,将里头温热的茶汤倒入瓷盏之中,元琛端起来,茶汤刚刚碰到唇边,皱了皱眉,道:   “凉了,重新换一壶茶。”   看了一眼元琛,秦妙端起茶盏,走出了养心殿,亲自去到外间儿的小炭炉子上倒了热水,重新给元琛沏茶。   再次站在案几前头,秦妙倒了茶之后,轻声道:   “陛下,小心烫。”   轻轻嗯了一声,元琛突然问了一句:   “你可曾见过慕容钦?”   秦妙不清楚元琛为什么突然提及慕容钦,不过她的确是见过辽国的摄政王的,甚至还不止一次。   “见过,之前慕容钦来过京城,晋文帝还将水清儿封为公主,与慕容钦完婚。”   “朕是问你有没有单独见过慕容钦。”   鹰眸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元琛想不明白,如果秦妙没有与慕容钦有接触的话,为什么慕容钦会派人潜入冷宫,想要将秦妙劫走?   若不是他派人一直守在冷宫外,秦妙现在恐怕早就被人劫到了辽国去。   想到那样的结果,元琛的脸色发黑,就连右脸颊上的疤痕也更添了几分狰狞。   “之前是见过一次,在元府的时候,我有一天碰巧入到了假山之中,就见着慕容钦被关在了里头,后来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如何逃脱的。”   “你为什么当时不说?”   秦妙眼中划过一丝异样,问:   “陛下是不是忘了。当时你新纳了四名美妾,又哪里有功夫理会奴婢?”   听到这话,元琛一时之间也被噎的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碰过那四个女人,毕竟四女在寻常人眼中可能算是美人儿,但与秦妙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尝过最好的美食,他又怎会委屈自己?   秦妙并不清楚元琛的想法,她现在一看见成为了陈妃的陈黎,就恨不得撕烂了那张与她相似的脸,不过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也不能惹恼了元琛。自然不能那么做。   突然,外头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   一个穿了飞鱼服的侍卫低头走了进来,看了秦妙一眼,欲言又止。   元琛道:“无妨,有事直说即可。”   得了陛下的吩咐,侍卫也不敢隐瞒,当即便道:   “陛下,老爷子来了。”   微微皱了皱眉,秦妙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明明元家的男性长辈早就去了,现在又从何处冒出来个老爷子?   她退到一旁,正好见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身量高大。蓄着短须,看五官与元琛生的极为相似,但要更为俊朗些,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   看着这人,秦妙心底忽然涌起了一个猜测。   难道元知行没死?   她心跳忽然快了几分,秦妙分明记得,元知行因为被人污蔑通敌卖国,当即便被推倒午门斩首,现在为何还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涌起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但秦妙面上却一片平静,无一丝波动,恭顺地低垂着头,好像一座精美的木雕一般。   元知行一走进来,就看见了秦妙,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冲着元琛道:   “琛儿,你现在坐稳了皇位,也是时候广纳后宫了。”   不知道是不是秦妙的错觉,她总觉得元知行在刻意针对她,否则为什么会当着她一个小小宫女的面,提起广纳后宫之事?   元琛眼中划过一丝不耐,将奏折阖上,说:   “现在朕已经有了小卓安,倒也不必急着充盈后宫。”   元知行坐在八仙椅上。秦妙给他倒茶,只听元知行道:   “偌大的禁宫之中,只有陈黎与钟秀两名宫妃,朝臣已经议论纷纷了,你若是不快些广纳后宫的话,他们恐怕就会上奏了。”   “父亲。”   元琛正色道:“后宫与前朝无关,朕的家事,不必那起子酸儒插手。”   见着元琛不听自己的劝告,元知行突然冷了脸色,明明他生了一副儒雅俊秀的模样,比起破了相的元琛,看起来更加和善。   但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秦妙每每看到这个人,总觉得浑身发冷,好像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似的。   “琛儿,你莫要胡闹。”   “朕没有胡闹。”   元知行伸手指着秦妙,问:“是不是因为她,你才不纳后妃的?”   元琛看都不看秦妙,嗤笑一声,说:   “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是晋文帝的妃子,哪里能左右朕的想法?朕之所以不纳后妃,是不喜欢那些莺莺燕燕,与秦氏并无半点儿关系。”   在元知行眼中,女人不过只是个玩物罢了,他当年之所以会娶白氏,是因为白氏足够蠢笨,身份又低微,娶了这种女人,不会引起先帝的猜忌。   就算白氏的容貌生的不够美,但只要在外头养几个貌美如花的妾氏,对于元知行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所以对于元琛的话,元知行也信了几分。   毕竟秦氏再美,也只是个女人,元知行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比秦氏还美的女子,届时只要给琛儿寻来,这秦氏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   “罢了罢了,你现在不听劝,我虽是你父亲,却依旧没有什么办法,对了,淮安王府围着的侍卫,你给撤了吧。”   闻言,元琛微微拧起英挺的眉,道:   “淮安王是前朝皇亲,朕没有要了他的命,只将人给圈禁起来,已经算是极大地仁慈了,父亲为什么非要让朕将淮安王给放了,难道就不怕赵氏皇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   元知行口中提到的淮安王不是别人,正是赵芙蕖的父亲。   秦妙此刻退到了廊柱旁,心中着实疑惑的很,按着前世里的记忆,登上皇位的应该是福王才对,但这辈子不止是皇帝换了人,连已经死了的元知行复又冒出头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淮安王并无反心,琛儿你就放心吧。父亲也没求过你什么事,只此一件,你就不要拒绝了。”   看着元知行一脸的理所当然,就因为他的身份,是元琛的父亲,所以能毫无顾忌的插手国家大事。   不过元琛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不同意的事情,从不轻易松口。   “父亲,此事朕不会答应。”   被元琛毫不留情地拒绝,元知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原本俊朗的一张脸,现在竟然带上了几分狰狞之色。   秦妙在一旁看着,心头不由紧了紧,她现在只觉得元琛与元知行这父子两人的相处,与普通人家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反而透着几分诡异。   “陛下,此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不必急着给我答复。”   话落,元知行也没在养心殿中多留,直接转身离开了。   等到元知行走出了养心殿,秦妙凑上前,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   “陛下,您父亲怎么与淮安王有这么好的交情?”   听到秦妙的话,元琛眉头皱的更紧。事实上,元琛之前也认为自己的父亲根本不在人世了,但他起兵攻打京城时,元知行突然出现在军中,派人仔细察探一番,发现元知行的身份不会有假之后,元琛就派人好好看顾着他。   至于这二人之间的父子之情,想来是根本没有几分的。   “朕也不清楚。”   面对元琛,秦妙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她却不忍心元琛发愁,登时便道:   “现在不止淮安王被您圈禁着,就连福王也是如此。赵氏皇族的血脉本就稀薄,留在京城的皇亲只剩下他们两个,您不妨试试从福王身上下手,说不定会有一些收获。”   “福王?”   元琛不清楚秦妙为什么突然提及此人,福王的封地之前在云南,也算是手握重兵,不过他后来回到京城,与元琛也并无接触。   看着男人紧皱的眉头,秦妙接着道:   “福王在云南养了不少军士,即使现在被圈禁了,但手中的势力仍不容小觑。”   其实秦妙之所以在元琛面前说起福王,只不过是因为福王是上辈子最大的赢家。他能够亲手将自己的亲哥哥给逼死,这种人怎会没有手段?甚至甘心一辈子被圈禁?   秦妙担心元琛的安危,才这么说了,不过福王到底有没有后手,她却并不清楚。   而且月如眉被晋文帝一并带到了金陵,想必要不了多久,月如眉就会动手了吧?毕竟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依兰香,用了这么久,药效也是时候该发作了。   “朕会派人看着福王。”   听了这话,秦妙勾了勾嘴角,但弧度却并不明显,饶是这样,她颊边也露出了一个清浅的梨涡,看起来褪去了几分艳色,反而带着几分柔婉。   元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忽的招招手,道:“来。”   秦妙没能领会男人的意思,只上前了一步,却不防突然被一只铁臂揽住了腰,身子一个不稳,就直接跌倒在男人怀中。   低低地惊呼一声,秦妙鼻子正好磕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顿时一股酸胀之感要将秦妙整个人都给淹没了,眼泪仿佛不要银钱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伸出粗糙的指腹,元琛轻轻抹了一下女人颊边的泪,有些无奈地道:   “娇气。”   感受到男人态度软化些了,秦妙得寸进尺,抬头瞪了男人一眼,之后被元琛抱在孩子,好像抱孩子一般的动作,无端让秦妙心生羞耻。   好在养心殿之中只有元琛与秦妙两人,即使二人的动作着实算不得雅观,但也没有别人能看得到,秦妙索性就放开了,不似之前那般拘束。   戳了一下男人的胸膛。秦妙试着问道:   “冷宫太远了些,奴婢能不能从那处搬出来?”   元琛微微颔首,说:“冷宫的确不近,这样吧,你晚上就宿在养心殿外头,也算是守夜了。”   秦妙瞪大眼,没想到元琛竟然会这么说,她咬了咬唇,小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委屈之色。   低低叹了一声,秦妙道:   “若是夜里睡在养心殿外面,奴婢怕是睡不好了,现在奴婢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夜里再休息不好,恐怕要不了多久,唯一看得过去的容貌也保不住,届时陛下恐怕连看都不愿再看奴婢一眼。”   听了这话,元琛突然捏住了秦妙的下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说:   “年纪不小了吗?我看着你还像是二八少女一般,整个宫里都没有比你还美得女人,你怕什么?”   秦妙低头不语,两手捏了你元琛挂在腰间的荷包,里头有一块硬物。   她试探着将荷包打开,在里头发现了一块金镶玉,正是当年易灵均送给秦妙的平安扣。   “陛下怎么把这东西贴身带在身上?”   被秦妙发现了金镶玉,元琛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他一把夺过玉佩,道:   “朕觉得这金镶玉样式还挺好的,就放在荷包里带着,之后忘了取出来,没想到竟被你发现了。”   秦妙点了点头,状似无意道:   “这枚平安扣当年还是探花郎送给奴婢的呢,睹物思人,也不知道探花郎现在究竟如何了?”   上一次秦妙见着易灵均是在边城,现在京城里都换了个皇帝,易灵均不知怎么样了。   听到女人的话,元琛登时脸都绿了,只觉得手里头握着的玉佩有千斤重,恨不得直接给扔了,眼不见为净。   秦妙看着男人的神态,轻笑了一声。   闻声,元琛这才反应过来,也陪着秦妙继续闹下去,假装动怒道:   “怎么?易灵均现在在何处,与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有半点儿关系?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咬着唇瓣,秦妙凤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哽咽道:   “陛下说的对,奴婢的确是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易大人是当年的探花郎,在京中有无数女儿家倾慕着,奴婢这般身份,与易大人仿佛云泥之别,又哪里能肖想与他呢?”   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听自己在意的女子夸赞别的男子。   元琛虽然贵为帝王,依旧不例外。   鹰眸微微眯起,盯着眼前一张一合的红唇,他突然有些气恼,直接用薄唇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甚至还泄愤似的用牙齿狠狠咬了一下女人的唇瓣。   秦妙疼的一个哆嗦,小手推搡着男人的胸膛。但她的力气根本无法与元琛相比,最后嘴里头蔓延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却依旧没把人给推开。   长臂一伸,元琛直接将奏折扫落在地,大掌按在女人的臀下,将人抱到了案几上,直接压倒在身下。   ******   伺候帝王的功夫,秦妙当真精通的很,等到她将元琛给哄好了,浑身的力气也去了大半儿。   元琛的声音有些嘶哑,道:   “送浴水进来。”   听了这话,守在门外的太监很快便抬了个木桶走入其中,之后又往木桶里源源不断的加了热水。   行动之时,这些太监一个个都深深低着头,生怕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惹怒了陛下。   抬进养心殿之中的浴桶着实不算小了,即使两个人进去一同沐浴,依旧宽敞的很。   秦妙本就生的娇气,此刻累着了,脑袋抵在元琛的肩膀,一点一点的,半闭着眼,马上就要睡着了。   温热的水没过皮肤,元琛仔仔细细地给秦妙擦澡。看着女人胸口处的那一道伤疤,伸手轻轻摸了摸。   这道伤疤,是之前秦妙为了救晋文帝而留下的,即使元琛清楚,当日面前的女人之所以会冲上前救驾,一切不过是算计罢了,但他心里仍有些嫉妒。   元琛不知道秦妙会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他甚至不敢去想。   毕竟之前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了司马氏,将他与小卓安父子两个抛弃在边城之中,如此冷血,元琛怎会不恨?   当时在冷宫见到秦妙时,元琛是真动了杀心,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拧断秦妙的脖颈,让这个女人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人世间。   但就是那个时候,元琛才发现,他想要杀秦妙,并不只是差了一点,而是天堑一般的距离。   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自己的命,但面对秦妙时,却根本就下不了手,在那个时候,元琛就心知肚明,他这一辈子,只能认栽。   ☆、第132章 脂膏   秦妙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看见元琛正不知从何处拿了一块巾子,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儿。   懒散的趴在软榻上,秦妙道:   “我的脂膏都用完了,陛下再送些给我可好?”   “脂膏?”   元琛是个糙汉,而且常年呆在军中,虽然知道女子保养十分不易,但却并清楚脂膏那东西到底有何用处。   不过此刻元琛吃饱喝足了,自然是好说话的很,微微点了点头,元琛用手掌揉搓着被水打湿的墨发,等到秦妙沉沉睡过去之后,才赤着上身走到外头,冲着姜德海吩咐道:   “去取一盒脂膏过来。”   姜德海看着陛下精壮的上身,胸口处满布着几道伤疤,看起来十分狰狞。   他暗暗咋舌之余,有些诧异的看了元琛一眼,暗想以陛下的身板,恐怕娘娘有些着不住,才会让陛下出来讨要脂膏。   元琛此刻并不知道姜德海想歪了,等过了两刻钟之后,姜德海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养心殿前,冲着元琛道:   “陛下,只要将这脂膏涂在您身上,娘娘就不会受苦了。”   元琛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奇怪在何处,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了养心殿之中。   秦妙身上裹了一层薄薄的毯子,露出雪白的藕臂来。   因为养心殿内通了地龙,所以殿内的温度并不算低,元琛走到软榻边上,手掌按在女人**的肩头,轻轻推了推。   “你要的脂膏。”   秦妙嘤咛一声,有些迷茫的睁开眼,接过元琛手里巴掌大的瓷盒儿,打开青花盖子。看着里头乳状的透明脂膏,一时之间有些奇怪。   用手挖了一坨放在掌心揉开,秦妙并没有嗅到熟悉的花香,反而带着一股诡异的药材味儿,让人精神的很。   此刻她脑袋也不昏了,扭头问元琛:   “这是什么东西?”   元琛皱眉,说:“不是你要的脂膏吗?姜德海刚刚拿过来的。”   秦妙眨了眨眼,问:“姜德海可还说其他什么了?”   元琛仔细想了想,道:“他说用这脂膏涂在朕身上,你就不会受苦了。”   女人的心思本就比男人要细致些,秦妙在禁宫之中呆了多年,对宫里头的东西也有些了解,当即就猜到了这脂膏的用处。   秦妙气的小脸涨红,狠狠地瞪了元琛一眼,直接将一坨油膏都涂在了他手上,又把瓷盒儿扔在一旁,气急败坏道:   “我要的不是这个!”   元琛低头,闻了闻手上的脂膏,看着男人的动作,秦妙的脸更红了,他有些疑惑的问: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姜德海总不至于骗朕吧。”   秦妙皱了皱眉,看着地上已经撕烂了的宫女的绿腰裙,便道:   “陛下还是先让姜德海给奴婢拿身衣裳吧,刚才那一套已经穿不得了。”   顺着女人的眼神。元琛低头看了看,就发现那套绿腰裙已经变为几片。   以手掩唇,元琛轻咳一声,在身上披了件亵衣,又走到雕花木门前,将木门推开一道小缝儿,冲着姜德海道:   “你这老刁奴为何要骗朕?刚才秦氏说不是这油膏!你这是拿的什么东西?”   听了这话,姜德海才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连声道:   “奴才该死,误会了夫人的用意,这才拿错了东西!”   元琛想起刚才秦妙通红的小脸儿,一时之间有些好奇,扫了一眼巴掌大的青花瓷盒儿,问:   “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的?”   对于陛下的问话,姜德海自然不敢隐瞒,低声答道:   “这油膏是在男女行房时用的,陛下您龙精虎猛,老奴怕夫人受不住,就拿了这种油膏过来。”   闻言,元琛眼神一亮,粗粝的手指摸了摸下颚处新冒出来的胡茬儿,他原本还想着让姜德海把东西拿走,现在又将油膏揣进了袖笼中。   装作没见看陛下的动作,姜德海道:   “夫人要的应该是女子擦身的脂膏,不过后宫之中的妃嫔少,只有陈妃娘娘与钟妃娘娘那里有上好的脂膏,不如老奴去讨要些?”   元琛摇了摇头,说:“你去让内务府准备最好的脂膏送来,夫人哪里能跟她们那起子人用同样的东西?”   只这一句,姜德海就明白了秦氏在元琛心里的地位,甭看陛下现在在折腾的夫人,但心里头可是在乎的很呢!   心里头转过此番想法,姜德海又问:   “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元琛道:“去那一条绿腰裙来,之前的坏了。”   姜德海也没问那条绿腰裙到底是怎么坏的,他在宫里当了多年的奴才,即便是个阉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对男女之间的这些事儿也有些耳闻,当即便低低地应了一声。   姜德海是元家埋在禁宫之中的一枚钉子,最是忠心不过,他虽然不会武,但办事却十分妥帖,元琛带着元家军攻入京城之后,便提拔他成了大内总管。   过了一刻钟功夫,姜德海便捧着一个红木所制的托盘走了过来,他将托盘放在外间儿的桌子上,就听到陛下低沉的声音。   “行了,退下吧。”   姜德海根本不敢抬头,他在陛下年幼时曾经伺候过陛下一段时间,对他的占有欲十分了解,知道陛下看重的东西,别人连碰都不能碰一下,否则就会被砍断手脚。   这位秦夫人,之前虽然是晋文帝的宠妃,但现在晋文帝与太后都被赶到了金陵,什么时候那厮死了,在陛下心里头扎着的那根刺也就能拔出来了。   等到姜德海退下之后,秦妙穿好衣裳,脸上粉黛未施,看起来透着几分稚嫩。   秦妙看着元琛,问:   “您总不能朕让我住在养心殿外间儿吧,当真不太方便。”   元琛之前也不过是在跟秦妙开玩笑的,他想了想,便道:   “关雎宫不是还空着吗,你住那里就成。”   关雎宫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宫室,但只要一想起秦馥在那里住了十多年,秦妙心里头就有些别扭,此刻微微皱起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元琛一眼就看出了秦妙的想法,说:   “你若是在意的话。就派人将关雎宫的东西都给换过一遍,再改个名儿,也就差不多了。”   秦妙摇头,她知道元琛刚刚登上帝位,不能太过铺张,关雎宫里头的但凡能看见的物件儿,都是难得的珍品,又何必非要换一遭?   “不必了,反正那些东西也能用。”   突然,秦妙好像想起了什么,问:   “陛下没将太后娘娘接到宫里头?”   即使白氏有千般不好,依旧是元琛的生母。元琛现在成了大业朝的帝王,若是还将自己的生母安置的边城的话,恐怕会惹人非议。   “已经派人去了边城了。”   秦妙点了点头,道:“是太后娘娘一人回宫,还是不止一人?”   听到秦妙的问话,元琛明显有些疑惑,说:“什么不止一人?”   “陛下难道忘了,齐君筱可是太后娘娘的继女,虽然二者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瞧着太后娘娘对齐君筱的态度,比嫡亲的女儿都不遑多让了。”   一听到秦妙提及齐君筱,元琛就想起了那个女人之前对他下毒一事。   “之前我被齐君筱下了忘川。所以才会失去记忆。”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元琛原本不愿解释,但此刻竟然说出了口。   “忘川?”秦妙回忆起之前在边城的日子,元琛受了重伤之后,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难道都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   愣愣的盯着元琛,秦妙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喑哑,问:   “那忘川之毒,是如何解的?”   元琛的指尖微微颤抖,突然从软榻上站起身子,背过头去,走到案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冰凉的茶汤喝下毒,让元琛心里的郁燥之气消了不少。   “就是你从竹林小筑跳下来的那一日,我就全都想起来了。”   秦妙有些难堪,狼狈的低下头去,竹林小筑之中发生的事情,其实不过是她演的一场戏罢了,当日她根本没有受重伤,只不过被一些石子划破了一层皮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现在根本不敢想,元琛以为自己死在他面前时,究竟会是怎样的心情。   说到底。还是她做错了。   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秦妙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伤害已经造成,即使再怎么想要弥补,之前的疤痕也都存在着。   “对不住。”   “对不住就有用了?”   元琛讥讽一笑,声音带着难言的冷意,之前的温和已经尽数消失。   秦妙咬了咬唇,突然问了一句:   “陛下能否将青禾给放了?”   说起来,秦妙最对不住的人就是青禾,这人当真无辜的紧,如不是因为对金银动了心思,也不会被她逼着做出背主之事,现在日日被关在地牢之中,用铁锁穿过琵琶骨,想必也去了半条命。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问:   “朕为什么要放了一个叛徒?”   “青禾根本没有背叛陛下的意思,都是奴婢逼他的,陛下如果要责罚的话,就责罚奴婢可好?放过无辜的人吧!”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拉住元琛的手,凤眸之中带着几分希冀。   她知道元琛对她还有情,否则也不会对当年之事无法释怀。   面皮抽动了一下,元琛推开秦妙,自己往后退了一步,道:   “该放人的时候,朕自然会放。”   “可是青禾都已经关了大半年了,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还能保住命吗?”   “放心,青禾是元家的死士,哪里像你那么娇气?”   元琛脸上露出一丝嫌弃之色,秦妙看了,有些不服气的道:   “我哪里娇气了?陛下可别乱扣帽子!”   元琛看都没看秦妙一眼,敷衍道:   “好好好!你不娇气,行了吧?”   秦妙恨得牙根儿痒痒,偏偏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看了看外头已经昏沉下去的天色,若是再不离开养心殿的话,恐怕夜里会有大雪。   她虽然喜欢看皑皑白雪将禁宫包裹住的模样,但在雪地里行走,绝对算不得什么好差事,毕竟京城的雪夜,寒风都好像能吹进骨头缝儿里,秦妙现在这身子,既怕冷又怕热,自然是吃不消的。   看着秦妙伸头往外看,元琛问:   “你在看什么?”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奴婢是不是应该回到关雎宫中?”   自入宫以来,秦妙换过的住处当真不少,先是钟粹宫,延庆宫,之后她被打入冷宫,现在又是关雎宫,感觉偌大的皇宫都被她挑了个遍儿。   元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说:   “你不过是个伺候笔墨的女官罢了,朕也没累着你,那么早回去干什么?”   听着这话,秦妙嘴角抽了抽,道:   “若奴婢真做的是女官的活计。呆在养心殿守夜也无妨,但臣妾不止得端茶倒水伺候笔墨,还得在陛下有兴致的时候伺候陛下,这样一来,可不是要比旁人辛苦些?”   元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秦妙才好,最后看她有些累了,便说:   “你披上狐裘,先回去吧,让金银在你身边伺候着。”   金银虽说做出了许多让元琛不满地事,但唯一有一个优点,就是对秦妙足够忠心,只要有金银呆在秦妙身边,元琛也就放心了。   正在元琛准备送秦妙走出养心殿时,外头突然传来姜德海的通报声:   “陛下,陈妃娘娘来给您送雪蛤汤了。”   秦妙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元琛,什么都没说,直接便往外走。   元琛一把拉住秦妙的手臂,辩解道:   “朕与她没什么关系。”   挑了挑眉,秦妙嗤笑一声,道:“有没有关系的,奴婢哪里管得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可别让陈妃娘娘冻着了。”   说完,秦妙直接从里头打开了雕花木门,站在门外的陈黎没想到竟然是秦妙开门。吓了一跳。   不过现在的陈黎已经不是刚刚入府的那个妾氏了,她是堂堂的陈妃娘娘,比秦妙这个伺候笔墨的丫鬟身份不知高出多少。   大概是两人的身份差别给了陈妃勇气,她见着秦妙直直的站在她面前,半点儿没有行礼问安的意思,不由蹙了蹙眉。   伺候在陈黎身边的小丫鬟根本不认识秦妙,也不清楚秦妙与元琛的关系,当即便道:   “大胆奴婢,见了陈妃娘娘还不行礼?”   小宫女的声音有些尖锐,十分刺耳,倒是陈黎突然开口了,语气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不得如此无礼。”   秦妙不愿看陈黎做戏。也没接话茬儿,直接往外走去,她身上披着雪白无一丝杂色的狐裘,乃是之前身为皇贵妃时,内务府送来的,是极为难得的好皮子。   眼下大业朝换了主子,元琛又崇尚简朴,陈黎为了讨得元琛欢心,冬日里便只能穿着薄薄的小袄,看着虽说好看,但却根本比不得狐裘御寒。   紧紧盯着秦妙的背影,陈黎死死攥住红木食盒儿。面上一片温柔,冲着姜德海问:   “姜公公,本宫现在可否见见陛下?”   姜德海面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说:   “劳烦陈妃娘娘先等等,老奴进去通报一声再说。”   “应该的,那就麻烦姜公公了。”   陈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性子也温柔,但姜德海在禁宫之中呆了多年,自然清楚后宫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货色,若是真柔弱的话,恐怕连一个月都活不下去。   走到了养心殿内,姜德海问:   “陛下,陈妃娘娘还在外头呢,不让娘娘先进来?”   元琛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但仍说道:“让她进来吧。”   姜德海看见陛下紧皱的眉头,心里就明白了,陛下大概并不怎么待见这位陈妃娘娘。   走到门槛处,姜德海满脸堆笑,道:   “娘娘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   低垂着眼,陈黎很好的掩饰了眼中的不屑,说:   “多谢姜公公了。”   “娘娘不必客气。”   等到陈黎转身离开之后,姜德海才笑着摇了摇头,陈黎现在不过十七岁,生嫩的很,自以为将情绪掩饰的很好,但在姜德海这种老狐狸面前,花花肠子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提着红木食盒儿走入殿中,陈黎突然皱了皱眉。   因为元琛刚刚与秦妙在养心殿中来了一次,这会子殿中还弥散着淡淡的麝香味儿,陈黎一走进来,即使味道已经不算浓郁了,但陈黎仍发现了端倪。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明明自己是陛下的妃子,但陛下却从未碰过她一下,满心满眼都是秦妙那个贱人。让她一直保持着处子之身。   每当陈黎揽镜自照时,看见镜子里那张与秦妙相似的脸,她都会无比恼恨。   之前在边城时,陈黎不敢嫉妒秦妙,那是因为秦妙是元琛的妻子,是元家的主母。   在秦妙‘死’后,陈黎本来安分的心,渐渐活络开了,毕竟她姿容很是不差,为什么要守活寡?若是能得到陛下的宠爱,比什么名分都强。   心中有了这个念头,陈黎对元琛的心思也越来越重。   以往元琛不碰她。陈黎还能用不近女色来安慰自己,但此时此刻,她闻到了这股子麝香味儿时,就仿佛被人毫不留情地甩了一耳光,打得脸疼的很。   走到了元琛面前,陈黎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道:   “臣妾给陛下请安。”   “平身吧。”   听到元琛的话,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浓,将红木食盒儿放在案几上,打开盖子,道:   “臣妾知道陛下辛苦,今日便亲自去了御膳房,给您熬了一碗雪蛤汤,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元琛看都不看陈黎一眼,道:   “朕不吃雪蛤。”   女人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她正端着巴掌大的鎏金碗,也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元琛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他之所以对秦妙上心,是因为对秦妙动了情,除此之外,也没有别人能入眼了。   贝齿轻咬红唇,陈黎脸色有些难看,眼中流露出一丝委屈之色,轻声道:   “陛下,臣妾是您的妃子啊!”   “你若不是朕的妃子,今日连养心殿都进不来。”   元琛放下手中奏折,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他本来就是武人,现在即使登上皇位,也不喜欢文人那些弯弯绕,看着这些奏折,只觉得脑仁儿生疼,一把将奏折给合起来,元琛接着道:   “日后没有别的事情,不必来到养心殿之中。”   听了这话,陈黎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手上一抖,还有些烫的雪蛤汤就直接洒在了手背上,将雪白的皮肤烫的一片红。   元琛看见了这一幕,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毕竟他根本就不在乎陈黎。   “你还不走?”   紧紧咬住唇瓣,陈黎终于忍不住眼泪了,豆大的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哭的十分可怜。   但元琛看见陈黎那张与秦妙相似的脸,心头便升起了一股怒气。   陈黎对上男人黑亮的鹰眸后,身子踉跄一下,低垂着头,遮住眼底的恨意。道:   “臣妾这就回去。”   话落,陈黎丝毫不敢耽搁,直接将鎏金碗放回到了食盒儿中,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狼狈的退了出去。   刚刚走出雕花木门,陈黎都顾不上再与姜德海说上几句,就直接离去了。   看着女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姜德海眼中划过一丝讽刺。   他们这些没了根儿的男人,自尊心本就极强,对人的情绪也十分敏感,所以像陈黎这种伪善的女子,明明看不起他,偏偏还要纡尊降贵,装出一副柔婉大方的模样,不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这种女人,当真恶心的很。   现在看到陈黎吃挂落,姜德海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他也是人精,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   话说秦妙走到关雎宫时,这处宫室已经被人打扫干净了,关雎宫虽说许久没住人了,但却一直有人看守着,此刻秦妙一进来,就有宫女冲着她福身行礼。   “见过夫人。”   听到宫女们的称呼。秦妙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她这身份当真奇怪的很,明明是元琛的女人,却没有实打实的位分,也难为这些奴才了,用夫人二字来称呼她。   ☆、第133章 司马之祸   金银走上前来,眉头微微蹙起,这丫鬟原本是个没心没肺的,但自打知道青禾被关在地牢中之后,就有些发愁了。   说到底,秦妙很难不愧疚。   拉着金银的手,秦妙冲着余下的宫女,道:   “你们先退下吧,这儿不必伺候着了。”   宫女们冲着秦妙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随即便走出了殿中,还将雕花木门给仔细关好了。   深吸一口气,秦妙道:“元琛还不肯放了青禾。”   听到这话,金银的小脸儿瞬间惨白,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色,口中喃喃: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陛下对背主之人没有半点儿容忍,他会要了青禾的命!”   一边说着,因为金银的情绪有些激动,指甲抠在了秦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秦妙疼的皱了皱眉,却没有甩开金银的手,耐着性子解释道:   “现在青禾的性命无碍,你大可不必担心,只不过元琛不肯放人,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看着金银的神色,秦妙有些不忍,但又不能骗她。   “我改日再问上一问,总会有办法的。”   点了点头,金银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她甚至连青禾到底关在何处的地牢都不清楚,又哪里能救青禾出来呢?   秦妙发现金银的指尖冰凉,甚至还微微颤抖着,心疼的更厉害了。   平日里她舌灿莲花,但面对自己在乎的人,却不愿意说那些没滋没味儿的假话,所以一时之间。秦妙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又过了几天,秦妙仍在养心殿中伺候着,忽见元琛将一本奏折狠狠地摔在案几上,脸色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秦妙还是知道的,所以即便心中好奇的很,也不会主动开口问。   倒是元琛先开口了。   “你那外祖家被人弹劾了。”   “司马家?”秦妙微微皱眉。   说起来,司马家与秦家乃是姻亲,但因为母亲与胡氏交恶,两家渐渐没了走动,而后关系越发冷淡,之前母亲失踪一事,司马家是血亲,却没有出一点儿力,自此之后,忠勇侯府与司马家当真称得上是老死不相往来,司马家被不被弹劾,与秦妙着实没有半点儿关系。   “弹劾就弹劾吧。”   看出女人眉眼处的冷漠,元琛自顾自道:   “司马家之所以被弹劾,是因为卓云澜那个女人。”   对于卓云澜,秦妙还能有些兴趣,毕竟这个女人前世里将她整个人都给毁了,又毁了忠勇侯府的名声。这样的大仇,秦妙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又如何会忘记?   “卓云澜怎么了?”   “之前司马清有一名妾氏,名为江怜雪,怀了身孕,被卓云澜害得小产了,之后司马清又纳了两名妾氏,也都怀了孩子,却一个都没有生下来的,甚至其中一人因怀胎八月,落胎的时候大出血,直接去了一条命。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死去的那名妾氏,是一名御史的庶女,卓云澜出手如此狠毒,激怒了那名御史,也就弹劾了司马家治家不严之罪。”   秦妙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之色,手指轻叩着桌面,问:   “陛下预备如何处置此事?修身齐家才能治天下,这司马家做不到齐家,还让他们手中握有那么大的权柄,未免有些不妥。”   听到秦妙的话,元琛也了解了这女人对于司马家的态度,全然没有一点儿血脉亲情。   “若朕公事公办的话,司马清恐怕要被褫夺功名,日后再也不能入朝为官了。”   “司马家有两位公子呢,就算司马清不能入朝为官,司马仲还是刑部侍郎,陛下不必为司马家操心。”   元琛点了点头,鹰眸之中藏着一丝冷意,司马家,早就应该消失了。   ******   司马家。   传旨太监一踏入司马家的大门,府中之人便一起涌到了正堂之中,其中有人跑的有些急了,甚至额头还见了汗。   须知现在乃是隆冬时节,想要热出一身汗来,也不算什么易事。   传旨的太监正是姜德海,他看着站在最前头的右相司马云安,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模样,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怜悯。   看着司马家的人都来齐了,姜德海清了清嗓子,道:   “右相大人,接旨吧。”   想起司马家近来被御史弹劾一事,司马云安心里头就微微升起了几分慌乱。   眼下新帝刚刚登位,手握军权,根本不像晋文帝那般对司马家十分倚重,今日姜德海这大内总管上门,恐怕是凶非吉啊。   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司马云安听到姜德海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相司马云安治家不严,纵容孙媳卓氏草菅人命,耸人听闻,现罢司马云安右相之位,贬为国子监祭酒,其孙司马清削去功名,永世不得启用,置于罪妇卓氏,即日起被打入大牢之中。”   司马云安面色铁青,声音嘶哑,道:   “臣、接旨。”   司马云安颤巍巍的接过圣旨,姜德海也不愿看司马家这幅愁云惨淡的模样,他身后跟了不少大内侍卫,本想着将卓云澜直接抓起来,打入天牢之中,但侍卫们搜寻一遭之后,却没有找到卓云澜的身影。   “姜公公,未找到卓氏踪影。”   听到这话,姜德海面色微冷,冲着面前的司马云安阴阳怪气道:   “司马大人,您的孙媳妇草菅人命,还不快将人给交出来!”   司马云安现在恨毒了卓云澜。他虽说料想到新帝会对司马家出手,但他却从未想到疾风骤雨来的这么快。   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到了此时,司马家的这些男人,又怎会顾及一个女子?若是找到卓云澜的话,司马云安恨不得亲自把她绑了,送到元琛面前谢罪,根本不会隐藏她的踪迹。   “姜公公,老臣着实不知卓氏到底去了何处。”   姜德海皮笑肉不笑,道:“司马大人可别糊弄杂家,谁人不知当年二公子对卓氏情有独钟,求了晋文帝。才将卓氏给娶过门,现在你说不知道卓氏的踪迹,未免有些可笑吧!”   一旁的老太太嘴里发苦,微微皱了皱眉,上前一步,说:   “还望姜公公通融通融,卓氏现在应该是逃出了司马家,再给我们几日功夫,待找到了卓氏的踪迹时,再将她送官可好?”   司马老夫人的人品,在整个京城都是极有名的,姜德海虽说终年待在宫中。但对司马老夫人也有些耳闻,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尊敬,语气也和缓了几分,道:   “既然如此,杂家就先去回禀陛下一声,但陛下能否宽限、宽限几日,不过杂家劝老夫人一句,莫要心存侥幸,否则……”   姜德海话没有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了,等到宫里来的人已经走了之后,老太太脸色铁青的走到了司马清面前,高高扬手,毫不留情地甩了司马清一耳光。   “你这畜生!非要将全家都给带累了才甘心吗?”   司马清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儿,平日里极为受宠,再加上老夫人性子宽和,就算跟府里的奴才都没有动过怒,现在竟然打了司马清,当真让众人有些惊住了。   胡氏看着司马清被打的嘴角渗血,心疼的不得了,几步跑到司马清面前,从怀里掏出帕子,为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婆母,您干嘛打清儿啊!卓氏不在府中。与清儿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老夫人冷了脸,手中的拐杖狠狠在地上敲了几下,说:   “司马清,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说吧!”   司马清俊朗的脸上一片灰败,薄唇张了张,看到想来疼爱自己的祖母眼中的失望,最后就好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颓然地低下头,认道:   “祖母说的没错,卓氏的确是孩儿给送走的。”   听了这话,胡氏当即就嚎了起来:“我的儿啊!你为什么这么糊涂,非要将卓氏那个狠毒的女人给放跑了,现在我们全家都被卓氏牵连,该怎么办啊!”   司马淳眉头紧皱,用力攥住胡氏的手腕,气急败坏道:   “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还不住口!”   说着,司马淳一把将胡氏用力一甩,直接将人推倒在了雪地之中。   站在司马云安与老夫人面前,司马淳道:   “父亲、母亲,为今之计,就是要将卓氏找回来。”   司马云安摸了摸下颚处的胡子,冲着司马清问道:   “你将卓氏送到何处了?”   此刻司马清心里早就后悔了,若他知道将卓氏送走会引起这么大的事端,司马清说什么也不会顾及卓氏的哀求,将人放了。   扑通一声。   司马清跪倒在地,冲着司马淳道:   “父亲,卓氏现在已经被孩儿送出京城,一路南下,往金陵的方向去了。”   司马淳气的浑身发抖,他早就知道二儿子是个不中用的,但却从未想到司马清竟会这般糊涂。   气的紧咬牙关,司马淳一脚踢在了司马清的心窝处,他的力气可比老夫人大多了,登时司马清只觉得内里像是火烧一般,不断呛咳,竟然咳出血来。   司马淳此刻也没去管自己的儿子,直接吩咐司马家养的部曲,让他们南下去追卓氏,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个女人给带回来!   老夫人身子踉跄了一下,她心里总有一丝不详的感觉。   看着老伴儿面色难看,司马云安心疼的紧,扶着老夫人的手,走到了正堂之中。   一边走着,老夫人低声问:   “老爷,不知道是不是妾身的错觉,妾身为何觉得陛下是在刻意针对咱们司马家,否则卓氏虽然害了一条人命,但罪止己身,还不至于牵连到老爷您,让您丢了官位啊。”   听到这话,司马云安手微微抖了一下,但老夫人却未曾察觉到。   说起来,司马云安当真后悔的很,他身为右相,本以为就算新帝继位,也不会对司马家出手,他自然不必像是卓家一般,落荒而逃,随着晋文帝去了金陵。   但入了冬之后,司马云安才知道当年司马淳做下了什么恶事。有了这件事,新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司马家。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老人家重重的叹息一声,只觉得这偌大的司马家,他怕是护不住了。   话说卓云澜被司马清派人送走了,此刻她正坐在马车上,车夫在外头驾着车,走了已经一整日的功夫了,前面正好有小城镇,车夫便停了马,问:   “夫人,不如在前头休息一下,也省的赶夜路。”   卓云澜的心计城府着实不浅,在她知道出了人命的时候,便明白事情已经不好收场了,现下若是逃到金陵,她还能留住自己的性命,若是被京城的人给抓了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眼神闪了闪,卓云澜道:“那就在前头先停一下吧。”   闻言,车夫松了一口气,毕竟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疲惫的很,他重新驾起马车。入了前头的小城镇中。   这座小城是靠着大运河的,城镇虽说不大,但却有一个极为热闹的渡口。   卓云澜刚刚走进客栈,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一个熟人。   走上近前,卓云澜冲着那年轻女人福了福身子,道:   “见过侧妃娘娘。”   听到了卓云澜的声音,胡玉转过头来,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   “司马夫人?”   卓云澜微微点头,被胡玉拉着落座,只听胡玉问道:   “司马夫人怎会在此处?”   卓云澜低低地叹息一声,说:“妾身的家人现在都在金陵,想要去金陵探望一番。但夫家却不允,好不容易哀求了一番,因为不能闹得太大,最后只能带了忠心的家奴,轻车简从的出了京。”   福王现在圈禁在京城中,而胡玉身为福王的侧妃,眼下却待在渡口之中,着实有些奇了。   女人柔婉的笑了笑,说:   “本宫也想走水路去金陵,今日司马夫人与本宫同路,便不如一齐去吧。”   说起来,卓云澜的身份当真有些不简单。虽然皇后卓云怡疯了,但晋文帝却一直没有废后,甚至连去到金陵,都将已经人事不知的皇后给带了过去,再加上卓家的势力,这卓云澜当真能称得上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卓云澜脸上刻意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问:   “与侧妃娘娘一同赶往金陵,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胡玉摇了摇头,道:“本宫已经租了一艘船,船上都是王府的人,多带夫人一位,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儿,再者说来,本宫还得称呼夫人为表嫂,若是夫人再这么客气的话,当真是有些见外了。”   胡玉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但她现在好歹也是福王的侧妃,所以这声表嫂听在卓云澜耳中,当真的舒坦的很。   她今日之所以会同意入到小城之中,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踪迹,顺道再将那车夫给解决了,否则那车夫是司马清的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也难处置。   卓云澜与胡玉在一同用膳,吃完饭后,天色已经晚了,卓云澜本以为胡玉会在客栈之中歇一晚,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站起身子,冲着卓云澜道:   “司马夫人,咱们该上路了。”   听到这话,卓云澜只微微诧异了一瞬,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福王的身份当真敏感的很,胡玉行事小心些,实属自然。   微微点了点头,卓云澜手中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直接往外走。   胡玉侧头看了看卓云澜,笑问道:   “司马夫人,您那车夫刚刚出去了,不等他一块上船?”   卓云澜本就想要甩掉这个车夫,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便道:   “侧妃娘娘不必担心,只要妾身给车夫修书一封,就成了。”   说着,卓云澜管店家借来纸笔,草草的写了几句话,便将字条交给了店小二,随后则跟在胡玉身后。坐着马车,往渡口的方向赶去。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车夫回到了客栈,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被司马家的部曲与侍卫押送回来。   感受到腰间抵着的一把匕首,车夫苦了脸,在大堂环视一周,并未看见卓云澜的踪迹。   他心里直发慌,便一把拉过店小二,问:   “刚才那位夫人呢?就坐在墙角的位置!”   车夫大概有些急了,按着店小二肩头的力气着实不小,将那半大的孩子都给吓着了。   店小二上下打量着车夫的模样,随后伸手在怀里头掏了掏,摸出一张字条,说:   “这便是将才那位夫人留下的。”   字条上留下两行娟秀的字:“我已南下,你回京复命即可。”   司马家的侍卫一把夺过字条,看见那上头的字迹,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没用的东西。   车夫被吓得狠了,脸色发青,两股战战,登时这客栈里便弥散着一股腥臊味儿,原来是这个不中用的男人吓尿了。   为首的侍卫头领一脸鄙夷,一把将车夫推倒在地,掌心在衣袍上蹭了蹭,好像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其中一名侍卫小声问:“头儿,少夫人现在不知去到了何处,咱们还继续追吗?”   侍卫头领一脸凝重,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将卓云澜带回京城,这条命恐怕都保不住,抹了一把脸,他道:   “追!分为两路,一半走水路,一半走陆路,到了金陵,总能将少夫人带回来!”   此刻卓云澜早就上了船,因为她身份矜贵,与王府的下人全然不同,所以就被安置在一间不错的房间里。   推开那扇方寸大的窗子,卓云澜看着倒影月色的湖水,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现在她总算是从京城里逃出来了,只要到了金陵,那处是卓家说话的地界儿,她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   虽说侍卫头领兵分两路追着卓云澜,但还是派人回京,给司马家送了信儿。   此刻司马云安坐在主位,老夫人与司马淳则坐在他下手,只听一个看起来有些生嫩的侍卫禀告道:   “相爷,现在少夫人已经找不到踪迹了。首领派人分成两路,从陆路与水路追赶,应该能在入金陵之前,将人给追回来。”   即使侍卫这么说,但司马云安心里头却没有一点儿底,老夫人见着丈夫眉头紧缩的模样,抿了抿唇,道:   “不如我豁上这张脸,入宫求求妙妙吧。”   司马家枝繁叶茂,在宫中自然有自己的人手,秦妙到底有多受宠,他们清楚地很。   司马云安皱了皱眉,说:   “即使再受宠又如何?妙妙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在新帝眼里,只不过是个姿容不错的玩物罢了,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老爷不能这么说。”老夫人反驳道,她也是女人,自然清楚一个女子会对男人有多大的影响。   只瞧着卓云澜那个贱妇,不就是拿准了清儿心软,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下那种伤天害理的恶事,最后还不是在司马清手下,从京城里逃了出去?   “现在妙妙虽说没有位分,但妾身却听闻,宫里头的那位陈妃娘娘与钟妃娘娘都是完璧之身。陛下从未碰过她们。”   宫里头的嬷嬷一个个的眼睛都仿佛淬了毒似的,只消看上一眼,就清楚这女子是否破瓜。   看着陈妃与钟妃走路的姿势,那些嬷嬷都断言,她们两个并未侍寝。   听到这话,司马云安罕见的有些沉默,他看着老夫人,说:   “妙妙恐怕不会趟这趟浑水,你去了也没用。”   老夫人何尝不清楚这个道理?但若是不试试的话,他们司马家的处境恐怕就更为艰难了。   到了此刻,老夫人根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老夫人说到做到,到了第二日,她便直接入了宫。   因为宫里头并没有正经的女主子,所以老夫人直接将帖子递到了姜德海手中。   姜德海收到了帖子时,还有些奇怪,他本以为司马老夫人要亲自面圣,但等到见着这位时,才明白她的用意。   “老夫人要去见秦氏?”姜德海满脸都是诧异。   他只知道秦氏是前朝的皇贵妃,但却并不清楚秦妙与司马家的关系,毕竟秦妙当时入宫,用的是秦柔的名字,而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在世人眼中,老早就香消玉殒了。   ☆、第134章 求情   此刻任凭姜德海想破了脑袋,恐怕也猜不出秦妙与司马家的关系,不过既然司马老夫人递了帖子,他也只能将人带到关雎宫中。   司马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自然是比不得年轻力壮之人,偏偏在禁宫之中不能乘坐软轿,只能一步步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   木质的拐杖抵在地上,按在薄薄一层积雪上,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   老夫人气喘吁吁,面色涨的通红,就连额角都冒出汗来,但她脚步却依旧很快,半点儿也没有放慢速度。   过了小半个时辰,老夫人终于走到了关雎宫前,而姜德海并未跟在老夫人身边,他毕竟是大内总管,总是要伺候在陛下身边的。   老夫人走到石阶前,冲着守门的太监道:   “劳烦通报一声,司马于氏求见夫人。”   守着宫门的太监也不敢怠慢,轻声道:“还请老夫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报。”   秦妙虽然没有正经的名分,但她日日都能在元琛身边儿呆着,而陈妃与钟妃却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这般诧异,着实是云泥之别,连带着这些宫女太监们,伺候秦妙时都带上了几分小心,根本不敢开罪了这位贵主子。   此刻秦妙正在寝殿之中看话本儿,头午正赶上元琛上朝,她也不必太早去到养心殿中,得空看看这些新鲜的话本,也挺有意思的。   今日她看的话本,是一个狐仙被书生蒙骗,在书生忘恩负义想要求娶大家小姐时,把书生的心给挖出来吃了,这样的结局。可比书生坐享齐人之福好的多。   太监走进来,秦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便听到他开口道:   “夫人,司马老夫人在宫外站着。”   自从元琛对司马家动手那一天起,秦妙就知道司马家不会坐以待毙,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司马老夫人会亲自入宫,毕竟这位今年都已经过了六十,身子骨儿虽说并不很差,但也算不得康健,若是折腾的久了,说不准会落下什么毛病。   到时候,秦妙就算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外头天寒地冻的,将老夫人请到正殿之中坐着吧。”   即使这么说了,秦妙仍倚靠在软榻上,半点儿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太监不敢抬头,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出了门子。   宫里头的太监一个个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冲着老夫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   “老夫人先去正殿之中坐坐吧。”   听到这话,老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言语之中露出些急切,道:   “夫人可愿见我?”   “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外头的天儿冷得很。殿中通了地龙,老夫人在那儿等着,总比在此处好。”   司马老夫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冷风呼呼的吹在她身上,让她心里都凉透了。   若是早知今日,当年就不应该对素素那般冷漠,现在导致与忠勇侯府离了心。   老夫人坐在正殿之中的八仙椅上,就有几个穿了绿腰裙的丫鬟端着茶盏出来了,青花白底的瓷盏上盛满了颜色清亮的茶汤,香气扑鼻。   端起茶盏,老夫人只轻轻的啜饮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唇瓣,并未大口大口的喝茶。   毕竟在禁宫之中,如厕实在是复杂的很,这关雎宫内也没有可供她换洗的衣裳,还不如省些事才好。   老夫人身子一动不动,即使年迈,仍旧稳稳地坐在八仙椅上,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脸上也没有露出半分不耐之色。   等到秦妙出来之后,便笑着道:   “司马老夫人久等了。”   看着眼前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子,老夫人嘴里发苦,轻轻的唤了一声:   “妙妙,你是不是还在记恨着司马家?”   秦妙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道:“老夫人莫不是记错了吧,我名秦柔,并不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   见着秦妙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老夫人有些急了,道:   “眼下司马家已经陷入危难之地,你外祖被贬为国子监祭酒,你难道真的如此无情,眼睁睁的看着司马家败落吗?”   秦妙抬起手挥了挥,示意殿中伺候的丫鬟退下,此刻殿中只留下金银一人伺候,便听到秦妙言语中带了一丝嘲讽,道:   “若说无情,这天大哪个比得上司马家?当年母亲失踪,没见着司马家出动一兵一卒,怎么?现在只不过是右相大人被贬为了国子监祭酒而已,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怎能让老夫人这般着急,甚至不顾身份,来求我一个小小的婢子?”   秦妙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尖酸刻薄,但却没有半句虚言。   因为她与相爷年纪大了,所以对于家中的事情管的也不多,全部都交到了司马淳手中。   岂料司马淳眼中只有利益而无血脉亲情,当年素素失踪,司马家原本想要派出侍卫前去寻找一番,偏偏她那好儿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收到了一封信后,将候在院子中的侍卫都给遣散了,说什么都不派人去找。   此事司马淳一直瞒着老夫人与司马云安,等到事情过了许久,再派人去找司马氏的踪迹也毫无用处。   想到此处,老夫人身子晃了晃,脸色灰败,问:   “妙妙,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帮一帮司马家?”   女人的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即使嘴角含笑,但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老夫人,您今日记好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司马家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好似受不住打击似的,两手捣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见状,秦妙冲着金银吩咐道:   “把老夫人送回司马家吧。”   金银应了一声,扶着司马老夫人往外走,此刻司马老夫人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满脸是泪,哭喊着:   “妙妙!妙妙!你为何如此心狠!司马家是你的血亲啊!”   对于这些声音,秦妙充耳不闻,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性子。既然司马家无情,她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见了老夫人一面,秦妙心情更差了,正待此时,正殿之中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推了开,发出吱嘎的响声。   她探了探头,没有看到人影。   眉头微微皱起,秦妙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冲出个三头身的团子,直接往她身上冲,这一下的力道当真不算小了。秦妙差不点没扶住他。   蹲下身看着小卓安,秦妙点了点她的鼻尖,问:   “怎么现在来关雎宫了?”   小卓安一双眸子生的黑亮,此刻看着秦妙,眼里好像会发光似的,奶声奶气道:“卓安想娘了,不想跟娘分开。”   被小孩的眼神盯着,秦妙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了,她伸手将小卓安抱在怀里,走到一处软榻坐着,小声说:   “娘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听到这话,小卓安笑的两眼弯弯。像是两只月牙儿安在脸上似的,他容貌本就生得好,又是从秦妙肚子里爬出来的,在这个娃儿面前,秦妙总觉得没有半点儿抵抗力。   见着秦妙的神色认真,半点儿不像是在撒谎的模样,小卓安当真十分欢喜,两手紧紧攥住秦妙的胳膊,道:   “娘,今夜儿子住在关雎宫中好不好?我想跟娘一起睡。”   秦妙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不行吗?”   小卓安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看着秦妙。   “行!”   秦妙连连点头,元琛什么的此刻也顾不上了,她现在只想跟自己的孩儿住在一起。   ******   长春宫中。   一个宫女走到了陈黎面前,轻声道:   “娘娘,刚才司马老夫人去见了关雎宫的那位。”   陈黎皱了皱眉,道:“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司马家与关雎宫那位根本没有半点儿关系,为什么要去见她?”   宫女脸上有一丝犹豫,陈黎见状,说:“不必隐瞒,有话直说吧。”   “奴婢听到司马老夫人管关雎宫那位叫‘妙妙’。”   陈黎早就知道秦妙的闺名,毕竟在边城时,元琛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她叫秦妙,有何不妥之处吗?”   这宫女在禁宫之中待着的时日也不短了。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在少数,当即便说道:   “这京城里的确有一个叫秦妙的贵女,不过那姑娘应该在几年前就死了,关雎宫的那位,伺候在陛下身边时,用的可是‘秦柔’这个名字。”   “秦柔,秦妙?这到底有什么不同?”陈黎刚刚入京,对京里头这些世家了解的也并不很深。   “若关雎宫那位真名叫秦妙的话,那她就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司马老夫人的外孙女儿,这样一来,司马老夫人入宫求见,也就说得通了。”   陈黎眼中划过一丝冷色,红唇喃喃道:“忠勇侯府?”   她真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好命,有着艳冠京城的容貌不算,还得到了帝王的宠爱,现在看来,秦妙的出身不低,竟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陈黎就恨不得撕烂了秦妙的那张脸。   强行将胸口的那股子郁气也压下去,陈黎问:   “太后何时回宫?”   宫女道:“听说太后一行人已经到了京外,约莫明日就能入宫了。”   想起白氏对秦妙的厌恶,陈黎心头舒坦了不少,无论如何,白氏都是陛下的生母,有她在后宫之中,秦氏那贱人的日子,想必就没有现在这么舒坦了。   涂了蔻丹的指甲狠狠抠在掌心中,但陈黎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   毕竟秦氏都已经将她的丈夫完完全全的给夺走了,心里的疼可比肉疼更加难受,她又怎会在乎?   宫女见着陈黎面色不虞,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好像木桩子似的,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   等到了元琛下朝时,回到养心殿,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他转头看着姜德海,问:   “秦氏呢?”   姜德海现在也知道秦妙在陛下心里的分量,看出陛下有些恼火,当即便满脸堆笑,小心翼翼道:   “夫人现在在关雎宫中,陛下不如去瞧瞧夫人?”   元琛冷哼一声,怒道:“她这宫女日子过得可真舒坦,伺候朕也半点儿都不尽心,现在朕都下了朝,她竟然还呆在关雎宫内,着实没有规矩!”   听到陛下这般着恼的话,姜德海微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儿从蹦不出来。   见着他这幅模样,元琛恨得直咬牙,怒道:   “摆驾关雎宫!”   “诺。”   姜德海应了一声,便跟在年轻的帝王身后,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了。   关雎宫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宫室,也不必乘坐龙辇,走上一刻钟功夫就到了。   今日元琛不知是因为动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脚步快得很。不到半刻钟,已经到了关雎宫的宫门前。   守在宫门外的太监一见着元琛,登时便跪倒在地,行礼道:   “奴才给陛下请安。”   元琛没有理会这些奴仆,大步流星的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上的奴才都给元琛请安,这人还没走到寝殿内,秦妙就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金银看了一眼秦妙,小声道:   “主子,陛下来了。”   秦妙点了点头,还没等她把小卓安从炕上抱下来,元琛便推门而入,一张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好像别人都欠了他似的。   走进殿内,元琛一眼就看见了赖在秦妙怀里的小卓安,顿时眉头皱的更紧,只觉得今日看这混小子,哪哪儿都不顺眼。   小孩子最是敏感,小卓安本想兴冲冲的喊父皇呢,待对上了元琛的眼神之后,小小的身子往秦妙怀里缩,好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   “陛下吓唬他做什么?”   秦妙轻轻拍了拍小卓安的后背,也顾不上给元琛行礼,满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孩子。   这幅模样,让元琛只觉得一股火憋在胸腔里。发都发不出来。   “秦妙!”元琛咬牙切齿。   女人抬起玉白的小脸儿,凤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耐之色,问:   “陛下可有什么要事?”   要事?   如若不是要事,是不是就不必理会自己了?   几步走到秦妙面前,元琛大手一伸,提着小卓安的领子,直接把人从秦妙怀里头给拎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小心着点!”   秦妙急急的站起身子,两手托在小卓安身下,生怕男人一个不稳,将这孩子给摔了。   “我干什么?”元琛冷笑,他原本就并非什么俊美之人,此刻一笑。将右脸处那一道伤疤扯动,看起来渗人的很。   将小卓安撂在地上,这孩子还小的很,不过是三头身的小娃娃罢了,下了地就再也爬不上来,急得团团转。   可是元琛这父亲着实是没良心的很,见着儿子这幅抓耳挠腮的模样,不止没出手相助,还冲着金银吩咐了一句:   “把他带下去。”   秦妙还没有发话呢,金银也不想动。   元琛幽幽道:“青禾……”   听到这两个字,金银着实没有半点法子,歉意的看了一眼秦妙。便也顾不上小卓安的反抗,直接将这娃儿抱在怀里,走出了寝殿。   小卓安自然是不愿离开秦妙的,此刻用小拳头狠狠的捶打女人的肩膀,偏偏他人小,力气也小,最后还是被带了出去。   此刻寝殿之中只剩下秦妙与元琛两人。   秦妙眼巴巴的看着雕花木门的方向,好像丢了魂儿似的,确定儿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到身边后,她便懒懒的歪在炕上,漫不经心的问:   “听说太后娘娘就要回宫了,陛下怎么还有空来看奴婢?”   元琛走到桌边,端起茶盏,也不顾那只茶盏是秦妙用过的,就直接喝了一口。   见着男人这么不讲究,秦妙啐了一口。   “太后明日回宫。”   想起白氏那张尖酸刻薄的脸,秦妙只觉得一阵脑仁儿疼,偏偏白氏是元琛的生母,她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   “那陛下预备如何安置元大人?”   秦妙口中的元大人就是元知行,按理说,元琛现在登上皇位,元知行就应该是太上皇,不过瞧着元琛的模样,好像没有将元知行封为太上皇的意思。   “父亲现在不在京城。”   秦妙皱了皱眉,她对元知行的行踪不感兴趣,便道:   “刚才司马老夫人来了,想让我跟你求情。”   一边说着,秦妙眼中便现出一丝冷色,红唇微微勾起,带着极为明显的嘲讽。   “不用管她,反正司马家早晚都是保不住的,又何必太费心思?”   听了这话,秦妙心中不止没有半点儿不忍,反而有些畅快。   历经前世今生,秦妙早就不将司马家当成自己的家人了,反倒像是仇人一般。见着司马家倒霉,她自然十分高兴。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秦妙看着元琛,突然道:   “劳烦陛下拿碗茶过来,奴婢有些渴了。”   这一道冬天,秦妙就好似冬眠了似的,不止睡觉的时间长了一个时辰,身子骨儿也懒懒散散的,根本不愿动弹。   她使唤起元琛时,当真顺手的很。   元琛此刻还端着刚才的茶盏,走到炕边,秦妙坐起身子。伸出手来,想要接过茶盏,却不曾想元琛竟然将里头的茶汤送到嘴边,直接给喝了!   秦妙瞪大眼,抿紧了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元琛大掌捏住秦妙的唇,高大的身体顺势压了下来,直接将女人压倒在了炕上。   薄唇紧贴着柔软的唇瓣,男人的动作熟练又灵活,直接将紧闭的唇瓣给咬开,口中的茶汤就直接哺了进去。   秦妙没有做好准备,茶汤就顺着嘴角滑了下来,滴在缠金丝软枕上。   女人嘴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伸手推搡着男人坚硬如石的胸膛,只可惜秦妙力气小的很,怎么都推不开元琛。   两人的气息交缠,秦妙推拒的动作也小了几分。   不知何时,盘扣被修长的手指给解开了……   又过了整一个时辰,秦妙筋疲力尽,恨恨的瞪了元琛一眼,连话都不想说。   元琛指尖轻轻缠绕着女人黑亮的发,说:   “明日太后入宫后,你不必请安,即使慈宁宫来人传话,也不必理会。”   听到这话,秦妙的眉头挑了挑,一时之间心里头有些感激。   以白氏的性子,早就看她不顺眼多时了,以前有元琛护着,白氏都三番四次的刁难,现在秦妙没了身份,只是小小的宫女,但白氏却贵为太后,两者对上,秦妙哪里还会有好下场?   柔若无骨的小手拉起男人粗糙的大掌,秦妙低低道:   “多谢陛下。”   闻声,元琛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唇角,就连脸上的那道伤疤,看起来也没有先前狰狞了。   养心殿中还有不少奏折,元琛吩咐姜德海将奏折给搬过来。   听到这话,秦妙问:“在关雎宫中批阅奏折,恐怕有些不妥吧?”   “朕愿意在哪里批阅就在哪里批阅,有什么不妥的?”   元琛看都不看秦妙半眼,他看见那些奏折就觉得头疼,能批阅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再要求地点,那元琛定会更加烦躁。   秦妙知道拗不过元琛,也就没有多说。   等到天色渐晚。她先去隔间沐浴过了,等回到寝殿时,发现元琛仍在批阅奏折。   “陛下,您不会要批一整夜吧?”   元琛摇头,将最后一本奏折给阖上,说:“已经批完了。”   说完,元琛也直接去到了隔间,听到隔间传来哗哗的水声,秦妙有些走神儿,只觉得好像回到了边城似的。   正待此刻,雕花木门被人推了开,秦妙看着三头身的小娃娃,瞪大了眼,踩着绣鞋就走到门前,低声问:   “儿啊,你怎么来了?奶娘呢?”   小卓安瘪嘴,道:“娘,抱抱!”   秦妙将小卓安抱在怀里,往炕边走着,只听这小娃奶声奶气道:   “奶娘睡着了,我一个人偷偷跑过来的。”   纵使养心殿离关雎宫的距离并不远,但秦妙可不放心这么大的娃娃一个人在夜里行走,她给小卓安脱了鞋,又脱了衣裳。板着脸道:   “日后万万不可在夜里离开寝殿,知道吗?”   小卓安连连点头,身体十分灵活,缩在被子里,只有小小一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这里还有一个娃儿。   ☆、第135章 最毒妇人心   正在此刻,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概是因为秦妙对元琛太过熟悉的缘故,她不必亲眼看到来人,就已经辨认出元琛的身份。   轻轻揉了揉小娃柔软的胎发,只听吱嘎一声,寝殿的雕花木门被人给推了开。   现下正值严冬,但元琛的身子骨却极为精壮,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亵衣,甚至还因为有些水汽,紧紧贴在皮肉上,但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瑟瑟的寒风一般,昂首阔步的走到秦妙面前。   小卓安藏在秦妙身后,又用锦被蒙住头。   寝殿之中只在角落里燃着几盏灯,其余的全都熄灭了,所以殿中的光线有些昏暗。   男人的眉眼舒展,看着秦妙,鹰眸中散出一丝火光。   元琛并没有发现小卓安。   秦妙强挤出一丝笑意,问:“陛下今夜要歇在关雎宫中?”   她这是明知故问,毕竟元琛现在只穿着一件儿亵衣,她总不可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面前的帝王给赶回养心殿之中。   男人紧紧抿着薄唇,直接坐在床边上,蹬了鞋,翻身躺在秦妙身边。   小卓安表面上看着老实,但实际上却十分顽皮,此刻他偷偷将被子掀开一角,伸出小手,轻轻戳了戳秦妙的脚。   秦妙的坐姿更僵硬了。   即使灯光昏暗,但元琛的感觉却远比常人敏锐,他发现秦妙的不妥之处,微微皱起了眉,问。   “怎么了?”   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秦妙不知怎的,就想起今天下午在养心殿之中发生的那一场情事。   轻咳一声,秦妙面颊微微泛红,还没等说什么呢。就感到一双手臂不老实的攀上了她的腰。   此刻小卓安仍没停下他的动作,一不小心竟然戳到了元琛坚硬结实的手臂上。   “谁!”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将锦被给掀开,到了现在,小卓安无处可躲了,整个人就跟只乌龟似的,趴在床榻上,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元琛,忙又低下头去。   秦妙发现男人的脸色更臭了,依偎在元琛怀里,轻轻道:   “今夜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睡好不好?”   听到‘一家三口’这四个字,元琛眉眼舒展了几分,原本将要奔涌而出的怒火,霎时间烟消云散。   “罢了,今夜就容他一回,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元琛狠狠的瞪了小卓安一眼,后者感觉到有些危险,把脑袋埋在秦妙身后。   因为愧疚,秦妙对小卓安宝贝的紧,赶忙将这孩子搂在怀中,轻声哄着。   见状,元琛恨得磨牙,道:“慈母多败儿!”   躲在秦妙怀里的娃儿听了这话。抬眼对上他父亲的黑眸,突然露齿一笑。   这小兔崽子!   元琛蹭的一股火冒出来,高高扬手,作势预打。   “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妙喝了一声,凤眸圆瞪,神色中透出几分不满。   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全天下元琛谁都不怕,偏偏拿面前的女子没有半点法子,他暗自叹息一声,悻悻的收回手。   掌风一掀,远处墙角的灯火也被吹熄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秦妙将小卓安放在她与元琛之间,低低道:   “睡吧。”   这还是小卓安自记事之日起,第一次与父母一同入眠,感觉着实新鲜的很,他先是拉住秦妙的手,又往元琛怀里钻,上蹿下跳的,就跟只小猴子似的,也不知道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你到底睡是不睡?”元琛气的磨牙。   虽然小卓安是他的儿子,但父子两个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见了面,就跟仇人似的,总是不能好好相处着。   被元琛叱责一声,小卓安老实了,钻进秦妙怀里,乖乖的睡了。   一夜好眠,等到了第二日,对于秦妙而言,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太后回宫了。   太后进宫的时辰比秦妙料想的要早些,她竟然没等元琛出宫亲迎,便直接回到了禁宫之中。   彼时元琛还在上朝,慈宁宫就迎来了她的新主子。   金银站在秦妙身边,一边剥着柑子,一边道:   “听说太后娘娘是带着一个女子一同回来的,不过那女子一直戴着面纱,奴婢也未曾看见她真容。”   秦妙微微挑眉,她都不用猜,就知道跟在太后身边的女子,定是齐君筱无疑,毕竟以太后对齐君筱的宠爱,比亲生女儿都要强出许多,又哪里能舍得与她分开呢?   “哎,听说之前就是因为齐君筱给陛下下了忘川,才会使得陛下失去记忆的。”   金银点头,小脸上露出几分疑惑,问:   “陛下已经知道是齐君筱下的毒了,为什么她还有胆子回宫?难道不怕被陛下直接打杀了吗?”   秦妙冷笑,说:“齐君筱又不是个傻子,她可是有太后做靠山呢!元琛即便是大业朝的帝王,也越不开这个孝字,所以无论如何,元琛也不会在明面上与太后起冲突。”   特别是身为帝王,元琛的一举一动都有文武百官盯着,若是做的太过了,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必秦妙担心,她接过剥开的柑子,剥开一般,放在嘴里,顿时酸甜的汁水弥漫在口腔之中,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等到了下午,按着平时的时辰,元琛已经下朝了。   但他今日却不似往常一般,来到关雎宫,而是直接去到了慈宁宫内。   穿着黑底红纹常服的帝王缓缓走入到慈宁宫主殿中,他脚步十分稳健,每走一步,都带着摄人的气势。   “琛儿。”   坐在主位上的白氏一见着元琛,心头微微发颤,但面上却强作镇定。   此刻白氏对齐君筱曾经做下的事情,已经大致有了了解,她生怕元琛不顾母子之情。直接将君筱给处置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说着,元琛抱拳行礼,后坐在了白氏下手,环视一周,也没有见到齐君筱的身影,便问道:   “听说齐氏与母后一同入宫了,怎么不出来见见朕?”   白氏原本端着茶盏,听到这话,手上微微一晃,滚烫的茶汤顿时泼在地上。   看着白氏脸色难看,元琛薄唇微勾,鹰眸底部蕴着明显的恶意。   他与白氏根本没有所谓的母子之情。现在能共处一室,不过是碍于名分罢了。   若是白氏再这么胡闹下去,那这么一层薄薄的遮羞布被撕开之后,大家的面子恐怕都不算好看。   强挤出一丝笑意,白氏道:   “琛儿,当年君筱年纪小,不懂事,又倾慕于你,这才铸下大错,不过琛儿你福大命大,也没有少半根寒毛,就原谅了君筱可好?她可是你的妹妹啊!”   听到这话。元琛几欲作呕,若是他真有齐君筱这样厚颜无耻的妹妹,那还不如直接掐死来的干净。   “母后别在说了,她敢对朕下毒,就必须付出代价,之前是因为齐氏运气好,朕遍寻不着,才暂且将忘川之事也压了先去,此刻她自投罗网,朕哪有放过她的道理?”   闻言,白氏心里后悔的很,若是她不将君筱带回国就好了。   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白氏色厉内荏,道:   “你还真是翅膀硬了,不将我这母后放在眼里!你今日若敢动君筱一下,我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倒也干净!”   元琛冷笑不已。   像白氏这种自私自利之人,根本就不敢寻死,这一点,元琛心知肚明。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元琛也不好继续逼下去,否则万一白氏做出一场戏来,对他也不算好事。   “罢了,既然母后以自己的性命要挟朕。朕还能说什么呢?母后今日记住了,莫要让齐君筱出现在朕面前,否则万一她出现了什么意外,可怨不得朕了。”   话落,元琛看也不看白氏难看的脸色,直接拂袖离开了慈宁宫中。   “逆子!逆子!”   白氏伸手捣住胸口,被元琛气的好悬穿喘不上气来,脸色难看的很。   听说元琛走了,躲在偏殿之中的齐君筱终于走到了正殿,看着白氏这幅模样,齐君筱眼眶通红,走到白氏身边,轻轻拍着女人的背,哽咽道:   “都是君筱不好,让母亲与哥哥争执,若是母亲不将君筱带回宫,就不会有现在这档子事了。”   说着,齐君筱竟然还落下了几滴泪,她的容貌本就生的不错,又因为在外吃了不少苦,早就不复当年的珠圆玉润,清瘦的模样看的白氏心疼不已。   拉着齐君筱的手,白氏心里的郁气仍未消解,恶狠狠道:   “此事与你并无关系,若不是秦氏那个小贱人,迷惑了琛儿,他也不至于三番四次的忤逆与我!”   白氏恨得咬牙,两手紧紧握拳,面庞十分狰狞。   看着她这幅模样,齐君筱心中暗喜,低低道:   “哎,说起来,哥哥对秦氏还真是情根深种,即使那个女人是晋文帝的妃子,他依旧半点儿也不在乎,还让秦氏伺候在身边。”   白氏啐了一声,只觉得秦妙实在是个水性杨花的,魅惑了晋文帝还不算,甚至还要迷惑元琛,着实好不要脸。   “母亲还是别与秦氏对上了,就容了她吧。”   齐君筱表面上这么规劝,但她深知白氏的性子,知道自己越是劝说,白氏就越会动怒,届时她一定会对秦妙那个贱人动手。   太后对上宫女,到底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杏眸中划过一丝喜色,不过白氏正处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发现。   冷哼一声,白氏轻轻拍了拍齐君筱的手,道:   “我儿,秦氏那贱妇就不必你插手了,母亲心里有主意。”   “母亲……”   齐君筱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还想再劝,但白氏却微微皱起眉头,显然是听不进去齐君筱的话了。   见状,年轻的女子唇角微勾,说不出的得意。   纵使秦妙得了元琛的吩咐,不必去给太后请安,但宫中的例外仅仅只是秦妙一人罢了。陈黎与钟秀仍不能例外。   陈黎坐在下手,她知道自己不受宠,得不到元琛的喜爱,就把功夫都花在白氏身上,毕竟白氏无论如何都是太后,是这禁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有了她站在自己身后,总不会出错。   白氏眼皮一扫,就见着了陈黎,冷冷的哼了一声。   陈黎那张肖似秦氏的脸,当真让白氏心中不快。   “你们跟在陛下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怎么这么不争气,肚子里半点儿消息都传不出来!”   听到这话,陈黎眼眶微微泛红,钟秀则是低下头去,她虽然也是妃位,但在宫里却仿佛是个透明人儿似的,没有半点儿存在感。   突然,陈黎直接站起身子,跪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膝行至白氏面前,两只纤细的藕臂抱住白氏的腿,大滴大滴的泪珠儿落下来,好似不要银钱似的。   “求求太后娘娘帮帮臣妾吧!臣妾到今日都是完璧之身。如此一来,哪里能给陛下绵延后嗣?若是一辈子如此,臣妾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宫门外,也比这般苟延残喘来的好!”   “你到现在还是处子?”   白氏因为太过吃惊,也顾不得所谓规矩仪态,竟然直接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   她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跪倒在地的陈黎。   无论如何,白氏也想不到元琛竟会如此,陈黎说起来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否则她当年也不会刻意挑选了陈黎,让她来给秦妙添堵。   白氏不相信这天底下会有不偷腥的猫,即使秦氏那贱蹄子在琛儿心中有些分量。但别的女人,该碰还是要碰的,现在陈黎还是完璧,这说明什么?   颓然的闭了闭眼,白氏的呼气声陡然粗重了许多。   秦氏,已经不能留了。   否则以她对琛儿的影响力,恐怕要不了多久,琛儿就根本不会顾及她这个母后,满心满眼都只有秦氏一人了。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白氏眼底划过一丝坚定之色,微微弯下腰,亲自将陈黎从冰冷的大理石上搀扶起来。   “哀家知道你心里苦。”   说着。白氏微微皱起眉,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即使她再看不上陈黎,此刻也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对于白氏而言,陈黎是一枚当真好用的棋子,现在留在手中,日后一定会有大用场。   从袖笼里取出锦帕,白氏轻轻为陈黎擦干脸上的泪痕,说:   “陈妃,你现在年纪还小,伺候陛下的机会多得是,也不必急于一时。”   陈黎眼眶中仍有泪珠儿在打转儿,却没有落下来,要落不落的,着实让人十分怜惜。   “还望太后娘娘指点迷津,只要能让臣妾侍寝,臣妾什么都愿意做!”   女人的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越是这样的棋子就越是好用。   白氏心里满意,语气就越发温和,道:   “你入宫的日子比哀家早,先跟哀家说说宫里的情况。”   一边开口,白氏淡淡的看了一眼正殿之中伺候的宫女太监,这些奴才能在宫中活过这么多年,一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做出让主子不快的事情,登时便鱼贯而出。   钟秀看起来有些瑟缩,清秀的小脸儿上透出一丝慌张,跟在那些宫女身后,想要离开慈宁宫。   “钟妃留步,哀家还想跟钟妃说说话呢!难道钟妃是嫌哀家老了,不愿陪着我这老婆子?”   钟秀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连连摇头,急声辩解道:   “臣妾不敢!臣妾只以为太后娘娘有话要与陈妃姐姐说,生怕打扰了太后,这才想要离开。”   听了这话。白氏笑的一脸和蔼,冲着钟秀招了招手,道:   “坐到哀家身边来。”   钟秀脸色苍白,偏偏对于白氏的吩咐,她根本不敢违拗,钟秀只是一个妃子,而没有元琛的宠爱,自然是比不得秦妙的。   坐到了白氏身边,钟秀有些坐立难安,只听陈黎已经缓缓开口了。   “太后娘娘,陛下前些日子将右相贬为国子监祭酒,昨个儿司马老夫人入宫了。像秦氏求情,您说奇怪不奇怪,司马老夫人称秦氏为外孙女。”   一边说着,陈黎一边用锦帕捂着唇瓣,轻笑出声。   “外孙女?”白氏语气中透出一丝疑惑。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司马老夫人的外孙女当年在京城里极为出名,娇蛮跋扈,无才无德,不过因为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又是当年皇贵妃的亲妹妹,所以别人都不敢惹怒她,但过了不久,她就因为一场疾病送了命,现在司马老夫人将秦氏称为外孙女,让臣妾不得不怀疑秦妙的身份。”   闻言,白氏脸上露出一丝深思,打量着陈黎的神色,问:   “你有什么主意?”   陈黎摇摇头,眼中带着无辜,道:   “臣妾能有什么主意呢?臣妾蠢笨的很,只能听从太后娘娘吩咐。”   见着陈黎这幅滑不留手的模样,白氏不由咬了咬牙,她现在只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秦氏说不定真就是忠勇侯府的小姐,不过她这身份,也不知该如何派上用场。   扫过白氏的面色,陈黎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一口,状似无意道:   “臣妾听闻,忠勇侯府中还有一位男丁,原本是行伍出身,身手极佳,人又生的俊美,莫不如将其调入宫中,做御林军首领,也不算委屈了他。”   白氏恨不得杀了秦妙,连带着对秦家人都十分厌恶,又怎会上赶着提拔秦妙的亲兄弟?   她刚想张口拒绝,却感到站在她身后的齐君筱轻轻扯了扯袖口,白氏顿时闭紧了嘴,缓了一会,才道:   “让哀家好好想想。”   陈黎也不急,反正现在白氏回来了,她有的是大把时间,利用白氏除掉秦妙。   等到这枚眼中钉肉中刺除掉了,以她的容貌才情,就不信比不过秦氏那个空有皮囊的草包!   在慈宁宫中足足待了一个时辰,陈黎将宫中朝中的近况都给白氏讲了。这才回到长春宫中。   等到陈黎离开后,白氏转头看着身后的齐君筱,问:   “君筱,你刚刚为何拉住我?”   齐君筱眼中划过一丝精光,说:   “母亲,君筱觉得陈妃说的很有道理,你不如将秦妙的兄长封为御林军头领。”   “为什么?”   见着白氏疑惑的神色,齐君筱微微勾起唇角,眼中流露出幸灾乐祸。   “母亲想想,像秦氏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陛下都能对她容忍,想必感情是极深的。”   这一点,白氏不得不承认。   在以前,白氏可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个情种,但在秦氏那贱人出现后,琛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与以往大不相同。   齐君筱继续道:“不过是人就有底线,陛下对秦氏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当年秦氏委身于晋文帝之事,陛下可以不予追究,但若是秦氏与自己的亲哥哥做出**之事呢?此等污秽之事,着实有违天理,陛下想必是万万忍不了的。”   “你是说让他们……兄妹相奸?”   白氏口中有些干涩,若不是君筱点醒她。她还真不知道忠勇侯府的那个男丁还能派上此种用场。   深吸一口气,虽然兄妹之间做出那等腌臜事儿,着实令人恶心的很,不过白氏对秦妙的厌恶还是占了上风,犹豫了不到一刻钟,便点了点头。   “就按我儿说的做吧,反正秦氏该死,死的体不体面,也没有那么重要。”   听到白氏应下了此事,齐君筱唇角的笑意更为浓郁,仿佛乳燕一般投到了白氏怀中,两手紧紧搂住白氏的腰,低低道:   “君筱就知道母亲最好了,从小母亲就疼爱君筱,等到秦氏那个贱人除了之后,君筱还想要伺候在哥哥身边,到时候您可要帮帮女儿。”   低垂着头,齐君筱死死咬牙,她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元琛当年已经中了忘川,竟然还能将秦妙那个贱人给想起来,真是老天无眼。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秦妙中了她们的计谋,与亲兄长做出苟且之事,即使元琛对她再是爱重,想必也无法容忍了。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齐君筱噗嗤一声,笑的十分开怀,杏眸弯着,好像月牙儿似的。   ☆、第136章 好戏开场   白氏既然有心算计秦妙,出手自然不会太过明显,否则若是被秦妙那个贱蹄子察觉端倪,恐怕他那哥哥也不会轻易上钩。   想了想,白氏便派人送出了一封书信,交到了元知行手上。   眼下元知行虽说在朝中并无实职,但他到底姓元,朝中有不少元家的老部下,由他出手,安插一个小小的御林军侍卫,并不算难事儿。   看着白氏的举动,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齐君筱眼神闪了闪。   齐君筱心里倒是有些疑惑,明明元知行是元琛的父亲,那他当年为什么要将忘川交给自己?   元琛中了忘川,对他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   齐君筱想不明白,但却不肯放过这个疑点,毕竟她现在入了宫,日后元琛就成了她的依靠,万一元知行不顾所谓的父子之情,对他的亲儿子下手,总不得不防。   这么想着,齐君筱就开口了。   “母亲,元大人现在还在京城吗?”   白氏摇头,答道:“听说他南下游玩去了。”   “南下?那些前朝余孽不是龟缩在金陵吗?元大人南下,就不怕遇到危险?”   “他怕什么?他的行踪不定,若不是之前主动联系了我,我到现在恐怕还以为他待在京城呢。”   听了这话,齐君筱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当务之急是要除去秦氏那个贱人,余下的事情在齐君筱眼中,都必须往后放。   书信自慈宁宫中送出,快马加鞭的往南面赶去,一直赶到了金陵。   送信之人本就是元知行的手下,对于主子的行踪,自然了解了些。   待他入了金陵城后。便找到了元知行的踪迹。   此刻,侍卫站在元知行面前,从怀里掏出密信,元知行接过来,将封口的蜡给割开,看着白氏的笔迹,沉吟片刻,冲着身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吩咐道:   “元叔,你回京一趟,告诉阴承一声,让他推拒秦湘为御林军首领。”   元知行口中的元叔,正是当年元家的管家,是护国大将军的心腹,在护国大将军与世长辞之后,便一直跟在元知行身边,最是忠心不过。   老爷子低着头应了一声,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老当益壮,清楚阴承是金吾卫大将军,正好负责禁军侍卫那一块儿。   而且阴承也是元家的老部下了,自然会听从元知行的吩咐。   等到管家从房中离开之后,元知行走到桌前,将白氏给他的那封密信放在蜡烛边上,明黄的火焰顿时将薄薄的一张信纸吞噬在火光之中。   元知行微微眯了眯眼。即使他现在不在京城,但对于京城中人,还是有几分了解。   宫里头的秦氏女,同父同母的兄长就是秦湘,若他成为了御林军的首领,以白氏的手段,说不定会有一场好戏看。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元知行坐在椅子上,端起酒盏,将其中颜色清亮的酒液一饮而尽。   杯中的酒是上好的女儿红,酒劲儿不算小。   元知行满饮了几杯后,整个人就有些昏沉,面颊微微泛红,眼神也不如之前那么锐利。   他有些醉了。   即使醉意并不明显,但元知行的的确确是醉了。   正在此时,房中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   一阵馥郁的甜香传了进来。   如今正值冬日,即使金陵的气候比京城里暖和许多,但除了梅花之外,没有其他花朵盛开。   元知行所住的这间小院儿,并没有栽种梅花。   男人缓缓抬头,看着站在门口,赤着脚一步一步走进来的女人。   女人脸上戴着薄薄的一层面纱,穿着西域服饰,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腰,脚踝处系着细细的铃铛,每走一步,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香气就是从这女人身上传来的。   元知行唇角微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邪肆,就连眸色都加深了。   他与元琛即便是父子,但性格却大不相同,对于女人,只要容貌足够美,元知行就不会拒绝。   毕竟主动送上门的美食,若是不好好尝一尝的话,岂不有些可惜了?   “过来。”元知行冲着这女人招手。   即使女子面上蒙着面纱,但以元知行阅女无数的经验判定,这女人定然是个极为难得的美人。   听到男人的话,女子脚步稍稍顿了顿,之后就直接走到了元知行面前,仿佛乳燕投怀似的,两只纤细的手臂搂住了男人的脖颈,呵气如兰,气息喷洒在男人耳廓处。   见着面前的美人如此听话,元知行眼中的色泽更浓,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纱,待看清了女人的脸后,心中倒是十分满意的。   伸手捏住了女人的下颚,元知行开口问:   “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卓云澜。”   元知行眉头微微一挑,他知道卓家有两位小姐,一个入宫为后,现在疯了;另外一个则是嫁到了司马家,此刻正在他怀里。   揉弄着卓云澜的红唇,元知行问:   “你怎么会来到此处?是胡氏送你来的?”   卓云澜缓缓点头。   当日她跟着胡玉一同坐船南下,本以为到了金陵,就能回到卓家,届时天高皇帝远,即使她手上沾染了人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但卓云澜根本没有想到,等入了金陵城之后,胡玉并没有让她回到卓家,而是将她送到了这处院子里。   被送到此处后,胡氏先让她伺候元知行,卓云澜不愿意,想要离开,却被几个粗壮的婆子给拦住了。   这几个婆子也没有对卓云澜动手,只不过不给她饭吃。   一日两日还好,卓云澜也不是心志坚定之人,她自然是不想死的,否则当日又何必从京城里逃脱出来?   过了四天,卓云澜终于忍不住求饶了,那些婆子这才让她吃饭,等到身体养好了些。她们又将卓云澜身上的衣裳剥光,只留下了这一套舞女的衣服。   即使这舞女的衣衫十分暴露,但也比赤身**要来得好。   无奈之下,卓云澜只能穿上衣裳。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卓云澜心里明白的很,此刻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坐在男人怀中,否则,她怕是不能活着离开这座府邸了。   “想不到胡氏还是个孝顺的。”   说了这么一句,元知行伸手将桌上的酒壶酒盏扫落在地上,传出刺耳的响声。   被人抱住腰,直接放在冰冷的木桌上。元知行都没有拉着卓云澜上床,就在此处直接夺了她的身子。   好在卓云澜并非处子之身,此刻即便有些难受,但忍了一会,也就过去了。   嫁给司马清这么长时间,卓云澜从未与司马清做过这档子事儿,否则她也不至于怀不上孩子。   不过其他女人能怀上孩子又如何?   卓云澜眼底流露出一丝狠色,她们就算怀了,也没那个福分生下来。   当年司马清对江怜雪那个妓女十分宠爱,但在江怜雪不能生育后,还不是转头又纳了两个妾氏。   想到此处,卓云澜心中更是讥讽了。红唇溢出轻微的声音,藕臂环住元知行的腰,仰着头,如墨一般的头发上下摆动,看上去好像妖精似的。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元知行在发泄过之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女人,柔顺的很。   掐住了卓云澜的脖颈,元知行眯着眼,问:   “你想不想去卓家看看?”   卓云澜摇了摇头,低低道:“妾身只想留在老爷身边伺候着。”   听到这话,元知行朗声大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   即使有元知行的吩咐,阴承想要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秦湘举荐成御林军首领,依旧不算易事。   不过雪化时,在多方筹谋之下,秦湘终于成了御林军首领。   得到了这个消息,不止白氏心里高兴的很,就连陈黎也是喜气洋洋,比过年的时候气色都好。   这一日,白氏冲着身边的嬷嬷,道:   “去关雎宫中,将秦氏请来。”   听到这话,那嬷嬷应了一声。便往关雎宫赶去了。   因为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所以守在关雎宫门外的侍卫并不敢阻拦,直接让人进去了。   秦妙此刻坐在圆凳前,见着这位慈宁宫的嬷嬷,皮笑肉不笑的问:   “不知嬷嬷有何要事?”   虽然那嬷嬷伺候在慈宁宫中,但却深知眼前的女子到底有多受宠,此刻便赔着笑脸,道:   “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秦妙笑了笑,说:“恐怕是不成了,陛下待会就要来关雎宫中,若是妾身离开的话,陛下定然会动怒,这后果,妾身可担待不起。”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秦妙脸上却不带一丝紧张之色,她知道白氏根本没安好心,所谓宴无好宴,正是如此,若是她去慈宁宫的话,无异于羊入虎口。   秦妙又不是个傻子,何必将自己逼入困境之中?   嬷嬷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质问道:   “难道夫人是在用陛下来压太后娘娘?”   “妾身并没有这个意思,大概是嬷嬷误会了吧?”   那嬷嬷被秦妙挤兑的没话说,最后只能憋着一股气,离开了关雎宫中。   待回到慈宁宫,嬷嬷心中揣揣,生怕让太后娘娘责罚。   坐在白氏身边的齐君筱一见着嬷嬷那模样,也不必问话,放下手中的茶盏,说:   “母亲,秦氏不来。”   白氏面色铁青,她没想到秦氏那个贱蹄子竟然如此大胆,光明正大的将她的懿旨视为耳旁风,当真过分的很。   “那该如何?总不能让哀家亲自去请她吧?”   齐君筱眨眨眼,说:   “母亲别急,秦妙现在有胆子拒绝您的吩咐,咱们也有法子对付她。”   “什么法子?”   齐君筱没有卖关子,直接道:   “卓安是秦妙的亲生儿子,只要母亲您将卓安带到慈宁宫中,就不信秦妙不上钩。”   听了这话,白氏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问:   “卓安说到底也是禁宫之中唯一的皇子,怕是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母亲是大皇子嫡亲的祖母,想念孙儿,想要将其放在身边教养着,难道有错?”   齐君筱的话有些道理,白氏仔细想了想,便点头道:   “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去养心殿吧。”   此刻元琛还在上早朝,而小卓安则一直被养在养心殿的偏殿之中。   齐君筱跟在白氏身后,带着数十名宫女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养心殿之中。   到了养心殿,小卓安果真待在偏殿之中。   碍于白氏的身份,养心殿的奴才即使有阻拦的心,也没那个胆子,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皇子被太后给带走。   “主子,不好了!”   金银的叫声从院子里传出来,秦妙清楚,别看金银这丫鬟的性子跳脱,但说话办事还是有些分寸的。这么着急忙慌的叫喊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   秦妙站起身子,看着金银满脸慌张之色,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不妙之感。   金银显然是跑着进来的,气息有些不稳,急声道:   “主子,大皇子被太后带到了慈宁宫中。”   秦妙瞪大眼,几步走到金银面前,问: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奴婢看着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们浩浩荡荡的从咱们宫门外穿行,在一旁偷偷瞧了一会,这才发现大皇子在太后的软轿上,这该如何是好?”   其实秦妙算是个沉稳之人,不过一旦牵扯到了自己的孩子,她就有些失了方寸。   毕竟小卓安只是个三岁的娃儿,被太后给带到慈宁宫中,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成,我要去慈宁宫一趟。”   金银拉住秦妙的手臂,摇头道:   “主子,您明知慈宁宫无异于龙潭虎穴,为什么非要去到那里呢?太后把大皇子带回去,说不定就是为了引您过去呀!”   秦妙自然知道这一点,但她更怕太后丧心病狂,若是自己不去。在怒火之下伤害了小卓安。   “陛下几时下朝?”   “若是按着平时的时间,约莫还得一个时辰。”   秦妙嘴里发苦,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说:   “无论如何,我都得去一趟,太后即使再疯狂,也不会直接将我打杀了。”   听到这话,金银眉头皱的更紧,道:   “奴婢随您一起去。”   金银的身手不错,这禁宫内会武的宫女太监也不算多,有金银跟在秦妙身边,即使慈宁宫是龙潭虎穴。也能进去闯一闯。   “走吧。”   说着,主仆两个也顾不上别的,便直接往慈宁宫的方向赶去。   她们刚刚离开,关雎宫中就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偷偷溜了出去,见着四下并没有别人注意他,便直接往宫门的方向跑去了。   而御林军,正驻守在神武门。   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神武门前,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身材高大的侍卫,穿着飞鱼服,容貌生的十分俊朗,与秦氏有几分相似,想来正是那秦湘了。   走到近前。小太监脸色惨白,开口道:   “秦大人,快救救我们夫人吧!”   在禁宫之中,能被称为夫人的,只有秦妙一个。   这一点,秦湘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一听到小太监的声音,登时便有些急了,问: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小太监被秦湘拉到了角落里头,急急道:   “刚才太后娘娘带了大皇子回到了慈宁宫中,夫人放心不下,这便往慈宁宫去了。”   秦湘并不清楚小卓安与秦妙的关系,不过他却知道太后将妙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听自己的妹妹将要踏入到慈宁宫中,秦湘唯恐妙妙会吃亏,便直接往慈宁宫的方向赶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小太监,看着秦湘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阴狠之色。   话说秦妙与金银主仆两个很快就赶到了慈宁宫中,说来也是奇了,慈宁宫是太后居住的地方,竟然没有守门之人。   走进正殿,秦妙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主位的白氏。   只见白氏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冷色,讥讽道:   “之前哀家派嬷嬷请不动你,怎么现在来了?”   秦妙不耐烦与白氏虚与委蛇,当即便直说道:   “小卓安在哪儿?”   “怎么?你难道是怕哀家伤了小卓安不成?即使哀家瞧不上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妇人,但小卓安到底是哀家的嫡亲孙儿,哀家又怎会伤她半根毫毛?”   听到这话,秦妙心底不住冷笑,她扫了一眼正殿,问:   “太后娘娘,我儿到底在何处?”   白氏在心里头盘算着时间,知道秦湘不会来的这么快,便继续道:   “你就放心吧,小卓安有君筱照顾着,君筱的性子多温柔。定然不会让我那孙儿难过的。”   齐君筱到底是什么性子,秦妙十分了解。   一听到齐君筱呆在小卓安身边,她当真忍不住了,看了金银一眼,后者意会,便直接出手,掐住了其中一名嬷嬷的脖颈,逼问道:   “大皇子在何处?”   “大胆!”   白氏怒目圆瞪,她几步走到了秦妙身边,扬手就是一耳光。   “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竟然纵容着手下的丫鬟,对哀家的人动手。”   白氏的手劲儿不小。秦妙被打了这么一下,脸颊红肿,白皙的皮肉上留下十分清晰的巴掌印儿,就连嘴角都渗出血丝。   耳中发出嗡鸣声,秦妙伸手捂着脸,死死盯着白氏,眸光阴沉沉的。   被秦妙看的心底发寒,白氏色厉内荏,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慌乱。   那厢被金银扼住脖子的嬷嬷,此刻已经受不住了,两眼翻白,眼泪鼻涕一起流,口中发出啊啊的叫声。   “大皇子在偏殿!快滚!”   突然,白氏开口了。   听了这话,秦妙深深的看了白氏一眼,随即便带着金银,离开了正殿之中。   秦妙刚刚离开,就有一个太监匆匆走入,道:   “太后娘娘,秦大人闯进来了!”   白氏微微勾起唇角,道:“不必理会,由着他去吧,反正他身为侍卫首领,闯入哀家的慈宁宫中,也讨不了好。”   比起金银,秦湘的手段更是粗暴,他一路打了不知多少太监,终于问到了秦妙所在之处。   此时此刻,兄妹两个一同往偏殿的方向赶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天幕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话说秦妙走到了偏殿外,冲着金银道:   “你先在外头守着,我进去一趟。”   金银皱眉,道:“应该是奴婢进去才是,您一个人入内,恐怕有些危险。”   “罢了,咱们一同进去吧。”   说着,主仆两个推开了偏殿的门,刚要走进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妙妙!”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妙皱起眉头,转头看着身后的秦湘,问: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来到慈宁宫中,实在是放心不下,就来了。”   秦妙此刻觉得有些不妥。但她却想不通白氏的用意,便道:   “既然哥哥来了,你随我一同入偏殿之中,找找小卓安,让金银在外头守着,以免不测。”   秦湘的身手不逊于金银,有他在主子身边,金银也能放心。   她点了点头,飞身一跃,就直接上了房梁之上,不仔细看,别人想必是无法发现金银的踪迹。   秦湘与秦妙兄妹两个走入偏殿之中,秦妙朗声道:   “卓安!卓安!”   听到秦妙的声音,被绑在床榻上的小卓安呜呜的叫了起来。   “娘!卓安在这里!”   闻声,秦妙眼中划过一丝欣喜,白氏果真没有骗她,小卓安的确在偏殿之中。   几步跑到床榻前,秦妙一把掀开鹅黄色的帷帐,看见被五花大绑倒在床上的小卓安,心疼极了。   只见小卓安满脸通红,整个身子缩成一团,额间竟然不住的往外冒汗。   虽然慈宁宫中通了地龙,但也不至于热到此番地步。   “娘,卓安难受。”   小卓安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难过的轻声哼哼。   从袖笼中掏出帕子,秦妙脸上带着心疼之色,轻轻给小卓安擦汗,还没等给儿子松绑呢,就听到身后的喘息声也加重了。   转头一看,她发现秦湘正弯着腰,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脸涨的紫红,大滴大滴的汗水涌出,滴在青石板的地上,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37章 一个都不放过   “哥哥!”   秦妙瞪大眼,现在也知道这房间之中定然有古怪,否则不至于让秦湘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咬着嘴唇,秦妙弯腰直接将小卓安抱在怀里,之后便冲着秦湘问:   “你到底怎么了?快说话啊!”   秦湘龇牙咧嘴,一张脸扭曲的厉害,眼底满布血丝,汗水汇成一股一股的,把身上的衣裳都给打湿了。   现在刚刚入春,秦湘却满身是汗,着实古怪的很。   男人对自己的身体了解的很清楚,秦湘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内里的变化,他心头发紧。   “妙妙快走!”秦湘嘶吼一声。   身为男子,秦湘虽说并非风流倜傥之人,但对于本能还是了解几分的。   听到秦湘的话,秦妙整个人都慌了,指尖轻轻颤抖着。   她改为单手抱小卓安,另一手扶着秦湘,想要将人带出偏殿。   靠的近些,女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此刻就仿佛强劲的春/药一般,让秦湘心里好像有野兽在躁动,恨不得直接撕烂了她的衣裳,闯入那一出温软紧致之所。   男人突然伸手,一把握住秦妙的双肩,手上的力气极大,好像铁钳一般,竟然把人往怀里带。   秦妙愣住了!   不过她并非不知人事的处子,此刻被秦湘抱在怀里,便清晰的感受到了男人身体的变化。   秦妙瞳仁一缩,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白氏到底有多阴狠,她竟然想要让自己与哥哥生出苟且之事,这样一来。即使元琛再是爱重她,恐怕都不会忍受一个**的女人。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秦妙却没有之前那么惊慌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房中的春药影响,但此刻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秦湘带出慈宁宫。   深吸一口气,秦妙此刻冷静下来了。   将发间的珐琅银钗给拔出来,趁秦湘不注意,秦湘狠狠的用银钗刺了一下他的人中。   殷红的血珠儿从人中往外冒,剧痛让秦湘的神智清醒了些。   “妙妙!”   一边喘息着,秦湘一边叫着自己亲妹妹的名字。   “哥哥,快跟我出去!”   无论如何,秦妙都不可能将秦湘丢在慈宁宫中,否则她唯一的哥哥,定会命丧于此。   搀扶着秦湘,怀中还抱着神志不清的小卓安,秦妙深一脚浅一脚的想要从偏殿走出去,但刚刚迈出门槛,秦湘的神智又不清了,甚至还流出鼻血来!   这药好猛的药性!   秦妙咬着唇,终于知道为什么偏殿之中一个宫女也没瞧见。肯定是为了促成兄妹之间的‘好事儿’,不让秦湘有其他泻火的渠道。   嘴里发苦,秦妙担心秦湘的身体会出问题,万一这药是必须与女子行敦伦之事才能解除的,该如何是好?   “金银!”   秦妙叫了一声,但金银却并无回应。   她心里更慌了,也顾不得许多,拼了命的就要把秦湘从院子里往外拖。   正在此时,金银突然回来了,她还不是一个人独自归来,肩头还扛着一个女人。   瞧着这女子身上并未穿着宫女的绿腰裙,反而穿了一套颜色艳丽的春衫。   秦妙顿住脚步,站在原处,微微勾起唇角。   即使没有见着这女子的真容,秦妙也能猜出她的身份,不是齐君筱还能有谁?   “主子!齐君筱这个贱人刚刚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躲着看,奴婢便将人给打昏了。”   “做的好!”   秦妙心中一喜,将秦湘给放了下来。   此刻秦湘还能抱有一点意识,但体内奔涌的欲念却占了上风,他也顾不得许多,整个人就好像一只失了神智的野兽一般,直接冲到了齐君筱面前。   拉着金银背转过身子,耳中传来一阵裂帛声。   金银也是通了人事儿的,一听这声音,登时面颊红的像火烧似的,冲着秦妙低低问:   “主子,这是怎么了?”   秦妙道:“房中应该被人放了春药,但却不知是放在哪里的,我跟哥哥未曾察觉,他便中了招。”   现在想想,春药应该是混在偏殿之中的香料里,因为原本的太后信佛,终日里在慈宁宫中礼佛,所以秦妙进到慈宁宫的那几次,都是烟雾缭绕的,她也没太顾及那些香料,未曾想却踩进了白氏的圈套。   今日元琛下朝的时间早了些,他刚刚回到养心殿,就看到满宫的奴才们跪了一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儿了?”男人的声音低沉。   姜德海跟着一同上朝,自然不清楚养心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姜德海走了几步,站在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面前,狠狠就是一脚,踢在人胸口上,怒道:   “陛下问话呢!你们都聋了不成?”   那被踢了了小太监正是姜德海的干儿子,此刻他也回过味儿来,冲着元琛不住磕头,急道:   “陛下,大皇子被太后娘娘带走了!今日太后娘娘亲自来到养心殿之中,奴才也不敢拦啊!”   听到这话,元琛抿起薄唇,面色没有一丝变化,但紧紧握住的双拳,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猛然转身,元琛昂首阔步就往外走。   他并没有乘坐龙辇,毕竟龙辇的速度实在太慢,他根本耽搁不起。   姜德海年纪大了,跟在陛下身后,一路跑着,等到了慈宁宫后,他跑的脸色发白,气都喘不上来。   此刻元琛强行压抑着怒火,看都不看守在宫门外的侍卫,就直接冲了进去。   奴才们一见着陛下来了,当即扯着嗓子,大喊道:   “陛下万福金安!”   元琛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他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此刻后悔的很,明明知道白氏不会对妙妙留手,偏偏他碍于人言,不得不将白氏接到京中,现在才闹出这种幺蛾子。   加快脚步,元琛本来想直接走到正殿之中,却见着偏殿处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微微皱起眉头,元琛带着姜德海,往偏殿去了。   刚刚迈过门槛,到了院中,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女子的哭叫声。掺杂着求饶的动静。   元琛脸色一黑,加快脚步,他先是看见了站在墙角别过身的秦妙,而后又看清了院中那交叠的两人,喊了一声:   “妙妙!”   听到元琛的声音,秦妙低垂着头,不敢看那处孟浪的场景,抱着怀中的小卓安,走到元琛面前,急道:   “陛下,您快点儿请太医来吧。这偏殿之中也不知道放了什么腌臜东西,不止哥哥中了招,就连小卓安也不能幸免。”   一边说着,秦妙眼眶发红,一边落下泪来。   此时此刻,秦妙小腹处也涌起了一股热流,从躯干逐渐蔓延到了四肢,让她浑身发软,险些站不住。   好在元琛此刻将小卓安抱在怀里,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儿子,一股邪火喷涌而出。   “姜德海,去把太医带到养心殿!”   小卓安是禁宫之中唯一的皇子,身份本就贵不可言,再看陛下对秦氏的宠爱,日后即便还有龙嗣,想必也是从秦氏肚皮里爬出来的。   这么一想,姜德海对大皇子更是不敢怠慢,登时便小跑着离开了慈宁宫。   院子里没有别人,元琛也不避讳,打量着被秦湘压在身上不断折腾的女人,不是齐君筱还有哪个?   “她怎么会在这儿?”   秦妙冷冷一笑,眼底是说不出的讽刺。道:   “可能齐君筱是想看看,我会如何被自己亲生兄长奸淫吧,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金银会武,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她制服,此刻正好用来给哥哥泻火!”   女人的面颊上还带着泪痕,微微泛红,看着她这幅模样,元琛心里难受的很。   此刻院子外头伫立着许多侍卫,这些侍卫都是跟着元琛来到慈宁宫的,但因为院子里的苟且之事发出了过大的声音,他们也不敢入内,生怕因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丢掉了性命。   “来人啊!”   听到陛下的声音,候在门外的侍卫终于小跑着进来,额间冒出冷汗,不敢乱看,显然有些尴尬。   “等到秦湘意志清醒之后,便将人送回忠勇侯府。”   扫了一眼趴在地上,面带痛苦之色的齐君筱,元琛毫不留情,说:   “至于齐君筱,打入天牢之中!”   话落,元琛便直接抱着小卓安,与秦妙一同离开了慈宁宫,往养心殿的方向赶去。   此刻,白氏待在寝殿之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冲着身旁的嬷嬷道:   “你说秦氏那贱蹄子与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做出苟且之事,琛儿会如何处置此女?是直接砍了秦氏的脑袋,还是凌迟?哀家觉得浸猪笼有些便宜她了。”   说这话时,白氏眼中带着阴狠之色,秦妙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她作对,现在落得这种下场,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奴婢也觉得浸猪笼有些太便宜秦氏了,不过依着陛下对秦氏的心思,应该不会将她凌迟处死。”   在这一对主仆眼中,做出**之事的女子,全然没有半点儿活路。   虽然此事与白氏脱不了干系,甚至还可能让元琛动怒,但比起除去秦氏这个贱人,其他的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白氏面前,两手死死攥住白氏的裙裾,结结巴巴道:   “太后,偏殿被御林军给围起来了!”   白氏蹭的一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眉头紧锁,从牙缝儿里逼出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白氏眼底满布血丝,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了。   平日里白氏最顾忌仪态,生怕自己丢了体面,今日露出了这幅神情,当真唬了小太监一跳。   “偏殿被御林军围住了,奴才也进不去,只能在外头看着。”   深吸一口气。白氏面色难看,问:   “那秦氏呢?那个贱人现在在何处?”   白氏尖锐的指甲死死抠着小太监的手腕,将这细皮嫩肉的小太监的手都给划破了,留下一道又一道带血的印子。   小太监从小就被家里人给送到宫中,又切了那多余的物件儿,受了不知多少苦。   此刻虽然皮肉上受苦了,但他面色却依旧未变,有些忐忑说:   “秦氏、秦氏被陛下带走了。”   听到这话,白氏的身体一晃,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幸好小太监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堂堂太后娘娘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   颓然的闭了闭眼,白氏冲着身旁的嬷嬷吩咐道:   “去!去把君筱带回来。”   既然秦氏没有中计,那君筱一定会有危险,即使君筱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这么多年的养育,白氏早就把齐君筱当成了最亲的人,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齐君筱陷入危险之中?   嬷嬷应了一声,丝毫不敢耽搁,直接走出了寝殿。   看着嬷嬷的背影,白氏强行打起精神,口中喃喃道:   “不成。哀家得亲自去看看!”   说着,白氏便让小太监搀扶着她往外走。   这厢秦湘已经折腾了齐君筱足足有一个时辰,虽然药性还未尽数消除,但秦湘的神智已经清醒了。   看着身下的女人,秦湘毫不留情的动作着,他每动一下,齐君筱都疼的死去活来,好像生生被撕下了一块皮似的。   齐君筱虽说之前伺候过不少男子,但她已经旷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秦湘身强力壮,天赋异禀。自然让她有些着不住。   “你这刁奴!还不快快放开我!我可是圣上的女人!”   秦湘冷笑,劲腰往上狠狠一顶,疼的齐君筱眼前发黑。   “滚开!”   听到女人的叫骂声,秦湘心中的火气更盛,他之前虽说种了那腌臜药,但神智还是有的,自然清楚是眼前这个女人算计他,想要让他与自己的亲妹妹做出那等苟且之事。   秦湘原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谁敢动他的家人,便相当于触及到了秦湘的逆鳞。他自然不会容忍。   “叫吧!你叫的声音越大越好,反正刚才陛下已经看见了你这幅淫荡的模样,让更多人看看又有何妨?反正我是不在乎!”   闻言,齐君筱的脸色更加难看,满眼都是恐慌。   饶是如此,她的身体却渐渐起了反应,一股热流涌出之后,低低叫了一声,就昏迷了过去。   秦湘大咧咧的站起身子,还没等他提上裤子呢,太后突然闯了进来。   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秦湘,又看着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齐君筱,太后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气死过去。   “来人啊!把这等秽乱后宫之人给拉下去,杖毙!”   白氏气的浑身发抖,偏偏守在偏殿外的御林军一动也不动,将白氏的话视若耳旁风一般。   且不说御林军是天子亲卫,只听元琛一人的。   再看看秦湘的身份,是御林军首领,秦湘的性格极好,出手又阔绰,平日里与这些御林军早就打成一片了,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对秦湘下手。   “反了天了!你们这些刁奴,竟然不听哀家的吩咐!”   太后一个人在院子里怒吼着,之前出了门子的嬷嬷本想走到太后身边,见此情景,脚步顿了顿,也不敢凑到前头去,自讨没趣。   秦湘将衣衫打理整齐,脸色有些难看,冲着御林军道:   “刚刚陛下怎么吩咐的?不是说要将齐氏这贱人打入天牢吗?为何还不动手!”   秦湘一提起元琛,御林军便麻溜利索的拖着昏迷不醒的齐君筱走了下去。白氏看着这一幕,想要冲上前拦住他们,却不想被几个御林军给隔开了,连碰都碰不着齐君筱的衣角。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被御林军给拖了下去,白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眼神仿佛淬了毒似的,死死的盯着秦湘,恨不得从他身上刮下一块肉来。   秦湘权当没看见太后的眼神,施施然离开了慈宁宫。   ******   养心殿中,年轻俊秀的太医正在为昏迷不醒的小卓安诊脉。   这位年轻的太医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元琛的手下------周辰。   此刻周辰紧紧皱着眉头。修长纤细的手指搭在了小卓安的手腕上,过了好一会,才道:   “大皇子没有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成了。”   即使周辰这么说,秦妙仍有些担心,问:   “我之前看卓安脸红的厉害,现在竟然直接昏迷了过去,真的没事吗?那腌臜药不会影响小儿的身体?”   周辰道:“那药的确会对大皇子造成一些影响,不过大皇子如今才三岁,与成年男子并不相同,身子骨儿也没有发育完全,男人该有的反应他不会有,所以并不算太过伤身,但到底有些损耗元气,须得好生补补。”   闻言,秦妙点了点头,用手背碰了碰小卓安的额头,发现热度退了几分,心头悬着的大石才放下了。   “大皇子到底中了什么药?”元琛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周辰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道:“此药名实在有些腌臜,臣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无妨。”   见着元琛坚持,周辰眼中露出一丝无奈,说:   “阴阳和合散,此药有淡淡的香气,但只要掺杂在香料之中适用,便不易觉察,若是男人闻了,当时便会失去神智,如同只有本能的禽兽一般,满脑子都是那等淫秽之事。”   “那若是女子闻了,又会如何?”   听到秦妙的声音,周辰低着头,不敢对上秦妙的眼睛,道:   “女子若是闻了,没有与男子共赴鱼水之欢,是不能解除药性的。”   “那我当时也进到了屋中,为什么没有中招?”   周辰思量了片刻,余光扫了一眼元琛,问:   “臣可否给夫人诊脉?”   元琛虽然不愿别的男人与秦妙有接触,但他心里却拎得清,臭着脸点了点头。   见着陛下准了,周辰这才给秦妙诊脉。   越是听着女子的脉象,周辰的脸色便越是奇怪。好像遇上了什么难题一般。   “夫人,您之前是不是服用过什么东西?”   闻言,秦妙就想起来了元琛给她寻来的血灵芝,道:   “血灵芝。”   周辰点头,道:“那就对了,血灵芝那药材十分罕见,不止能够去腐生肌,还能消解一些毒素,所以才对阴阳和合散有一些抵抗。”   见着秦妙的身体无事,元琛这才放心了,挥手让他退下。   此刻养心殿之中只剩下元琛、秦妙以及小卓安三人,元琛问:   “你当真没事儿?”   体内仍有些发热,秦妙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羞于启齿,好在那种感觉并不强烈,秦妙也能忍得住。   深吸一口气,秦妙眼眶发红,说:   “若是金银不会武功的话,臣妾真不敢想,今日到底会发生什么。”   说着,秦妙怔怔的落下泪来。看也不看元琛,好像受伤的小动物似的,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元琛最见不得秦妙落泪的模样,他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腕,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说:   “那就不要再想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听在秦妙耳中,却让她觉得十分安心,之前的慌乱好像被水冲过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陛下,我哥哥是无辜的,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至于被太后算计,您能不能饶过他这一次?”   “他在宫中与女子交合,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不止要受些皮肉之苦,日后恐怕不能担任御林军首领了。”   秦妙眼神一亮,说实话,她真不想让秦湘在宫里当值,毕竟宫里头的污秽之事实在是太多了,她一个人陷入这泥沼之中已经足够,又何必让哥哥再趟入这浑水之中呢?   点了点头,秦妙哽咽道:   “您既然惩罚了哥哥,但算计我之人,总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吧?”   说这话时,女人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元琛,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眸子好像被水洗过一般明亮,直直的看进了元琛心里。   一把握住秦妙冰凉的指尖,元琛知道面前的女人在害怕,他一脸正色,一字一顿道:   “伤了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138章 毁容   听了这话,秦妙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她很清楚,元琛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有了他的保证,想必齐君筱与白氏都不会有好下场。   心里头微微发涩,无论如何,白氏都是元琛的生母,若是对自己的母亲出手,眼前的男人就会成为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人。   顺势靠在男人怀中,脸颊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秦妙突然道:   “陛下,您只对齐君筱一人出手就成了,至于太后,还是算了。”   “怎能算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朕的底线,此次饶了她,恐怕她仍不知悔改。”   秦妙皱起眉,说:“那您就再给她一次机会,毕竟太后是您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这四个字对元琛而言,无异于天大的讥讽,从小到大,他没有从白氏身上得到过半点儿关怀,有的只有无尽的利用与冷漠。   元琛本以为白氏就是一个冷情之人,但等白氏改嫁,死了丈夫又回到元府之后,她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正是齐君筱。   他亲眼看着白氏将齐君筱视为掌上珠,恨不得捧在手中,好好爱惜着。   而对待他这个亲生儿子,却冷漠的与陌生人并无半点差别,果然是生恩不如养恩。   看着男人的神色越发难看,秦妙没来由的有些心疼,小手捂住元琛的鹰眸,低声道:   “陛下,您还有卓安啊。还有……我。”   说到后来,秦妙的声音渐渐小了,好像有些害羞似的。   听到这话,元琛胸臆中涤荡着一股热流,让他心里头舒坦了不少,按住了女人的后颈,他没把秦妙盖在眼睛的手拿开,全凭感觉,亲上了她细白的小脸儿,而后慢慢摸索着,最终吻上了柔软的唇。   唇舌交缠,之前藏在体内那股子不甚明显的热流,此刻却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般,让秦妙面红耳赤,发出低低的喘息声。   “陛下,小卓安还在。”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推开元琛的脑袋,她刚刚的确是只想安抚他,没想到这男人就跟禽兽没有什么差别,满脑子都是那等不要脸的腌臜事。   这么一想,秦妙就羞得满脸通红,暗暗啐了一声。   女人的力气小,而元琛在男子之中也算得上孔武有力的,一把搂住不盈一握的纤腰。竟然单只手臂提着她,按在胸膛上,直接往隔间走了去。   寝殿的隔间是一处汤池,汤池内有泉眼,泡在温泉之中,着实是难得的享受。   被水汽一蒸,秦妙哪里不知道元琛的想法?   她的脸红的滴血,说不清到底是想要拒绝还是迎合,不敢睁眼,直至温泉水打湿的衣角,浸润到她身上,秦妙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水花四溅,雪腻酥香。   守在汤池外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好像木头桩子似的,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等到一切平息后,元琛将秦妙按在怀里,轻轻揉着墨黑的发,哑着嗓子问:   “妙妙,朕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同。”   秦妙瞳仁微缩,原本柔软的身体此刻也变得有些僵硬。   薄唇贴在女人耳廓边上,元琛声音中带着笑意,道:   “你今个儿比之前热情多了。”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秦妙耳廓,耳廓的皮肤本就比较敏感,秦妙身子微微发颤,想要站起身体离开汤池,但两腿却软的厉害,刚刚站起来却又摔了回去,直接被男人抱在怀里头。   轻轻吻了一下女人的发顶,元琛直接站起身子,将秦妙从汤池里抱了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响动。   秦妙埋首在男人怀中,她被抱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元琛用巾子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儿,伸手打开一旁的匣子,取出了一个珐琅盒子。   拧开珐琅盒子的盖子,秦妙扫过那乳白的脂膏,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你之前不是说要脂膏吗?内务府现下把东西做出来了,你先试试好不好用。”   说着,男人带着一层粗茧,挖了一坨脂膏,直接涂在了雪白的脊背上,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弥散开来,秦妙闭着眼,趴在软榻上,只觉得那脂膏十分沁凉,又润的很,倒是挺舒服的。   大概是今个儿折腾的太过了,秦妙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元琛听到女子平稳的呼吸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向来冷漠的脸上,罕见的带着一丝柔和。   ******   天牢中。   在大业朝,天牢里关着的犯人大多都是死囚,等待秋后问斩的,像齐君筱这种妙龄女子,在天牢之中,当真是十分少见的。   缩在墙角,现在虽说已经入春了,但牢里因为十分阴森,常年不得见光,潮气重的很,齐君筱只觉得下半身都给冻木了,偏偏这里又不是慈宁宫,不会有炭盆子给她取暖。   “放我出去!”   “我没有杀人!”   犯人的嘶吼声不断回响,接连不绝。   齐君筱咽了咽唾沫,窈窕有致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两腿根本不能合并,中了阴阳和合散的秦湘整个人都跟一只禽兽似的,将她给折腾的半死不活,现在只觉得下半身都没了知觉,丝丝疼痛弥散开来,让齐君筱面色惨白。   一阵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齐君筱睁大眼,看着出现在牢门外的侍卫,也顾不上酸疼的身体,突然站起身,几步冲到了牢门前,眼睛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急声道:   “快点放我出去!快!”   这天牢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侍卫看着眼前还算漂亮的女人,眼中划过一丝怜悯,等牢头将牢门给打开之后,他便道:   “齐氏,随我走吧。”   齐君筱以为是太后派人来引她出去的,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虽然与秦湘做出了那等事情。但齐君筱原本就并非完璧之身,自然不会寻死觅活,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到禁宫之中,离开天牢这种阴森恐怖的鬼地方。   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男人身后,两腿间羞人的地方传来疼痛之感,但此刻齐君筱却顾不上这么多了,等到她走出天牢之后,日光十分刺眼,让她不由眯了眯眼,用手遮住了阳光。   天牢外停着一辆马车,齐君筱看着那破破烂烂的靛青色马车,只觉得旧的很。与平民百姓用的并无差别。   皱了皱眉,齐君筱嫌弃道:   “这是什么马车,我不坐,去换一辆来。”   看着面前的女人到了现在还这么不知死活的挑剔着,年轻的侍卫脸上划过一丝冷色,上前推搡着齐君筱,毫不怜香惜玉。   “你干什么?”   齐君筱瞪大眼,没想到这个侍卫竟然这么放肆。   “我是圣上的女人!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不要命了吗?”   侍卫脸上露出一丝不耐,讥讽道:   “你还真当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了?向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哪里配伺候陛下!还是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话落,侍卫手上狠狠一用力,齐君筱就被推入了马车之中,身子一个不稳,额头直接撞在了车壁上,登时就肿起了一个大包,疼的厉害。   但此刻齐君筱却顾不上许多,挣扎着要从马车上下去,但侍卫已经驾起了马,察觉到女人的动作,他冷笑一声,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狠狠的抽在马背上。   “吁!”   马儿嘶鸣一声,奔跑的更快了。马车外的景物全都模糊不清,看着这一幕,原本齐君筱还想要跳下马车,现在却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齐君筱掀开车帘,看着车驾已经离了京城,她心里更慌了。   两手死死攥紧衣角,齐君筱就算再蠢,现在也知道这侍卫不会是太后派来的。   既然此人不是白氏的手下,就只能听命于元琛。   想到元琛的冷心冷血,齐君筱如坠冰窟,身子仿佛筛糠一般的颤抖着,脸色发青,就连气息都不稳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边擦黑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一路颠簸,齐君筱虽然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但也吐了一阵儿。   车厢里弥散着一股酸臭的气息,侍卫一拉开帘子,脸色就有些黑了,紧皱着眉头,一把将没有精神的女人从马车上给拖了下来。   齐君筱摔在地上,疼的脸色发白,但却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睁眼看着,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不少营帐,为什么要将她带到军营?   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感,齐君筱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偏偏她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还是无力的趴在地上。   看着这女人如此狼狈的模样,侍卫眼中没有半点儿怜惜,他蹲在地上,捏住女人的下颚,眼中透露着几分审视,说:   “长得还不差,真是可惜了。”   听到这话,齐君筱摇摇头,惊恐的问:   “你要对我做什么?”   侍卫勾了勾唇角,说:“陛下有命,让我毁了齐小姐的脸。”   “不要!”   齐君筱扯着嗓子尖叫一声,她虽然并非绝色的美人,但一张脸生的也算秀丽,若是容貌被毁了,日后恐怕就再难伺候在陛下身边了。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齐君筱怔怔的流下泪眼,哭的梨花带雨,希望能够得到面前男人的怜惜。   女人一边啜泣着,一边将腰间的系带给解开。   今个儿被秦湘折腾了一通,齐君筱身上的衣裳大半儿都被撕烂了,现在轻轻一扯,就露出了丰满鼓胀的胸脯。   女人身上留下青青紫紫的瘢痕,一看就是出自男人之手。   侍卫的眼神发烫,自顾自站直身子,将腰带解开,露出了丑陋的物件儿。   齐君筱跪在地上,膝行至男人面前,缓缓张开了嘴……   等到风雨渐歇之后,齐君筱趴在地上,不住的呛咳着。   侍卫将衣衫整理好,捏住女人的下颚。将腰间的绣春刀给拔了出来。   刀刃泛起银光,齐君筱本以为自己不用再受苦了,谁知这侍卫竟然出尔反尔。   “你不是要放过我了?难道要食言不成?”   侍卫摇了摇头,怜悯道:   “齐小姐在宫里呆着的时日也不算短了,怎么还如此天真?我什么都没有答应,齐小姐想必是误会了。”   顿了顿,男人眼中满是恶意,说:   “不过看着你的动作那么熟练,想必这档子事也没少做,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说着,侍卫用力一推,直接将齐君筱推倒在地上。   手上绣春刀一划,只听女人惨叫一声,一道血痕从细白的皮肉中渗出来。   这一刀下的十分精妙,直接斜着划过了齐君筱的整张脸。   且因为绣春刀十分锋利,即使一开始看着伤口并不大,但实际上却深得很,脸颊处的下半边肉就好像要掉下来似的,十分狰狞。   齐君筱满脸血泪相混合,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摸了摸脸,只觉得那处的皮肉松垮垮的,显然是已经没救了。   看着满手血红,齐君筱两眼翻白。竟然直接昏迷过去。   侍卫在一边站着,从袖笼中取出一块软布,仔仔细细的将绣春刀给擦干净,等到绣春刀重新放入刀鞘后,他将昏迷不醒的女人直接扛在肩头,一步一步的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这侍卫往日应该也来过军营数次,守在军营外的军士见了他,笑着问:   “你今个儿怎么带来个女人?难道是自己的婆娘?”   侍卫啐了一声,道:   “这哪里是我的婆娘,是哥哥送来给你们找乐子的。”   找乐子的,俗称军妓。   这几个兵油子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走到侍卫面前。想要看看齐君筱的模样,却摸了一手血。   骂骂咧咧的,老兵抬起了齐君筱的脸,看着那颤巍巍的皮肉以及一道刀疤,怒道:   “这他娘的还算找乐子?我看你小子是刻意为了收拾这个婆娘吧!出手真狠,这张脸就算日后愈合了,恐怕也吓人的厉害,若是一个人见了,说不准都得做几天的噩梦。”   侍卫呵呵一笑,也没有辩解,直接将齐君筱扛到了专门安置军妓的房间中。   军中并没有老鸨等人,但却有统一管理这些军妓的军士。   他见着侍卫。便问:   “这是准备卖到我们这儿的?”   侍卫摇头,说:   “此女得罪了上头的贵人,所以被送到此处来,你务必要保住她的性命,让她好好活着,过上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   老兵看了看齐君筱满脸是血的面颊,倒抽了一口冷气,道:   “现在脸都毁成了这幅模样,还怎么伺候人?”   “你别看她现在毁了容貌,但人家可曾经是高门大户娇养出来的小姐,一身细皮嫩肉的,寻常娼妓哪里比得上?等她伺候咱们兄弟时,只要用袋子蒙上脸,再吹熄灯,上了炕就全都一样了。”   听了这话,老兵觉得侍卫说的在理,就让他把人放在了床上,转身取了金疮药,用湿帕子擦干净齐君筱脸上的血迹,在伤口处洒上了雪白的药粉。   军中的金疮药,是用在一群糙汉子身上的,只要能使伤口愈合,尽快止住血即可,也无需有旁的什么功效。   这样的金疮药,洒在伤口处,就好像被撒了盐似的,即使齐君筱昏迷过去,仍低低的闷哼一声,脸色更难看了。   老兵低低的骂了一声:“这婆娘的脸真他娘的渗人,半张脸皮都要掉下来了,你出手也太狠了。”   侍卫没有应声,他看着齐君筱脸上的伤口逐渐止了血,心知自己完成了陛下的任务。   用了这般次等的金疮药,即使日后伤口长好了,定然会留下极为可怖的瘢痕。   疤痕在男子身上不算什么。甚至还能体现男人的勇武,但女子却全然不同,若是没有了一副好的皮囊,这皮肉生意都不好做。   从军营中离开,因为城门已经关上了,侍卫并没有回京,等第二天一早,他才直奔禁宫。   入了养心殿之中,今个儿恰逢元琛没上早朝,侍卫跪在养心殿的地上,道:   “陛下,人已经送到军营了。”   元琛看着奏折。问:   “可将齐氏毁了容?”   侍卫连连点头,恭敬道:   “那齐氏被微臣用绣春刀划了一下,整张脸都毁了,即使日后伤口愈合,恐怕也十分狰狞。”   听到这话,元琛鹰眸中划过一丝满意之色。   齐君筱三番四次的对妙妙下手,以往元琛就想处置了此女,偏偏有白氏从中作梗,元琛一直没有得着机会。   昨日她再次算计妙妙,元琛终于忍不了了。   “此事办得不错,秦湘那首领的位置,就由你顶替了吧。”   因为秦湘在后宫之中奸淫女子,即使他是中了阴阳和合散,但此举依旧有违宫规,元琛保下他一条命,都是看在秦妙的份儿,至于御林军首领之位,现在也轮不到秦湘了。   听到陛下的话,侍卫脸上带着惶恐之色,连连道:   “微臣何德何能,当真不敢居于首领之位,还望陛下三思!”   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的身子微微颤抖,元琛就知道此人定然是想要升迁的,他扯了扯嘴角道:   “这是朕给你的赏赐,就不必推脱了。”   说着,元琛摆摆手,示意这侍卫退下。   侍卫还没等走出养心殿的雕花木门呢,就见着姜德海匆匆走了进来。   姜德海大抵是有些着急,这个圆滑的老太监竟然都没顾得上与侍卫打招呼,便直接越过他,走到元琛面前。   “陛下,太后娘娘在外头,非要见您不可。”   元琛冷笑不止,直接站起身子,身上带着摄人的气势,道:   “她要见朕!朕还没去找她算账呢!”   说着,元琛便直接从案几后头往外走,他身上虽然只穿着黑底红纹的常服,但却让人不敢直视。   伸手推开雕花木门,元琛看着站在外头的白氏,半点儿没有请人入到养心殿之中的意思,直接堵在门口,道:   “母后今日来到养心殿,是为了给朕解惑的?”   “解惑?”   白氏重复了一遍,眉头紧皱,显然是没想明白元琛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后跟朕说说,您是从何处拿到的阴阳和合散,居然还把那东西放在偏殿之中。让小卓安也中了招,您身为太后,当为万民表率,做出这档子事,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   听到“阴阳和合散”这五个字,白氏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她明显有些心虚了。   毕竟这种腌臜东西,是根本不能出现在后宫之中的,显然元琛这么不避讳的说出这五个字,被周围所有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都给听到了,她这太后的脸面,该往何处放?   “住口!哀家从来不知道什么‘阴阳和合散’,还请陛下慎言。”   元琛冷笑不止,他上前一步,大概是因为眼神太过可怖了,白氏竟然吓得往后退。   白氏身后是石阶儿,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元琛也没有提醒的意思。   “您都做下了那种不要面皮的事情,现在又何苦非要扯一个遮羞布?这不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   一旁的姜德海听到陛下用这个词儿按在太后身上,两腿吓得发软,偏偏他只是个奴才,此时此刻,根本不敢凑上前,否则万一这两尊惹不起的大佛拿他出气,那他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听到元琛的话。白氏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指着面前的不孝子,颤巍巍道:   “你、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竟然敢忤逆哀家,难道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朕是天子,上天自然不会劈了朕,不过母后您看看自己做下的恶事,难道就不怕报应吗?举头三尺有神明!”   闻言,白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面颊涨的通红,身子踉跄的往后退,却不防一脚踩空,顺着石阶儿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太后!”   宫女们惊呼着,想要上前去扶,但陛下仍站在原处,眼睁睁的看着太后痛苦的摔倒在地,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母亲一般。   白氏倒在地上,额角满是鲜血,低低的痛呼着。   周围的宫女太监扶起了白氏,但没有陛下的吩咐,他们也不敢妄动。   ☆、第139章 马上风   粘稠的鲜血顺着面颊滑落,白氏伸手一摸,看着满手血红,差不点儿被吓得背过气去,她伸手指着元琛,浑身都气的发抖。   元琛看都不看白氏半眼,直接转身回到了养心殿之中,冲着姜德海吩咐了一句:   “送太后回慈宁宫。”   听到陛下的吩咐,姜德海低着头,十分恭敬的应了一声,之后便几步走下台阶,走到白氏面前,道:   “太后娘娘,让奴才送您回慈宁宫吧!您额头上的伤也得请个太医来诊治诊治,否则恐怕会留下疤痕。”   白氏眯起眼,看着元琛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养心殿之中,都没有再回过头。   她恨不得生吃了这个不孝子!   高高扬手,白氏一巴掌甩在了姜德海脸上,直将姜德海左脸打得一片红肿,嘴角都渗出血丝。   姜德海腮帮子发麻,但脸上仍保持着几分恭谨,虽然陛下不待见太后,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只能做太后的撒气筒。   “你这阉奴,心里在嘲讽哀家是不是?真是好大的胆子!”   白氏的一双眼睛跟淬了毒似的,死死的盯着姜德海,而后者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太后。   僵持了有一会儿,白氏只觉得头昏眼花,她这人最是惜命不过,自己受了伤,自然得快些包扎好,万一留下伤疤,阖宫里头的这些奴才,该怎么看待她这个太后?   想到此处,白氏心里头越发慌乱。直接坐在软轿上,恨不得能快些赶回慈宁宫。   之前姜德海就派小太监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所以等到软轿刚到慈宁宫时,就见着太医院院使跪在地上,显然是等了许久。   慈宁宫的宫女扶着太后下了软轿,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白氏半闭着眼,脚步有些虚浮。   院使见着太后这幅模样,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赶忙走到太后面前,先仔细将伤口上的泥沙清理干净,之后再涂上金疮药。   等到伤口止了血后,院使才给白氏把脉,发觉其脉象还算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桌前,院使提笔写下了一道补血的方子,交给慈宁宫的宫女,对着白氏道:   “太后娘娘,您额头上的伤口并不算严重,只要好好养着,不出一月,就可痊愈。”   白氏微微皱起眉头,问:   “可会留下伤疤?”   院使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道:“只要太后娘娘注意着些,用凝翠膏时常擦着,伤疤应该不会太过明显。”   这个答案根本不能让白氏满意,不过她现在头疼的厉害,也不愿意跟一个小小的太医计较。   摆了摆手,太后先让院使下去,才对着身边的心腹说:   “派人去查查,君筱到底被带到了何处。”   之于太后娘娘的吩咐,慈宁宫的宫人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这个嬷嬷应了一声,就走出了寝殿之中。   等到了夜里,嬷嬷风尘仆仆的走了回来,脸色着实难看的紧。   “太后。”嬷嬷冲着白氏福了福身子。   见着她的脸色,白氏心头一紧,生怕齐君筱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是她的女儿啊!   若是伤着了半根寒毛,都好像从白氏身上生生的剜了一块肉似的。   “君筱呢?你怎么没把那孩子带回来?”   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打颤,道:   “回主子的话,奴婢没有找到齐小姐的下落,之前陛下的确是把齐小姐打入天牢了,但昨个儿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个侍卫,竟然将齐小姐给带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一边说着,嬷嬷一边低下头,生怕惹怒了主子。   白氏猛地站起身子,用手揉着阵痛的额角,她眼眶发红,满眼都是血丝。   即使与元琛并无什么母子之情,但元琛那个不孝子到底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对元琛的手段,白氏也有几分了解。   紧紧皱着眉头,白氏两手攥着锦帕,喃喃道:   “不成,哀家不能让君筱受苦!她不该受苦的。”   这么说着,白氏竟然要从此处冲出去,幸好跪在地上的嬷嬷及时反映过来,一把抱住了白氏的双腿,含着眼泪,苦苦哀求着。   “主子!您不能去啊!陛下现在还在气头上,您还是等陛下消了气,再去把齐小姐给带回来吧。”   其实嬷嬷对白氏的想法也有些不能理解,明明齐君筱并不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但对她视如己出还不算,甚至在太后娘娘心中,齐君筱的地位远远超过了陛下。   如此一来,母子之间的感情生分,也是自然。   若她是陛下的母亲,在此时此刻,一定会好好经营母子之间的情分,而不是用大皇子作饵,想要除去陛下最为在乎的女人。   心里转过此番想法,嬷嬷就越发觉得白氏糊涂,但身为奴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清楚的,自然不会让主子心生厌恶。   听到嬷嬷的话,白氏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怔怔的流下眼泪来。   “罢了!还是再过些时日吧。”   白氏颓然的坐在八仙椅上,面色惨白,好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   正如周辰所言,因为小卓安还是个孩子,身子骨儿并未长成,所以阴阳和合散对于小卓安而言,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他昏睡了一整日,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又恢复了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精神头儿好得很,日日去到养心殿中缠着秦妙,让元琛瞧着,恨不得将小卓安关起来才好。   此刻元琛与秦妙坐在一起,状似无意的问:   “卓安今年也有三生日了,到了开蒙的时候。”   秦妙微微皱起眉头。说:“现在开蒙,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元琛满脸严肃,看着霸占在秦妙怀里的娃娃,恨得牙根儿痒痒,但面上却一派正经,道:   “真的不早了,卓安是朕膝下唯一的皇子,将来就是大爷的帝王,若是不早些读书习字,恐怕将来也难治国理政。”   秦妙清楚元琛对卓安寄予厚望,当下便只能点了点头,说:   “开蒙也不是不行。不过卓安年纪还小,陛下可别累着他。”   一边说着,秦妙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揉揉卓安柔软的发丝,动作十分温柔。   元琛看着女人的动作,道:   “卓安也是朕的儿子,朕怎会不心疼?你就放心好了。”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玄德帝便定下了儿子开蒙之事,秦妙不想让小卓安长于妇人之手,所以便只能由着元琛的想法来。   “我听说太后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元琛眸光淡淡,好像受伤的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一般。   “太后在养心殿外的石阶上没站稳,滑了一下,便摔倒了脑袋。”   听到男人这般轻描淡写的解释,秦妙挑了挑眉,知道元琛对于白氏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毕竟白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他的底线,元琛能够忍到现在,已经算是顾念着母子之情的血缘之情了。   顿了顿,秦妙又问:   “齐君筱呢?陛下是不是将人打入天牢之中了?”   元琛唇角微微勾起,笑的有些玩味儿,道:   “她被朕送到军营里了。”   军营里本来应该是没有女人的,但却有一处例外,那就是安置军妓之所在。   想通了这个关节,秦妙不由瞪大眼,问:   “陛下这么做,太后娘娘还不知情吧?”   元琛眼中划过一丝讽刺,道:   “知情如何?不知情又如何?反正朕能饶过齐君筱一命,已经算是她的造化了。”   听到元琛这么说,秦妙眼皮子抽了抽。   什么叫饶过一命?若是活着只能在军中任人糟蹋的话,那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毕竟齐君筱之前可是大家小姐,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现在沦为军妓,想必日子过得也很是艰难。   不过就算齐君筱过得再是艰难,秦妙也不会求情。她并非良善之人,活的也十分通透,知道齐君筱之所以落得现在的下场,全都是她咎由自取。   秦妙是卓安的母亲,有人想要伤害她的孩子,秦妙又怎会放过她?   “陛下说的有理,妾身受教了。”   女人眼波流转,神情中透着一丝媚态,即使秦妙现在已经不是二八年华了,却依旧十足艳丽,让人看着根本移不开眼。   又过了几日,白氏额头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拆了纱布之后,能看出暗紫色的瘢痕,看着十分显眼。   不过此刻白氏却顾不得这么许多,直接去到了关雎宫中。   她不敢直接去找元琛,毕竟之前元琛的冷漠实在让白氏心有余悸,倒是秦妙身份低微,从她这处入手,应该能将君筱给带回来。   在白氏心里,元琛不好得罪,而秦妙却软和的很。   所谓柿子要挑软的捏,就是这个道理。   坐在软榻上,秦妙看着走进来的白氏,面色青白,额头上留下了一块紫褐色的瘢痕,看起来十分狰狞。   她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道:   “妾身见过太后娘娘。”   白氏阴沉沉的看着秦妙,道:“起身吧。”   她因为心中急得厉害,也不愿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   “秦氏,你去跟陛下说一声,让他将君筱送回宫。”   秦妙苦笑一声,面上刻意露出一丝为难之色,站直身子,低垂着头,道:   “太后娘娘这可就太为难妾身了,妾身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在陛下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又怎能让陛下将齐小姐带回宫中呢?”   平心而论,比起齐君筱,秦妙对白氏更为记恨。   齐君筱想要成为后妃,对她出手陷害并不算十足可恶,但白氏却不同,她是元琛的生母,更是小卓安的祖母,竟然半点儿也不顾念血脉亲情,直接在慈宁宫偏殿中下了阴阳和合散。   拿那么小的孩子作饵,她就不怕遭报应吗?   更何况,兄妹**这么恶毒的法子,秦妙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都不敢想,若是白氏的毒计得逞了,秦家还如何自处!   以元琛的心性,恐怕会杀了哥哥泄愤吧。   想通了这个关窍,秦妙恨不得直接打杀了白氏,又怎会让她称心如意?   “秦氏!”   白氏恨得咬牙切齿,她几步走上前,恨不得撕烂了秦妙那张脸。   若不是这个贱人使出狐媚子手段勾引琛儿,琛儿也不会跟她离了心。   每每想到此处。白氏都恨不得杀了秦妙,才能将心头之恨消减一二。   不过此时此刻,倒不是跟秦氏撕破脸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白氏强行将怒火压下去,冲着秦妙,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秦氏,你难道不想知道,秦湘为何会成为御林军首领吗?”   秦妙凤眸一闪,没有言语。   见着女人这幅模样,白氏眼底露出一丝得意之色,说:   “还有不少人想要算计你呢!若是你放过君筱这一次,哀家便将幕后主使之人告诉你,好不好?”   秦妙轻笑一声,说:   “太后娘娘这算盘给打得真好,阖宫之中,想算计我的一共只有几人罢了,这样的消息,着实没有半点儿价值。   再者说来,将齐君筱打入天牢,是陛下的主意,我实在是更改不了陛下的想法,太后娘娘就别白费心思了。”   见着秦妙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白氏气的浑身发抖,胸腔好像破旧的风箱一般。不断起伏着。   秦妙上前一步,与白氏靠的极近,二人之间只不过相隔一拳的距离。   因为秦妙比白氏要高出半头,所以此刻她微微低垂着头,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   “太后娘娘想不想知道齐君筱现在所在何处?”   听到这话,白氏身子猛地一震,直勾勾的盯着秦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看出了白氏的紧张,秦妙脸上带着一丝恶意,道:   “听说齐小姐被送到了军营之中呢!军营里头根本没有女人,那她会去到何处呢?太后娘娘不妨猜猜?”   说完。秦妙轻笑一声,直接转身,走出了关雎宫的正殿。   而白氏则站在原处,好像木头桩子一般,久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等到白氏从关雎宫离开之后,她便再次给元知行送了一封密信。   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元琛不服管教,半点儿没有孝心,日后想必也不会对元知行尽孝。   元知行这人疑心病极重,即使元琛是元知行的亲生儿子,他也少不了怀疑。   金陵城,周府。   自从叛军攻破京城后,太后与晋文帝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逃到了金陵。   因为金陵之中并无行宫,所以他们仍住在周府之中,好在周府足够大,也能容得下这些落魄了的贵主子们。   此刻晋文帝坐在院子里,衣衫不整,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衫,松松垮垮的,手中握着一壶酒,咕咚咕咚的往下灌。   秦馥看见晋文帝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   晋文帝酗酒的毛病也不知是何时沾染上的,现在根本没有一日会不喝酒,即使秦馥现在站的离晋文帝远了些,也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酒气。   周恒不知何时走到了秦馥面前,一张和善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低低道:   “他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你还要跟在他身边?”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秦馥也不意外,毕竟他们都待在周府,而周恒是周府的主人,哪里是他去不得的?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丈夫,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听到这话,周恒眼中划过一丝阴鸷,冷笑道:   “是吗?”   正说着呢,就见到月如眉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身上穿了一件藕粉色的春衫,显得十分娇美。   女人细白的藕臂仿佛水蛇一般,环住了晋文帝的脖颈,涂了胭脂的唇瓣轻轻吻着男人的额头。   晋文帝又仰头喝了一口酒,之后便借着酒劲儿,直接将月如眉压倒在石桌之上。   只听一道裂帛声想起,他们二人自然席天慕地的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实在是不堪入目。   秦馥有些气恼的别过头去,玉白的面颊微微泛红。   看着女人这幅模样,周恒拉着秦馥的手。直接将人带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园子里,道:   “馥儿,我心悦你几年了,难道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周恒并非俊美之人,他是个生意人,生的一副弥勒佛模样,自然是心宽体胖的。   此刻周恒拉着秦馥的手,面上满是认真。   女人微微皱着眉,想要把手抽出来,但因为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抽不出来。   芙面上露出一丝薄怒,秦馥道:   “周恒。你得自重!我是陛下的妃子。”   “陛下?晋国早就灭国了,赵祚还算是哪门子的皇帝?更何况,他现在早就不将你放在眼里了,你又何必跟着他守活寡?”   周恒的话说的虽然难听,但却都是实情,秦馥也没想到自打灭国之后,晋文帝会这般胡闹,不止意志消沉,甚至还变得浪荡不堪,与往日相比,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正待秦馥想要反驳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十分刺耳。   微微皱起眉,秦馥道:   “出什么事了?”   一边说着,秦馥趁着周恒不注意,将手抽了出来,转身就要离开园子。   周恒看着女人的背影,脸上不免带着几分失落。   走回刚才的小院儿,秦馥看着此处竟围满了人,将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一见着秦馥,周围的奴才们纷纷行礼。   秦馥问:“这是怎么了?”   一个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的小太监见着了秦馥,急声道:   “娘娘,陛下刚刚昏过去了。”   “你说什么?”   秦馥紧紧皱着眉头,晋文帝的身子骨儿应该十分康健才是,虽然近来一直饮酒,但看着仍算是健壮,怎会突然昏迷过去?   此刻周围的奴才们让出了一条路,秦馥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走进屋子里,便听到女人的抽噎声。   定睛一看,跪倒在地的不是别人,正是穿了一袭粉衣的月如眉。   太后站在月如眉面前,气的面色通红,狠狠的往月如眉肚子上踹了几脚,半点儿也没有吝惜力气。   腹部本就是女子身上十分柔软的部分,现在踹在了这个位置,让月如眉疼的不断往外冒出冷汗,低低的痛呼着,满地打滚儿。   “你这贱蹄子还有脸叫,以往看着你还算是庄重,现在竟然将陛下害的昏迷了过去,你哪里还算是宫妃?依哀家看,就算是勾栏里的荡妇,都比不上你!”   太后一向自持身份,从来没有说过太过火的话,今日如此反常,难道陛下的身子真的不好了?   走到太后面前,秦馥伸出手。轻轻拍着太后的脊背,试探着问:   “太后娘娘,陛下究竟如何了?”   太后紧紧抿着唇,直喘粗气,好像没有听到秦馥的问话似的。   倒是一旁的嬷嬷低低的答了一句:“陛下昏迷了过去,现在太医正在房里头诊脉呢。”   秦馥嗯了一声。   不多时,太医从里间儿走了出来,满脸都是冷汗,用袖子擦了一下又一下,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一见着太后,太医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哀声道:   “还请太后娘娘恕臣医术不精,无法让陛下痊愈。”   太后身子晃了晃,幸好秦馥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太后摔倒在地。   “徐太医,你就直说吧,陛下究竟是怎么了。”   徐太医惨白着脸,结结巴巴的道:   “陛下是得了、得了马上风。”   所谓马上风,就是指男子在行房之时,因为太过激烈,而突然猝死。   秦馥脸色惨白,声音都在打颤儿,问:   “徐太医,你是不是弄错了。陛下不是还昏迷着吗?怎么会是马上风呢?”   徐太医此刻仍跪在地上,解释道:   “陛下的的确确是得了马上风,只不过因为没有那么严重,现下还未……但想必也没有多久了……还请娘娘做好准备。”   秦馥真希望自己听错了,这才多久啊,不止晋国灭国了,她的丈夫竟然也时日无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还没等秦馥再说什么,里间儿突然传出来一道痛哭声:   “陛下、殡天了!”   ☆、第140章 寻美人   听到这句话,秦馥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只见这个容貌艳丽的女人此刻脸色苍白,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怔怔的流下泪来。   站在秦馥身边的太后同样如此,她觉得自己根本是听错了,她的儿子才三十五岁,怎么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去了呢?   “都是你!若不是你这个贱人,陛下根本不会得马上风!贱人!”   太后突然反应过来,直接冲到月如眉面前,伸手狠狠的撕打着月如眉,好像市井泼妇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儿属于皇家的矜贵。   不过说来也能够理解,毕竟晋文帝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太后而言,自然是莫大的打击。   月如眉本就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子,哪里能够承受的住太后这般撕打?   她用手护着头,也不敢反抗,虽然雨点一般的拳头落在她身上,但月如眉心里头却在窃喜。   晋文帝死了,晋国这些余下来的势力,定然会归于福王之手。   她的男人雄才大略,只要手握重兵,得到朝臣的支持,一定可以恢复晋国!   太后到底年纪大了,打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就累的自喘粗气,被宫女搀扶着,坐在了一边。   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泪痕,太后仰头望着棚顶,完全没有想到她竟会落得这副天地,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恶事,上天要这么惩罚她?   没去看太后那张灰败的脸,秦馥缓缓走入到里间。看着僵硬的倒在床上的男人,双目圆瞪,神情十分不甘,那么俊雅的男人,现在竟然显得十分狰狞。   她争了这么久,害了自己的亲妹妹,害了自己的母亲,到头来,得到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秦馥扯了扯唇角,缓缓蹲在了地上,一双杏眸直勾勾的盯着晋文帝,竟然笑出声来。   一边笑着,秦馥一边落泪,状似癫狂的模样将一旁伺候着的福德都给吓了一跳,不过福德此刻心里也慌得很,根本没有心思劝解秦馥。   哭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到秦馥擦干眼泪,双目红肿的走出了里间儿之后,她发现月如眉已经不见了。   “月如眉去到何处了?”   即使秦馥到了后来并无什么名分,但她毕竟做过十多年的皇贵妃,那身气度还在,周围的小宫女也不敢触怒她,小声道:   “刚刚月妃娘娘出去了,也不知去到何处。”   秦馥微微皱起眉头。也跟着往外走。   晋文帝之所以会因马上风而死,跟月如眉也脱不了干系,想到自己下半辈子没了依靠,秦馥就恨毒了月如眉,自然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走到外头,秦馥见着周恒站在石阶儿下,便问:   “你可见着月如眉了?”   周恒点了点头,说:“刚刚有人将她接出周府了。”   “你说什么?”   秦馥瞪大眼,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几步走到周恒面前,因为走得过快,裙裾都撕裂了,发出裂帛的声音。   两手死死攥住周恒的手臂,因为力气用的过大,尖锐的指甲死死抠在周恒的肉里,让男人疼的不由皱了皱眉,却没有推开秦馥。   “刚才月如眉一走出这里,就被几个不算眼熟的丫鬟给带走了,到底是什么人,我也并不清楚。”   周恒的眼神落在秦馥身上,旁若无人的拉着秦馥的手,问:   “现在晋文帝殡天,你难道就不能考虑考虑我?”   秦馥低着头,紧紧抿唇,道:“你让我再想想。”   没有直接拒绝周恒,这样的回答已经让男人欣喜若狂了,他脸上露出一丝笑,不同于之前的虚假,看起来反倒有些笨拙。   “好!好!你不用心急,慢慢考虑就好。”   听到这话,秦馥矜持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着,到底是谁将月如眉带走了。   晋文帝现在已经去了,他的后妃自然也成了弃子,有人将弃子带走,究竟是为了图谋些什么?   女人的眼神深幽,一眼都不能望见底,但周恒却沉浸在欢喜之中,没有注意秦馥的表情。   ******   此刻,月如眉待在一辆马车上,她唇角溢出血丝,面颊红肿,鬓发散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饶是如此,女人的双眼却发着光,带着浓浓的期待,冲着其中一个年纪颇大的丫鬟问:   “你的主子是要送我回京吗?”   丫鬟摇了摇头,说:“回娘娘的话,奴婢并不清楚主子的意思,等到您去到庄子里,可以亲自问问我们主子。”   听到这话,月如眉识趣的没有多问,只见这女子低垂着头,轻轻梳理着鬓发,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不过她刚刚被太后撕打了一通,红肿的面颊在顷刻之间很难恢复如初,所以即使月如眉再是打理,也摆脱不了这幅模样。   马车吱嘎吱嘎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月如眉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的素墙青瓦,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福王真的在金陵吗?   心中转过此种念头,月如眉的脚步顿了顿,走在前头的丫鬟回过头,催促道:   “娘娘快着些,若是让主子等的太久了,未免有些不妥。”   听了这话,月如眉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偏偏她现在已经站在了此处,根本不能回头。   经过小院儿,绕过回廊,也不知走了多久,月如眉被丫鬟引入一个堂子中。   缓步走入其中。青花缠枝香炉中散着袅袅青烟,透出淡淡的竹香,很是雅致。   堂中坐了一个男人,并不是福王。   这个男人的年纪明显不小了,走的近了,月如眉就能看到他眼角细细的纹路,不过这人的模样也称得上俊雅,月如眉瞧着有些眼熟,却不清楚到底在何处见过他。   “月妃。”   听到男人的声音,月如眉微微点头,道:   “我以为福王殿下会在此处等我。”   微微勾起唇角,元知行走到了月如眉面前。说:   “现在晋文帝已经殡天了,你做的很好。”   闻言,月如眉瞳仁微缩,面上淡淡的笑意也僵住了,冷了脸,道:   “先生在说什么?本宫一个字都听不懂。”   元知行笑了笑,只可惜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说:   “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把事情办妥了,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男人说完这话,身上竟然透出几分杀意来,月如眉吓得两腿发软。心里咯噔一声,转头就要往外跑。   突然,女人头皮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原来是元知行一把抓住了她浓密的墨发。   月如眉痛呼一声,拼了命的挣扎着,但她只是宫里头养尊处优的妃嫔,力气自然是比不过元知行的。   被男人用力往后拖着,元知行狞笑道:   “你还敢逃,胆子当真不小啊!”   “阿钰呢?我要见阿钰!”   以前赵钰还不是福王时,月如眉就这么叫他,只可惜时过境迁,当年的少年早就不是那个阿钰了,而月如眉也成了晋文帝的宫妃。   元知行一把掐住女人纤细的颈子,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   月如眉只觉得自己被铁钳给夹住了一般,根本透不过气来。   女人的脸涨的通红,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着,舌头伸出来,双目圆瞪,看起来十分可怖。   元知行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既然月如眉已经没了用处,杀了也就杀了。   这么一想,男人脸上的神情越发狰狞,两手死死掐住月如眉的脖颈,竟然生生的将这个女人给掐死了!   等到女人不再挣扎之后。元知行一松手,月如眉的身体就砸在地上,发出扑通的一声。   “出来吧。”   听到元知行的声音,躲在后头的卓云澜怕极了,生怕自己也落得月如眉那种下场。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违拗元知行的吩咐,几步走到男人面前,卓云澜顺从的跪在元知行脚边,从怀里取出锦帕,动作十分轻柔,但却仔细的给元知行擦了擦手。   “派人将尸体处理掉,别让旁人知道。”   “是。”   卓云澜低低的应了一声,等到元知行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时,她这才几步走出了门子,叫来了两个侍卫,让侍卫将月如眉的尸身从堂子里拖了出去。   看着女人的尸首好像货物一般被拖出了园子,卓云澜心慌的厉害,她觉得元知行就是个疯子,喜怒不定,陪在这个男人身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颓然的闭了闭眼,卓云澜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等到她再次回到元知行身边时,却听到元知行道:   “也差不多到了该回京城的时候了。”   闻言,卓云澜眼神闪了闪,低低道:   “妾身也跟着大人一同回京吗?”   元知行嗯了一声,卓云澜根本不想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她还想在世上多活几年。   “可是妾身犯了杀人重罪,一直被京兆尹通缉着,若是大人您带妾身回京,恐怕会惹出一些麻烦。”   元知行一直没有睁开眼,他是当朝帝王的生父,哪里还怕什么麻烦。   “我的人,没有谁敢碰,你就安安心心的伺候在我身边吧。”   元知行这么说,就代表一定要卓云澜伺候在身边,想通了这个关窍,卓云澜心头一紧,只觉得下半辈子都没了盼头。   柔顺的将小脸儿埋在元知行的手掌中,卓云澜面色难看的紧,藏在袖笼中的双手死死握拳,显然心绪并不算平静。   京城,福王府。   自从叛军攻入京城之后,福王就被圈禁在王府中,再也没有从中走出来半步。   好在元琛是个磊落之人,也不屑磋磨福王,所以王府中该有的用度还是有的,只不过并不如往日那么奢华罢了。   这一日,有一女从小门走进来了,身段窈窕,容貌秀丽,不是胡玉还有哪个?   胡玉熟门熟路的走到了正堂中,福王此刻正在练字,一听到女人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问:   “你来做什么?”   看着男人眼中好不遮掩的不耐之色,即使胡玉已经见过多次了,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是晋文帝赐给福王的侧妃,就算往日出身不高,但现在也是入了宗室玉牒的。偏偏福王平日里看都不看她一眼,若不是她还有点用处,可能早就无声无息的在王府之中‘病逝’了。   从袖中取出一枚蜡丸,胡玉送到福王面前,说:   “金陵那边来信了,还请王爷过目。”   听到这话,福王登时就来了精神,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将蜡丸接过,用匕首剖开,取出其中的字条。   “晋文帝殡天,君当早做准备。”   胡玉清晰的看到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她并不清楚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见着福王的手轻轻颤抖着,也清楚大概金陵那边是传来了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福王是赵氏皇族仅存的血脉之一,晋文帝现在驾崩了,膝下的皇子年纪又小,自然不能继承皇位。   如此一来,福王就能顺理成章的接收晋文帝手下的军士以及朝臣。   京城这边有元知行照应着,而金陵奉他为主,如此一来,将这偌大的国家收入囊中,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想到此处,男人面颊涨红。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   好在福王也是个心有丘壑之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冲着胡玉道:   “你先下去吧,此处不必你伺候了。”   胡玉福了福身子,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不过她却不敢多言,只得恭恭敬敬的退下。   一晃三日过去了,元琛待在关雎宫中,与秦妙一起用膳,突然有一名太监跪倒在地,道:   “陛下,刚刚王府传来消息。说福王病重,已经、已经不好了。”   元琛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象牙银箸,问:   “福王病了多久?为何之前不通知朕?”   太监满脸都是冷汗,见着陛下动怒,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   “奴才、奴才也不清楚啊!”   元琛也不指望这个小小的太监的消息能有多灵通,只听男人沉声开口:   “派几个太医,去给福王诊脉,务必要让福王好好活着。”   小太监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下了,等到周围只剩下元琛与秦妙两人时。秦妙用帕子擦了擦嘴,道:   “陛下不必太过担心,依妾身之见,福王身子骨儿康健的很,万万不会病重。”、   元琛微微眯起鹰眸,道:“你是说,福王装病?”   秦妙点了点头,前世里福王登上帝位,一统天下,甚至还将月如眉封为皇后,这一世怎会因为一场小病要了性命?   只要细细想一想,就会觉得其中有猫腻。   男人英挺的剑眉紧缩,问:   “若福王是真病又该如何?”   “病了就病了,好生养着也就罢了,但若是装病的话,陛下就必须得早做准备,毕竟人家可是前朝的王爷,指不定手中有什么底牌呢!”   听到这话,元琛慎重的点了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但秦妙只瞧着他的神色,就知道这男人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等到元琛用完饭之后,前脚刚刚离开关雎宫,后脚便来了一位娇客。   宫里面的娇客,只有陈黎跟钟秀二人,钟秀平日里深入简出的,秦妙都有些记不住她的脸,但陈黎却时常在她面前乱晃,看起来所图不小。   走到正堂去见陈黎,秦妙看着这女子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心里就觉得一阵厌恶。   而陈黎见着秦妙,也并不如何痛快,所谓相看两生厌,大概就是如此了。   陈黎走到秦妙面前,轻轻开口道:   “夫人,您霸占陛下的时日已经不算短了。陛下膝下只有大皇子一人,您这般善妒,着实不算好事吧?”   面对陈黎的直白,秦妙倒是微微有些诧异了,问:   “那依着陈妃娘娘看,我该如何做才好?”   陈黎微微勾起唇角,眼中一片诚恳,说:   “宫里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于情于理也应该为陛下充盈后宫,这样一来,既可以为夫人赢得一个贤名,又能为皇室开枝散叶。岂不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秦妙微微勾起唇,道:   “娘娘莫不是魔怔了吧?我并非妃嫔,又哪里能劝说陛下选秀?看陈妃娘娘如此贤良淑德,不如亲自去到陛下面前去觐见,陛下通情达理,定然能够领会陈妃娘娘的一番苦心。”   平心而论,秦妙并不愿意与陈黎虚与委蛇,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之前算计她的人,少不了陈黎一个,偏偏这女子将自己摘得干净,一时之间,倒让秦妙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秦妙话中的讽刺丝毫没有遮掩,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陈黎脸上一般。   她现在根本不能进到养心殿之中,又哪里能够劝谏陛下?   女人恨得银牙紧咬,看着秦妙的目光好像能喷出火来,偏偏陈黎是个心思重的,也不好直接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既然夫人不听本宫的劝告,那本宫也没别的法子了。”   说着,陈黎便转身离开,走的很快,显然是有些动怒了。   秦妙看着女人的背影,捏了颗青提送入口中,贝齿将青提咬碎,顿时汁水四溅,香甜的滋味儿弥散在口中,她哪里有空去管陈黎那档子破事儿?   回到长春宫中,陈黎将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给赶出了寝殿。   此刻她双目赤红,眼底满布血丝,整个人好像都癫狂了一般。   将桌面上摆着的青花缠枝香炉狠狠砸在地上,陈黎尤不解恨,之后又将瓷瓶儿瓷碗用力一扫,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些官窑烧出来的好东西,顿时就糟践了。   现在还有一个宫女留在寝殿中,便是陈黎的心腹,见着主子如此动怒,这宫女壮了壮胆,开口道:   “娘娘消消气儿,办法总会有的,若是气坏了身体,可就有些不值当了。”   陈黎的火气旺得很,又岂是一个宫女三言两语能够劝得住的?   她闭了闭眼,颓然的坐在软榻上,怒骂道:   “秦氏那个贱人,仗着有陛下的宠爱,就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这阖宫之中,谁人不知她是伺候过前朝皇帝的婊子,现在还做出一副高洁模样,真是令本宫恶心的想吐!”   对于陈黎满口的污言秽语,宫女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轻轻道:   “陛下对秦氏的确是有些太过宠爱了,若是有人能分一分宠,秦氏又没有位分,日后恐怕就嚣张不起来了。”   陈黎皱眉,道:   “你说的倒轻巧,陛下对秦氏有多上心,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的一清二楚,哪里能说分宠就分宠?”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陛下之所以对秦氏这般宠爱,在奴婢看来,是因为秦氏那副绝色的容貌,不过天下间的绝色不止秦氏一人,若是娘娘也能找到一个,对付秦氏就更有把握了。”   听到这话,陈黎微微眯了眯眼,心下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她点了点头,冲着宫女吩咐道:   “既然如此,你就去帮本宫寻绝色女子来。一定不能比秦妙差。”   宫女低低应了一声,虽说绝色女子难得,但只要好好找一找,也不是找不出来。   拿着长春宫的腰牌,宫女当日便出了宫,她是个有成算的,比陈黎都不知精明多少,清楚自己就算找到了一个容貌不逊色于秦氏的女人,陛下也不一定能看得上眼。   若真想让陛下钟情于那个女人,就必须挑出最特别的一个。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   宫里头的女人一个个都端庄的很,而勾栏之中的娼妓却全然不同,这些女子沦落风尘,早就被人踩进了尘埃里,为了讨得一条活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根本没什么自尊可言。   这么想着,宫女便往京中最为出名的一处妓院走了去。   这京里最出名的妓院名为寻芳馆,其中最出名的女子,名为花解语。   说起来,这花解语身为花魁,被老鸨百般调教,自然是懂得如何伺候男人的,她今年十七,因为老鸨想要将花解语卖出一个好价钱,所以一直都不让她破苞。   若是花解语足够美的话,入宫伺候陛下也是成的,毕竟还算个清白的身子,总比秦氏那个水性杨花的荡妇强上许多。   ☆、第141章 守宫砂   转眼就入了夜,在宫门下钥之前,宫女终于带着一位娇客回到了长春宫。   陈黎一直没睡,她穿着繁复的宫装,妆容精致,看起来十分艳丽,坐在贵妃榻上,一语不发。   她贴身宫女先是进来禀报,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道:   “娘娘,奴婢把人带回来了。”   听到这话,陈黎眼皮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她却强自镇定下来,说:   “把人带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香国色,能将秦氏那个贱人给比下去。”   宫女脸上有一丝犹豫,道:   “娘娘,花解语是娼妓出身,不过现在还是完璧。”   陈黎有些不耐的摆摆手,道:   “是完璧就成,本宫又不是让她当皇后,只要那张脸能派的上用场即可。”   宫女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几步走出寝殿,将候在门外,穿着宫女绿腰裙的花解语给带了进来。   绿腰裙在这宫中是最为普遍的服制,任何一个宫女都能穿在身上,半点儿也不起眼。   但走进来的这名女子,好像是一团火似的,五官十分明艳,而又张扬,身上带着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媚态,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是妩媚。   即使陈黎是个女子,此刻都不由愣了愣。   花解语身材生的极为高挑。比寻常女子高出半头都多,只见她莲步轻移,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陈黎面前,低着头看着这位端丽的陈妃娘娘。   陈黎刚刚回过神来,随即眼神不由有些阴沉。   她竟然被一个娼妓给压了下去!   瞳仁缩了缩,陈黎面无表情的开口:   “花姑娘果然生了一副倾城倾国的容貌,你此次入宫,可清楚本宫的目的?”   花解语微微一笑,说:“小女子只有一副皮囊罢了,娘娘让小女子入宫,为的也不过是这么一张脸。”   陈黎点头,看着花解语这般识趣,心情不由好转了些。   “入宫之后,你就得好生伺候陛下,万万不可辜负了你自己的容貌。”   “娘娘放心,小女子自小在勾栏长大,自然明白什么叫待价而沽,否则也不会一直守着身子直到现在。”   一边说着,花解语好似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袖笼,露出雪白的藕臂,以及上头的一点玫红,正是一颗艳如血的守宫砂。   陈黎虽然是处子之身。但身上却没有守宫砂,因为边城不兴在女子幼时点上守宫血的做法。   看着那一点红,陈黎的眼神闪了闪,涂了胭脂的红唇扯出一丝笑,冲着身旁的太监吩咐道:   “带花姑娘下去,宫里头还有苏州送来的蜀锦,做几身衣裳,花姑娘如此美貌,可得好生打扮一番。”   之于陈黎的吩咐,太监自然不敢违拗,直接带着花解语走了下去。   看着花解语的背影,陈黎笑了笑,冲着身边的宫女开口道:   “给花解语做的衣裳,要跟秦氏那贱人穿的相似,花解语比秦氏年轻,容貌又不比她逊色,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本宫就不信陛下会不动心。”   宫女咬着唇,试探着开口道:   “可是有莲花图案的蜀锦只有一匹,十分贵重,难道都送到花解语哪里?”   陈黎点头,不过是一匹蜀锦罢了,等她扳倒了秦妙那个贱人,多少匹蜀锦会拿不到手?   ******   “陛下,花解语入宫了。”   元琛挑了挑眉,听到姜德海的话,不免有些诧异。   “她怎会入宫?不是应该好好的在寻芳馆中呆着吗?”   “听说是住在了长春宫里,应该是陈妃娘娘将人带进宫的。”   坐在元琛身边的秦妙听到这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一时之间有些奇怪,等到姜德海退下之后,她直接坐在了元琛怀里,纤细的藕臂搂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脖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幽幽的问:   “花解语是谁?”   猿臂一伸,元琛直接搂住了女人纤细的腰,用力把人往怀里带。   秦妙猝不及防的撞了上去,鼻尖撞到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将白皙的皮肉都给撞红了。   大掌将女人的脑袋往怀里按,低声道:   “花解语是寻芳院的花魁。”   “陈黎竟然将花魁往宫里带?”秦妙瞪大眼,她也知道陈黎没什么好心思,带那个花魁回来,指不定就是为了对付她。   脸色难看了一瞬,秦妙眯了眯眼,在元琛怀里轻轻动弹一下,红唇贴在男人上下滑动的喉结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元琛咽了口唾沫,眸光幽深,一双鹰眸死死盯在秦妙身上,眼都不眨一下。   “既然姜德海特地来陛下面前通禀了一声,说明陛下认识这个花解语,她到底是谁?”   男人粗糙的掌心用力捏住了秦妙的腰,抓住了那处的软肉,不断揉捏着。   即使衣料十分光滑,但因为元琛用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还是让秦妙疼的不由皱了皱眉。   “她是我手下的死士。”   听到这话,秦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突然张嘴咬住了元琛的喉结。   男人闷哼一声,也不知到底是痛苦,还是愉悦。   “既然如此,这花解语可能为我所用?”   伸手挑起秦妙的下颚,元琛问:   “妙妙想要做什么?”   “陈黎三番四次的想要对我出手,若是不回敬一番,岂不是显得我太软弱可欺了?”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打量着元琛,说:   “陛下是舍不得陈黎?若你真舍不得的话,我忍上一忍也无妨。”   手上微微用力。元琛贴在秦妙耳边,说:   “只要妙妙高兴,朕做什么都成,不过是一个陈黎而已,朕怎会舍不得?”   “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元琛一把将秦妙给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寝殿里头走。   被摔在床榻上,秦妙疼的胃里翻江倒海,但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勾了勾唇角。等到元琛欺身压了上来时,她才靠在男人耳边,低低的说了几个字。   男人高大的身子陡然间石化了,额角蹦出青筋,脸色也难看的很。   “怎么突然来月事了?”   秦妙笑了笑,说:“到时候了,又怎会不来?”   元琛幽幽的叹了口气,翻身直接睡到了床里,胸膛不断起伏着,气息也有些不稳。   即使身上难受的厉害,元琛依旧将秦妙抱在怀里。埋首在她肩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女人脖颈上。   伸手拍了拍元琛的脊背,秦妙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了许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秦妙回到了关雎宫中,正在用膳,就见着金银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主子,陈妃娘娘来了。”   听到这话,秦妙挑了挑眉,用锦帕擦了擦唇角,这才不急不缓的走到了正殿。   刚入正殿之中,秦妙头一眼看见的并不是陈黎,而是站在陈黎身畔的女子,艳丽的好像一朵刚刚盛开的牡丹花似的,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这位姑娘是?”   “她叫解语,是本宫的妹妹,入宫小住一段日子。”   “妹妹?”秦妙轻笑一声,语气明显有些玩味。   陈黎咬了咬牙,藏在袖笼之中的两手死死握拳,强挤出一丝笑意,道:   “的确是本宫的妹妹。”   秦妙上下打量着花解语,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疑惑:   “既然是妹妹。解语姑娘怎的与陈妃生的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呢?比起你妹妹来,陈妃娘娘当真称不上标致了。”   陈黎脸上的笑意已经要维持不住了,偏偏秦妙还轻笑一声,冲着陈黎摆手,道:   “我与解语姑娘一见如故,不如就让解语在关雎宫中呆一会,下午再回到长春宫中,陈妃娘娘意下如何?”   陈黎原本就是打算让花解语面圣,毕竟只要见着了元琛,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才能派上用场,现在秦妙要将花解语留在关雎宫中,虽说不知道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却正中陈黎下怀,她又怎会有拒绝的道理?   “既然如此,就劳烦夫人照顾着解语了,她昨夜里才入宫,什么规矩都不动,还望夫人您多担待这些。”   “那是自然。”   秦妙笑笑,之后就没有再开口,等到看见陈黎的背影消失在了正殿之中时,她挥了挥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下。   此刻正殿内只剩下秦妙与花解语两人,秦妙也不遮掩,开门见山道:   “你既然是元琛的暗卫,为什么要随陈黎入宫?”   花解语跪在秦妙面前,她很清楚面前的女子在陛下心中有多少分量,当即也不敢隐瞒,直言道:   “奴怀疑宫中有人与金陵那些人牵扯不清,正巧陈妃手下的宫女找了奴入宫,便来了。”   “陈妃想让你做什么?”   花解语笑了笑,说:“她想让奴伺候陛下。”   果然秦妙没有猜错,她走到花解语面前,伸手将这位难得的美人儿从冰凉的青石板上给搀扶起来。   “那你怎么想的?”   “奴自然是不想伺候陛下的。”   一边说着,花解语握着秦妙的手,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气,她的指节生的纤长,人也高挑,比秦妙还要高出些许。   须知,秦妙的身量在女子之中已经算是高的了,但花解语还超过了些,比起寻常男子,都不差什么了。   “我想让你帮个忙。”   余光扫过花解语身上的守宫砂,秦妙脑海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之前元琛曾经在某次欢爱中提过,之前他在元府中纳的妾室,他一个都没有碰,这样一来,陈黎定然是完璧之身。   眼神闪了闪,秦妙接着道:   “陈妃娘娘是完璧之身,你应该劝她在身上点上守宫砂。”   花解语挑了挑眉,问:   “守宫砂?是不是奴听错了?”   “你没听错。”   “夫人,守宫砂不过是唬人的玩意,现在这个年纪,若是再点守宫砂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半点儿痕迹都留不下……”   自己这么说完。花解语突然明白了秦妙的想法,凤眸一亮,道:   “娘娘是想……”   与聪明人交谈,当真半点儿力气都不费,秦妙点了点头,便拉着花解语一同坐下了。   正好金银端来一盘紫玉葡萄,这葡萄乃是番邦的贡品,并不全是甜的,透着一丝微酸,滋味儿吃起来好得很,没有女子会不喜欢这个味道。   不过紫玉葡萄想要从番邦送到京城来,实在不算是一件简单事,所以关雎宫中一共才得着了两串而已。   但元琛那里的两串,也被秦妙给吃了个干净,他身为男子,对这种甜食本就没什么兴致,用来讨得秦妙欢心,对元琛而言,反而更实在些。   “尝尝。”   花解语摘了一粒紫玉葡萄,放入口中,芙面上露出一丝笑来,说:   “吃起来有些太甜了。”   说着。花解语放下了手,没有再动那一串紫玉葡萄。   过了晌午,秦妙留花解语在关雎宫中用了饭,今日元琛下朝要晚一些,所以根本没与花解语打照面。   吩咐金银将花解语送回了长春宫,等到金银回到秦妙面前,小脸儿鼓起来,眉头紧皱,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了?”   秦妙对于身边亲近的人一向纵容的很,金银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怪女人怎么入宫了?”   “你以前认识她?”   “可不吗?之前习武的时候。奴婢就跟卯二在一起训练,她身上的功夫比奴婢好多了,还通药理,最后才被送到了寻芳馆中。”   此刻秦妙当真有些诧异了,听着金银的语气,京城里最大一家妓院,竟然与元琛脱不开关系,看来这人还真有些不简单。   “听说花解语今年才十七,她年纪比你小些?”   金银摇头:“卯二少说也得二十了,她只不过生的脸嫩,所以对外才说十七。好不要脸!”   捏了捏金银皱起的小鼻子,秦妙提点道:   “你可别跟卯二闹起来,她现在是站在咱们这边儿的,等到除去陈黎之后,再闹也不迟。”   金银心不甘情不愿的瘪了瘪嘴,她不想让秦妙为难,最后只能点头了。   话说花解语回到了长春宫中,就被陈黎叫到了身边。   “秦氏都问你什么了?”   花解语低垂着头,看起来十分恭顺。   “也没问奴什么,就是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奴的来历罢了,不过奴一直警醒着,没有露出蛛丝马迹。”   陈黎皱了皱眉,余光再一次扫见了花解语手腕处的守宫砂,此刻正殿之中只有花解语与陈黎两个,所以她也没有避讳,直接开口问道:   “你这守宫砂是如何点上的?”   花解语道:“这是奴年幼的时候,老鸨在瓦罐里养了一只蜥蜴,日日用丹砂喂那畜生,天长日久,等到蜥蜴吃下了七斤丹砂之后,就成了守宫,把它捣烂,用汁水点在手臂上,便是守宫砂,用来证明女子贞洁之物。”   “说来也是可笑的很,奴不过是娼妓罢了,虽然还未卖身,但却没有脱离贱籍,这样的人留着一颗守宫砂又有什么用处?不过是能卖一个高价罢了,毕竟世间男子都喜欢完璧之身。”   说到最后一句时,花解语偷偷扫了一眼陈黎,见她眼神闪了闪。就知道这位陈妃娘娘有些意动。   “你可会点守宫砂?”   花解语皱了皱眉,道:   “守宫砂只能点在处子之身上,若女子并非完璧,即使点了守宫砂,依旧不能坚持多久,恐怕要不了几日,颜色就会褪了个干净。”   “无妨,本宫自然会让你点在一个处子身上,否则不是白养了这只守宫吗?”   听到陈黎的话,花解语面上仍显得有些疑惑,但心里头却如同明镜一般。   她刚刚说的话应该让这位陈妃娘娘有些意动。以为自己是冰清玉洁的身子,陛下就会喜欢,熟不知,陛下眼里心里都只有秦夫人一个,就算陈妃再是完璧又如何?陛下也不会多看她半眼。   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等到了夜里,陈黎就派人往花解语房中送了一只瓦罐和七斤丹砂。   瓦罐足足有人头大小,上头盖着盖子,但留了一个拇指粗细的空洞用来透气。   掀开盖子一看,花解语果然在其中看见了一只刚刚出壳儿不久的蜥蜴,用木勺舀了一些丹砂倒入瓦罐中,蜥蜴也不挑食,直接伸出长长的舌头,将丹砂舔了个干净。   这只蜥蜴养了足足一个月,大概是因为太过贪食的缘故,这一月内已经吃了七斤丹砂了。   见着盛放丹砂的盒子见了底,花解语先是暗中见了金银一次,而后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黎。   捧着盛放蜥蜴的瓦罐走到了陈黎的寝殿之中,陈黎今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影影绰绰的能见着其中翠绿的肚兜。   此刻陈黎躺在软榻上,露出柔嫩白腻的手臂来,冲着花解语道:   “开始吧。”   听到这话,花解语脸上有些疑惑,环视一周,最后才问道:   “娘娘,奴要给谁点守宫砂?”   陈黎伸手指了指自己,道:   “当然是本宫。”   闻言,花解语眼中划过一丝惊诧之色,显然是不曾想到,面前的陈妃娘娘竟然会是个处女。   恭恭敬敬的走到了陈黎面前,花解语将瓦罐放在了案几上,取来木捣,眼疾手快的往瓦罐里捣了一下,登时就将蜥蜴的脑袋敲得稀巴烂,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因为隔着瓦罐,陈黎也没有看到里头到底有多血腥,毕竟花解语是世间难得的美人,此刻素手捣药的模样,更是如画一般,怎会与血腥残暴沾边儿呢?   “娘娘,好了。”   陈黎轻轻应了一声,将手臂送到花解语面前。   只见花解语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只银筷,在瓦罐中蘸了一下,直接点在了陈黎的手臂上。   一滴殷红的水珠落在女人的手臂上。与周围如同白雪一般细腻的皮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滴了守宫砂的那一处皮肤微微有些发烫,这点刺痛陈黎还是能够忍受的,但气味儿却着实称不上好闻,毕竟守宫砂里混着蜥蜴的鲜血与内脏,只要一想,就令人作呕。   “娘娘不能乱动,等到守宫砂完全干透了才行。”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在陈黎手臂上的守宫砂终于干透了,大概是因为其中包含了不少丹砂的缘故,即使干了,用手摸起来依旧有些凹凸不平,好像长在身上的胎记似的。   “这守宫砂在女子破苞之后才会消失,娘娘不必担心。”   听了这话,陈黎十分满意,仔仔细细的端详着,不时还用手揉搓着那枚守宫砂,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即使陈黎这么搓揉,守宫砂依旧没有半点儿变化,这才让她真真正正的放了心。   又过了几日,正好赶上了太后的生辰。   虽然太后摔伤了脑袋,也与元琛离了心。但她在名义上还是母仪天下的太后,虽然不是整寿,但宫里的主子们还是得聚在一处,热闹热闹。   秦妙不喜琐事,元琛也不会让她因为这种小事烦心,便将操办晚宴的事情都交到了姜德海手中。   幸好姜德海是个妥帖人儿,即使手头儿上的事情不在少数,但依旧没有出半点纰漏。   等到了太后寿宴那一日,秦妙便跟在元琛身后,一起入到了慈宁宫中。   自从那日太后摔破了脑袋,她就再也没有见着过元琛,所以即便元琛只在慈宁宫中摆了一桌席面,白氏心里十分气恼,但也不得不出席。   毕竟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她想要见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何年何月。   元琛与秦妙到慈宁宫时,时辰已经算不得早了,入到偏殿之中,秦妙一眼就看见了白氏,以及站在白氏身后,躬身伺候着的陈黎。   想到陈黎身上多出来的那一枚守宫砂,秦妙暗自发笑不已,但面上却一派平静。   走上前,秦妙冲着白氏福了福身子,道: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白氏一见着秦妙,气就不打一处来,也没让秦妙平身。   谁知秦妙根本都不理会白氏,自顾自的站直身子,坐在了元琛身畔,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将白氏气的脑仁儿疼,偏偏碍于自己的脸面,白氏也不好发作。   ☆、第142章 火灵库   元琛看着秦妙这幅模样,唇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半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白氏恨得紧咬牙关,强挤出一丝笑意,看着秦妙的眼神都好像是淬了毒一般。   陈黎与白氏不知何时狼狈为奸,此刻陈黎站在白氏身后,亲自为白氏布菜,行动之间正好把那一枚明晃晃的守宫砂给露了出来。   血色的守宫砂配着如同白瓷一般的皮肤,看起来十分显眼。   在桌下偷偷戳了戳元琛的手臂,后者也明白秦妙的心思,登时就放下筷子,眼神盯着陈黎腕上的守宫砂,问了一句:   “陈妃身上的朱砂痣生的真好。”   听到男人的声音,陈黎芙面爬起一丝红晕,怯怯的抬眼,看起来十分羞涩。   “回陛下的话,这并非是朱砂痣,而是守宫砂。”   守宫砂只能留在处子身上,一旦女子被破了身子,这血红的颜色便会逐渐褪去。   元琛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陈黎在他眼里,与陌生人并无半点儿差别,又何必多做理会?   见着陛下的目光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陈黎咬了咬唇,杏眼中划过一丝阴毒。   从花解语入宫开始,到如今已经有足足一个月了,陛下也见过花解语数次,偏偏每次都有秦妙这个贱人呆在陛下身畔,即使陛下对花解语动了心思,也不好表现出来。   心里转过这个念头,陈黎恨不得上去撕烂了秦妙那张脸,偏偏她又不能这么做。   紧紧抿着唇,陈黎看起来十分恭顺,柔婉的好像根本没有脾气似的,但秦妙却清楚这女子能有多恶毒。   这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儿的。白氏几次想要跟元琛求情,让他放了齐君筱,但还没等说出口呢,就被秦妙堵了回去。   等到吃完饭后,秦妙跟在元琛身后,一步一步的离开偏殿,走到门槛处时,秦妙回过头,冲着太后嫣然一笑,瞧着当真是姿容绝世。   只可惜在太后眼中,秦妙这幅美丽的皮囊下,心肝早已黑透了,否则也不会日日折磨她的君筱。   见着陛下离开,陈黎也有些坐不住了,白氏扫见她的神色,不耐的摆摆手,道:   “你先退下吧,哀家这儿不必伺候着了。”   听到这话,陈黎如蒙大赦,脚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   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陈黎竟然见着秦妙与陛下分别朝着不同的两条路离开慈宁宫。   她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走到了元琛身后。   “陛下。”   元琛的脚步顿住了,回过头就看见陈黎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大概是因为跑的有些急了,她面颊通红,丰满的胸脯也不断起伏着。   “陈妃?”   元琛微微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她面上的惊诧之色。   壮了壮胆子,陈黎走到元琛面前,问了一句:   “怎的没看见秦夫人?”   男人登时冷了脸色,道:“那个不知好歹的,已经先回关雎宫了!”   只凭着陛下的语气,陈黎便能推断出来,将才秦氏定然是惹怒了陛下,才使得两人分开。   想到此处,女人藏在袖笼中的双手紧紧握拳,心跳的很快,只觉得机会就在眼前,若是不给抓住了,着实有些可惜。   贝齿轻咬红唇,陈黎突然伸手,挽住了元琛结实的手臂,身子微微前倾,使得胸脯紧紧贴着元琛,轻轻蹭了蹭。   元琛眼神冷了一瞬,强行压下心底里的厌恶,他之前答应过妙妙,要陪她演这一场戏,万万不可半途而废了,所以即使心中再厌恶陈黎,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一巴掌拍开,元琛也没有动作。   “陛下不去长春宫中坐坐?”   面对美人的邀约,元琛不为所动,伸手挑起陈黎的下颚,一张钳住女人的皓腕,拇指摩挲着微微凸起的守宫砂,元琛道:   “看到这颗守宫砂,朕才想起来,这么长时日,是朕冷落陈妃了。”   陈黎摇了摇头,面颊羞红,陛下从来没对她这么亲近过,现在两人靠的这么近,她都能闻到陛下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不,是臣妾心甘情愿的。”   听了这话,元琛眼底微冷,将手臂给从陈黎怀里给抽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女人的面颊,道:   “陈妃先回长春宫休息吧,朕改日再去看你。”   话落,元琛看也不看陈黎半眼,直接转身上了龙辇。   而陈黎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站在原处,看着龙辇逐渐走远了。   身边的宫女小声问了一句:“娘娘,咱们不回宫吗?”   陈黎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是说不出的遗憾,语气中略有些失落,说:“回宫,不回宫又能去哪里?”   “娘娘不必难过,今日陛下已经注意到了娘娘,知道您一直为他守着身子,冰清玉洁。而且秦氏那般张扬,定然会让陛下不喜,届时娘娘即可代替秦氏的位置,成为陛下的心头好。”   闻言,陈黎的眼神闪了闪,面上流露出一丝期待,说:   “希望如此吧。”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但陈黎嘴角却微微上扬,两手攥着锦帕,一副小女儿娇态。   话说元琛回到养心殿之中,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软榻上吃葡萄的秦妙,这女人满眼都是紫玉葡萄,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见着这一幕,元琛气的牙根儿痒痒,几步走到秦妙面前。高大的身子遮挡了一片阴影。   其实秦妙在元琛一进来时就见着他了,只不过嘴上闲不住,没空打招呼罢了。   将口中的葡萄给咽下去,秦妙笑着问:   “陛下可见着陈黎腕上的守宫砂了?颜色还真是好看,殷红如血,显眼的很。”   元琛撇撇嘴,道:   “守宫砂不过是唬人的玩意,若是真想让它留住,就根本不能沾水,但陈黎点上守宫砂之后,夜夜沐浴,现在不过只剩下表层的一些颜色罢了。等到颜色尽数褪去之后,就有你玩的了。”   一边说着,男人伸出手,捏住了秦妙挺翘的鼻尖,手上微微用力,将女人巴掌大的小脸儿都给捏变了形。   秦妙含糊不清的说:“不是陛下也想看好戏吗?怎么都怪在我身上?您这样可太不厚道了吧?”   “朕不厚道?”元琛唇边勾起玩味的笑,欺身贴近秦妙,高大的身躯直接压倒在秦妙身上,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自己十分‘厚道’。   等到**初歇之后,秦妙赤.裸着身子,趴在男人胸膛上,问:   “陛下。您可派人盯着福王了?毕竟福王‘重病’,若是不好好将养着,万一追随晋文帝的脚步,直接见了阎王,这该如何是好?”   粗糙的手指卷着秦妙的发丝,女人的头发并不细软,反而有些硬,听说发丝硬的人都倔强,秦妙正是如此。   “福王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   听到这话,秦妙身子颤了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道:   “怎么会?您不是派了重兵把守这福王府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福王一个大活人,又怎会从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来?”   秦妙想了想,又问道:“究竟是谁帮了福王?”   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聪明,元琛眼里划过一丝得意,亲了亲秦妙汗湿的鬓角,说:   “元知行。”   ******   京城,元府。   元知行是元琛的父亲,而儿子都已经将近而立了,元知行的年纪自然不小,已经五十有余。   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元知行尤甚,极爱与女子行房。年轻时可一夜御数女,不过近来他到底有些疲乏,精力比不上以前了。   自打从江南回来之后,元知行就只宠爱卓云澜一人,毕竟卓云澜是难得的美人,又出身高门,有她一个人在身边,就抵得上千千万万的寻常女子。   这日,元府中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大夫,直接入到了主卧中,为元知行请脉。   卓云澜站在院子里,主卧外头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守着,面色狰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即使想知道元知行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也根本不能进去,只能在院子里候着。   房内,老大夫正在为元知行诊脉,只听元知行道:   “先生,看您这幅神采奕奕的模样,一定有保养身体的良方吧。”   老大夫直摇头,笑着摸了摸下颚处的山羊胡,脸上颇有几分自得,但嘴上却道:   “哪有什么养身的方子啊!大人快别说笑了。”   元知行眼神微冷,看的老大夫浑身发抖,咽了一口唾沫,心跳的厉害,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天潢贵胄已经对他生出了杀意。   元知行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本官想要求一味壮阳的药方,不能要那种虎狼之药,万万不可损伤根本,不知老大夫有没有那种方子?”   一边说着,元知行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老大夫的下颚处,锋利的刀刃缓缓下滑,紧紧贴着老大夫的脖颈,冰凉的触感令人心生惊恐。   房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淅淅沥沥的声音,随后便弥散着一股腥臊气,原来是这不中用的老头子吓得失禁了。   “有!有!”   元知行面上划过一丝喜色,亲自取来纸笔放在了老大夫面前,道:   “先生快快写下来,本官自然是不会亏待先生的。”   即使元知行嘴上这么说,他仍是把匕首紧紧贴在老大夫的皮肉处,只要拿着匕首的手稍稍不稳,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就会从老大夫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到时候能不能救得活,就看命了。   老大夫拿着笔的手一直在抖,一块豆大的墨汁直接掉在了宣纸上,顿时晕了一大片。   元知行也不恼,只是开口催促道:   “快些啊!”   用袖口擦了擦脑门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只可惜越擦冷汗越多,这老大夫也是个胆小如鼠的,几下就将方子也在了纸上,颤巍巍的推到元知行面前,道:   “大人,这是小老儿曾经试过的方子,十分有效,您在庄子里养一批鸡崽儿,让这些畜生们日日吃硫磺,死去的自然不能要。但活着的鸡崽儿等到长大了,就成了一味灵药,最是补身子,比野鹿的阳精还有效,这味药材小老儿也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名为‘火灵库’,大人只要一试便知这火灵库的好处了。”   听到这话,元知行倒是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服食硫磺的人不在少数,也没出什么岔子,用硫磺养鸡,还能将丹毒给过滤一遍,如此一来,说不定这火灵库真有奇效。   “既然如此,先生就在府里住上一段时日吧,等到第一批火灵库养出来的,本官试试药效,再送先生离开。”   闻言,老大夫连连点头,他自然是没胆子反驳元知行的,元大人想要留他在府中,若是他逃了,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头。反正火灵库的效果他亲自试过,的确能够补男子体内的精气,使得男人在床榻之上龙精虎猛。   等元知行从房中出来之后,站在院子里的卓云澜也见着了他。   女人的脸上登时露出一丝笑意,小跑着到了元知行面前,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   “妾身见过大人。”   因为卓云澜生的貌美,在床榻上又放得开,元知行对卓云澜十分宠爱,此刻他捏着女人的下颚,对她道:   “今个儿咱们府中有贵客登门,你可得将贵客给伺候好了。”   听到这话,卓云澜心里头升起一丝疑惑。偏偏元知行的性子暴虐,她也不敢多问,只能恭顺的点了点头。   “大人让妾身如何,妾身就如何。”   见着卓云澜如此识趣,元知行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之色,转头看着一旁的管家,他道:   “把卓氏准备好的衣裳送到她房里,等到晚上酒宴的时候,再带她过来。”   说着,元知行放开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卓云澜,便直接离开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卓云澜咬了咬唇,转眼望着身边的管家,问:   “今个儿有哪位贵客来到府上啊?”   管家为人刻板,整个人就好似木头桩子一般,自然不会透露出什么消息。   “老奴并不清楚,不过今夜可能要辛苦卓夫人,所以你现在还是快些回房休息,顺道试试衣裳吧。”   卓云澜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房中。   因为元知行对她十分宠爱,所以卓云澜所住的小院儿十分华贵,比起她在司马家住的地方也不遑多让了。   刚一走进房中,候在主卧内的丫鬟就纷纷冲着卓云澜福身行礼,其中一个丫鬟手中端着了红木托盘,上头盖着了薄薄一层锦缎,看起来有些薄了。   掀开锦缎,待看清了托盘上放着的衣服时,卓云澜瞳仁一缩,面色瞬间惨白,看不到一点儿血色。   “是不是拿错了?”   她看着端着托盘的丫鬟,声音干涩的开口问了一句。   丫鬟摇了摇头,面上一片平静,道:   “奴婢没有拿错,这就是大人吩咐绣娘特地为夫人准备的衣裳,夫人快些试试吧,若是不合身儿的话,奴婢在晚宴之前,还能再改一改。”   提起这一件儿薄薄的衣裳,卓云澜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这哪里能叫衣裳,分明是一件薄薄的纱布,十分透明,是暧昧的红色,穿在身上,连里头的肚兜儿都清晰可见,让她哪里有颜面出去见人?   颓然的闭了闭眼,卓云澜清楚元知行到底是什么性子。知道自己若是违拗了男人的心思,恐怕会受到更多的苦楚。   眼底划过一丝屈辱之色,卓云澜将身上的衣裳给脱了下来,只留下一件月华色的肚兜儿,上头纹绣着莲花。   披上了那件大红的纱衣,果然与卓云澜料想的一般,等到她将腰间的系带系好,站在铜镜前,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段儿。   就连勾栏院的娼妓都不会穿如此放荡的衣裳,但此刻她却穿在了身上。   卓云澜气的眼眶发红,但却强忍着没有落下眼泪,转身看着端着托盘的丫鬟。她问:   “晚上我就这么去宴席之上?”   隔着薄薄一层红纱,女人白皙的藕臂、如玉的雪背全都一览无余,就连昨夜元知行在卓云澜身上留下的点点斑痕,也看的一清二楚。   好在下半身还配着一件儿轻银软罗百褶裙,没让她脱下亵裤,光着腿站在人前。   “夫人穿这身儿衣裳当真极美,再配上金铃就更好了。”   眼神落在托盘上,卓云澜果真看到了一串金铃,瞧那大小并不是套在手上的,而是应该挂在脚腕上,没走一步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深吸一口气,卓云澜面色十分镇定,将金铃戴在脚腕上,动了动腿,铃儿便发出叮当的声音。   对卓云澜的扮相十分满意,这些丫鬟也没在主卧中多留。   等到房中只剩下卓云澜一人时,她恨得死死咬紧牙关,元知行这个老匹夫,根本就将她视为娼妓,有朝一日,她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天色渐晚,给卓云澜梳妆的丫鬟在入夜前来到主卧中,为她涂脂抹粉,画了一个十分精致的桃花妆。   卓云澜的容貌本就极美,否则当年也不会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她生了这么一张脸,再配上身上那套暴露的衣裳,恐怕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升起欲念。   等到收拾好了,丫鬟便对着卓云澜开口了,言语中也没带上几分恭谨之意,毕竟这样的一位‘夫人’,说的好听是妾氏,若往难听了说,不过是老爷手中的玩物罢了。   “夫人,咱们走吧。”   清晰的感受到这些丫鬟的态度,卓云澜也不奇怪,毕竟深宅大院里捧高踩低是常事,若是遇不到才奇怪。   卓云澜微微点了点头,她跟在丫鬟身后,很快就被带到了大堂外。   堂内觥筹交错,宴饮正酣。   元知行看着远道而来的莽汉,轻声道:   “听说耶律将军喜欢汉女,我府中有一位美人,便供耶律将军享用。”   说着,元知行拍了拍手,守在门外的侍卫见着了主子这个动作,赶忙推搡着卓云澜的脊背。将人直接推倒了堂内。   卓云澜没有穿鞋,光着脚走在薄薄的毯子上,每走一步,她脚踝处都会发出铃铛清脆的响声。   耶律才看着这个女人,微微眯了眯眼。   “过来。”   男人冲着卓云澜招手。   平心而论,耶律才的模样生的当真十分狰狞,他本就是个粗犷的辽国汉子,面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正是当年被赵芙蕖用鞭子抽出来的,配上耶律才仿佛狗熊一般雄壮的身躯,寻常女子见了恐怕都得吓一跳。   好在卓云澜是个心有城府的,又受过了不少磋磨,自然不会像是小姑娘一般扭扭捏捏的。   她面上勾起一丝媚笑,就连眼神都柔的像溪水一般。   缓步走到耶律才面前,还没等卓云澜反应过来,她纤细的腰肢就被一只铁臂给搂住了。   男人的力气极大,手臂与铁钳也没什么差别,卓云澜只觉得她的腰都快被折断了,上半身紧紧贴着耶律才的胸膛,正好对上了男人带着鄙夷的眼神。   眼中划过一丝屈辱,卓云澜赶忙低下头,不敢让周围的人看到她的神色。   女人的身段儿生的好,模样也标致,说起来。卓云澜与赵芙蕖漂亮了不知多少,所以此刻耶律才将人搂在怀里,自然不算为难。   他朗声大笑,看着元知行道:   “元大人,这样一位美人儿,你真的舍得让给我?”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只要耶律将军喜欢,你想要多少,元某都送得起。”   见着元知行如此爽快,耶律才心里十分舒坦,他对赵芙蕖的确有几分不同的心思,但却不会只有赵芙蕖一个女人,现在偷偷入到了京城之中,正好尝尝这些汉女的滋味儿。   张口吞了一口酒,耶律才却并没有将酒给咽进去,反而捏住了女人的下颚,迫使卓云澜张开嘴,两人口对着口,他直接将烈酒给卓云澜灌了进去。   火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呛人的厉害,卓云澜不断呛咳着,满脸通红。   她生了一身好肉,因为咳得厉害,浑身都有些泛红。   耶律才看的有些眼热,手臂一扫,直接将案几上的器物吃食都给扫在地上,然后将卓云澜的身子往案几上一放,就压了上去。   ☆、第143章 洗掉的守宫砂   被压倒在案几上,后腰处磕的生疼,任一个辽国蛮子肆意的粗暴侵占着,卓云澜心中蕴满了恨意。   她是左相的女儿,是京城里身份最为高贵的大家小姐,现在却仿佛娼妓一般,颜面被人踩在脚下,毫不留情的践踏着。   女人的两手死死揪住男人身上的衣裳,尖锐的指甲恨不得将衣裳给抠出来个洞才罢休。   眼底蒙上一层水雾,卓云澜表现的十分顺从,乖巧的迎合着耶律才的动作,娇艳的红唇中溢出一声一声带着媚意的吟哦,好像现在并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中做出苟且之事,而是在房中与自己的夫婿交欢似的。   坐在主位的元知行看着这一幕,微微眯起了眼,脸上带着不甚明显的满意之色。   原本元知行只看种了卓云澜的皮囊,毕竟想要找出这种难得的美人儿并不算什么简单事儿,更何况这女子还出身相府,身上自然带着几分气度,可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强出不少来。   听到不远处传来暧昧的响动,元知行喝了一口酒,鼠蹊处涌起了一股热流。   看着耶律才现在倒不出功夫理会自己,元知行也不恼,余光一扫,一眼便瞧中了身后站着的一个丫鬟,露出了那丫鬟纤细的腰肢,元知行直接将人给带到了不远处的厢房之中。   丫鬟面上一片平静,嘴角还露出一丝娇笑,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被男主人这般对待。   进了厢房内,元知行急不可耐的脱了身上的衣裳,又将丫鬟穿着的裙衫给撕成碎布,丫鬟跪在地上,用手不断摆弄着男人的那话儿,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动作,那话儿依旧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睡着了似的。   女人面颊上的笑意缓缓消散。怯怯抬眼,看着元知行一张儒雅的面庞逐渐变得扭曲,她咽了口唾沫,吓得浑身发抖,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下来。   只可惜元知行之前沉迷女色,身子骨儿已经大不如前,极为耗损精气,否则他也不至于绑了一个老大夫,让那人写出偏方来壮阳。   丫鬟咬了咬唇,使尽了十八般武艺,却什么变化也没有。   元知行的眼神透出一丝杀意,高高扬手,毫不留情的伸手扇了这丫鬟一耳光,力气用的极大,直将人打得嘴角渗血。   “没用的东西!”   丫鬟被打得耳中轰鸣作响,半张脸都已经变得麻木了,偏偏她不敢吭声,连眼泪都含在眼眶中,要落不落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元知行胸膛不断起伏,好像破败的风箱一般,他满面涨的通红,额角也逐渐冒出汗珠。   心里的怒火一点点变得高涨,元知行一脚踹在了女人的胸口处。他年轻时也从过军,浑身的力气自然不小,此刻来了这么一下,直接将那丫鬟一脚踹在了门槛处,趴在地上,满面痛苦之色,爬了好半天也爬不起来。   那丫鬟仿佛一条死狗似的,被守在门外的侍卫给拖了出去,此刻房中只剩下元知行一人。   作为一个男人,那话儿不中用了,对他而言,可谓是毁天灭地的打击,偏偏那一批火灵库还得需要几个月才能长成,一时半会儿之间恐怕也用不上那等灵药。   红木桌子上放了一壶鹿血酒,元知行直接将壶嘴对着口,将酒液倒入口腔中,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散开来,腹中也升起了一股热流。   “来人啊!”   元知行吼了一声,守在门外的侍卫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冲入了房中,十分恭敬的抱拳行礼。   “大人。”   元知行看也不看侍卫半眼,用袖子直接擦干净脸上淡红色的酒液,直接开口道:   “去带一个干净的女人进来。”   所谓“干净”的女人,指的就是处子,听了这话,侍卫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他还是微微愣了一瞬,好在这侍卫到底在元知行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算短了,很快便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后,几步便出了门子。   侍卫离开之后,元知行还在灌鹿血酒,一壶酒下肚,他觉得自己热血沸腾,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多日一来的疲乏一扫而空,兴奋极了,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一般。   那侍卫走出了厢房之后,并没有在小院中停留。   元知行好女色,这院子里伺候着的丫鬟一个个模样生的都十分标致,早就被大人给采撷过了,若想找到处子的话,必须离开院子,去找那些身份更加低微的粗使丫鬟。   心中转过这些想法,侍卫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到了后院儿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此处是元府的洗衣房,里头新招了不少的丫鬟,侍卫走进去,因为他是贴身伺候着元知行的人,所以刚一入内,管事便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问:   “大人,您来这儿做什么?”   一个小小的管事,侍卫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他自顾自的打量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老爷说要找一个干净的女人去伺候,这儿可有生的标致些的?”   听了这话,管事连连点头,看上去十分谄媚。   “有!昨个儿来了新来了一个丫鬟,模样生的很是秀丽,身段儿又好,老爷一定喜欢。”   “哦?人在哪里?”   “大人跟小的来。”   一边说着,侍卫便跟着管事往院子深入走,走了大约几十步路,就见着一个女人正在晾衣服,身上的皮肉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白皙,容貌也十分秀丽。   一见着管事与侍卫,那丫鬟好像吓着了一般,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冲着他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过因为她是刚刚进府的,规矩还没学周全,所以福身的动作有些不伦不类。   “跟这位侍卫大人走吧。”   听到这话。胡桃脸上露出极为明显的诧异之色,反手指了指自己,瞪圆了眼睛,问:   “大人找奴婢做什么?”   她心里有些忐忑,两手死死的攥着衣角,看上去十分不安。   “老爷想要个女人伺候着,便带你去了。”   侍卫根本不屑于撒谎,毕竟眼前这个小丫鬟就好像一只蚂蚁似的,稍稍使出一点力气就能将她捏死。   “不!奴婢不去!”   胡桃登时面色煞白,不断摇头,她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伺候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去了的话,她恐怕就没脸活下去了。   侍卫微微眯起了眼,几步走上前,大手一伸,死死扯住了女人的头发,顿时一股尖锐的刺痛便席卷了胡桃,让她疼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口中不住求饶:   “大人饶命!饶了奴婢吧!”   侍卫脸上露出狞笑,威胁道:   “你今日若是不伺候老爷的话,这条命就不必要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去是不去!”   胡桃根本没有选择,蝼蚁尚且偷生。她活生生的一个人,又怎会自寻死路呢?   她含着眼泪点头,看上去十分乖巧。   见状,侍卫心中十分得意,便拉着胡桃往厢房的方向赶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侍卫推着一个双眼红肿、满面泪痕的女子走到房中,这女人生的眉清目秀,身材纤瘦,皮肤如同雪般白皙柔腻,虽然五官并不算艳丽,但却很能挑起元知行的兴致。   元知行满布血丝的双眼盯着这女子,一瞬不瞬的,开口说:   “你是不愿意伺候我?”   胡桃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与元府签的是活契,并没有卖身到元府,自然是不愿意做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   偏偏看着元大人这幅疯狂的模样,胡桃怕极了,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似的,连连道:   “奴婢愿意伺候大人!愿意的。”   一边说着,胡桃还上前几步,站在了元知行身前,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状似疯狂的男子。   见着这幅场景,侍卫识趣的退出了厢房之中。   元知行并非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他大手一伸,直接将胡桃扛在肩膀上,昂首阔步的走到床边,直接将肩上的女人给摔在床上。   胡桃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浑身都疼的厉害,口中溢出几声痛呼。   元知行在胡桃身上发泄了一晚上,这姑娘以往从未经历过人事,被折腾了一整夜,且这男人又是个变态之人,已经去了半条命。   偏偏元知行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一个小丫鬟,等到第二日一早,他换上了衣裳就直接离开厢房了,留下胡桃一个人在床榻上昏迷着,连个大夫都没有。   毕竟胡桃身份低微,只是个洗衣裳的丫鬟,又哪里配请大夫看诊呢?   ******   被原本的京城第一美人伺候了一整夜,耶律才当真称得上容光焕发,今日即使起了个大早,面上也不显疲乏,只不过眼底淡淡的青黑出卖了他,让旁人知道此人征伐了一晚上。   元知行与耶律才坐在一处用早饭,耶律才心中倒是有些疑惑,也开口问了。   “据我所知,坐在皇位之上的是元大人的亲生儿子,元大人现在与我们辽国合作,难道半点儿也不顾及血脉亲情了吗?”   元知行放下手中的银筷,唇角扯起一丝笑意,道:   “即使是元某的儿子又如何?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翅膀早就长硬了,还不如小时候乖巧,留着他又有什么用处?”   听着元知行口中说着如此冷血无情的话,耶律才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暗暗提防着。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元知行现在这么做,连禽兽都不如!与这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只可惜摄政王性情执拗,即使自己再如何规劝,依旧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元大人说的极有道理,不听话的人自然不必留下,不过元大人要与我们辽国合作,难道是打算来个里应外合,将元琛手下的兵力给解决掉?”   元知行点了点头,说:   “只要你们辽国派兵在边城拖住大军,我们自会在京城兴兵,到时候双面夹击,任元家军再是悍勇,也会落入陷阱之中。”   对于辽国而言,大业朝无异于一块肥美的鲜肉,若是送到嘴边的美食都吃不下肚,那辽国怎能对得起自己豺狼的称呼?   耶律才眼神闪了闪,道:“既然如此,等到我回国后,自然会把元大人的心思告诉摄政王,届时摄政王的心愿也就能够实现了。”   听到这话,元知行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喜色,并不算太过明显,只要他把元琛从皇位上拉下来,再扶持福王上位。这样一来,他就能够掌控福王,真真正正的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耶律才是辽国的将军,他来到元府,行踪自然是需要隐瞒的,否则若是走露了消息,耶律才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不过他刚刚来到京城,元知行为了尽地主之谊,自然使得好好招待耶律才的。   男人之间招待的方式,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投其所好。   耶律才与元知行相同,都是好色之人。   元知行除了让卓云澜好好伺候着耶律才之外,得了空竟然将耶律才装扮一番,把人带到了寻芳馆中。   在元府足足逗留了七日,耶律才玩的十分尽兴,这才离开京城,而他这一来一往之间,根本无人发现踪迹。   ******   长春宫中。   陈黎正在寝殿中沐浴,长春宫内并没有汤池,所以便只能取来热水灌入木桶之中,等到调好水温,在浴水内加上鲜花汁子后,才能让妃嫔进到木桶中。   将身上的衣裳尽数给褪了下去。陈黎泡在热水之中,掬了一捧水花往身上倾倒着,今个儿白天,陛下将花解语调到了养心殿伺候着,如此一来,那样姿容绝色的女人,若是不发生点什么,陈黎都要怀疑元琛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了。   轻轻揉搓着手腕处的守宫砂,看着上头艳丽的红色,陈黎只觉得守宫砂的颜色比以前浅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   微微皱起眉头,陈黎不信邪的继续揉搓着那粒守宫砂。女人的指尖与手腕早就被温热的水给打湿了,这么一搓,沾了水的朱砂竟然直接融化,洒落在浴水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嘴里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陈黎瞪大眼,只希望自己是看错了。   守宫砂是女子贞洁的证明,她现在并未与男子交合,为何守宫砂会突然消失不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窈窕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即使被热气蒸腾,陈黎的面色也苍白如纸,看不见半点红润。   她死死咬着嘴唇。因为用的力气过大,牙齿竟然将柔软的红唇给磨破了,血腥味弥散在口腔之中。   眼底满布血丝,陈黎恨不得现在就把花解语给抓过来,好好质问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   偏偏好巧不巧的,花解语今日调到了养心殿,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即使陈黎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被花解语那个贱人给算计了,偏偏因为守宫砂已经被陛下瞧见,她所有的退路都被封上了,这该如何是好?   手掌狠狠的拍了一下木桶,顿时水花四溅,寝殿中响起哗哗的水声,将被隔在屏风外的宫女们都给吓了一跳。   但因为陈黎的性子并不很好,对手下的宫女太监们时常责罚,所以他们现在也不敢开口,毕竟若是惹怒了陈妃娘娘,恐怕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在水中静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水温逐渐凉了,陈黎心头的火气仍旧没有消散。   她走出浴桶,用干净的细棉布擦干身上的水珠儿,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浅粉色的纱帐,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花解语既然有胆子算计自己,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陈黎一夜未眠,等到第二日,她在长春宫中估量着,在元琛去上朝之时,便往养心殿赶去了。   离开长春宫之前,陈黎还把作画用朱砂仔仔细细的涂在了手腕处,等到干了之后,才出了门子。   走到养心殿外,侍卫挡在陈黎面前,说:   “陈妃娘娘,陛下现在不在养心殿中。陈妃娘娘先回吧。”   因为之前元琛有过吩咐,不准陈黎入到养心殿之中,守在门口的侍卫一个个都是元琛的心腹,自然不敢违拗陛下的吩咐。   强挤出一丝笑意,陈黎开口道:   “本宫不进到养心殿之中,今日来此,只不过是为了见一见花解语花姑娘,她之前曾经在长春宫中住过一段时日,劳烦大人进去通报一声。”   听了这话,侍卫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不过陈黎到底也是宫里头的主子,想要见养心殿的宫女。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还请陈妃娘娘稍等片刻。”   说着,侍卫转身进到了养心殿之中,一走进去,便看见了站在角落的花解语。   “陈妃娘娘想要见你一面。”   花解语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日,毕竟那守宫砂不过是骗人的玩意,根本挺不了多久,现在陈黎匆匆忙忙的想要见她,想必就是因为守宫砂已经消失无踪了。   想到这里,花解语唇角勾起一丝明艳的笑容,她本就生了一副绝色的容貌,现在倚窗而立,嘴角微微弯起,就连眼睛都是弯弯的,煞是好看,这侍卫都不由有些呆住了。   好在他很快便回过神儿来,这才没有失态。   花解语道:“奴婢这就去见陈妃娘娘。”   说着,花解语走到了门槛处,打开雕花木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石阶儿下头的陈黎。   陈黎身边只有一个宫女,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显然是信不过长春宫其余的丫鬟,才会如此。   不急不缓的走下石阶儿,花解语站在陈黎面前,冲着她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见过陈妃娘娘。”   陈黎紧紧皱着眉头,面色难看的很,咬牙切齿的问:   “那枚守宫砂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你不是说守宫砂一旦点上,除了破苞之外,永远都不会消失吗?”   花解语故作诧异,瞪大了眼,问:   “守宫砂消失了?娘娘不是在哄骗奴婢吧?这法子不知多少人都用过,怎么在您身上就出了错?”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花解语看着陈黎的眼神却透出了几分怀疑,好像在揣测她是否失贞一般。   被花解语看的十分羞恼,陈黎恨不得挖出来女人的眼珠子,才能消解心头的怒火。   “你这贱人是不是与秦氏合谋,故意陷害本宫?”   一边说着,陈黎一边上前一步,死死的扣住花解语的肩膀,手上的力气用的极大,面色也变得很是狰狞,不服平日里的柔婉温和。   见着陈黎这幅模样,花解语好像吓着了似的,连连摇头,辩解道:   “娘娘误会奴婢了!奴婢出身勾栏,又怎会与秦氏有牵扯?当日不是娘娘身边的女官去寻芳馆中找到奴婢的吗?这一点娘娘心里最是清楚。怎的现在还赖在奴婢身上?”   陈黎微微眯眼,仍是不松手,说:   “反正现在你若是不帮本宫想出办法,本宫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一个勾栏院的娼妓罢了,甭以为得到了陛下的青眼,就能洗清一身的污秽,飞上枝头变凤凰!”   陈黎这话说的着实难听的很,花解语面色苍白,高挑纤细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摇摇欲坠的模样让守在养心殿外的侍卫们看着,都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惜。   “娘娘,您又何必出口伤人?奴婢给您点的守宫砂根本没有半点儿问题,现在之所以消失了,怕是原因还出在娘娘自己身上吧!”   闻言,陈黎面皮抽动了一下,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的甩在了花解语脸上。   花解语本就生的肤白,此刻被这么一打,竟然嘴角都渗出血丝来,面颊红肿,明晃晃的巴掌印儿在上头留着,看着十分明显。   “呦,这是怎么回事?陈妃娘娘是在帮陛下管教下人吗?这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吧?”   秦妙幽幽开口。一步一步的走到陈黎面前,她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好像娇花一般动人,偏偏在陈黎眼中,秦妙这幅模样,与阿鼻地狱之中的恶鬼没有半点儿差别,都一样令人作呕。   ☆、第144章 打入冷宫   秦妙走到了花解语面前,两女都是绝色的容貌,站在一起,交映生辉,一时之间也辨不出个高下,但却同样的夺人眼球,摄人心魄。   陈黎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又不是秦妙,被陛下捧在心尖尖上宠着,必须得谨言慎行,一旦被人捉住马脚,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这么想着,即使陈黎心里头早就恨毒了秦妙,面上也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来,只不过大概她气的很了,面颊竟然微微抽动着,看起来有些古怪。   “秦夫人在说什么呢?花解语虽然现在伺候在养心殿中,但却是从长春宫里出来的,她拿了我长春宫里的东西,现在竟然不还,我这失主自然是要将东西给讨回来的。”   花解语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楚楚可怜的看着秦妙,伸手拉着秦妙的手,动作十分轻柔。   感受到花解语的指尖轻轻颤抖着,秦妙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直接对陈黎说:   “陈妃娘娘,无中生有的罪过可不小,若是你真一口咬定花解语偷了你的东西,便拿出证据来,这样咱们闹到陛下面前也不怕,但若是你没有证据,诬赖一个小小的宫女,未免有些太过苛刻了吧。”   陈黎面皮涨红,其实花解语自然是没有偷拿她什么东西的,她只是想要将花氏那个贱人给揪出来,让她重新再给自己点一次守宫砂。   当时那只蜥蜴是花解语养在厢房中的。往瓦罐中到底加了什么东西,别人自然是不清楚的,所以陈黎即使想要找心腹再养出一只守宫来,都没有方子。   在外的游方术士倒是有点守宫砂的法子,但陈黎可是陛下的妃子,一介妃嫔若是点上了守宫砂,只要传出半点儿消息,恐怕都会引出轩然大波。   陈黎不敢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无奈之下,才来找了花解语。   “罢了,既然秦夫人非要护着花氏,本宫能有什么办法呢?你是陛下的心头肉,本宫自然是比不上的。”   说着,陈黎直接转身,离开了养心殿前。   看着她的背影,秦妙开口问:   “她的守宫砂是不是出了问题?”   花解语微微点头,道:“守宫砂涂在身上,必须要等颜色渐渐沉淀之后才能沾水,但陈妃丝毫不避讳着水,现在守宫砂颜色尽数消失,她这才慌了,来找到奴婢。”   松开花解语的手,秦妙捂着嘴笑了笑,她刚才瞧见了陈黎难看的脸色。知道此女担心的厉害。   毕竟若是被人知道她守宫砂突然消失一事,在世人眼中,陈黎便成了那不贞之人,想要坐在陈妃娘娘的位置上,恐怕就难了。   微微勾起唇角,秦妙道:   “解语,这么大的事情,你自然得跟陛下说一声。”   花解语意会的点了点头,与秦妙相视而笑,当真是美如画。   话说因为秦妙呆在养心殿之中,元琛一下朝便步履匆匆的赶了回来,自打秦妙这女人从他身边逃走一次之后,元琛这一颗心总是有些不安稳,他本就占有欲极强,现在恨不得日日将秦妙圈在自己身边,一刻都不让她离开视线之内。   但相处多年,元琛对于秦妙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自然清楚越是这么做,便会将秦妙越推越远,他已经赌不起了,就必须选取一个最为稳妥的法子,好似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将女人困在身边,成为他的禁脔。   秦妙站在元琛身后,伸手揉了揉男人绷紧的太阳穴,不着痕迹的看了花解语一眼。   花解语上前一步,轻声道:   “陛下,刚才陈妃娘娘来了。”   “陈黎?”元琛挑了挑眉,显然有些诧异,转头看了秦妙一眼,发现女人嘴边露出的笑意时,元琛问:   “她来干什么?”   “陈妃娘娘的守宫砂好像出了问题。”   “是吗?”元琛刻意拉长了声音,在秦妙略带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   “既然如此,姜德海,去把陈妃请来。”   听到陛下的吩咐,姜德海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之后,几步便离开了养心殿之中。   陈黎刚刚回到自己的长春宫中,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着宫女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小声道:   “娘娘,姜公公来了。”   一听姜德海到了,陈黎心脏猛地一跳,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根本不想见姜德海,偏偏后者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竟然直接来到了寝殿外。   “陈妃娘娘,陛下要见娘娘,便随老奴走一趟吧!”   陈黎暗骂了花解语多次,却依旧不得不走出寝殿,待看见了姜德海怜悯的眼神之后,她只觉得嘴里发苦,脚步都变得有些虚浮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姜德海身后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也不知姜德海是不是故意的,竟然没让陈黎乘坐软轿,直接走到了养心殿之中。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养心殿外头。   姜德海面上露出一丝笑,说:   “娘娘快些进去吧,可别让陛下久等了。”   陈黎狠狠掐了自己手腕内侧一下,尖锐的疼痛让她镇定下来,轻轻推开了养心殿的雕花木门,陈黎一眼便看见了与陛下坐在一起的秦妙,对上女人玩味的眼神,陈黎暗自抽了一口冷气。   几步走到了元琛面前,陈黎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说:   “臣妾给陛下请安。”   说完这话之后,陈黎怯怯的抬头,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从这个角度看,陈黎的模样与秦妙更加相似了,只不过五官没有秦妙精致而已。   见状。元琛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之色,道:   “大胆陈妃,竟然敢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你可知罪?”   听到男人的声音后,陈黎心里咯噔一声,两腿发软,竟然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都是花解语这个贱人陷害臣妾,她给臣妾点上的守宫砂会褪色,这一点明晃晃的是算计,还望陛下明察。”   “守宫砂?”元琛哼笑一声。   “朕还没说什么守宫砂呢。陈妃竟然自己招了。”   转头看着花解语,元琛道:“去把陈妃手腕处的守宫砂弄出来,让朕好好看看。”   秦妙目光灼灼的盯着陈黎,她早就恨不得收拾了此女,毕竟陈黎胆大包天,手伸的也长,竟然敢对她们忠勇侯府下手,还真是把她当成了软柿子。   花解语低低的应了一声,走到陈黎面前,伸手就要捞住陈黎的手臂。   说来也有些奇怪了,花解语明明看着十分娇柔,但手上却有一把子力气。她抓住了陈黎的手臂后,任由陈黎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开,反倒是手臂被捏的通红,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花解语又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直接将陈黎拖到了元琛面前,撸起袖子,露出了那枚红艳艳的守宫砂。   拿起桌上摆着的一壶酒,花解语直接将清亮的酒液倒在了守宫砂上,而后用拇指稍稍一撮,这颜色就全都褪了下去。   见着这幅场景,陈黎低低的抽泣起来。   元琛瞪了花解语一眼,他桌面上摆的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就这么被糟蹋了,着实可惜的很。   轻咳一声,元琛冷冷的看着陈黎,道:   “陈氏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现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不!”   陈黎猛地喊了一声,她是清白的,她根本没有与人私通!   豆大的泪珠儿顺着面颊滑落,陈黎看着元琛,口中叫喊道: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您若是不信臣妾的话,便去找几个嬷嬷,亲自给臣妾验身,臣妾的的确确是完璧啊!”   “你果真是完璧?”元琛皱着眉问了一句。   听到男人的话,陈黎心里升起一丝期待,满脸是泪,膝行至元琛面前,伸手死死的攥住男人的衣角,哭着道:   “陛下信臣妾一回吧,求求您了。”   秦妙坐在一旁,只觉得陈黎抓着元琛的手实在是碍眼的很,她轻笑一声,说:   “既然陈妃一口咬定她是被人陷害了的,那臣妾现在便去找几个嬷嬷如何?也能给陈妃验身。”   说着,秦妙便站起身子,走出了养心殿。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她便带着三个嬷嬷回来了,这三人年纪都不小的,鬓发中掺了不少银丝,满脸皱纹,显得十分刻板。   嬷嬷走到陈黎面前,一左一右的搀扶起陈黎,将她带到了偏殿之中。   等到人走后,元琛伸手捏了捏女人的耳垂,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说:   “你还真是胡闹,非要戏耍陈黎一番,才肯罢休。”   斜着眼看着元琛,秦妙似笑非笑的问:   “陛下莫不是心疼了?”   “胡说什么?”元琛微微皱眉,光是秦妙一个女子就够能折腾的了,他又怎会再心疼别人?   花解语被嬷嬷带到偏殿之中,她被人架到了床榻前,只听其中一个嬷嬷开口道:   “陈妃娘娘,脱了衣裳吧,否则老奴们也不好检查出娘娘您是否完璧。”   听了这话,陈黎面上露出了一丝屈辱之色,伸手解开了腰间的系带,将浑身的衣裳都给脱了个干净。   两手环在胸前,陈黎面颊涨的通红,显然很是羞恼。   那嬷嬷看了陈黎一眼,想起之前秦夫人的吩咐,心中着实讽刺的很。   “娘娘,分开腿。”   陈黎一愣,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屈辱的摇了摇头,显然是做不出这般羞耻的事情。   为首的嬷嬷板起脸,道:   “若是娘娘不配合的话,老奴们恐怕也没有法子证明您的清白,娘娘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打入冷宫之中,难道就不会心有不甘吗?”   闻言,陈黎眼神闪了闪,眼眶微微发红,也知道自己被秦氏与花解语两个贱人逼到了绝路,根本别无选择。   她闭上眼,缓缓分开了双腿。   嬷嬷们从一旁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器具,冰冷的铁夹竟然直接伸进了肉中,那种诡异且带着疼痛的感觉,让陈黎不由咬了咬唇,眉头也皱紧了。   为首的嬷嬷一个用力,就将一层薄薄的阻碍给捅穿了。陈黎疼的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好了吗?可否证明本宫是完璧之身?”   嬷嬷的声音十分冰凉,不带一丝波动,道:   “娘娘穿好衣裳,随老奴过去吧。”   听了这话,陈黎点了点头,双手颤抖的穿好了衣衫,这才跟在三个嬷嬷身后,回到了不远处的养心殿之中。   元琛与秦妙便一直呆在养心殿内,元琛在批阅奏折,但秦妙则闲的发慌,便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话本来看,津津有味。   等到门外传来姜德海的通报声,秦妙回过神来,把话本阖上,压在元琛的奏折底下。   几名嬷嬷与陈黎跟着姜德海走到了养心殿中,元琛没有开口,倒是秦妙主动问了:   “怎么样?陈妃可是完璧之身?”   为首的嬷嬷弯着腰,面上的神情十分恭谨,答道:   “回夫人的话,陈妃娘娘并非完璧。”   闻言,陈黎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嬷嬷。猛地冲上前,两手攥着嬷嬷的领口,状似疯狂的叫喊:   “你这老刁奴莫要胡言乱语!刚刚验身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你在撒谎!”   嬷嬷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被陈黎这么折腾几下,只觉得都有些透不过气来,身后的两个嬷嬷生怕闹出了事,赶忙上前,想要把陈黎给拉开。   偏偏女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时之间,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竟然没有将人给按住,还真是奇了。   转眼看着元琛,陈黎眼中有泪话落。声音嘶哑道:   “陛下,她在撒谎,您信臣妾一次好不好?”   元琛冷冷的看着陈黎,眼中一片平静,不止没有怜惜,也没有恼怒,毕竟他连碰都不愿碰陈黎一下,又怎会在意这女人是否完璧呢?   想通了这个关节,陈黎缓缓松开手,身子轻轻颤抖着,竟然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指着元琛。道:   “陛下,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故意来陷害臣妾!你们都是一伙的!”   “陛下,臣妾心里只有您一个人,又不像秦妙这个水性杨花的娼妇一般,伺候过不少男人,为什么陛下看都不看臣妾一眼?为什么啊!”   陈黎满脸都是不甘之色,原本秀丽的脸蛋变得十分扭曲。   元琛冷冷的看着状似疯狂的陈黎,冲着姜德海吩咐一声:   “将陈妃打入冷宫。”   “是。”姜德海应了一声之后,便直接带了两个小太监进了养心殿中,一人拖着陈黎,一人捂住女人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就这么活生生的把人给带了出去。   等到殿中终于安静了之后,元琛看着秦妙,薄唇勾起一丝笑意。   秦妙冲着花解语道:“你先下去歇着吧。”   花解语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此刻殿中只剩下元琛与秦妙两个,女人拉着男人的手,轻轻道:   “陛下,其实……”秦妙咬着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很清楚元琛的性子,知道这人对她的执念极深,之前她从边城逃走的那段日子,就仿佛一根刺似的,扎在了这人心上,若是不将刺给拔下去,恐怕元琛的心结永远不会消失。   秦妙站在男人身后,直接环抱住他宽阔的脊背,脸颊贴着元琛的身体,轻轻说:   “你怎么从来没问我是如何入宫的?”   听到这话,元琛高大的身躯陡然一僵,瓮声瓮气道:   “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他显然不愿提及之前的事情。   但他不提,秦妙却仍旧没有住口,自顾自的说:   “我带着两个侍卫来到京城,也没有回到忠勇侯府。而是住在哥哥的小院儿中,后来遇到了福王,之后便见到了晋文帝。”   元琛微微皱眉,紧咬牙关,额角都崩出青筋了。   秦妙在他后背处蹭了蹭,接着道:   “我见到了晋文帝之后,便将他灌醉,之后假装怀孕,才顺理成章的回了宫。”   走到男人面前,秦妙伸出双手,捧着元琛刚毅的脸,在男人的薄唇上轻轻啄吻了一下。神色之中透着认真,道:   “晋文帝从来没有碰过我。”   听到这话,元琛明显有些愣住了,猛地抬起头,鹰眸中满是诧异之色。   “你再说一次?”元琛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紧紧握住秦妙的手腕,力气用的极大,将女人白皙的皮肤都给捏的发紫了。   秦妙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元琛这才反应过来,松了几分力道,但他却仍没有松手。   “我说……”   女人的红唇轻轻贴着元琛的耳廓,似有若无的碰触着,好像羽毛轻轻划过一般。   “碰过我的男人只有你一个,没有其他人,记住了么?”   说着,秦妙勾起元琛的下颚,往上一跳,凤眸中带着几分戏谑。   此时此刻,元琛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直接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走到秦妙身边,将女人抱了个满怀,不断的转着圈儿。   平心而论,元琛对秦妙与晋文帝相处的那段时日,不是不介意的,但他却从不愿开口提及,以免秦妙心里难受。   天知道他曾经多少次想把晋文帝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现在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元琛自然是欣喜若狂,嘴唇微微发颤,面颊涨的通红,显然是太过兴奋所致。   “快放我下来!”   秦妙伸手捶着元琛结实的脊背,一时之间被转的眼前发昏,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将秦妙给放了下来,元琛抬起秦妙的下颚,在红唇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一下接一下的,好像亲不腻似的。   饶是秦妙与元琛早就成了老夫老妻,她也被男人这番动作搞得满面通红,心中无端涌起了几分羞涩,微微低垂着头,露出莹白玉润的耳廓,看上去着实精致的很。   拉着元琛坐在软榻上,秦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问:   “之前花解语说她之所以入宫,是为了找寻与元知行有联络之人。那她现在找到了吗?”   元琛点了点头,轻声说:   “还能有谁呢?自然是咱们的好母后,她与元知行是结发夫妻,虽说之前和离了,但最近一直有联络,还望宫外头送了不少消息。”   其实秦妙当真有些想不明白白氏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即使元琛对她并不如何尊敬,但二人却是嫡亲的母子,她这般与元知行勾结在一起,难道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还有元知行的举动也十分可疑,不过秦妙一直待在宫里,对宫外的形势并不清楚。   “前几日寻芳馆中传来了消息,说元知行带了一个面上有伤疤的男子去寻芳馆中寻欢作乐。”   秦妙瞪大眼,用手捏了捏男人高挺的鼻子,故作诧异的问:   “脸上有伤疤的男人、不正是陛下你吗?”   听了这话,元琛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怀里的女人,道:   “是辽国的将军,耶律才。”   闻言,秦妙面色变得十分严肃,也顾不上玩笑了,问:   “元知行怎会跟耶律才有牵扯?他难道是疯了吗?”   “他哪里是疯了,只不过是觉得手中的权力不够大,想要的更多罢了。”   看着男人眼底的讥讽之色。秦妙只觉得嘴里发苦,元琛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了元知行与白氏这样的父母。   “就算与辽人勾结,元知行能得到什么?他也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能坐上皇位不成?”   “他不会的。”元琛十分笃定。   早在元琛知道元知行与辽国有牵连时,便再也没将元知行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看待,毕竟元知行的儿子可不止他一个,这人自然是不会在乎一枚不听话的棋子。   想通了这个关节,元琛低低的笑了一声。   “妙妙,你肯定猜不到,福王竟然是元知行的儿子。”   秦妙张大嘴,觉得定然是自己听错了,福王明明是晋文帝的亲生弟弟,之前秦妙也见过福王几次,记得那人的五官与晋文帝瞧着也有几分相似,又怎么会跟元知行扯上关系?   ☆、第145章 救救我的孩子   “怎么可能?陛下可莫要糊弄我,早些年我之前曾见过福王,他与晋文帝生的十分相似,一看就是嫡亲的兄弟。”   秦妙紧紧皱着眉,显然是不信元琛的话。   元琛解释道:“当今太后与福王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只不过太后是嫡出,而福王的母亲是庶出,姐妹之间全无感情,甚至还生出了不少龃龉,所以太后没少给福王下绊子。”   正因为晋文帝与福王生的相似,所以元知行与当年的贵妃偷情甚至珠胎暗结才没有被别人发现。   此时此刻,秦妙红唇微张,满脸木然,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前世里福王会登上皇位了,毕竟福王是元知行的儿子,有元知行乃至于元家军在背后支持,他不坐上皇位还能有谁?   想通了这个关节,秦妙紧紧皱着眉头,不由有些担心的问:   “陛下准备怎么办?福王名义上的身份还是晋文帝的亲生弟弟,如此一来,他逃到了金陵,定会联合起前朝的旧人,派兵攻打京城。”   秦妙只是个女子,在战事上的敏锐度自然是比不上元琛的,她能想到的问题,元琛哪有想不到的道理?   轻轻揉了揉女人细白柔腻的手腕,感受到手下好似嫩豆腐一般的触感,元琛十分享受的眯起了眼。   见着男人缄口不语,秦妙心里更急了,恼怒的伸手捶打着元琛结实的胸膛。   元琛常年习武,一身筋肉十分有力,女人的粉拳砸在上头,不止没将元琛打疼。反而将自己的两手弄得红肿不堪。   “你是哑巴了!?”   秦妙一旦动怒,也顾不上面前这位帝王的身份,挣扎着就要站起身子,不想再看面前的男人半眼。   元琛讨好的笑了笑,半点儿没有九五之尊的威严,拉着秦妙红肿的小手,有些心疼的直吹气。   虽说秦妙自小生在忠勇侯府,一直都是娇养着的,但前世里后期吃了不少苦头,这点疼痛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男人珍视的态度却让秦妙十分受用,微微眯起了眼,刚才心头升起的郁燥也散了几分。   “妙妙不必担心,元知行那个老东西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秦妙眼神闪了闪,凑上前问:   “你又使出什么招数了?”   元琛轻咳一声,他自然不能说元知行房事不济,四处求医问药,生怕污了秦妙的耳朵。   “反正他身子骨不必以前,根本经不起折腾。”   “罢了,反正陛下心里有数就成,可别让他们的阴谋诡计得逞了。否则我心里头慌得厉害。”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睨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凤眸中透着几分妩媚,当真是风情无限。   元琛眼神一暗,将人直接拉到有力的大腿上,软弹的圆臀触感极佳,轻轻磨蹭着,让元琛鼠蹊处涌起了一股热流,眸色变得更加深浓。   秦妙与这男人相处的时间早就不算短了,对这人的身体自然了解的一清二楚,当即便伸手往下探,脸上的笑意也变得越发深浓。   待抓住了话儿之后,她好像吓了一跳似的,眼波流转,伸出柔软的指腹按住男人的薄唇,轻轻揉了揉。   被女人的动作弄得浑身如同烧炭一样滚烫,元琛的气息都变得急促不少,他急吼吼的探头往前,想要吻住女人的唇,却不防秦妙的身子突然侧了一侧,闪过了他的动作。   剑眉紧拧,元琛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大掌扣住秦妙柔腻嫩滑的脖颈,微微用了几分力气,不让面前的女人继续乱动下去。   秦妙两只仿佛藕节一般的手臂不知何时缠绕上了元琛的颈项,她贴在男人耳畔,轻轻开口道:   “去让姜德海拿一壶酒来。”   元琛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他已经几年没戴面具了,所以整张脸被日光晒成了麦色,看上去倒是比往日那副苍白没有血色的模样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张口咬住了元琛的喉结,女人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元琛却有些急不可耐,声音沙哑的喊道:   “姜德海,去拿一壶女儿红过来!”   姜德海原本在门外候着,毕竟陛下与秦夫人待在一处时,不喜欢宫女太监们在身旁候着,现在听到了陛下的吩咐,他赶忙跑到养心殿的地窖中,取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先灌入酒壶中,用银针试了毒之后,才送到殿内。   低垂着头,余光扫过陛下与秦夫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姜德海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看多看。   将女儿红放在离二人不远的案几上,那两人眼中只有彼此,根本没发现姜德海过来。   “陛下,酒放在桌上了。”   姜德海明显有些尴尬,声音与平日里都不完全相似,他的确知道陛下将秦夫人放在心尖尖疼宠着,但却从未亲眼见着二人这般亲热,一时间不由臊的满脸通红。   好在元琛根本不在意姜德海,哑声道:   “退下吧。”   听到这话,姜德海如蒙大赦一般,赶忙退出殿中,还贴心的将养心殿内的雕花木门给仔细阖上,生的外头有不长眼的奴才往里头偷偷摸摸的瞧着。   姜德海可清楚陛下究竟有多看重秦夫人,恨不得将人给藏起来,从头到脚都紧紧裹住,不让外人看上一眼。   因在宫中伺候了多年,姜德海以前也见过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卓云澜,也就是前朝皇后的嫡亲妹妹。   但平心而论,那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在容貌上远远比不得秦夫人,这好似用鲜花做成的玉人儿,哪个男人不爱?   陛下雄才大略,但一遇上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变得如同世间普通的男子一般,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秦夫人面前,只为博得女人的一个笑容。   姜德海只是个阉人,并不懂男女之情,所以他对于陛下与秦夫人之间的情意,着实有些看不明白,好在他极为忠心,即便不懂,但只要听话也就足够了。   此刻正殿中只剩下秦妙与元琛两人,她即便坐在男人怀中,也跟撕去了符咒的孙猴子似的。半点儿也不老实,在危险的地界儿来回晃动着。   须知天下间的男人都经不起挑拨,元琛便年近而立,但却龙精虎猛,精气足得很,平日只要秦妙一个眼神,他便恨不得将女人推倒在榻上,肆意侵占着。   更别提现在软玉温香在怀,只要轻轻一低头,便能嗅到女人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这股熟悉的香味儿并非源于香料。好像本就是女人的体香。   “陛下,让我下去。”   秦妙突然开口,挣扎着想要下地。   元琛臭着张脸,他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女人不负责熄火,又要逃到何处去?   心里这么一想,扣住秦妙腰间的手臂力气更添几分,秦妙的皮肉本就娇贵,这么来了一下,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气,狠狠瞪了元琛一眼。   她腰上两侧的皮肉肯定青了!   见着女人吃痛的神色,元琛不免有些心虚,别过眼,他紧紧扣着秦妙腰肢的手也松了开。   秦妙趁机从元琛怀里逃脱出来,她站在地上,轻轻摆着小腰,那挺翘的臀配上笔直修长的腿,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鼓点上似的。   元琛暗暗的咽了口唾沫,趁着秦妙没回过头时,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   秦妙听到响动,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   面对女人打量的眼神,元琛讨好一笑。说:“有蚊子。”   秦妙眼皮子抽了抽,也没去揭穿面前的男人,端着桌面上的酒壶,秦妙经过元琛,往里间儿走去,回头望了一眼,故作无辜的问:   “陛下不累吗?不随我一起去歇歇?”   此刻即使元琛不累,也得说累,他直接站起身子,紧紧跟着秦妙,亦步亦趋。   两人走到床边,秦妙示意元琛坐下,之后她将明黄色的帷帐给放了下来,伸手一推,直接将元琛推了个仰倒。   男人识趣的脱了鞋,滚到了床里侧,龙榻宽敞的很,即使躺上七八个人,也能容得下。   秦妙跟着上了榻,将酒壶放在一边,跪在男人面前,两手摆弄着元琛的腰带,熟练的解了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现在元琛也不急了,将脑袋枕在手臂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女人的动作,只见秦妙拿起酒壶,竟然直接将透明的酒液倒在了他麦色的胸膛上。   女儿红是从地窖中取出来的,十分冰凉,刺激的元琛微微颤抖着。   见状,秦妙眼中划过一丝戏谑,缓缓低下头,如瀑的墨发扫过元琛的眼睑,激起一阵痒意。   只见秦妙伸出柔软温热的舌尖,在酒液上舔了一下……   ******   辽国皇宫。   赵芙蕖气的浑身发抖,眼神好像是最为锋利的刀子一般,狠狠瞪着面前的慕容钦。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拿我儿作饵?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难道当真没有一点良心吗?”   赵芙蕖眼眶通红,她天天来到慕容钦面前闹,就是希望面前这心狠手辣的男人能够改变主意,放过她的儿子。   但赵芙蕖明显低估了慕容钦心狠手辣的程度,他为了手中的权柄都能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让亲侄子手足伤残,死的死伤的伤,赵芙蕖生下的黄口小儿,连毛还没长齐,又怎会有什么血脉亲情可言?   冷眼看着面前状似疯狂的女人,慕容钦冷冷的冲着周围的太监开口吩咐道:   “把宜妃娘娘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要再让她出现在我眼前!”   现在辽国皇宫之中最有权势之人自然是慕容钦,老皇帝病重,辽国就成了慕容钦的一言堂。   因摄政王对宜妃不喜,连带着这些捧高踩低的下人们也对宜妃也不会客气,竟然出来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直接将赵芙蕖拖在青石板上。动作着实粗鲁的很。   膝盖手肘等关节撞在地上,赵芙蕖本就生的柔嫩,虽然早先成为军妓的那段时日吃了不少苦,但又来得了老皇帝的宠爱,贵为宜妃娘娘,日子过得自是十分舒服,养了一身细皮嫩肉。   现在磕在地上,疼的她低低痛呼,只可惜这些太监一个个都没了根儿,自然不会怜惜她。   被人直接拖回了自己的宫室中,赵芙蕖疼的站都站不起来,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偏殿之中,看着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小皇子,心疼的厉害。   赵芙蕖再是心狠,对于自己的儿子也冷不起来,毕竟这个小娃可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命才生下来的,母子之间血脉相连,赵芙蕖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慕容钦杀了小皇子,为的就是向大业出兵?   她几步冲上前,一把将小皇子抱在怀里。现在小皇子已经过了三生日,说话溜得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母妃,显然被赵芙蕖狰狞的面色给吓着了。   “母妃……”   听到娃儿软软的呼唤声,赵芙蕖眼眶微红,秀丽的面容微微扭曲起来,吓着了一旁的乳母。   不过后者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即便吓着了,也不得不候在原地,不敢乱动。   正在此刻,宫殿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赵芙蕖猛地睁大眼,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偏殿的门被人从外推了开,门口站着穿着甲胄的兵士,为首那人看着形容狼狈的宜妃娘娘,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把小皇子带走!”   “不!”   赵芙蕖满脸惊恐,抱着儿子连连后退,转身欲跑,只可惜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怀中还带着小皇子,又哪里能跑得过身经百战的军士?   被两个人扯出手臂,赵芙蕖瞪大眼。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人将小皇子给夺了过去。   “大胆!我儿可是皇子!你快放开他,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赵芙蕖明显是色厉内荏,毕竟老皇帝早就人事不知了,现在完全是被汤药吊着命,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宫里头的禁军完全以慕容钦马首是瞻,为首之人提着小皇子的领口,将人给提到眼前,看着小皇子一双黝黑的眸子,嘴角的讽刺越发浓郁。   明明是皇室血脉,偏偏随了他那个汉女的母亲,生的一双黑眸,如此血统不纯之人,死了倒也干净。   “走!”   小皇子自打出生起就是被人宠着的,自然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登时吓得扯着嗓子嚎哭,哭的面颊涨红,豆大的泪珠儿好似不要银钱一般往下落,让赵芙蕖整颗心都揪成一团,心里难受的厉害。   禁军没在原处过多的停留,直接带着小皇子离开偏殿之中。   赵芙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干了一般,软软的跪倒在地上,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失声痛哭。   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乳母在一旁看着,生怕宜妃娘娘哭坏了身子,便低低的劝了一句:   “娘娘,您这么哭也没有用处,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出法子,将小皇子给救出来。”   小皇子从出生起就由这个乳母带大,所以乳母对待小皇子也是有几分情意的,这才开口规劝。   赵芙蕖渐渐止了眼泪,坐直了身子。双目红肿,形容十分狼狈。   她口中喃喃道:“对!我要把儿子救出来!”   乳母没听清赵芙蕖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只见着宜妃娘娘几下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因为脱了力的缘故,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偏殿。   因为赵芙蕖没了宠爱,所以宫室之中根本没有多少宫女太监守着,空旷的很。   她拼命往外跑,跑到了耶律才当值之处,正好见着了那毁了容貌的莽汉。   几步冲上前,赵芙蕖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死死揪住耶律才的衣角。面容扭曲,哭着哀求道:   “耶律将军,帮帮我好吗?”   耶律才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冲着周围的侍卫摆了摆手,拉着赵芙蕖直接走到了墙角下。   赵芙蕖早就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看远处的侍卫都顾不上这里,便连连道:   “快救救我的孩子!你快救救他!”   一边说着,女人一边落泪,赵芙蕖并非这么柔软的性子,但唯一的儿子被人夺走,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到底让她慌了神。   听到赵芙蕖的话,耶律才心中一禀,他是知道小皇子真正身份的,那是他的儿子。   “到底怎么回事?”   赵芙蕖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哽咽着道:   “刚才摄政王派了禁军到我宫里,把小皇子给抢走了,这该怎么办?他才三岁啊!”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耶律才紧紧皱着眉头,忽的伸手拉住女人细瘦的膀子,将人拖着回到原处,冲着一旁的侍卫道:   “把宜妃娘娘送回去。”   说完,耶律才微微弯着腰,附在女人耳边,道:   “若是想要你儿子活命,就老老实实的,事情若是闹大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此刻赵芙蕖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求到耶律才身上,自然不敢惹怒了面前的男人,她含着眼泪点头,最后乖乖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开。   耶律才看着女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紧缩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他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虽然小皇子也是耶律才的血脉,但父子两个却从未相处过。   毕竟之前赵芙蕖成为军妓的那段时日,两人交欢了不知多少次,老皇帝虽说并不在意妃嫔是否贞洁,但却不容皇室血脉被混淆。   因此到了后来,耶律才慢慢便与赵芙蕖断了联系。   不过饶是如此,他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几分血脉亲情的。   两手握了握拳,耶律才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去找摄政王殿下,否则若是为了一个黄口小儿误了摄政王的大事。他万万担待不起。   心中思索着到底应该怎么做,耶律才的神色不断变换,他眼神闪了闪,很快便做下了决定。   慕容钦虽然知道赵芙蕖与耶律才有过那么一段儿,但男人么,都不是什么长情之人,到手了稀罕一阵儿也就腻歪了,更何况赵芙蕖还是个汉女,又有什么好的?   他只以为耶律才对赵芙蕖绝了心思,却并不清楚小皇子是耶律才的种。   因着耶律才是慕容钦的心腹,所以这位俊美无铸的摄政王便将慕容钦给叫到了自己的宫室中。   “明日你带兵到我们边界处,装扮成汉人的模样,将小皇子就地杀了。”   听到慕容钦如此冷血的话,耶律才眼皮子不由抖了抖。   小皇子不过只是个三岁的娃儿,还是辽国的皇子,但慕容钦却毫不顾忌这一点,心狠手辣的想要将这个孩子给处决。   若小皇子与耶律才并无关系的话,耶律才可能不会觉得慕容钦残忍,偏偏慕容钦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他又怎能下得了手?   虎毒不食子,他耶律才又不是禽兽,又怎能做出这种事!   看着耶律才久久没有反应。慕容钦皱了皱好看的剑眉,一双幽蓝的眸子不带任何波动的看着他,问:   “怎么?难道你下不了手吗?那我就换别人好了。”   “不!”   耶律才急声反驳,却突然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了,他生怕慕容钦怀疑,毕竟摄政王心思细密,又本性多疑。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仔细地解释道:   “殿下还是将事情交给微臣吧,毕竟微臣之前做多了烧杀抢掠的事情,如今即使假装汉军,也算是得心应手,虽然大皇子是三岁小儿,但微臣以前杀了不知多少汉人的孩子,现在只不过换成了辽人罢了,也并无什么差别。”   听了这话,慕容钦点了点头,也没多留耶律才,便让他下去了。   看着男人缓步离开的背影,慕容钦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敲了几下,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瞧那模样,像是已经对耶律才生出了怀疑之心,才会如此。   耶律才到底是个莽汉,不明白此时此刻他越是解释,慕容钦的怀疑就会越发浓郁,如此一来,还真是越描越黑。   ☆、第146章 狼烟起   慕容钦幽蓝的眼眸之中一片平静,看不清究竟是喜是怒,他仍坐在案几前,脊背挺得笔直,一动也未动。   突然,慕容钦终于开口了,冲着身畔的侍卫吩咐一句:   “现在开始你跟着耶律才,一旦他有什么异动,便回宫禀报与我,等到明日,万一耶律才下不了手,你便趁机将小皇子斩杀。”   听到这话,侍卫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在他们这些侍卫眼中,摄政王要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即便他现在想要杀了年仅三岁的小皇子,这些侍卫动手时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此刻耶律才并不知道慕容钦已经怀疑了他,他现在心里琢磨开来,不知该如何偷龙转凤,保住小皇子的一条性命。   那孩子不过只有三岁,一旦擦破了层油皮儿,可能都会伤及根本,从而导致一命呜呼,最是娇贵不过。   耶律才不愿意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当做赌注,刚一回到将军府,他便派府上的小厮去接上带回来一个三岁的小乞丐,这小乞丐生的瘦瘦小小,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的模样,与被养的细皮嫩肉的小皇子差距大得很。   但此时此刻耶律才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反正明日这个小乞丐的性命也保不住,只要让别人以为死的是小皇子也就成了。   耶律才自以为狸猫换太子之事做的天衣无缝,实则早就被慕容钦给看穿了,伸手挥退了侍卫。慕容钦微微眯起眼。   他也不是个傻子,现在自然猜到了小皇子的身份,若那个孩子不是耶律才的种,他又何必那么上心?   以往行军打仗时,一旦军中的粮草不够了,耶律才都会去抓来一些汉人,将他们当成两脚羊用来果腹,慕容钦可不信耶律才这种人会对一个与他并无关系的小娃儿有什么怜悯之心。   转眼到了第二日,耶律才一早便吩咐手下的军士分出一半来,打扮成汉人模样,另外的则不变,仍穿着辽军的甲胄,收拾好后,这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赶到了辽国的边境。   此刻耶律才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正是昨夜的小乞丐。   小乞丐此刻紧紧闭着眼睛,睡得十分昏沉,临出门前,耶律才就跟小乞丐喂了不少的迷药,才能让这小东西老老实实,不被其他人发现端倪。   等到了边境之后,两队人佯做激斗,没过多久。地上便真多了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早就是之前已经准备好的,一个个都是牢里的犯人,死了也不算可惜。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耶律才没有半点儿怜悯之心,鹰眸中狰狞之色尽显,就将怀里昏迷不醒的孩子狠狠摔在地上,而后长枪往前一伸!   如同鸭蛋大小的肩头狠狠穿过了那孩子的胸口,鲜血不住地往外喷涌着,根本没有停下的趋势,散出浓郁的血腥气。   剧烈的击退了迷药的药性,将那小乞丐从昏迷中疼醒,他双目圆瞪,看着马上的男人,只能啊啊的叫几声,就断了气。   距离这些人约莫有百米的地方,慕容钦手下的侍卫骑着马,怀里还抱着一个娃儿,不是小皇子还有哪个?   辽人的眼力一向不错,他将远处的场景收入眼底,不由对摄政王更为叹服。   小皇子并不像那个可怜的小乞丐一般被人喂了迷药,他现在意志十分清醒,只不过昨晚上哭了一夜,现在嗓子都已经哭哑了,自然叫不出声音。   侍卫在马背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高声嘶鸣着往前冲,冲到了‘汉人’那一方。   耶律才看着侍卫怀中的小皇子,眼底满布血丝,喝了一声:   “住手!”   只可惜那侍卫只听命于慕容钦一人,现在将耶律才的话当成耳旁风,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在耶律才的瞪视下,模仿耶律才的动作,将小皇子狠狠仍在了马下。   小皇子自小在宫里头锦衣玉食的养着,浑身的皮肉最是细致不过,加上小孩子肉嫩,远远不是那个常年在外讨生活等人怜悯的小乞丐能比得上的。   这么摔在马下,剧烈的疼痛让小皇子哭嚎的更加厉害,这孩子越苦,嗓子就越疼,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只觉得怕极了。   耶律才看见那侍卫要用长枪刺自己的儿子,当即一扬马鞭,将侍卫手中的长枪给抽到一边。   只可惜长枪没有刺穿小皇子的心口,但耶律才那一鞭却惊了马,骏马高高的扬起前蹄,随即落下,马蹄狠狠的踩上了小皇子的脑袋。   只听噗的一声,小皇子的头骨竟然被马蹄直接给踩碎了,殷红的鲜血混着白花花的脑浆往外冒,连带着这孩子的五官都已经塌陷变形,看不出原来到底是什么模样。   看见这一幕,耶律才目眦尽裂,手中的长枪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侍卫看见这一幕,脸上的嘲讽之色越发浓郁,倒是耶律才手下的副将反应极快,叫喊一声道:   “小皇子被汉人给杀了!快为小皇子报仇!”   这话是耶律才手下之人原本商议好的,但此时此刻,耶律才却根本没心情与他们继续演下去。   自己的儿子在他面前生生的丢了性命,耶律才恨得咬牙切齿,也顾不上别的,策马离开了边界,往辽国国都的方向赶去。   ******   之前元知行从老大夫口中得到了火灵库的方子,养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些公鸡终于成了。   这一日元知行迫不及待的让元府中的厨子宰杀了一只火灵库,用它来炖了汤。   喝了整整两碗鸡汤后,元知行觉得自己体内充满了力气。最近他因为分外忙碌,总觉得疲乏不堪,但今日却全然不同。   他站在铜镜看,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女人发泄一番。   冲着身旁的管家吩咐道:   “去将卓云澜与胡桃都给带来。”   听到这话,即便老管家心里有些诧异,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世上的男子皆不愿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元知行自然不会例外。   且他近来因为诸事冗杂,变得十分暴躁易怒,若是自己惹怒了他。即便是元府的老人儿,恐怕这一条性命也保不住。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老管家低眉敛目,看起来十分恭顺,应了一声之后,便直接走出了主卧之中。   自打那日被安排伺候了耶律才之后,卓云澜更是心冷。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只是元知行的玩物,但酒宴过来,卓云澜就明白过来,她恐怕连玩物都不如,在元知行眼里。她这个京城第一美人,与妓院里的娼妓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此刻卓云澜正呆在厢房中,只听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卓夫人,老爷让你去伺候着。”   听到这话,即便卓云澜心中再是不愿,也不敢不去。   毕竟元知行根本就是个疯子,自己若是稍稍违拗了他的心意,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知道了。”   一边说着,卓云澜一边站起身子,缓缓走出了厢房中。   她现在早就不是相府的娇小姐了,面上必须时时刻刻的涂抹着脂粉,等到睡前才能擦洗干净,否则万一那老东西心血来潮,想要宠幸她一番,素面朝天总归是有些不妥的。   直接推开木门,看见站在门口的老管家,卓云澜没有多说什么,便跟在老管家身后,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主卧前,老管家站在门口的石阶儿处,根本没有进去的意思。   倒是卓云澜来过这里的次数不知多少,此刻熟门熟路的推开雕花木门。刚一进去,就听到了女人娇柔的吟哦声。   她呆若木鸡,楞在当场,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这房里竟然还有别的女人!   卓云澜推门而入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元知行,只见这男人穿了薄薄的亵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几步走到了卓云澜面前,声音粗嘎道:   “澜儿,跟我进去吧。”   元知行向卓云澜伸出手,但女人却好像木头桩子一般,呆呆的杵在原地,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男人略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卓云澜开口了。   “老爷,既然房里已经有别的姑娘伺候您了,云澜先行告退。”   卓云澜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冲着元知行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转身就准备离开主卧中。   她的手刚刚碰到雕花木门,纤细的腰肢却被一只铁臂从后头紧紧箍住,毫不怜香惜玉的往里头拽。   卓云澜眼眶通红,她心里又惊又怒,即便被耶律才那个蛮子当众凌辱,也没有现在的情景那么难受。   女人的力气与男人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即便卓云澜再是挣扎,最后还是被元知行给拖到了床榻边上。   将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拦腰抱起,元知行满脸狰狞,眼底满布血丝,呼吸比平日更加粗重了不少。   他故意将卓云澜狠狠摔在床上!   因为喝了火灵库炖的鸡汤的缘故,元知行浑身多了一把子力气,比年纪轻轻的壮小伙也不差什么,这么刻意一摔,当真是要了卓云澜半条命。   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错位了,腰部更是疼的厉害。   女人满脸苍白,柔嫩的唇瓣上也没有一丝血色,幸好来之前卓云澜嘴上带着一点胭脂,这么看着才好看些,而不像是被人捻弄的落花一般。   此刻胡桃缩在床里,在伺候元知行之前,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但胡桃本就是农户的女儿,家境贫寒到了极点,否则也不会进到元府中做一个洗衣妇。   不过家境贫寒有家境贫寒的好处,胡桃起码不会像卓云澜一般,一直端着自己的身份,认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相府小姐。   她再是傲气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得跟她一个小小奴婢一起伺候着老爷?   这么想着,胡桃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诡异的快感,不过她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并未在面上表现出来,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十足的乖巧。   因为身子疼的厉害,卓云澜嘴里溢出低低的痛呼声,眼眶微红,两行清泪顺着面颊不断滑落,渗入锦被之中,转眼间就消失无踪。   看着这幅模样的卓云澜。元知行不禁没有半点儿怜惜,鼠蹊处反倒越发坚硬如铁。   他翻身上了床,直接压倒在卓云澜身上,不顾女人的痛呼声,拼命的征伐着。   今日因服食了灵药的缘故,元知行远比平时勇武,那话儿更加涨大了几分,男人的力气也非之前可比。   如此一来,卓云澜更是有些受不住了,她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好像被利刃给捅穿了一般,疼的她眼前发黑。   小手拼命推搡着男人的胸膛,一旁的胡桃看着,突然凑上前,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根长长的系带,将卓云澜的双手给死死捆住,更加方便了元知行的折磨。   见着胡桃如此乖巧,元知行朗声大笑,倒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胡桃柔嫩的脸蛋儿。   这姑娘到底年轻,即便不像是卓云澜那般精贵,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鲜嫩劲儿。   男人都是贪新鲜的,元知行在其中更是翘楚,他将卓云澜给折磨昏了之后。便转身压在了胡桃身上。   不过有卓云澜在之前缓了一缓,胡桃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折磨。   又过了整整两个时辰,主卧中才恢复了平静。   元知行不喜欢跟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完事之后,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管家,把她们两个带下去。”   胡桃跪在元知行面前,眼巴巴的看着男人,杏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好像小兔子一般。   “老爷,胡桃伺候的好不好?能不能得到老爷的赏赐?”   那夜失了清白之后,胡桃就从下人房中搬到了厢房内。但是身边伺候的丫鬟却并不尽心,毕竟她们一个个都与主子有那么一丁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凭什么这个粗使丫鬟运气好,能够翻身一跃成为主子?   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胡桃一开始吃了不少苦头,最近她学聪明了,日子才好过些。   看着这小姑娘眼里只有自己,面上满是期待,好像他是她的天一般。   元知行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爱怜的亲了亲胡桃的小脸儿,问:   “你想要什么赏赐?”   “奴婢想成为姨娘,这样就能一直伺候在大人身边了。”   说着。胡桃还乖巧的依偎进了元知行怀中,脸上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卓云澜那副精于世故的模样全然不同。   大概是胡桃这幅模样取悦了男人,元知行又笑了,说:   “你早就是我的姨娘了,又何必眼巴巴的求着?”   此刻正好老管家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恨不得将头埋在地底,根本不敢乱看。   元知行看见老管家,吩咐道:   “从库房里给胡姨娘拿一匣子珠宝,小姑娘家家的,好生打扮一番才好看。”   听到这话,老管家恭谨的应了一声,胡桃也是满脸笑意,眼儿弯弯的,模样更显的笑了。   老管家知道主子的习惯,所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仆妇,此刻其中一个仆妇将昏迷不醒的卓云澜从床榻上抱了起来,就好像抱着一袋货物似的,缓缓往外走。   而另一个仆妇则看着胡桃,胡桃意识清醒着,自然不想被人活活给架出去。   她急急的穿上绣鞋,口中道:   “我自己个儿能走,就不劳烦嬷嬷了。”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但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情.事,胡桃两条腿软的跟面条似的,连站都站不稳,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   幸好坐在床榻上元知行从女人身后拉住了她雪白的膀子,这才没让胡桃重重的摔着。   胡桃面颊飞红,看上去好像不好意思了一般,贝齿轻咬红唇,低低的说了一句:   “妾身谢过老爷。”   她听到元知行刚刚称呼她为胡姨娘,便改了自称,不说奴婢。而说妾身了。   等到老管家将胡桃领着往外走时,她还好似十分不舍一般,一步三回头,看着元知行,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动人。   平心而论,胡桃这女子容貌生的只是清秀,与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卓云澜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偏偏她聪明又识趣儿,知道该如何讨好男人,所以倒是让元知行对她高看了一眼。   从这日开始。元知行每天都吩咐厨房宰杀一只火灵库,同时还派人另外养了一批,就怕火灵库吃完了,他这身体会恢复之前那副不中用的模样。   火灵库说白了就是硫磺鸡,大业朝之中不乏因为服食硫磺而暴毙之人,元知行自然也清楚硫磺不能轻易服用。   但在他眼中,用硫磺养的仔鸡已经将硫磺的毒素给过滤了一遍,鸡肉中剩下的便只是补肾壮阳的药性了,如此一来,元知行因为想要补身子的缘故,一连数月,从来没有停过这味火灵库。   火灵库的药效十分刚猛,当真让元知行达到了‘夜夜做新郎’的地步。   不过无论是什么奇药,吃的多了也就没有那么神奇了。   头一个月元知行还能在夜里同时宠幸卓云澜与胡桃两人,到了后来便只有胡桃一个,等第三个月时,即便他每日拿鸡汤当水喝,也不管用了,那话儿软的跟香蕉似的,无论如何都没有反应。   就在这段期间,慕容钦率兵攻打边城,说是因为汉人闯入到辽国皇宫,抓走了只有三岁的小皇子,而后将人活活斩杀了。   但两国心里都清楚的很,慕容钦放出这话儿来,只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撕毁条约罢了。   辽人骁勇善战,这些年不知攻打过多少次是边城。   本以为在两国开放互市之后,战争就不会再起,但边城的百姓实在是低估了辽人的狠辣与残忍。   在他们眼中,汉人根本不算人,只不过是活生生的两脚羊罢了,与货物并无什么差别。   好在元琛早有准备,边城驻守了三十万大军,这才没让边城的百姓血流成河。   边疆战事起,金陵的那起子人自然也不会安生。   在晋文帝死了之后,原本忠于皇室的人马尽数被福王给收拢了,毕竟福王可是赵氏王朝唯一长成的血脉,兵力只有集中于福王之手,才有复国的可能。   只可惜这些人实在是太天真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福王与元知行的关系,真当他是已故晋文帝的亲生弟弟。   对于金陵这些乌合之众,元琛从未放在眼里,他现在担心的只有边城,而非金陵。   福王带领二十万大军一路北上。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攻入京城,与辽兵形成里外夹击之势,之后趁机夺得皇位,为晋国复国。   说实话,福王心里头其实对复国没有多大的渴望,他最想要的就是坐在皇位之上,之前福王曾与元知行联系过数次,后者告诉他,只有在登上皇位之后,才能见到月如眉。   这些年来,福王身边的女人除了胡玉之外,再无她人,即便月如眉呆在深宫多年,但想起这个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女子,福王心里头便觉得沉甸甸的。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早就被人掐断了脖子,香消玉殒了。   辽国出动三十万大军,叛军也有二十万,两路军队一南一北,直逼京城,以为这样就能杀掉元琛,但他们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起子人通过元知行算计元琛之时,熟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元琛的圈套之中。   在前朝的二十万大军进入陕西境内后,元琛派了十万军士与之交锋。   他自然不是准备让这些人去送死的,毕竟元琛早年也是行伍出身,这些兵士在他眼中,不止是手下,更多的则是亲人,元琛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白白丢到性命?   元琛现在是有另外的打算,而且早已经挖好的陷阱,就等着猎物主动跳进去,如此一来,他能将所有的隐患给一并解决,从而一劳永逸。   ☆、第147章 元府之乱   “滚!”   价值千金的琉璃盏被狠狠砸在青石板的地上,登时便碎成几片,元知行满面通红,眼底尽是血丝,胸膛不断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旁的老管家见着主子这幅状似疯狂的模样,心中也忧虑的很,偏偏他只是个奴才,本身又是个谨慎的性子,自然不敢上前劝。   卓云澜此刻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眼底满是讽刺。   明明元知行自己是一把老骨头,那话儿无论怎么挑.逗,根本都无法立起来,偏偏还要怪在她身上,着实好不要脸。   老管家走到卓云澜身前,低低的劝了一句:“卓夫人,快些走吧。”   卓云澜自己个儿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不会眼巴巴的留在主卧中忍受元知行的虐打,她两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子,也不看衣衫不整,袒露出胸膛的元知行,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卓云澜离开的背影,胡桃一时之间也有些羡慕,偏偏元知行此刻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力气用的极大,好像一只铁钳似的,几欲将她的腕骨捏碎。   即使手上疼的厉害,胡桃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强挤出一丝柔软的笑容,嘴唇轻轻吻了吻元知行的手背,动作轻的好像羽毛刮过一般。   元知行到底已经老了。手背十分粗糙,上头已经长了星星点点的暗褐色斑痕,看起来就跟癞子似的,实在恶心的很。   胡桃的柔顺取悦了元知行,他蹲下身,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女人,粗嘎的问: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   女人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开口:   “妾身怎会嫌弃老爷?妾身连这条命都是老爷的,您就是妾身的天,是一切。”   仿佛黄鹂一般悦耳的声音,让元知行胸臆之中的暴虐之气消散了一二,他用粗糙的手掌揉捏着女人光洁的脸蛋,力气用的大,都将白皙的面颊给搓红了。   突然,元知行放开手,胡桃将将松了一口气,以为这老东西准备放开她了,却见到男人用手直接将自己的裤带给解了开,之后按着她的头,贴上了那软趴趴的东西。   ……   过了许久,口中之物依旧没什么变化。   胡桃将那话儿吐了出去。感受到男人身上暴虐的气息,她浑身颤抖的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元知行半眼。   元知行倒是没有再摔东西,他伸出手将胡桃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轻轻开口道:   “你去床上躺着。”   听了这话,胡桃更是心惊胆战,偏偏她没胆子违拗元知行的吩咐,便只能乖乖照做。   踉踉跄跄的走到床榻边上,胡桃咽了口唾沫,躺在了床上,浑身僵硬,比那木头桩子雕成的人也不差什么了。   她两手放在肚子上,木愣愣的看着头上靛青色的纱帐,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胡桃有些疑惑的将头探出帷帐看了看,却见着元知行正跪在面前的红木柜子前,不知在翻找着什么,十分专心。   她心里忽的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等着元知行手中终于捏着一个盒子之后,胡桃赶忙在床榻上重新躺好。   一阵脚步声响起,靛青色的帷帐被人从外掀了起来,胡桃看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男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唤了一声:   “老爷。”   元知行微微点了点头,先是脱了松松垮垮的外衫,又脱了亵衣,最后才踢开官靴,上了床榻。   胡桃余光一直盯着那足足两只巴掌大的木盒,她咽了咽唾沫,低低问道:   “老爷,那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您能不能告诉妾身?”   一边说着,胡桃雪白的藕臂攀上了元知行古铜色的脖颈,只见在结实的肌肉上轻轻划了一下,动作着实暧昧的很。   元知行眼神变得越发深幽,甚至还透出几分狰狞,只可惜胡桃根本没看出来,毕竟在这女人眼中,元知行整个人一直都变态的很,否则也不会让她与卓云澜一起伺候着。   “你真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胡桃点了点头,小模样满是认真,配上她尚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儿,让人看着就不由有些意动。   男人的喘息声变得更加粗重了,直接将紧紧扣着的紫檀木盒给打开来。   胡桃目光灼灼的盯着元知行的动作,忽的看见里头的东西,原本浮起淡淡粉红的面颊,霎时间血色尽褪,就连唇瓣都在微微颤抖着,泪盈盈的眸子透着不敢置信。   虽然胡桃只不过是农家出身,但一入了元府,那些伺候人的丫鬟三不五时的就会说出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有些东西即便胡桃没尝试过,但听也听过几次。   她看着那浑然一体通透莹润的玉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见那玉柱有儿臂粗,最顶端足足有鸭蛋大小,看着好似霸王枪一般,十分渗人。   胡桃身子发抖,整个人往里缩了缩,两手死死护在胸前,扯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身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知行眼中流露出一丝狰狞之色,但面上却勾起一丝笑容,看起来着实诡异。   他拉着女人雪白的膀子,状似有些疑惑的开口问:   “小桃儿,你跑什么?是怕老爷吗?”   胡桃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怔怔的摇了摇头,此刻她恨不得马上从此处逃出去,离开元府,离开元知行身边。   “怎么不说话?”   元知行不知从何处取出了铁镣铐,将胡桃的双手用镣铐给锁住,女子的身体本就娇柔,力气自然远远比不得男人,再加上今日元知行足足喝了三碗火灵库熬的汤,身体内的火气已经达到了顶点。   在将胡桃给控制住之后,只听一阵裂帛声响起,元知行竟然毫不留情的将玉柱给入了进去!   一直到天边擦黑。元知行有些累了,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而胡桃却紧紧闭着眼,早就失去了神智,显然是昏迷了过去。   原本用锦缎制成的被褥,显然已经被鲜血给打湿了,房中弥散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床榻上一片狼藉,但元知行看着不仅不怕,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兴奋刺激着他,让他不住的朗声大笑。   老管家自打将卓云澜给送出去之后,便一直守在主卧外的石阶儿下头。已经在外面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里头先是传出来胡姨娘的惨叫声,而后反抗的声音逐渐低微,听起来十分渗人。   老管家嘴里发苦,只觉得元知行是在作恶,偏偏他又没胆子反抗自己的主子,否则一个小小的奴才,即使在下人眼中他是个管家,但元知行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头,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只听吱嘎一声,雕花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来。   元知行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亵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即使元知行年纪大了,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但他到底是元家的儿郎,本就生的高大健壮,小小的胡桃在他手里磋磨了这么久,恐怕性命已经保不住了。   “老爷。”   老管家低低的叫了一声。   元知行身上的亵衣下摆早就被殷红的鲜血给打湿了,随身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老管家年纪大了,头发花白,突然受到惊吓之后,脸上血色尽褪。   “去把房里头收拾一下。再给胡姨娘请个大夫。”   话落,元知行也没在主卧处多留,他直接去了正堂,冲着正堂之中的侍卫吩咐道:   “去把老大夫叫来。”   老大夫先前交出了火灵库的方子,就一直被元知行安顿在元府中,名义上说是要好好照顾他,但实际上不过是派人看管罢了。   侍卫听到元知行的吩咐,很快便走出正堂,去到了老大夫所在的厢房中。   推开厢房的雕花木门,里头却空无一人,侍卫皱了皱眉,心中暗道不妙,一把扣住守在院外小厮的脖颈,面色狰狞的问道:   “老大夫现在在哪里?老爷要见他!”   小厮怕极了,毕竟任谁被人死死掐住脖颈,恐怕也不能淡定如同常人一般,他脸色涨的通红,额角不住的有冷汗溢出来,面带惊恐道:   “老大夫一直在房间里炼丹,吩咐我们不得去打扰他,今个儿一整日都没有出门,奴才也没见着人啊!”   “没用的东西!”   跟在元知行身边的侍卫自然不是普通奴才可比的,他一听这话,登时便反应过来,知道那来历不明的老大夫定然是有问题的,否则为何会突然消失?   一把将小厮狠狠推倒在地,侍卫心中气的狠了,竟然将长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狠狠刺入到小厮的肚腹之中。   小厮惨叫一声,两手捂住伤处,双目圆瞪的看着面前的侍卫,张了张嘴,满口的血沫子流出来,一个字都说不清楚。   侍卫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竟然将长刀在小厮肚子里用力转了一圈儿,直接将活生生的人的肚肠给搅烂。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登时便让这小厮生生痛死过去。   将这个没用的奴才给处理了,侍卫先是从怀中抽出手帕,将自己的佩刀仔细的擦干净,这才回到正堂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一派恭敬之色,根本不敢看元知行暴怒的模样。   “老大夫呢?我要见到他的人!”   “老爷,那老大夫恐怕是别人派来谋害老爷的,现在厢房内已经人去楼空,半点儿踪迹也没留下。”   听到这话,元知行好像承受不住打击一般,高大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幸好他即使扶住了桌角,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饶是站稳了,元知行却好似苍老了十几岁一般,满脸的阴鸷之色,原本还有些儒雅的面容,现在看着却狰狞的好似恶鬼一般。   一把抓过放在桌面上的瓷盏,元知行狠狠将瓷盏扔了出去。砸在了侍卫的额头上,顿时殷红的鲜血好似小溪一般蜿蜒着往下流,覆盖了侍卫半张脸,看起来十分可怖。   “滚!都给我滚出去!”   元知行怒吼一声,伸手将桌面上放着的瓷器全都给扫在地上,一旁的博古通今架也没能幸免,只见那些前朝的瓷瓶儿噼里啪啦的都碎成几片,原本价值千金的古物,现在变得一文不值,着实可惜的很。   侍卫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一般,脚步不停的从正堂里逃了出来,他几步走下了石阶儿,正好遇见了老管家以及老管家请来的大夫。   前者看到侍卫,唤了一声,说:   “刘侍卫,快擦点金疮药吧,否则若是失血过多,恐怕会伤了元气。”   刘侍卫看着老管家,也没有拒绝人家的好意,三人一起走到了花园里头的凉亭中,因老管家与刘侍卫在元府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一般的下人也不敢凑到前头来打扰,省的惹怒了他们,恐怕讨不到好果子吃。   侍卫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近来的天气有些凉,但侍卫因是练武之人,也不怕受寒,便一屁股坐了上去,不必再用垫子垫着。   老大夫一边将侍卫脸上的血迹给擦干净,一边说:   “最近几日需在吃食上注意着些,否则伤口容易溃烂,届时破了相就不妥了。”   刘侍卫是元知行的心腹。时常跟着元知行一起出门,若是脸上带着一条伤疤,恐怕这好差事就轮不上刘侍卫了。   他在主子面前带了多年,自然是有些心计的,否则只凭着元知行那副喜怒不定的性子,恐怕早就丢了性命,被人拖到了乱葬岗上,尸体成了野狗的果腹之物。   “胡姨娘怎么样了?我刚刚见着老爷身上全是血迹,而老爷身上又不带伤。”   听到侍卫的问话,老管家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眼底发青。直勾勾的愁着远处一颗茂盛的榕树,说:   “伤的不轻,日后应该是不会再有子嗣了。”   老管家这么说已经算是十分隐晦了,在元知行的折磨下,胡桃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已经挑不出一块好肉了。   刚才大夫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不由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所谓的男女之别,想尽一切办法为胡桃止了血,省的这年纪轻轻的姑娘无端丢了性命。   侍卫听到这话,不由挑了挑眉,他虽然知道胡桃伤重,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原本刘侍卫还以为凭着元知行的宠爱,这个小小的洗衣妇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元府的正经主子呢。   现在看来,奴婢就是奴婢,即使凭着一身皮囊暂且获得了主子的宠爱,但也不过是个玩意罢了,主子想如何磋磨就如何磋磨,根本没把她们当做人来看待。   侍卫这么想着,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胡桃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那他呢?是不是也离死不远了?   老管家并不知道刘侍卫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见刘侍卫闭了嘴,就不会在主动发问。   因为刘侍卫额头上的伤口并不算深,大夫只用了一刻钟功夫,就洒上了一层金疮药,将伤处包扎好了。   老管家将大夫送出元府,之后就回到了正堂之中。   无论元知行到底有多暴虐,他都是偌大的元府唯一的主子,老管家最是忠心,自然得好好伺候着他。不能有一丝马虎之处。   否则老管家心中定会十分愧疚,认为自己对不住早已深埋地下的护国大将军。   不过若是护国大将军知道自己的亲儿子成了现在这幅德行,恐怕会气的从地下爬出来,好好教训一番元知行这个狠毒的东西!   回到正堂前头,老管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轻轻敲了敲。   “老爷,老奴进去了?”   里头并无一人应答。   老管家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他心跳的有些快了,生怕元知行出了什么事情,就将雕花木门直接给推了开。   入目之处一片狼藉,原本好好的东西现在碎了满地。青石板上都已经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了。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在正堂中行走,待经过一扇画着梅兰竹菊的屏风后,便看到了昏倒在地上的元知行。   因为地上满是碎瓷片,元知行的脸早就被尖锐的碎片给划破了,渗出潺潺鲜血,但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一般,双目紧闭。   老管家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几步冲到了元知行面前,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元知行给扶了起来,把扎在男人面皮上的碎瓷片轻轻拨下。   看着元知行满脸是血的模样,老管家身子发抖,指尖连带着也跟着颤抖起来,轻轻的往前探了探,放在了元知行人中处,想要试探一番这人还有没有鼻息。   “谢天谢地!”   感受到指尖处有轻微的温热之感,老管家脸上露出一丝血色,虽元知行的气息微弱的很,但到底也没有断气,这就还有救。   他费尽力气将元知行扶到正堂之中的软榻上,之后几步走出了正堂,冲着守在院子外头的小厮奴婢吩咐道:   “快去请大夫来!快去呀!”   元知行即便性子再是暴虐,也是元府一干人等的主子,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情,这些奴才们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毕竟元知行无论如何都是当今玄德帝的亲生父亲,身份远远不是奴才们能比得上的。   元府中陷入了一阵混乱,好在府中伺候着的下人们本就不在少数,即使混乱,但依旧有足够的人手做事。   小厮们请来的大夫自然不是刚刚离开元府的那一位,而是将元府中一直养着的太医给请了出来。   毕竟元知行的身份特殊,太医院派过来一位太医在元府中常住,只要陛下不说什么,朝臣也不敢非议。   大业朝以孝治天下,若是御史们不长眼,以此事参元知行一本,恐怕不止官职保不住,最后脑袋也得分家。   太医步履匆匆的赶到正堂,身边两个年级不大的药童看着正堂之中的情景,登时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老管家此刻老泪纵横,拉着太医的手,不住的哀求道:   “大人啊!你可得救救我们老爷!一旦他出了事儿,老奴怎么对得起已逝的护国大将军啊!”   护国大将军战功赫赫,太医自然是清楚的,一听老管家提及这位。太医面色也严肃几分,握着老管家的手稍稍用了几分力气,道:   “还请管家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   身为医者,太医自然清楚话不能说的太满,否则若是治不好病人,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尤其在太医院当值的太医,更是危险的很,毕竟太医们伺候的都是宫里头的贵主子,与平民百姓全然不同,一旦有了差错,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取出脉枕,将元知行的手腕放在脉枕上,太医这才开始诊脉。   越是探听脉象,太医的眉头就皱的越紧,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老管家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着这幅情景,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只觉得事情恐怕有些不好了。   过了一刻钟功夫,太医从圆凳上站直身子,看着面前佝偻着腰的老管家,叹息一声。才说道:   “管家,最近一段时日元大人一直在服食火灵库,那东西虽然有增补男子精气之功效,但是药三分毒,火灵库若是吃的多了,就从大补之物变成了剧毒,常人的身子骨儿自然是难以承受的,再加上元大人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怒急攻心,方才昏迷过去。”   “您快点救救我们老爷,他可是陛下的亲生父亲啊!万万不能有丁点儿差错。”   一边说着,老管家一边用手背抹泪,这幅如丧考妣的模样让太医有些动容,但他又不是华佗扁鹊再世,面对元知行的身体,即便有心也无力啊!   “不是我不救元大人,而是元大人现在已经铅毒入体,我只是个凡人,又没有神仙手段,怎能将渗入骨髓的铅毒给拔除呢?   现在元大人虽说昏迷不醒,但只要好好将养着,性命还是能暂且保住的。”   太医住了口,没告诉老管家,即便元知行暂且能活着,寿数也不会超过三月。   ☆、第148章 不孝子   元知行重伤昏迷之事自然是瞒不住的,很快便传进了禁宫之中,此刻元琛正在养心殿中批阅奏折,因为前线战事起,他近来忙乱的很,陪着秦妙的时间也比以往少了许多。   所谓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得不到美人相伴,元琛近来的心情着实称不上好,简直糟糕的很,脾气也比以往爆了许多。   好在元琛并非暴虐之人,这一点与他父亲元知行全然不同,即便心情不佳,也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姜德海此刻站在元琛身边,低低的禀告着:   “听说现在元大人还昏迷不醒呢,因为硫磺鸡吃了太多,现在体内积聚了不少铅毒,按着太医的说法,恐怕活不过三月。”   元琛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道:   “这么说来,朕必须得去看看我那父亲了,毕竟他身子骨儿已经成了这幅德行,若是朕不去的话,岂不是成了不孝之人。”   姜德海心中也有这个意思,只不过不好明说,现在陛下主动提出来了,心中应该是有了成算。   “罢了,去就去罢,反正元知行一直昏迷着,也不会给朕找麻烦。”   听了这话,姜德海不由摇了摇头,只觉得元大人实在是有些不惜福,明明是陛下的亲生父亲,却又与福王有了牵扯,想要推翻大业朝。这么一来,即便再是浓厚的父子亲情,恐怕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摆驾元府。”   姜德海低低应了一声,随即便出了养心殿的雕花木门,去准备龙辇了。   在前朝时,元家的势力就并非一般的勋贵可比,所以元府的地段儿也好得很,离禁宫的距离并不算很远,元琛乘坐龙辇,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元府。   守在元府外的侍卫一见着陛下来了,根本不敢阻拦,入目之处跪倒了一大片。   看着这乌泱泱的人,元琛沉声道:   “平身吧。”   说完,他昂首阔步的往主卧的方向赶去。   元琛年幼时在元府中长大,对此处的一草一木亭台楼阁都十分熟悉,等他走到主卧前,还没推开雕花木门,鼻间就嗅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元琛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老管家正跪在床前,手中端着一碗乌漆漆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喂到了元知行口中。   而元知行一直紧闭着眼,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老管家回过头,待看清元琛的面容后,登时老泪纵横。   “少爷啊,您可算回来了!”   老管家一直将元琛称为‘少爷’,即使现在元琛成了大业朝的帝王,他依旧改不了称呼,显然是习惯了。   元琛走到老管家身前,弯着腰将跪倒在地的老人家给扶了起来,眉心略微皱了皱,伸头往床榻上看了一眼,问:   “父亲还是没有动静吗?”   “昨夜里醒了一次,不过只睁了睁眼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后又昏迷了过去,也不知老爷今日会不会清醒过来。”   听到这话,元琛面上依旧带着浓浓的忧虑之色,只是鹰眸中划过一丝精光,看着老管家手中的药碗,说:   “把药给朕吧,让朕也伺候父亲一次。”   平心而论,元琛也是个会做戏的,他这幅诚恳的模样,别人半点儿也看不出他竟会是个弑父之人。   老管家点了点头,将药碗交到了元琛手中,他以为这父子二人需要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就将主卧之中伺候着的下人一并带了出去,临出门子前,还顺手将雕花木门给仔细阖上,没有露出一点缝隙。   元琛低着头坐在床边,看着紧闭双目的元知行,薄唇勾起一丝不甚明显的冷笑。   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他早就不把面前的男人当成是自己的父亲了。   是从他想要对付妙妙之时?还是他生出谋反之心时?抑或更早,只不过元琛自己未能觉察罢了。   舀了一勺汤药,元琛扶着元知行的脑袋,取了一个缠金丝软枕垫在他脖颈后头,将汤药喂进了元知行口中。   一勺接着一勺,等到药碗都已经见了底之后,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口中突然溢出低低的哼声,带着几分痛苦之色。   元琛放下药碗,目光灼灼的盯着元知行的脸,发现这男人竟然缓缓睁开眼了,还真是命大的很。   “父亲。”元琛开口了,声音十分低沉。   见着面前的人,元知行即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却依旧狠狠打了个寒颤,这是怕到极点的表现。   饶是元琛是元知行的嫡亲儿子,但元知行却一直将元琛视为棋子,当年便一心想要除掉秦妙,甚至暗中帮了齐君筱,派手下的楚静媛亲手杀了姚玉,借此陷害秦妙。   岂料元琛这混账满心满眼都是秦妙那个贱人,即便姚玉活活吊死在秦妙门前,元琛依旧相信她。   想到自己三番四次都没能除掉一个小小女子,元知行眼底就不由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元琛冷冷的看着他,虽然并不清楚元知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元琛还是开口了。   “父亲,你可能开口说话?”   元知行啊啊叫了一声,却根本吐不出半个字来,那日太医前来诊治,已经看出了元知行有中风之兆,再加上体内存着的铅毒,这才将身体损耗了大半儿。   见状,元琛眼底的笑意更浓,显然很是欢欣。   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元知行看到儿子这幅模样,气的浑身发抖,眼底满布血丝,叫的更急了。   这才昏迷了一日,元知行就远远不复之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鬓发间多了几根银丝,头发散乱。眼窝深陷,嘴唇与面颊都泛起青黑之色,形容枯槁的模样着实憔悴的很。   元琛低着头,靠近了元知行,只觉得这人身上的味道实在令人作呕,不止包含着浓郁的药味儿,还带着血腥气与汗意混合的气息,真是恶心。   想起埋在元府的钉子回禀的内容,元琛看着元知行的眼神更冷,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父亲,你知不知道那老大夫究竟去了何处?”   元知行也不是个傻子。即便他中风了,但意识仍十分清醒,怒瞪着元琛,面色狰狞,恨不得将眼前的不孝子生啖其肉,方能消解心头之恨。   “那老大夫是儿子的人,父亲可莫要怪朕心狠,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一直想要让福王登上皇位,朕又何必对父亲动手呢?说到底,天作孽犹可活,但自作孽的话,不可活啊!”   听了元琛的话。元知行只觉得肺腑中涌起了一股怒火,胸口也阵阵绞痛,最后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好在元琛闪避的快,才没被污血溅在身上。   冷冷的笑了一声,元琛道:   “父亲不必担心,一旦您有了什么好歹,朕定会送福王下地狱,给父亲报仇!”   元知行对福王一直十分看重,在他眼中,福王可比元琛出息多了,对他又孝顺的很,不像元琛那般,是一条养不熟的饿狼。   现在看来,自己当年的想法果真没错,元琛这等弑父之人,将来定然不得好死!   用袖中取出帕子,元琛仔仔细细的将元知行口鼻处的血迹给擦干净,看着锦被上沾着的点点红痕,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几步走到了门前,冲着守在外面的老管家,道:   “父亲吐血了,快将太医带过来!”   听到这话,老管家十分慌乱。丝毫不敢耽搁,很快便将太医请了过来。   太医一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的冲着元琛行礼,道:   “微臣给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先去给父亲看看身子吧。”   太医走到元知行面前,再次为他诊脉,发觉元知行的脉象乱的很,有气急攻心之势。   将元知行的身体状况如实跟陛下说了,元琛闻言,面色沉凝如水,说:   “你好好看顾着父亲的身子,朕定然不会亏待与你。”   元琛又吩咐了几句,也不愿留在元府中浪费光阴,现在辽国那些禽兽正在攻城,若是不想出些计策来,耽搁的时间久了,恐怕会闹出大乱子。   到了夜里,元琛入到关雎宫中,与秦妙两人一并躺在床上。   秦妙知道男人最近疲累的很,毕竟边关形势严峻,金陵的那些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若是出了半点儿错处,恐怕刚刚建立没多久的大业朝,便会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妙妙,朕要御驾亲征。”   秦妙觉得自己听错了,元琛现在的身份早就不同以往,是大业朝的帝王,元家军中得用的人手不在少数,为何非要以身犯险?   “陛下,你若是御驾亲征的话,京城怎么办?”   女人的眉头紧皱,死死拉住元琛带着粗茧的手掌,半刻也不放松。   搂住秦妙纤细如同杨柳枝一般的小腰,元琛猛地将人一把拉到身边,一个翻身,直接将秦妙压在身下。   不过他动作十分小心,知道秦妙的身子骨儿不比常人,也谨慎的没有压疼她。   “妙妙,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一条路了,只要这一仗打赢了,朕就能一举解决所有的隐患,日后即可高枕无忧。”   秦妙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汉人的军队在面对辽军之时,天生就带了些劣势,若是元琛这个皇帝御驾亲征的话,自然能鼓舞士气,打胜仗的几率也大了不少。   “不能不去吗?”女人的声音哽咽,她根本不想元琛以身涉险,若是眼前的男人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该怎么办?小卓安又该怎么办?   “朕不能不去。”   听了这话,秦妙怔怔的流下眼泪,偏过头去,一时之间也不想再看元琛。   男人的性子固执的很,一旦他做下的决定,别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改变主意,这一点,秦妙早在边城的时候,就清楚了。   元琛从背后抱住秦妙,张口含住了女人柔软的耳珠。轻轻吸吮着,含糊不清的说:   “妙妙,朕也不想离开你,但却不得不离开。”   秦妙心口蹭的一下窜起一股火,伸手戳着男人坚硬如石的胸膛,恶狠狠的道:   “你也别想糊弄我,元家军中没有精兵良将吗?你身为帝王,为什么非要以身涉险?”   秦妙原本白皙匀净的面颊,此刻涨的通红,好像煮熟了的虾子一般。   她凤眸之中凝结的水雾越来越多,最后化为两行泪,缓缓落下。   天知道她有多不想让元琛离开,上一次在边城的时候,男人也向她千般保证,但结果呢?他受了重伤,又被齐君筱那个贱人下了忘川,让二人几乎被折磨疯了。   秦妙伸手拉过锦被,将脑袋蒙的严严实实的,不想多看元琛半眼,也不想听他所谓的理由。   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子,这天下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看着面前裹得不留一丝缝隙的‘蚕蛹’元琛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臀部,因为锦被实在是有些分量,发出闷闷的响声。   躲在锦被里的秦妙不满的哼了一声,却仍是一动不动。   见着女人一直躲在里头不出来。元琛鹰眸闪了闪,直接下了床,几步走出了寝殿,冲着在外头候着的姜德海吩咐了一句。   身为大内总管,姜德海自然知道该如何伺候主子,低眉敛目,不敢看的东西他绝对不敢扫半眼,只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之后便按着陛下的吩咐去准备东西了。   秦妙听不到寝殿中的动静,就将锦被掀开一脚,发现元琛根本没在寝殿里头。   她皱了皱眉,踩着绣鞋下了床榻。伸头往外看去。   还没走出几步远,秦妙就听到外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陛下,您要的东西已经全都准备好了,老奴给您放在桌上。”   元琛嗯了一声,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远远超过常人,早就听到了里间儿的动静,只不过并未揭破罢了。   房中突然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仿佛三月的桃花盛开一般,让人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秦妙又往外走了几步,想要瞧瞧姜德海到底拿了什么玩意来,她大半儿身子都藏在高高的廊柱后头。只探出个脑袋,元琛耳朵动了动,忍住回头的冲动,装作没有发现女人的动静。   咬了咬唇,秦妙看着元琛坐在黄花梨木桌前,心中一时间有些犹豫。   一方面,元琛马上就要出征了,秦妙心里气的很了,根本不想服软;但另一方面,若是她一直赌气,等到这男人真的走了,恐怕即便心中再是后悔,也很难再见着元琛一面。   正在秦妙思索的当口,元琛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的身形高大,遮住了光线,在秦妙面前形成了一片阴影笼罩着。   秦妙冷着脸,芙面上没有一丝笑意,脚步缓缓往后退,将要转身离开,却不防被男人一把扣住手腕。   元琛的力气用的十分巧妙,既不会让面前的女人逃脱,又不会弄疼她。自打秦妙服食过假孕药之后,身体的确是大不如前,血灵芝虽说是难得的宝物,却只能救人一次,秦妙一直折腾着自己的身子,又怎会有个好?   周辰说她恶露未尽,不能行房也不是假话,即使后来一直调养着,使得恶露消失无踪,但在男女之事上,却不能如同往日一般,一旦元琛用的力气大了些,秦妙就会低低呼痛,显然是身子骨儿有些承受不住了。   拉着秦妙坐在了圆凳上,无论女人如何挣扎。力气也是远远无法跟元琛相比的,自然无济于事。   怒瞪了元琛一眼,秦妙咬着唇,胸口上下起伏着,好像破旧的风箱一般。   余光扫过桌面上摆的东西,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气势弱了,赶忙扭过头去,但过了一会,又用余光悄悄扫了一眼,显然是有些好奇。   扫过桌面上摆着的巴掌大的青花瓷盒儿,里头是晶莹剔透的淡粉色脂膏,秦妙努努嘴。问:   “那里头是什么东西?”   元琛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说:   “你之前不是讨得欢吗?怎么现在不记得了?”   听了这话,秦妙根本想不起来,只能恨恨的瞪了元琛一眼。   “不说就算了!”   不过嘴上虽这么说,她老老实实地坐在圆凳上,半点儿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其实元琛也没让姜德海拿出什么腌臜玩意,这青花瓷盒儿里头装的是脂膏,之前秦妙曾经提过一嘴,说没有好用的脂膏,当时元琛还错把油膏当成脂膏,涂在了她的身上。   那日过后,元琛就仿佛内务府做出了最好的脂膏,只为给秦妙匀面。   这脂膏不止是采了三月的桃花瓣,其中还添了不少梅花的花蜜,因为梅花的气味儿清浅,比不上桃花芳香,所以秦妙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没有闻出来。   而且这盒脂膏看着简单,但工序却十分复杂,内务府是翻遍了前朝的典籍,才从一本古书中找到了这个方子。   将这些新鲜花瓣摘下,之后用清晨的花瓣上的露水洗去浮尘,之后入锅蒸,锅里头放了不少草药,如此一来,脂膏中就带上了几分药性。   典籍中记载,说涂上了这种桃花膏的女子,面容会如同桃花一般娇嫩,不止肤白如雪,而且能够延缓衰老,实为女子心中的圣物。   元琛将青花瓷盒儿放在掌心,秦妙看着男人的动作,微微挑了挑眉,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妙妙,你看看这脂膏,你可喜欢?”   男人低声问了一句,眼中带着几分温柔之色,这幅铁汉柔情的模样,倒是让他面颊上的伤疤显得没那么狰狞了。   秦妙撇撇嘴,有些不情不愿的接过瓷盒儿,伸出指尖,用手指蘸了一点其中的脂膏,涂在了手背上,极为润滑柔腻的感觉让秦妙不由眼睛一亮。   男人看着女人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只觉得脑海中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似的,喉结上下滑动,几步走到女人面前。   元琛目光灼灼。紧紧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深幽,根本不想错过她一颦一笑。   秦妙深吸一口气,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去,两手紧紧握着盒子,不再看他。   斜了男人一眼,秦妙冷冷的嘲讽一声:   “陛下就想用这东西来讨好妾身?未免想的太过简单了吧。”   “朕早就吩咐内务府将东西准备上了,只不过那起子奴才动作慢的很,一直没有将这东西给做出来,才让妙妙等了这么久。”   听到这话,秦妙若说早就内心之中无一丝触动,肯定是骗人的。   她脸更热了。   毕竟,元琛今日的举动对她而言,就好像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元琛见状,眼底之中戏谑之色更浓,伸手将秦妙从圆凳上拉了起来,轻轻吻住了女人柔软的红唇。   到了现在,秦妙根本不能推开元琛,也不舍得推开她。   她觉得自己彷如猎物一般,已经落入了猎人的陷阱之中,根本无从逃脱,只能认了。   良久,一吻方休。   秦妙咬了咬唇。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冷,不由打了个哆嗦。   但很快的,冰凉之感慢慢消失,元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低低道:   “妙妙,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元琛没有自称‘朕’,而是说‘我’。   喉间好似哽住了一团棉花似的,秦妙其实清楚,她不该这么任性。   “陛下这一次出征,会不会忘了妾身?”会不会毫发无损的回来?   “妙妙,朕会回来的。”   元琛轻轻的说了一声,如同保证,秦妙却好像没听见一般,紧紧闭着眼,神情显得有些哀戚。   一把将怀里的女子抱到了床榻上,元琛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人说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原本一开始元琛是不信的,但现在却不得不信。   他根本不想离开面前的女子,原本的雄心壮志也被逐渐消磨,就想守在女人身边,永远不离开。   但元琛身为大业朝的帝王,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国中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他御驾亲征,已经是不可更改之事。   ☆、第149章 终离别   秦妙半眯着眼,凤眸中盈起了一层水雾,原本白皙匀净的面颊,此刻涨的通红,额间已经冒出来星星点点细密的汗珠儿。   元琛低着头,轻轻吻去了女人眼角的泪珠儿,动作十分温柔。   秦妙根本不想睁开眼,她只觉得脸上上贴着一物,着实冰凉的很。   元琛抬头,薄唇离开了秦妙,女人不满的哼哼两声,两只细白如同藕节儿的手臂搂住了男人结实有力的脖颈,拉着他不让这人离开。   感受到女人的动作,元琛薄唇勾起一丝笑意,带着薄茧的手指拨过有些散乱的鬓发,鹰眸中满是温柔。   房内一片春情暖意,守在养心殿外的侍卫当真有些熬不住了,里间儿传来秦夫人的声音,如同高山泉水一般,声调清脆,让这些年轻气盛的侍卫一个个都涨红了脸,偏偏又不敢擅离职守,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远处。   这一次元琛终于吃饱了,眉眼处的戾气也消散了几分,他将已经沉沉睡过去的女人抱到床榻上,仔细的给她盖上锦被,这才穿上之前备好的甲胄,准备离开了。   守在殿外的姜德海听到吱嘎一声,抬头看,雕花木门已经被陛下打开了。   男人眉目处满是餍足之色,看起来就仿佛在山林中称霸的兽中之王一般,让人看着就不由心生拜服之意。   “陛下,您可是要启程?”   看着陛下身上的甲胄,姜德海问了一句。   元琛点了点头,道:   “事不宜迟,朕今日就去边关。”   其实一切事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圣上也早已点兵,只不过他一直不知该如何跟秦夫人开口,这才稍稍拖延了一日。   元琛翻身上马,驾马离开了宫廷之中。   禁宫外元家军早已整装待发,这些年轻的儿郎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他们去到边城,是为了保家卫国,护卫了大业朝的百姓,让妇孺不再为禽兽所辱。   马蹄声阵阵,等到元琛驾马而来时,将士们满面激动之色,对于他们而言,陛下不止是陛下,更是他们的将军,有了陛下带兵,即便辽国的蛮子数量再多又如何?他们元家军一定会赢!   秦妙醒来之时,只觉得浑身酸胀的厉害,好像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块骨头都移了位似的,羞于启齿之处更是又麻又疼,让她低低的哼了一声。   贝齿轻咬红唇,秦妙抓着床柱,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坐直了身子。   她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腰处多了两个乌青的手印,一看就是因为男人捏的太过用力所导致的。   心中暗骂了一句,秦妙忍着这股子难受劲儿,好不容易穿好衣裳,却还没有看到元琛,也不知道这厮究竟去了何处。   “来人啊!”   听到寝殿的动静,守在外间儿的宫女很快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冲着秦妙福了福身子,问:   “夫人有何吩咐?”   下.身处的不适让秦妙不由皱紧了眉头,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仍带着几分沙哑,问:   “陛下呢?”   宫女低头,恭顺道:   “陛下在半日前就带着元家军离开京城了。”   闻言,秦妙整个人都愣住了,浑身僵硬的好似木桩,她的确知道元琛会离开,但却没想到那人竟然离开的这么突然,让她连送行的机会都没有。   紧紧抿着唇,秦妙眼眶发红,吩咐道:   “准备软轿,我要会关雎宫。”   秦妙本就不愿待在养心殿之中,若不是因为元琛近来政务繁忙,来到此处省的让他折腾,秦妙才不会入内,否则那些酸儒们终日说什么牝鸡司晨,好像盯着肉的苍蝇似的,着实让人厌烦的紧。   宫女低低的应了一声,虽然眼前的绝色女子并不是宫妃,但她却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人,比起之前被打入冷宫的陈妃以及钟妃,强出不知多少。   光看着关雎宫中源源不断的赏赐,以及那些珍惜罕见的药材,陛下都没见着用过多少,却紧着这位夫人。   有多用心,一看便知。   走出养心殿,秦妙一眼就看见了守在门外的姜德海,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了一句:   “姜总管,陛下御驾亲征,那金陵那处该如何是好?福王手中可是有二十万精兵啊!”   听了这话,姜德海面上倒是一派平静,说:   “夫人放心,陛下在临行之前曾经召见过易大人,打算派易大人去解除金陵之乱。”   秦妙眼神闪了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元琛竟然会派易灵均去金陵,她强压住疑惑,接着问:   “易大人可上路了?”   “应该还没有,大概是明日出发。”   秦妙道:“既然如此,劳烦姜公公把易大人带进宫中,我有事与易大人商谈,事关前朝隐秘,还望姜公公以大局为重。”   看见秦妙如此严肃的神色,姜德海一颗心也不由提了起来,他清楚眼前的秦夫人是前朝的妃嫔,知道皇家的一些阴私事儿也是自然,若是能对易大人金陵之行有所帮助的话,即便坏了规矩也无妨。   毕竟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姜德海身为大内总管,自然不是死板之人,他思量了片刻,便开口说:   “奴才现在就把易大人给请过来吧。”   即便身子不爽利,但秦妙却不愿耽误易灵均的事儿,点头道:   “你现在出宫,我则回到关雎宫中,否则若是在养心殿内见朝臣,恐怕会引起更多的非议。”   虽然秦妙早就没有名声可言了,她也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但大业朝正处于紧要关头,秦妙不愿意因为自己引发更多的风波。   话落,秦妙也不再耽搁,直接由金银搀扶着,坐上了软轿。   坐在软轿上。秦妙两手死死攥着锦帕,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儿,却无从发泄,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知道元琛实在是脱不开身,方才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元琛到底是大业朝的帝王,而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秦妙没有自私到不顾全天下的安危,所以即便心里不痛快,也只能忍着。   回到关雎宫中,金银马上吩咐宫女备水沐浴。   秦妙草草的洗了个澡,将身上欢爱过后的痕迹洗去。头发用柔软的细棉布轻轻吸干水分,被金银梳理整齐。   突然,一个小宫女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冲着秦妙福了福身子,道:   “夫人,姜公公把人带进来了。”   秦妙根本没有梳妆,面上粉黛未施的直接走了出去,不过她本就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即便不怎么打扮,依旧十分晃眼。   走到关雎宫正殿中,秦妙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易灵均,一时间不由升起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上一次见到易灵均。还是在边城之事,当时秦妙遭到了白氏的陷害,那女人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姚玉,最后杀人的,竟然是毫不起眼的楚静媛。   易灵均的模样并没有丝毫变化,仍是当年那副俊美无铸的模样,清清冷冷仿佛谪仙人一般,谁若是接近了他,都感觉是亵渎。   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易灵均凤眸之中没有一丝波动,一片平静,好像当年的年少轻狂时的爱慕根本不存在一般。   “夫人想要见微臣?”   易灵均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都好像没有半点儿温度,但秦妙却早已习惯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略有些波动的心绪,道:   “易大人,你明日启程去金陵,可想好用什么法子对付那些前朝余孽了吗?”   “听说福王并非赵氏血脉,而是元知行的儿子,微臣准备利用这一点,使得前朝余孽从内部土崩瓦解。”   这法子与秦妙想的也差不了多少,她微微点了点头,说: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消息想告诉易大人,相信也能有些用处。”   易灵均眼神闪了闪,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女子身上,一别多年,秦妙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半点儿变化都没有。   女人即使闭口不言时,眉眼处已经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眉目舒展,一看就知道她的日子过得尤为顺心,才会如此。   看来陛下待她极好。   想到此处,易灵均只觉得胸口处压着一块大石,让他难受的很,想要拂袖离开,但理智却压住了他的动作。   “易大人有所不知,前朝的大皇子赵宸根本不是晋文帝的亲生子,只要易大人趁机将二皇子给控制住,这样一来,那些前朝余孽根本不敢妄动。”   “你说、赵宸不是赵祚的儿子?赵宸的母亲可是秦馥,是你的亲姐姐!你可知你这么说意味着什么?”   易灵均对此事明显有些怀疑,他紧紧皱着眉,面色看起来十分严肃。   秦妙点了点头,直视着易灵均清亮的眸子,说:   “我又何必骗易大人?你以为我们姐妹二人因何反目?正是因为秦馥使出狸猫换太子的法子,被我与母亲知道了,最终才闹出那些事情,秦馥当年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女,她将其中一个女儿掉了包,产下了龙凤胎,就成了祥瑞之兆。”   其实晋文帝除了二皇子之外,还有一个儿子,次子当年被秦妙交给了张老二,想必元琛也是知情的。   算算年纪,那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满了五岁,也不知现在到底如何了。   不过秦妙对于那孩子根本没什么心思,毕竟前朝已经亡了,就算他是个皇子又如何?也没有半点儿用处,那样的身份若是曝露出来,只会引得有心人的利用,给元琛添麻烦。   易灵均早就知道后宫之中有不少阴私之事,却未曾想到秦馥竟然有胆子做出此种恶事,狸猫换太子,混淆皇室血脉,亏得晋文帝还对她十分娇宠,真是美人皮,蛇蝎心!   “易某知道了,今日之事,多谢秦夫人了。”   说完,易灵均直接站起身子,冲着秦妙拱手行了一礼,姿态仿佛行云流水一般,让人看着便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秦妙面对易灵均,发觉自己的心境已经十分平静了,当年的悸动与不舍就仿佛一场梦似的,梦醒了,人就不会执着于梦中的景物,反而会将梦境尽数淡忘。   “易大人不必多礼,解决金陵乱局就拜托易大人了,我只是一介女流,根本帮不上忙。”   面前的女人身上穿着正红色蜀锦制成的宫装,看起来如同一朵娇艳的牡丹花似的。即使脸上粉黛未施,却依旧艳丽的不可方物。   心中不免升起一丝酸涩之色,易灵均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秦妙好像有些愣住了,随即脸上带着一丝笑,露出颊边清浅的梨涡,说:   “一开始是不好的,但后来遇上了陛下。”   话没说完,但言语之中流露出的意思,易灵均怎会不懂?   藏在袖笼中的双手死死握拳,就连手背上都崩出青筋,只可惜在宽松衣料的隐藏之下,无一人发觉罢了。   “既然如此,微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易灵均不再看秦妙半眼,转身离开了关雎宫,姜德海一直跟在易灵均身后,将人送到了宫门,面上堆笑,道:   “今日杂家将易大人请入宫中之事,还请易大人帮忙保密,否则前朝又会升起风波,在此时此刻,着实算不得好事。”   易灵均对朝中局势清楚的很,当即便点了点头。刚要翻身上马,却听到姜德海又道:   “秦夫人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妃嫔,但在宫中的地位却如同皇后一般,陛下除她之外,身边再无其他女子。”   听着姜德海的话,易灵均心里十分清楚,这个人老成精的大内总管,此时此刻早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   “那就恭喜秦夫人了。”易灵均淡淡开口,说完,他最后回头往关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手上的马鞭高高扬起。带着倒刺的马鞭甩在马儿背上,只听长吁一声,易灵均已经驾着马走远了。   姜德海没有回到关雎宫中,反而直接去了养心殿,毕竟他是大内总管,若是一直伺候在秦夫人身边,更是会坐实了‘牝鸡司晨’的说法,姜德海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自然不会给主子们添麻烦。   不过饶是如此,易灵均入到关雎宫的事情,依旧没有瞒住。   第二日,朝中有一位姓严的御史上奏。言道秦氏插手朝政,按照祖宗立法,应打入冷宫。   元琛不在,上早朝自然是小卓安。   只见这孩子穿了一身黑底红纹的朝服,满头柔软的发丝被竖起,簪上了一只羊脂白玉制成的发簪,一张与秦妙十分肖似的小脸上带着严肃之色,正面色不善的看着底下的一种朝臣。   虽然小卓安年纪小,到现在还没到四生日,但他却分得清谁好谁坏,这个严御史当着他的面说要将娘亲打入冷宫,实在是个黑心肠的恶人!   “住口!”   一旁的姜德海看着大皇子气的浑身发抖,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心疼,毕竟这小主子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情分自然深厚的很,又怎能眼睁睁的看他难受?   “严大人,将妃嫔打入冷宫,乃是陛下手中的权力,若是只凭着一句话就按着你的意思处置了秦夫人的话,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吧?”   姜德海这么一开口,严御史的脸色登时就变得十分难看,这个该死的阉人,仗着得到陛下以及秦氏的宠幸,就在宫中胡作非为,着实可恶!   “话虽如此,但现在陛下不在京城,若是不将这股牝鸡司晨的势头也遏制住,对于我大业朝着实不是好事。”   手中拿着笏板站在文臣一列的秦卓听着这严御史一直污蔑自己的女儿,气的浑身发抖,他直接走上前,道:   “严御史当真好大的威风,一双眼睛不盯着贪污**的朝臣,反而往后宫之中放,若是陛下知道了,是不是还要夸赞严御史尽忠职守啊!”   秦卓这一张嘴当真也厉害的很,话一说完。严御史登时涨的面红耳赤,胸膛好似破旧的风箱似的,不断起伏着,伸手指着秦卓,指尖不断的颤抖着,忍了又忍,才没有当着一众朝臣的面,破口大骂。   姜德海见着这一幕,暗暗赞了一声,但面上却蹙紧了眉头,尖声道:   “严御史,你这是在做什么?忠勇侯是你的上峰。又有爵位在身,你竟如此无力,是怎么坐上御史之位的!”   被一个阉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挤兑,这滋味儿着实称不上好,好在严御史还算是有些城府的,这才没有当众翻脸。   退朝之后,一众朝臣离开了太和殿,严御史正往外走,秦卓则站在石阶儿上,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极为明显的厌恶之色。   秦妙虽说待在关雎宫中,但因为宫里头没有正经主子,太后又早就遭到了元琛的厌弃,所以现在宫中事务,全都归于秦妙之手,事情大多冗杂,让她十分忙乱。   金银一边给秦妙轻轻揉着肩膀,一边道:   “主子,那严御史着实好没规矩,竟然当着朝臣的面,说您‘牝鸡司晨’,等陛下回来了,定要好好收拾他!”   看着金银小脸儿上满是不忿之色,秦妙不由噗嗤一声笑开了。   说实话,她很清楚在元琛离开之后,朝中定会有人针对自己,毕竟慈宁宫那位还没死呢,若是不趁着现在将她扳倒,又怎能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让解语入宫一趟。”   之前将陈黎打入冷宫之后,元琛就将花解语送回了寻芳馆,秦妙心中觉得这么美的一个女子沦落风尘,着实可惜的很,偏偏花解语又是元琛手下的死士,她也不好安排。   听了这话,金银瘪了瘪嘴,显然很不想看到花解语。   “快去。”秦妙催促一声。   对于主子的吩咐,金银实在是没办法违拗,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寝殿。   金银离开才刚刚一盏茶的功夫,秦妙便听到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卓安换上了一身常服来到关雎宫中,身后还跟着姜德海。   小卓安一见着自己的娘亲,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秦妙的腿,小脸在柔滑的衣料上蹭了蹭,说不出的委屈。   “娘,他们都是坏人!”   秦妙一把将小卓安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儿,附和着道:   “我儿说得对,那个严御史是天大的坏人!”   一边说着,秦妙还刮了刮小卓安的鼻尖,好声好气的哄了一会儿,才让这孩子的情绪平复下来了。   上朝一整日,小卓安也有些累了,竟然直接倒在秦妙怀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姜公公,最近慈宁宫中可有什么异动?”   姜德海面上露出一丝思索之色,道:   “太后娘娘最近也没做出什么,安安静静的吃斋念佛,倒是比以前大不相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妙可不信白氏那性子能够一直安分下去,她满心满眼都是齐君筱那个女人,现在元琛御驾亲征往边城赶去,白氏若不借着这个机会找到齐君筱,恐怕连秦妙都不会相信。   “你可知齐君筱的下落?”   姜德海点头,说:“齐氏现在在军营中做军妓,已经有几个月的功夫了。”   “派人去盯着点齐君筱,说不定太后想要将她的乖女儿给救出来呢,若是不好生看管,让人跑了该如何是好?”   “是。”   姜德海应了一声,扫了一眼趴在秦妙腿上呼呼大睡的大皇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将大皇子带走。   看出了姜德海的心思,秦妙道:   “今个儿卓安就待在关雎宫中,姜公公先去忙吧。”   秦妙刚说完这话,金银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身材高挑面容艳丽的花解语。   一见着秦妙,花解语盈盈福了福身子,眼中含着一丝媚态,声音娇柔入骨,问:   “夫人找奴家有何要事?”   示意花解语落座,秦妙知道寻芳馆手中掌握了不少秘密,此时此刻,自然能派的上用场。   “解语,你可知道有关严御史的阴私事儿,越多越好。”   ☆、第150章 青禾   听了秦妙的话,花解语水眸一亮,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笑着说:   “夫人问我可就问对人了,朝中姓严的御史只有一位,年纪不大,但胃口却不小,明明穷的很,最近还几次三番的来到我们寻芳馆中饮酒作乐,着实好不要脸。”   御史的俸禄着实称不上高,寻芳馆是京城中有名的妓院,严御史想要去到那里,定然是得了一笔不少的银钱,才能由着他这么糟蹋。   “严御史一般是同哪个姑娘相好?”   “我们楼里的姑娘一个个都不便宜,他最近都把钱花在了翠瑶身上,却拢共只碰了人家一次。”   说到此处,花解语捂着唇笑了笑,漂亮的脸上带了一丝嘲讽之色,显然她很是看不上严御史。   得了花解语的消息,秦妙心中着实满意的很,大业朝虽然不禁止官员**,但却不能在妓院中过夜,严御史三番四次的去找那个名为翠瑶的女人,若说没在寻芳馆过夜的话,秦妙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突然,秦妙好像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   “解语,你可知道青禾被关在何处?”   听了这话,花解语眼神闪了闪,说:“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青禾被关的时日着实算不得短了,自然应该将人放出来。”   原本秦妙求了元琛几次,那人都不答应放了青禾,好不容易等到元琛御驾亲征的,秦妙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陛下可知道夫人的心思?”   “他又怎会不清楚?”只不过一直没有松口罢了。   沉吟片刻,花解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青禾被关在了一处地牢中,那里是元府的暗牢,知道的人并不多。”   站在一旁的金银听到这话,小脸儿涨得通红。问:   “你快带我去!”   一边说着,金银一边按住了花解语的肩膀,情绪不稳,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显得很是激动。   花解语转眼看着秦妙,只见秦妙微微点了点头,说:   “劳烦解语将青禾给放出来,将来陛下班师回朝,即使动怒,也有我顶在前头,解语放心即可。”   平心而论,秦妙还真不怕元琛动怒,当年若不是他不小心,被齐君筱下了忘川,又何必把青禾那无辜之人给牵扯进来。   元琛就是记恨青禾将她送回京城之事,所以才将人穿了琵琶骨,关在地牢里。   “既然如此,奴家就带金银去地牢中走一趟。”   金银满脸喜色,显然是欢喜的很了,嘴唇竟然都打着颤儿。   见着她这幅模样,秦妙也不好再耽搁下去,挥挥手就让他们离开了关雎宫。   等到人走了之后,秦妙看着站在一旁十足恭敬的姜德海,笑道:   “姜公公可听清了?将此事告诉父亲,明日上朝之时,严御史恐怕就没脸指责我牝鸡司晨了!”   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一点姜德海自然是明白的,但他却从未想到面前的秦夫人会如此心狠。   虽然大业朝并不禁止官员狎妓,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人揭了老底,严御史除了辞官之外,再无别的路可选。   何况严御史还可能与太后娘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他为何要针对秦夫人?手中又怎会多了一大笔银子?   一枚没用的棋子对于太后而言,毁掉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这一点姜德海能想到,秦妙岂有想不到之理?   怪不得眼前的女人能深受晋文帝的宠爱,最终坐上了皇贵妃之位,这心计手段,着实是常人远远比不上的。   姜德海并没有在关雎宫中多留,冲着秦妙行礼后,便直接离开了。   现在正殿之中并无一人,秦妙也不喜欢宫女太监都围成一团,省的闹得慌。   伸手揉了揉小卓安细软的发丝,她垂着眼,仔仔细细的端量着面前的娃儿,发现小卓安的五官不止生的与她极像,其中还是带了几分元琛的影子,虽然并不明显,但若是长大了的话,也能看出一些来。   金银与花解语一同离开禁宫之中,坐上了一辆马车,往地牢的方向赶去。   上了车后,金银坐立难安,面色着实难看的紧,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青禾,当年若不是因为她,青禾也不必受到如此苦楚,每每想到那人被铁链穿透了琵琶骨,金银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花解语见着金银这幅模样,唇角勾起了一丝讽笑,说: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你自己招惹的青禾,怎么?现在后悔了?”   秦妙没在身边,花解语的本性也就暴露出来了,她本来就并非温柔和软的性子,只不过碍于秦妙的身份——她是陛下放在心尖尖疼宠的女人,自然不能怠慢了。   但金银却全然不同,与她一样,都是元府的死士罢了,只不过她运道好,选中了一位好主子,才不用像她一样,过得这么辛苦。   金银恨恨的瞪了花解语一眼,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诚如花解语所说,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垂头丧气的低垂着头,耳中传入马车发出的吱嘎声,花解语看也不看她,只是伸出素手撩起了帘子,余光扫着路上的行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个儿夫人见了易大人,说了什么?”   金银微微皱起眉头,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若是不说的话,咱们就不去地牢了。”   说着,花解语冲着车帘外的马夫喊了一声:“停下!调头!”   见状,金银诶了一声,赶忙拉着花解语的手臂,道:   “我告诉就是了。”   花解语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又冲着马夫吩咐了一声,就听见金银缓缓开口了。   “其实主子找易大人也没什么要事,只不过她知道一些前朝秘辛,告诉了易大人,让他金陵之行更有把握一些罢了。”   “还有呢?”   金银一摊手,道:“没了。”   正在此时,马车又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地牢之外。   金银与花解语一起跳下了马车,金银看着面前破败的宅院,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这里头竟然别有洞天,藏着一个地牢。   紧跟在花解语身后,金银走入了宅院之中。   在外头看着已经觉得宅院破烂的很,但走进去没几步,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了尘土的绣鞋,只觉得更脏了。   花解语推开了一扇雕花木门,正是一间厢房,房中只放了一张木桌,配着两只圆凳。余下倒是没有其他的摆设了。   只见花解语弯着腰,扭了扭一只圆凳,直接转了三圈,房中就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原本灰突突的墙壁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里头黑黝黝的,渗出无尽的寒意,冷风一吹,让金银不由打了个哆嗦。   花解语本就不是多话之人,淡淡的睨了金银一眼,率先走到了地牢之中。   金银早年也是元家的死士,自然见到过不少这样的机关,跟着面前的女人走了下去。约莫走了一刻钟功夫,眼中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囚室。   地底本就潮湿的很,石板上甚至还有一滩一滩的积水,将金银的绣鞋都给打湿了。   她咬着唇,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死死攥住,青禾一直困在这种鬼地方,该吃了多少苦?   “到了。”   花解语突然开口了,听到她的声音,金银先是一愣,而后几步走到了牢门外头,伸手抓住潮湿的柱子,看着里头坐在木板上的男人,眼泪好像根本不要银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流。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其中蓬头垢发的人动了动,穿过他后背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金银反手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紧紧盯着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好像被人用力扼住了脖颈似的,根本发出声音。   见着金银这幅模样,站在一旁的花解语嗤笑一声,道:   “青禾,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一边说着,花解语取了腰间的荷包,拿出钥匙,将牢门的锁头给打开。   其实这牢门外头的木栏杆并不算十分结实,习武之人一掌就能将之打断,但关进来的人都被铁链穿过了琵琶骨,即便原本的功夫再高,也无济于事。   角落里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他鬓发散乱,金银根本看不清这人的面孔,但心中却涌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就是青禾。   一把打开牢门,金银直接冲了进去,想要将青禾抱住,却又怕弄疼他。   “金……银?”   青禾觉得自己看错了,他以为会被将军永远关在地牢里。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离开这里。   过了好半天,金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跟我走吧。”   说着,金银伸出手,想要拉着青禾的手掌,却不防男人猛地躲过了。   看着女人有些难过的神情,青禾缓缓开口道:   “脏。”   听了这话,金银却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了青禾的手掌,只觉得十分冰凉,一丝温度都没有。   青禾后背处拖着长长的铁链,铁链深埋在石壁中,如此一来,即便是牢门毁了,其中的犯人想要逃脱出去,也是痴人说梦。   花解语又取出了一把钥匙,帮青禾将铁链给解开了,这才说道:   “走吧,你们还想在这里呆多久?”   青禾脚步虚浮,皮肤也是常年不见天光的惨白,因为伤了元气,所以即便他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了铁链的束缚,走路却依旧有些不稳。   金银扶着男人,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又羞又愧,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人坐上了马车,花解语看着青禾,直接道:   “我要出门一趟,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寻芳馆之中,帮我照看着。”   金银皱了皱眉,说:   “他身体都成这样了,再帮你看着寻芳馆,岂不更累?”   花解语眼中露出一丝讽刺,伸手拍了拍金银的脸蛋,说:   “我又不是让他去接客,只不过呆在寻芳馆内坐镇罢了,以往青禾也不是没去过,让他过去,我也能安心。”   青禾不满的抓住了花解语的手臂,皱了皱眉,道:   “解语,你别胡闹了。”   看着青禾抓着花解语的手腕,金银瘪了瘪嘴,却什么都没说,只低着脑袋,情绪有些低落。   青禾低叹一声,松开手,却不防花解语直接依偎进他怀里,细白的藕臂仿佛水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颈。   金银瞪大眼,气的浑身发抖,瞪着花解语,道: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跟青禾都拜堂成亲了,你勾引我丈夫!”   金银的性子单纯,本身也并非攻于心计之人,所以即便此刻被气的紧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见状,青禾眼中略微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说:   “解语,我都几年没洗澡了。”   依偎在青禾怀中的香软娇躯陡然一僵,花解语缓缓离开青禾的怀抱,从袖笼中取出锦帕,狠狠擦了擦身上,那股子发霉的味道还贴在衣裳上。让她面容僵硬,显然有些不痛快。   很快马车就到了寻芳馆前,妓院白日里都不开张,自然没有客人临门,带着青禾入到一间厢房中,花解语派人送了热水进去,供青禾沐浴,又请了大夫来,帮他察看伤口。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青禾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褪去,露出了惨白消瘦的躯体。   金银看着男人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掉泪。   青禾两肩处多了两个狰狞的窟窿,里头的肉已经长死了,看起来就好像腐坏了一般,十分渗人。   感受到女人的气息有些不稳,隐隐带着一丝哭腔,青禾心中暗叹一声,将身体沉入热水中,不让她再看。   因为被关了许久,青禾足足换了三次水,才将自己身上的泥污给洗干净。   金银手中捏着皂角,仔细的给青禾搓着脖颈,突然听到男人开口了:   “解语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别多想。”   听到这话。金银手上的动作一顿,小脸儿上露出一丝笑意,问:   “真的?你没骗我?”   “我又何必骗你?”   伸手试探着戳了一下男人肩胛骨处的伤口,金银闷闷问:   “是不是很疼?”   话一出口,金银便觉得自己是在是太过蠢笨了,被铁链穿过琵琶骨,又怎会不疼?骨肉日日被铁链摩擦着,伤口从来不曾愈合,若是不日日转动铁链,身上的肉便会与铁链长死在一起,这样一来,与废人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想到青禾受到的苦楚,金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用手背抹泪,哽咽道:   “都怪我,若不是我连累了你,你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田地,都是我害了你!”   金银心绪波动的厉害,到了最后,竟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青禾见状,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无奈,从木桶中站起来,溅起哗啦啦的一阵水声。   听到动静,金银一抬眼,视线内就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她唬了一跳,也顾不上别的,竟然直接冲出了厢房之中,还不忘顺手将雕花木门紧紧关上。   虽然金银之前与青禾有过肌肤之亲,但都是在夜里,何曾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过那物件儿?吓到也是自然。   青禾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从一开始他背叛将军之日起,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但他还是十分卑鄙的占有了金银,只为了满足自己龌龊的念头。   偏偏金银却认为是她害了自己,还真是单纯的很。   用细棉布擦干身上沾着的水迹,青禾刚刚套上亵衣,雕花木门就被人推了开,花解语带着大夫走了进来,一见着青禾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挑了挑眉,问:   “金银呢?”   “跑出去了。”   花解语撇撇嘴,冲着青禾道:“把亵衣脱了,让大夫给你看伤。”   青禾坐在床上,露出上半身,大夫走到近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伤口后,又打算给青禾诊脉,却听到男人道:   “我略通些医术,知道自己身子无碍,便无需您看诊了。”   听到这话,花解语柳眉倒竖,看着大夫,道:   “别听他胡诌,给他诊脉。”   说着,花解语走上前,拉住了青禾的手臂,不让这人乱动。   大夫看着这架势,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好在青禾的力气尚未恢复,自然也挣不开花解语的钳制。   大夫一边诊脉,一边皱着眉道:   “这位公子因为受伤的缘故,已经损了根本,一年内根本不能动武。否则会影响寿数。”   金银此刻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了大夫的话,她也顾不得别的,急匆匆的冲了进去,问:   “除此之外呢?他的身子可还妥当?”   “余下倒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必须好生养着,不能操劳。”   金银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长舒了一口气。   因寻芳馆是个勾栏院,他也不好在里头多呆,开了方子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青禾手中捏着药方,喃喃道:   “不应该用金银花,真是个庸医!”   花解语白了青禾一眼。说:   “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今个儿就离开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也有数,便不必我多说了。”   说着,花解语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女人窈窕有致的背影,金银心中略带着几分疑惑,问:   “她要去哪里?”   “我怎会知道?银儿可别忘了,你夫君刚刚才从地牢里被救出来。”   洗漱干净之后,青禾下颚处的胡须早已经被刮了个干净,现在看着仍是当年那副秀丽容貌,只不过略显清瘦苍白了些。   金银面颊酡红,走上前,伸手帮青禾把散乱的亵衣给穿好,只觉得脸热的厉害。   男人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笑看着面前的女人,突然伸手,揽住了金银的腰,将人拉到怀里,下颚抵在金银的发顶上,一时之间只觉得十分安心。   金银不敢挣扎,生怕会伤着青禾的痛处,便只能僵硬着身子,虚虚坐在男人腿上,也不敢坐实了。   此刻在金银眼中,青禾与那纸片人也并无什么差别,好像她稍稍一个用力,就能将人给捅穿了似的。   见着女人此番珍而重之的态度,青禾无奈之余,也觉得颇为受用。   以往金银是个跳脱的性子,满心满眼都是秦妙那个主子,一旦秦妙出了什么事情,她定然顾不上自己,想要回到秦妙身边。   说实话,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么在乎别的人,即使那人也是女子,青禾心里头也不会痛快。   紧贴着女人的耳廓,青禾问了一句:   “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外放出宫了。”   炙热的气息打在金银耳畔,让她觉得有些别扭,动了动身子,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   “陛下现在御驾亲征了,宫里头只有主子一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等到陛下打完仗,我再离宫,好不好?”   金银转过身子,与青禾面对面,拉着男人的手臂,眼巴巴的看着他,生怕遭到拒绝。   伸手揉了揉女人顺滑的发丝,青禾暗自低叹一声。道:   “我果真是比不过夫人。”   “不是的!”   金银连连摇头,眼眶也微微泛红,道:   “主子对我有再造之恩,她现在处境不妙,我若是在此刻离开禁宫之中,又怎么对得起她?”   在青禾看来,金银没有半点儿对不住秦妙的地方,反倒秦妙三番四次的惹是生非,总不安分。   不过即便心中这么想着,青禾也是个有城府的,自然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只笑着道:   “我在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了?竟然还哭鼻子!”   指尖戳了戳女人的小脸儿,青禾眸中含笑,抱着金银,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好像怎么也都看不够似的。   毕竟分别了这么久,小夫妻之间腻歪一些,也实属自然。   薄唇贴着女人的面颊,刚刚亲吻到唇角,雕花木门却突然被人在外敲得砰砰作响。   “金银姑娘,严御史来了!”   听到这话,金银扭头往窗外一看,发现天色早就已经擦黑了,寻芳馆开张也到了开张的时候。   挣扎着从男人怀中跳下来,金银根本不敢看男人难看的脸色。直接冲出了门。   ☆、第151章 倒霉的太后   青禾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面色着实难看的很,原本摊开的两手死死握拳,狠狠在红木桌子上捶了一下,额角都蹦出青筋。   显然青禾的心情应该与他的面色一样,都不怎么好。   金银从厢房里几步跑了出去,伸手按在胸口处,只觉得心脏跳的极快,好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   她模样标致的很,此刻小脸儿上泛着酡红,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更添几分诱.人之感。   周围有不少喝的醉醺醺的男人看到了金银,都有些走不动道,有几个好色的,竟然直接上前一步,想要拉着金银的胳膊。   不过身旁陪着的寻芳馆的姑娘倒是有些眼色,知道这位金银姑娘可是花解语带回来的,万万不能招惹。   拉住客人的手,姑娘寻了一间没人的厢房,娇笑着就把男人推进了房中。   寻芳馆是元琛手下收集秘辛的地界儿,楼里的姑娘一个个经过训练,身手都不差,即便比不过金银这种死士,对付一两个普通男人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才能一把将男人推进房中。   金银心思单纯,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她站在栏杆前,低头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搂着姑娘的严御史。   说起来严御史年纪也并不很大,不过三十七八上下,但却长得一副尖酸刻薄相,搂着翠瑶的手也不老实,上上下下的胡乱摸着,好似个急色鬼。哪里能看出这是一位直言进谏的御史?   金银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但眼中却划过奸诈之色。   严御史这厮不说她主子牝鸡司晨吗?若是这位严御史流连青楼楚馆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恐怕也讨不了好吧!   心中转过这个想法,金银撸起袖子就要往楼下冲,却不防被人拉住了。   “先别下去。”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金银耳畔,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金银面颊更红了,红晕从面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根,连脖颈也跟着沾染了这种红玉似的颜色。   青禾在一旁看着,一双桃花眼深幽了几分。   “为什么不能下去?”   金银突然转过头,问了一句,她现在恨不得赶紧将严御史给抓出来,这样也能帮主子出一口恶气。   青禾好歹也是金银的夫婿,对于自己娘子的想法自然十分了解,他身子往前倾,紧紧贴在金银身旁,因为前头就是栏杆,已经退无可退,金银就好像被人伸手抱在怀里似的,男人身上传递过来炙热的温度让她嘴里发干,只觉得头晕陶陶的。   薄唇贴着女人的耳畔,青禾低低道:   “你若是现在去捉了那严御史。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青楼之中?如此一来,你势必会成为夫人的错处,那些朝臣一个个都等着想要抓住夫人的把柄呢!”   听了这话,金银心中一禀,庆幸青禾及时拉住了她,没让她给主子添麻烦。   看着女人长舒一口气的模样,青禾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但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金银还是太过在意夫人了,这样不好。   不过即便心中这么想着,青禾也没有将心思诉诸于口,毕竟金银对夫人有多忠心他心里十分清楚,又何必把话给说的那么明白,伤了金银的心呢?   “那我该怎么办?”   “我派人去一趟忠勇侯府,将此事告诉忠勇侯,他自然会有办法的。”   说着,青禾冲着守在楼梯口的小厮吩咐一声,后者十分麻利的跑出了寻芳馆,背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金银被青禾拉到了厢房中,男人连哄带骗的金银刚刚骗到床榻上,还没来得及吃下嘴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尖叫声。   “什么人!”   噼里啪啦的响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金银听着,挣扎着就要往床下走,只可惜被人牢牢的攥住手腕,一动也不能动。   “外面闹起来了。”   金银瞪大眼,状似无辜的说了一句。   青禾恨得紧咬牙关,若不是那起子人在外闹出事情,他现在早就能称心如意了。   男人面容扭曲,从牙缝儿里逼出了一句话:   “你乖乖在这儿躺着,我去看看。”   说着,青禾直接披上了外衫,极快的穿好衣服,青禾瘦了许多,但他本就生的高挑,即便纤瘦,身材看着依旧不差。   金银撑起身子,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唇角勾起一丝笑。   看着女人的神色,青禾磨了磨牙,几步走到床前,两手捧着金银的小脸儿,对着红唇狠狠吻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了厢房。   青禾一走出来,就看到寻芳馆中多了许多穿了黑衣的陌生人,瞧着那模样,应该是忠勇侯府的家丁。   秦湘此刻正坐在楼下,慢悠悠的啜饮着杯中之物,神态十分闲适,对女人们的尖声叫喊充耳不闻。   寻芳馆中的老鸨也是个死士,见着这一幕恨得紧咬牙关,偏偏平日里这些事情都是由花解语做主的,今日花解语已经离开了京城,她一时间没了主意,便走到青禾面前,问:   “怎么办?总不能放任这些人把寻芳馆给砸了吧?”   青禾眼神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道:   “他们不过是在找人罢了,等到人找到了自然会走,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即便青禾这么说,老鸨的脸色仍然有些不好,叹息一声接着一声,好在那些小厮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目标,将男人从房中给抓了出来。   严御史大概已经入了道,浑身上下只有一条亵裤,后背上都有几道血红色的抓痕,大概是闹得太过激烈所致。   男人用手捂着脸。皮肤涨得通红,身子不断发抖,跪倒在地上,将脑袋埋在两腿之间,根本不敢抬头,那副怂样与缩头乌龟也没有什么区别。   两个小厮将严御史拖着,一直拖到了秦湘面前,因为他们知道这人得罪了主子,下手也变得没轻没重的,将严御史身上磕出来青一块紫一块的,疼的他嗷嗷直叫唤。   秦湘总算拿正眼看了严御史。他一把将手中的酒杯给扔了出去,因为秦湘本就是行伍出身,身手自然不差,这一下竟然将酒杯扔到了严御史的额头上,直接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殷红的鲜血顺着面颊不断往下滑落,蜿蜒的血迹落在地上,凝成了一小滩。   “严崇,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流连烟花之地,快随我去京兆尹吧!”   一听这话,严崇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好似筛糠一般,面如土色,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连连摇头道:   “不!你放了我!不能带我去京兆尹府!”   严崇虽然身为御史,但这胆子却并不很大,满脑袋都是冷汗,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看着他这幅模样,秦湘眼中划过一丝冷色,他冲着身后的小厮道:   “抬着严大人去京兆尹府。”   听到这话,严崇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往外逃去,但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又哪里能从忠勇侯府的家丁手中逃脱,很快就被一根麻绳五花大绑起来,嘴里也被塞了一块帕子,也不知是从哪个姑娘手里面拿到的。   小厮扛着人往外走,秦湘不急不缓的从凳子上站起身,在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这才离开。   今日忠勇侯府的人砸坏了寻芳馆中不少东西,秦湘自然得作价赔偿,桌面上放了五千两银票。照比那些奴才砸坏的东西看,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老鸨忙不迭的将银票塞进了怀里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说:   “想不到这位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出手竟然如此阔绰,还真是个好的。”   青禾想着还在房中等着他的金银,也没跟老鸨多说什么,直接回到了厢房内,猴急的脱光了衣裳……   话说秦湘带着严御史直接到了京兆尹府,因为陛下御驾亲征,金陵与边关那处都不算安宁,连带着不少有心人在城中坑蒙拐骗,闹得人心惶惶,让案子多了不少。   最近京兆尹就京城内的案子搞得焦头烂额,现在天色已经擦黑,他仍未回府,此刻又见着师爷小跑着进来,他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十分不妙。   “怎么回事?”   京兆尹蹭的一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面色有些发黑。   师爷最近累得很,眼窝深陷,都没有精神了,不过他现在也不敢怠慢,咽了口唾沫后,赶忙开口道:   “严崇因为**,被忠勇侯府的大公子给送到咱们京兆尹府上来了!”   京兆尹本是四品官,自然也能上朝,对严崇做下的那档子事儿心里十分清楚。这厮明明知道秦夫人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人,还要在朝廷上指着秦夫人牝鸡司晨,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现在被忠勇侯府的大公子收拾,也是自讨苦吃。   深吸一口气,京兆尹也顾不上所谓为官的仪态,抻了个懒腰,就直接走到了正堂。   即便秦湘身上并无官职,但只要想起他的身份,京兆尹脸上就露出十分陈恳的笑。   “秦少爷,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陈某当真不胜荣幸。”   听到这话,秦湘笑了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道:   “朝廷的律文虽然没有限制官员召集妓女陪酒,但却不允许**,今日严御史在寻芳馆中**,大人是不是得好好审一审这个案子啊?”   京城中**的官员着实不在少数,即便律文中不允许,但只要不大摇大摆的去到妓院之中,也没人会被送到官府之中。   今日严崇之所以会这么倒霉,无非是他得罪了贵人,才落得这个境地。   “秦少爷说得在理,不过今日天色已经晚了,若是审理案件的话……”   “无妨,本少爷可以在此处陪着大人,毕竟本少爷是严御史狎妓的证人,自然不能离开。”   听到这话,京兆尹嘴里发苦,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秦少爷今夜待在此处了。”   说着,京兆尹转头看着师爷,道:   “去将严崇带到堂上来。”   很快严崇就被带了上来,他身上仍旧只有一条亵裤,看着男人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京兆尹只觉得污了眼,轻咳一声,道:   “严崇,你身为朝廷命官,可知官员不得夜宿在妓院之中?”   严崇身为御史,对本朝的律文自然烂熟于心,他自知大势已去,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上。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你们与秦氏都是一丘之貉,又何必做出这幅模样?”   秦湘笑着道:“严御史,你狎妓本就是私德有亏,现在还扯上了秦夫人,还真是无耻之极。”   顿了顿,秦湘喝了一口热茶,又接着道:   “不过你**与否,到底与多少妓女有染。本少爷自然是不关心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一个小小御史,每年的俸禄少得可怜,是怎么去到京城最贵的寻芳馆中寻欢作乐的。”   到了此刻,京兆尹才知道严崇去的妓院原来是寻芳馆,在他眼里寻芳馆与那销金窟也没有什么区别,即便他是四品官,那寻芳馆只要去一次,半年的俸禄都得赔进去,饶是这样。也只能拉一拉姑娘的小手,想要睡了人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此处,京兆尹立刻皱了皱眉,道:   “严御史,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银钱?”   **只能说是有损私德,但若是贪赃枉法的话,可是重罪,弄不好就会落得一个流放的下场,现在边关正在打仗,要是真判了流放的话。恐怕这条性命也就保不住了。   严御史原本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听到这话,登时吓得白了脸,两股战战,一股腥臊气在堂中缓缓弥散开来,竟然吓得失禁了。   见着严御史这般不济的模样,秦湘眼中划过一丝讥讽,就这种胆量还敢弹劾他妹妹牝鸡司晨,也不知他身后那人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竟然挑中了这种人,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京兆尹看着一副温和模样,但手段多了去了了,严崇一开始还能撑着不开口,但后来京兆尹直接让捕快们将严崇按在板凳上,拿烈酒灌到了男人鼻孔里,那股子辛辣的味道登时就呛得严崇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面颊涨的紫红,看起来十分难受。   “别折磨我了!我说!我说!”   严崇身上仅存的亵裤也已经被酒水给打湿了,露出那处的轮廓来,十分不堪。   此刻这人被两个捕快一左一右的按在地上,好像被抽干了浑身的精气一般,开口道:   “是太后娘娘。”   京兆尹紧紧皱着眉头,没想到竟然会是太后娘娘指使的严崇,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严御史,你再说一次?”   严崇看都不看京兆尹一眼,重复道:“是太后娘娘让我这么做的。”   秦湘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太后看妙妙不顺眼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她现在能等到陛下离开京城再对妙妙出手,还算是长进了。   不过太后选的棋子实在是太过不堪,现在还被严崇反咬了一口。   京兆尹直接派人将严崇给关进大牢之中,准备明日上早朝时再将此事禀告给小皇子。小皇子现在虽然年纪还小,但对严崇可谓是‘印象深刻’,毕竟他一个小小御史,竟然胆敢出言侮辱皇子的生母,还真是活拧歪了。   第二日,京兆尹上朝时就将严崇狎妓之事吐口了,连带着还将太后收买严崇之事一并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文武百官当即便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还是被一介妇人给愚弄了,自然满心的火气。   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规矩,现在太后自己犯了宫规。又该如何是好?   陛下没在禁宫之中,朝臣们也不敢妄言,事情便只能继续僵持着,不过慈宁宫的威信却一落千丈。   趁着元琛离开京城的当口,白氏可不止做出了陷害秦妙这一件事,她还派人去找了齐君筱的下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白氏是真将齐君筱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所以对齐君筱的事情十分尽心,总算从几个军汉口中得到了消息,知道有个被毁了容貌的女人成日说自己是圣上的妃嫔,如今正在军营中做军妓。   此女一夜得接待七八个军汉,须知军汉的身子骨儿可比普通人强健多了,日日在军营里打熬筋骨,力大如牛。   每日这么多军汉一同入到齐君筱的营帐中,几乎要将人活活给折腾死,偏偏上头有人吩咐过,不能伤着齐君筱的性命,所以每当齐君筱受不住时,军医就会给她开最好的药材,让她能够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因齐君筱被毁了容貌,下半张脸的肉都快掉下去了,每每动弹时,都颤巍巍的,好似恶鬼一般,白日里都快把人吓得昏厥过去,夜里更是如此。   所以那些军士来到齐君筱的营帐时,早就有人找了个薄薄的黑布袋子,将女人的脑袋给套进去。   黑布极薄,蒙上也不怕齐君筱透不过气来,再加上这女人乃是大家小姐,又是白氏的继女,从小到大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养出了一身细皮嫩肉,若是不看脸的话,身段儿比寻常军妓不知强出多少。   对这些粗莽的军汉而言,关了灯女人都没什么差别,只要能泄火就成。   如此一来,想要折腾齐君筱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当太后派来的侍卫见到这一幕时,吓得肝胆欲裂。   他该如何跟太后交代啊!   其中的军士看着好像木桩一般杵在前头的男人,伸手推了一般他的肩头,问:   “你睡不睡齐氏?若不睡的话,那我先来!”   侍卫听到这话,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强挤出一丝笑,道:   “睡!怎么能不睡呢?”   说着,他伸手一掀帘子,就直接走了进去。   因为这侍卫并不是齐君筱今夜第一个客人,所以营帐中弥散着一股子浓郁的腥膻气,女人浑身一丝不挂,双腿大张的躺在床上,雪白的身子与头上套着的黑布袋子形成极为明显的对比。   侍卫呼吸有些粗重了,不是动了欲念,而是被这幅场景给吓的。   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伸手扯了扯女人头上的黑布袋子,因为袋子没有套牢,所以轻轻一下就给掀开了大半儿,露出了齐君筱狰狞的脸。   那张形如恶鬼的脸让侍卫倒抽一口冷气,面上的血色尽褪,显然是有些受不住。   拉过散落在一旁的衣裳,侍卫费心费力的给齐君筱套在身上,这才蹲在女人耳边,低低道:   “齐小姐,太后让我来救您了。”   听到这话,齐君筱身子动了动,不过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她没有半点儿力气,只能被侍卫扛在肩头,缓缓往外走。   侍卫从袖中取出一只竹管,里头放着宫中太医调制的蒙汗药,用的时候只要轻轻一吹,就能将人给迷昏。   想到营帐外头还排着队的两个军汉,侍卫心里头直打鼓,嘴上叼着竹管,在掀开帘子的同时狠狠一吹,白色的粉末顿时飞扬开来,外头的两个汉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伸手指着侍卫,还没等开口说些什么呢,身子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侍卫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巡逻的军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齐君筱给扛出了军营,之后坐上了不远处的马车,狠狠在马背上抽了一鞭子,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军营里。   刚才劫走了齐君筱侍卫自认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后,原本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两个军汉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现在竟然有人特地将她从军营里给带出去,还真是奇了。”   “你管那么多作甚?反正是上头的交代,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两个一早就接到了上头的命令,所以对于那眼生的侍卫早有防备,也没有中了招,只不过顺着那人演下去罢了。   说话间,这两个军汉就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营帐中,好好睡了一觉。   ☆、第152章 郎心似铁   话说那侍卫带着已经去了半条命的齐君筱连夜回到了京城,此刻已经将近子时,城门早就关上了,但因为侍卫有慈宁宫的腰牌,守门的军士也不敢将他阻拦在城门外,否则耽误了太后的正事,他们可吃罪不起,就将人给放了进去。   一路上,齐君筱呆在马车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想起这段时间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就恨不得生撕了秦妙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哥哥也不会那么狠心的对她,毁了她的容貌,将她扔到军营里做军妓。   军营里的那些莽汉一个个都十分粗鄙,哪里懂得怜香惜玉?   更何况毁了容貌的齐君筱,也不是温香软玉了,他们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只要留着这女人一条命,能让她好好活下来就成。   想到一夜要接待七八个军汉,齐君筱眼中就流露出一丝恐惧,她身上的衣裳还是军营中用细棉布做成的衣裳,细棉布这种料子有些粗糙,但最为关键的是,上头的味道只要不用水洗就会一直留存下来。   齐君筱现在浑身都是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膻味儿,可是马车上又没有供她换洗的衣裳,她被只能忍耐着,反正一连几个月她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只不过再忍一个时辰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马车很快就停到了神武门外,神武门早就有负责接应的太监,齐君筱踉跄着踩着太监的后背下了马车,之后便赶忙有宫女伸手去扶。   这些宫女们在禁宫之中呆着的时间着实不算短了。一个个都十分精明,一看到齐君筱脸上蒙着的黑布,便屏住了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再加上女人身上那股子味道,也不知这位齐小姐在短短几个月之中,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落得现在这种狼狈的境地。   齐君筱其实早就没了力气,一路上几乎是宫女将她搀扶到慈宁宫的。   此刻慈宁宫内灯火通明,白氏坐在寝殿之中,只见着一个太监急匆匆的往寝殿里头冲,口中叫喊着:   “太后娘娘,齐小姐回来!”   听到这话,白氏也顾不得平日里一直端着的仪态,蹭的一声从床榻上站起身子,几步走到太监面前,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上难掩激动之色,问:   “君筱真的回来了?”   太监其实也没见着人,只不过刚才在神武门接应的人提前回来禀报而已,不过这起子小兔崽子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撒谎,所以他才直接跟太后娘娘禀报了。   “君筱在哪儿?”   “太后娘娘先别急,约莫再有一刻钟功夫就到了,您先坐会儿。喝口水润润喉。”   白氏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这阉人的话,她恨不得即刻飞奔到君筱身边,好好疼宠自己的女儿。   好在齐君筱也没有让白氏等待太久,只听到一阵连绵的脚步声,太监打开寝殿之中的雕花木门,就看着一个用黑纱蒙面的女子被两个宫女搀扶着站在门外。   他愣了愣,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齐君筱反应的很快,几步冲到了寝殿之中,她以前在慈宁宫中住过好些日子,对此处自然熟悉得很,轻车熟路的就进到了里间儿。   “娘亲!”   齐君筱声音嘶哑的叫喊了一句,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白氏身边跑,好在白氏听出了齐君筱的声音,也顾不得什么,一把将齐君筱抱在怀里头,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哭的不能自抑。   齐君筱心里头同样难受,在军营里当军妓的这几个月,齐君筱一度都恨不得死了,但在上吊一次未遂之后,她再也没有胆子寻死。   满腔的委屈都不能诉诸于口,现在总算能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齐君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似的,紧紧抱着白氏的肩膀,不住痛哭着。   母女两个哭了整整一个时辰,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最后哭声才慢慢平息。   白氏拉着齐君筱坐在了床榻上,看着她面上的黑纱,伸手就要将黑纱给掀开。   感受到白氏的动作,齐君筱赶忙往后仰,生怕自己吓着白氏。   “娘,我这张脸已经被秦妙那个贱人给毁了,您若是见着的话,肯定会吓着的。”   听到这话,白氏心中对秦妙的恨意更浓,只觉得若是没有这个贱人,她与君筱母女二人便不会受到此番苦楚。   说到底,都是秦妙的错!   “没事儿的,君筱你是娘亲的女儿,即便毁了容貌,依旧不会改变这个事实,娘亲又怎会害怕?”   说完,白氏轻轻掀开黑纱,并没有遭到齐君筱的抵抗,等到整块黑纱都被掀开之后,就露出了齐君筱狰狞如同恶鬼一般的面容。   白氏愣住了,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女人的面孔,脸上的血色尽褪,就连原本涂了胭脂的嘴唇,现在看着也十分苍白。   看着白氏眼中流露出的惊恐之色,齐君筱低垂着头,遮住了眸子里的愤恨!   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看到了她这张脸都是这幅表情,为什么?为什么苍天如此不公,要这么对她?   一边想着,齐君筱怔怔的流泪,面颊抖动的更加厉害,本就要往下掉的半张脸忽忽悠悠的,好悬没将白氏给吓得昏厥过去。   颤抖的双手死死握拳,白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流着泪道:   “我儿、我儿为什么要受这种苦啊!为什么!”   白氏到底还是心疼齐君筱居多,即便有些惊恐,但此刻也压了下去,生怕伤着了女儿的心。   “娘!您一定要帮女儿报仇!一定要!”   说着。齐君筱死死拉住白氏的双手,手上用的力气极大,恨不得将白氏的骨头给捏碎。   白氏从来没有受过苦,此刻疼的微微皱起眉头,却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君筱放心,娘一定会帮你的。”   齐君筱原本身子骨儿已经不好了,这一回到慈宁宫中又哭了整整两个时辰,力气早就消耗一空,此刻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两眼翻白。就径直昏迷了过去。   “君筱!君筱!”   白氏看着昏倒的女人,整个人都慌了,好在一旁的太监赶忙扶着齐君筱,解释道:   “娘娘,齐小姐是太累了,这才昏迷过去,您先好好歇一会吧。”   听到这话,白氏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去。   齐君筱被太监抬到了她原本住着的厢房之后,白氏就吩咐人将那个侍卫给带上来,她现在很想知道,君筱到底受到了怎样的苦楚。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侍卫被带到寝殿之中,显然是有些惊惧,大气儿都不敢喘,直接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上,只听太后娘娘开口问:   “你在哪里找到的君筱,她到底怎么了?”   侍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一旁的太监见着了,道:   “但说无妨。”   侍卫低着头,闷声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是在军营中找到齐小姐的。”   闻言,白氏两手死死握拳,显然没想到侍卫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军营中哪里会有女人?唯一的特例就是军妓,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着的女儿竟然沦为军妓,让一帮草莽之人肆意糟蹋,白氏整颗心都好像被撕碎了一般,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泣不成声。   “你下去吧。”   白氏摆了摆手,显然是有些不想见着这侍卫。   之于太后娘娘的吩咐,侍卫自然不敢违拗,他低低的应了一声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等到人走出了寝殿的门,白氏冲着一旁的太监吩咐道:   “去把人解决了。君筱的事情万万不能被别人知道。”   这世上能够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白氏本就并非什么心慈手软的性子,若是杀一个人能解决隐患的话,她自然不会有丝毫犹豫。   那太监贴身伺候白氏的时日已经不算短了,对太后娘娘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当下便应了一声,离开了寝殿。   此刻寝殿之中只剩下白氏一人,她颓然的闭了闭眼,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君筱虽然找回来了,但却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活着的时候还能庇护君筱一二,一旦她死了呢?以陛下的性子,恐怕会恨不得将君筱大卸八块吧!   想到此处,白氏嘴里有些发苦,将寝殿之中的烛火给吹熄了,径直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头,白氏竟然梦见自己被一只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追赶,那恶鬼生的十分狰狞,尖叫着要剥她的皮吃她的肉,等到白氏终于落入恶鬼手中之后,竟然发现恶鬼的模样与齐君筱生的十分相似,好像根本是一个人似的。   尖叫一声,白氏从噩梦中惊醒,浑身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打湿了,身上**的,就连面颊上的脂粉都融成一股一股的,看起来十分狼狈,半点儿也没有太后的威严。   唤了宫女进来,让她备水沐浴,将身子沉浸在浴桶之中,白氏心里头的慌乱才稍稍消解几分。   她是齐君筱的母亲,在看到那张脸之后都会吓得梦魇,若是普通人见着了,肯定更会把君筱视为恶鬼看待,这该如何是好?   伸手捂着胸口,白氏从来没觉得自己竟然这么无力过,原本一心想要找到女儿的下落,现在发现,将人找回来了反倒十分憋闷,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   关雎宫中。   最近事情着实不少,小卓安的年纪到底有些小了,朝堂上的事情大多数也归到秦妙手中,所以她累的很,今日竟然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金银~”   秦妙唤了一声,但金银却不像往日一般出现在寝殿里头,反而是宁儿这丫鬟反应的很快,几步走到床榻边上,手中端着个铜盆子,道:   “娘娘您忘了,前个儿金银姐姐出宫,倒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听到这话,秦妙一巴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   “瞧我这记性,金银现在好不容易与青禾呆在一处。自然得好好聚一聚,否则这么久的思念之情,还不知该如何倾诉呢。”   说着,秦妙就用热水将巾子打湿,仔仔细细的将面颊给擦了擦,之后又换了一盆冷水,以冰帕子敷了一会。   等到秦妙刚刚收拾完,宁儿便道:   “娘娘,姜公公在外头呢。”   “现在下朝了?”   秦妙有些疑惑,刚刚走出寝殿,就看到姜德海将小卓安抱在怀里头,这小娃还极不老实的乱动。   一见着秦妙,小卓安圆圆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亮光,伸手便要抱秦妙。   女人将这娃儿直接给抱在怀里头,便听到姜德海道:   “娘娘,昨夜里慈宁宫中来了位主子。”   听到这话,秦妙眼神闪了闪,她对白氏的性子十分了解,自然能猜出来人到底是谁。   “太后见着了齐君筱那副模样,没吓着吧?”   姜德海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听说太后梦魇了,不过也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就好。否则她若是身子骨儿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现在陛下不在京中,恐怕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呢!”   将小卓安抱到了寝殿之中,秦妙低声说道:   “姜公公,日后还得劳烦你盯着慈宁宫,我倒是要看看太后还能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姜德海也是知道轻重的,即便太后在身份上是秦夫人的长辈,比她不知要尊贵多少,但实际上,只看陛下对这二人的态度,便清楚太后在陛下心里头的分量。是远远比不上秦夫人的。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姜德海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切几分,道: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盯着慈宁宫,不会出任何纰漏。”   秦妙清楚姜德海的性子,知道这人办事十分稳妥,自然也信得过她。   直接点了点头,因姜德海是大内总管,每日要忙的事情着实不少,秦妙也没有多留他,只是在寝殿之中与小卓安一起用了饭。   话说易灵均带着几十个好手往金陵赶去。化作富商的模样,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却不想出发不过三日,易灵均正在客栈之中吃饭呢,就看着前头突然多了一双绣鞋,顺着绣鞋往上一看,便见着艳丽的红裙,以及女子窈窕的身段儿。   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易灵均皱了皱眉,问:   “你怎么会在此处?”   易灵均性子本就清冷,极少会这般情绪外露,今日皱了眉头,显然是已经有些怒了。   不过花解语可不怕他,她足足追了三日,才追上了这人,又怎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她直接坐在易灵均面前,一张艳丽的脸上露出几分哀戚之色,道:   “少爷占了奴家的身子,现在竟然将奴家抛弃在京城之中,还有没有良心了?奴家虽然不是良家女子,但好歹也是清白的身子,若是被少爷您给抛下了,当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一边说着,花解语眼眶发红,豆大的泪珠儿顺着粉白莹润的面颊往下掉,红唇微张,发出低低的哽咽声,听在邻座的男人耳中,自然激发了不少的怜惜之情。   毕竟花解语可是世间难得的美人儿,面前的男人竟然还想着要将她抛弃,还真是个冷心冷血的。   用帕子擦了擦面上的泪珠儿了,花解语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易灵均,贝齿轻咬红唇。试探着问:   “少爷,您就带着解语上路吧,解语不要名分,只要能伺候在您身边,即便只是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也就心满意足了。”   花解语到底是个会做戏的,生生的演出了一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场景。   易灵均握着茶盏的手死死绷紧,手背上都已经蹦出青筋了,显然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偏偏在这个时候,邻座的汉子突然站了起来,怒瞪着易灵均。吼了一声:   “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样的美人都让她伤心,你若是不要的话,老子就把美人儿给带走了!”   说着,这莽汉竟然将手搭在了花解语柔润的脊背上,嗅着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男人眼中划过一丝痴迷之色。   花解语目光微冷,刚要出手,却听到易灵均开口道:   “把这人的脏手砍下来,扔到后院喂狗。”   跟着易灵均的侍卫都是元家的死士,而且在死士中也是身手极好的,对于一个小小的汉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只听着汉子惨叫一声,手臂竟然被人从手肘处斩断了,溅出一丈高的鲜血,汉子满地打滚儿,哀嚎的声音让堂中吃饭的客人不住侧目,但因为易灵均着实太过凶残了,他们也不敢开口,连带着刚才因为花解语的容貌起了色心的男人,现在也缩了缩脖颈,显然是怕了。   花解语微微勾了勾红唇,贴的易灵均更紧了,呵气如兰,轻轻道:   “看来少爷还是怜惜奴家的。”   说着,花解语便伸手挽住了易灵均的手臂,察觉到男人僵硬的身体,她面上的笑意更浓,竟然得寸进尺的将脑袋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突然,易灵均直接站起身子,上楼回到厢房之中,显然是有些无法忍受花解语了。   但后者着实是个厚颜无耻的,两手提着大红的裙裾,竟然直接跟了上去。   厢房的雕花木门被从里头直接插上了门栓,花解语倒也不怕,拔下了发簪,直接插进门栓之中,一点一点的往旁边滑动着,只听吱嘎一声,没过一会木门就被人从外头打了开。   即便易灵均早就知道一扇木门根本拦不住花解语,但见着这女人竟然如此无耻的出现在此处,还是气的面色发白。   花解语走到易灵均面前,状似无辜的问:   “你生什么闷气,若是将身子气坏了。不是存心让奴家心疼吗?”   花解语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竟然直接贴上了易灵均的胸口,杏眸微微眯起,说不出的妩媚。   易灵均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腕,深吸一口气,道:   “你不该来这里。”   “让你自己去金陵送死?那些死士的身手虽说不差,但却比不上我,我若留在你身边,才更有把握保住你的性命。”   “你以为你是谁?”   易灵均面上的冷意变得越发浓郁,他直接站起身子,一把将花解语的手给甩开,冷冷道:   “出去。”   花解语不止不出去,反而大大咧咧的走到了床榻边上,伸手将腰间的系带给解开。   见到这一幕,易灵均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薄薄的晕红,也不知究竟是气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直接被转过身子,易灵均想要直接离开这里。   此刻花解语身上只剩下一件水红色的肚兜儿以及葱绿色的灯笼裤,她不急不缓道:   “你若是打开门的话,外头的人可就将奴家的身子给瞧遍了,易大人,你真的舍得吗?”   一边说着,花解语复又走到了易灵均身边。拉着这男人的手臂,直接把人往床榻上拽。   易灵均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罢了,而花解语却习武多年,身手比金银不知高了多少,自然不是易灵均能抵抗的了的。   将人一把推倒在床上,易灵均显然气的狠了,胸口不断起伏着,凤眸因为怒火变得十分明亮。   花解语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面颊,笑着道:   “易大人,你就真的这么厌恶奴家吗?明明碰了奴家的身子,现在竟然不认账,真是个冷心冷血的!”   “你不是妓女吗?我为什么不能碰你?”   听到男人的这么说,花解语心头倒是有些难受了,寻芳馆虽说是个妓院,但她却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也从来没有做过一些不堪之事,只不过这名声毁了就是毁了,无论如何都捡不起来。   趴在男人胸口处,听到他平静而有力的心跳,花解语道:   “易大人,不管奴家是不是娼妓,反正能陪在你身边就成了,奴家也不是非要一个名分,还请易大人把心放回肚子里,莫怕奴家区区一个妓女,玷污了易家的清名。”   ☆、第153章 江南易家   易家乃是江南的世家,最是清贵不过,花解语十分清楚,以她的身份是全然不可能一直跟在易灵均身边的,否则若是传出了风声的话,易家恐怕会将易灵均视为罪人。   男人身体僵硬的很,想要伸手推开怀里的女人,但最后却只是暗自低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快马加鞭,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金陵,因为他们扮作商人,也没有引起金陵中前朝余孽的怀疑,毕竟福王现在正在点兵,想要一举攻入京城,又哪里会分出心思放在这种小事儿上?   想起之前秦妙说的话,只有二皇子才是晋文帝的亲生儿子,所以易灵均一入到金陵,就派出了死士往周府的方向赶去,让他们趁机将二皇子给夺出来。   说来也有些巧了,因为福王掌握大权,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存在对于福王而言,与眼中钉肉中刺也没什么差别,所以两位皇子现在的日子过得不说十分凄惨,也差不离了,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尽心,整日将两位小皇子给关进院子里,也给了死士们下手的机会。   二皇子到底年纪小,因为饿了一整日,他肚子空空荡荡的,实在难受的厉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但是守在院子外面的嬷嬷,一个个就跟耳朵聋了似的。对小娃儿的哭声充耳不闻,三三两两的凑做一堆,竟然正在打牌!   死士看到这一幕,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这些死士的身手极强,真心想要隐藏行迹,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发觉的。   很快死士就冲入了小院儿中,从后头将大皇子与二皇子都给打昏了,而后分别扛着两位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院子里。   等到太阳落山,这些嬷嬷们才终于打完牌,其中一个说道:   “二皇子怎么不哭了?可别饿昏了吧?”   “饿昏了又怎样?即使福王殿下还没登基,但距离登基的日子也不算远了,两位皇子说着好听,是龙种,但能活多长日子还不一定呢。”   说完,这嬷嬷便直接用腰间取出钥匙,直接将院子上的铜锁给打开了,之后往里头走去,绕了一圈儿,却没有看到两个小皇子的身影。   嬷嬷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了,急忙冲着外头叫喊了几声。余下的太监宫女也都急急冲了进来,把小院儿里的厢房里里外外都给找了个遍儿,却仍没有看到人影。   此时此刻他们这起子刁奴才知道慌了,毕竟即便大皇子与二皇子的身份再是尴尬,他们两个也都是龙子龙孙,与这些泥腿子还没洗干净的奴才全然不同,一旦两个皇子失踪之事被别人知晓了,恐怕这整整一院子的人都保不住性命!   为了能活下去,这些奴才们咬紧牙关,将两位皇子失踪之事给隐瞒下去,半点儿风声也没有泄露。   说来也是有些奇怪,明明大皇子是秦馥的亲生儿子,偏偏秦馥却对他漠不关心,自从陛下去世之后,她竟然从来没有到小院儿中探望过大皇子。   这些下人们之所以有胆子这么苛待主子,秦馥与太后的态度也占了极大的原因。   看着被死士们带回来的两名小皇子,花解语素手轻掩着红唇,指了指个头矮的那个,问:   “这个才是晋文帝的种?”   易灵均点了点头,道:   “福王并非晋文帝的亲生弟弟,大皇子也不是,所以只要将二皇子困在手里,那些前朝余孽就是乌合之众,不会对京城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些事情花解语也并不懂,不过易灵均能想明白也就成了,她转头看着易灵均,问: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易灵均薄唇微微勾起,道:   “我要去见卓恒。”   卓恒是卓云澜与卓云怡的亲生父亲,也是堂堂的左相,即便前朝已经覆灭了,晋文帝与太后不得不带着一众人等逃到金陵,但卓恒的身份依旧没有变过,手中握有极大的权柄。   “你疯了?”   花解语紧紧皱着眉头,怎么也没想到,像易灵均这么聪明的男人,竟然会自寻死路!   “卓恒此人十分奸诈,但唯一有一点,就是对赵氏皇族十分忠心,一旦让他知道福王不是赵氏血脉,卓恒定会倒戈。”   “他女儿是皇后!”   “皇后早就疯了。”   花解语被易灵均气的面色苍白,丰满匀致的身子不断发抖,偏偏她又说不过易灵均,便只能咬紧牙关,死死的瞪着面前的男人。   见着女人这幅神情,易灵均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但面容上却看得并不明显,他道: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还要出门一趟。”   “难道你现在就要去见卓恒?”   “不是,我是要回一趟易家。”   若不是易灵均开口,花解语都要忘了,原本居住在苏州的易家人,自打前朝余孽龟缩于金陵之后,他们竟然也都投奔了福王,若不是陛下心胸宽广,恐怕易灵均早就被陛下给斩杀了。   看起来这位探花郎的家人,着实对他太不上心,否则也不会这么不顾易灵均的死活,就直接投奔了前朝余孽。   对上了男人的眼神,花解语刚想说什么,眼神却闪了闪,道:   “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想去便去吧。”   话落,花解语直接转身离开,看都不看花解语半眼。   而易灵均则是稍稍乔装打扮一番,将自己俊朗的容貌遮掩住,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才出了小院儿之中。   易灵均只是普通人。身上一点儿武功都没有,自然不会察觉到,离他不远处有一个人一直在跟着他。   易家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他们归顺了福王之后,在金陵的名声更是不小,易灵均根本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直接找到了易家新的别院。   去到别院外头,易灵均从袖笼中掏出了信物,就被守门的下人给直接请了进去。   躲在后头的花解语皱了皱眉,她心中对易家人的观感着实称不上好,生怕他们会伤害了易灵均。所以才会跟着过来。   易灵均被小厮直接带到了正堂,现在易家的当家人是易灵均的父亲,易迟远。   自打易灵均入朝为官之后,父子两人相见的机会着实称不上多,等到易灵均被带到了正堂后,看着稳稳坐在八仙椅上的男人,心绪不免有些复杂。   冲着易迟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易灵均道:   “父亲。”   “你这逆子竟然还敢来到金陵?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我们易家的一世清名已经快被你给毁了,竟然辅佐乱臣贼子……”   易灵均眼中没有半点儿波动,他即使站在下手,面对积威甚重的父亲。态度依旧不卑不亢,缓缓道:   “那父亲究竟是为何要待在金陵?”   “自然是因为赵氏血脉实为正统!”   易灵均嗤笑一声,他的容貌原本就生的十分俊朗,即便此刻刻意遮掩一番,但满身的气度却是难以掩盖的。   “儿子怎么听说,福王根本不是赵氏血脉,父亲跟在福王身边,难道就是捍卫正统了?”   易迟远面色更冷,蹭的一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质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若福王不是赵家人的话,那会是谁?”   “福王是元知行的儿子,否则为何他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京城逃出来?以晋文帝与福王的兄弟情,显然是不会特地派人将福王从京城救出来吧?”   听着易灵均的话,易迟远微微眯起了眼,突然后退一步,冲着周围奴才吩咐一声:   “把这个不孝子给我抓起来!”   正在侍卫们打算对易灵均出手时,突然有一位美妇从里间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易灵均,眼底满布血丝,叫喊道:   “住手!我看今日谁敢碰我儿!”   这妇人自然是易灵均的亲生母亲了,她怒瞪着易迟远,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着。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满口的仁义道德,但骨子里竟然会如此冷漠,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虎毒不食子,易迟远他连畜生都不如!   灵均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啊!   “还不动手?一个个都是聋子吗?”   刚才听了易灵均的话,易迟远心中对福王的身份已经有些怀疑了,但他此时此刻与福王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福王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赵氏血脉,易迟远都不在乎,只要他表面上的身份不出纰漏就成了。   易迟远对易灵均的性子有些了解,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擅长的就是兵不血刃,一旦让他从易家离开,恐怕福王的身份顷刻之间就会传遍整个金陵城,届时他们易家便会陷入到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之中。   若是继续扶持福王,那么没有大义作为支撑,易家的百年盛名定然保不住;但若是想要抽身而退,恐怕福王根本不会答应。   心中斟酌之下,易迟远才想着先将易灵均给扣押下来,等到战事结束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但易夫人却不忍自己唯一的孩子被自己的丈夫给关起来,毕竟易家人早就魔障了,满眼都是家族的名声,看不见半点儿别的东西,连自家的子嗣都能牺牲掉,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表面上繁花似锦,但暗地里却污浊不堪,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味儿,着实令人作呕。   虽然易夫人在易家也算是主子,但家族里的当家人还是只有易迟远一个,此刻他一发话,这些侍卫们自然不敢违拗,直接就冲着易灵均母子两个一步一步的逼近。   此时此刻,躲在房梁后头偷看的花解语实在是瞧不下去了,直接飞身一跃,站到了易灵均母子两人面前,将腰间的软鞭一把抽下来,狠狠冲着侍卫一甩,就将侍卫们给震了出去。   花解语在元府的死士中武功都是出挑的,自然不怕这些侍卫们,看着这样一个明显就不是良家女子的人护在易灵均面前,易迟远气的面皮发抖,吼道:   “抓起来!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花解语可不像易灵均那般,非要讲求什么孝道,她直接冲到了易迟远面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颈,不急不缓的将头上的一根珐琅银钗给取了起来,对准了易迟远的脖颈,道:   “放我们走。”   易灵均看着不远处的花解语,女人的容貌十分艳丽,好像是盛放着的月季花似的,热烈如火,刺痛了他的双眼。   世上没有人不怕死,手握权柄的人与普通人相比更加胆小。   易迟远颓然的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杀意,挥手道:   “你们都退下。”   易灵均冲着一旁的易夫人道:   “母亲,您跟儿子一起离开吧。若是再待在这儿的话,恐怕……”   易夫人也不是什么死板之人,否则也不会冲出来护住自己的儿子,反而她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易灵均,至于易迟远,不过只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抗罢了。   易夫人点了点头,易灵均便扶着她往外头走,刚刚走到院子里,连廊处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手里还领着一个约莫**岁的孩子,直接冲到了易灵均面前,跪倒在地,哭着道:   “大嫂,求求你把清河带走吧,他要是留在易家的话,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听了这话,易灵均倒是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个堂弟一眼,只见他二婶撸起了易清河的袖子,登时便露出了青青紫紫的鞭痕,皮开肉绽,十分可怕。   易夫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之色,但却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易灵均低头打量着瘦骨嶙峋的易清河,明明他也是易家嫡出的少爷,为何会落到现在这幅模样?   不过此时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易灵均皱了皱眉,刚想要拒绝,就见着他二叔直接跑了过来,冲上前,狠狠就是一耳光甩在了他二婶脸上。   这一下打得极狠,竟然将二婶打到在地,之后易二爷也没有停手,狠狠往女人的小腹踹了过去。一脚接着一脚,将二夫人踢得嘴角渗血。   一旁的易清河见到这一幕,上前用力抱住了易二爷的腿,不让他再伤害自己的母亲,但他不过是个瘦弱的孩子,力气又哪里能比得过成年男子?   “你这蠢货,根本不是我们易家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一脚将孩子给踹开,易清河跌倒在地上,好半天也没爬起来,此刻易二爷已经打红了眼。竟然蹲在地上,死死抓住了二夫人的头发,将人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磕。   鲜血蜿蜒着往下流,将青石板的地面都给染红了,一开始二夫人还能发出惨叫声,到了后来声音渐渐微弱下去,面色青紫,显然已经断了气。   闻到空气里的那股血腥味,易灵均几欲作呕,他一把抱起易清河,冲着花解语道:   “我们走吧。”   其实花解语早就不想再在易家待下去了,没来易家之前,她对易家的观感只是不好而已,但到了此处她才发现,易家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个魔窟,这里面的男人没有几个是正常的,亏得易灵均长成了这幅光风霁月的模样,真是歹竹出好笋。   好不容易从易家离开,花解语便将易迟远给打昏了,之后便带着他回到了小院儿之中。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花解语问:   “就这么绑着?”   易灵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冲着易夫人问:   “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本易灵均只是以为他二叔性子暴虐,但却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如此虐打自己的妻儿,此种行径与畜生有什么差别?   “你二叔早就想休了你二婶,然后好把他那好表妹光明正大的迎进门,偏偏易家不能休妻,所以他心里有气,就成日里折磨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清河,这孩子今年都八岁了,竟然还没开口说过话。”   看着易夫人微微蹙起的娥眉。细声细气的开口,以及纤瘦的身子骨儿,花解语怎么看也觉得这位夫人不像是刻薄的模样,但她却想不起从哪里曾听说过这位夫人的恶名。   “这位姑娘是?”   易夫人早就注意到了这样一位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不止容貌生得好,身手也十分利落,只不过刚开始没有倒出功夫问罢了。   花解语冲着易夫人福了福身子,道:   “奴家花氏,见过夫人。”   易夫人伸手扶着花解语的身子,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问:   “灵均。你身为男子,怎么还让这么娇滴滴的一位姑娘家护着?”   易灵均心中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轻咳一声,道:   “母亲您今日受到了惊吓,好好休息吧。”   知子莫若母,易夫人一看易灵均的模样,就知道他大抵是有些害羞了,便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易清河,直接将人带进了房中。   话说易灵均离开之后,立刻就派人在金陵中散布消息,短短一日之内,福王不是赵氏血脉之事,便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福王手下之所以会有二十万大军,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忠于前朝的,现在一听说这个消息,登时便闹的人心惶惶。   事情闹的这么大,坐在营帐中的福王自然也知道了,男人的一双眼睛好像淬了毒似的,环视一周,看着坐在一旁的将领,道:   “诸位难道还信不过本王吗?竟然会被那样愚蠢的谣言给蛊惑了,着实让本王心痛的很。”   一旁坐着的卓恒看着福王,微微皱了皱眉道:   “王爷龙子凤孙自然不会有假,不过您必须证实自己的身份,才能安抚人心啊!”   “依左相看,本王该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   卓恒伸手轻轻拂过下颚处的短须,笑着道:   “其实方法简单的很,只不过要损伤王爷的身体罢了。”   福王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之色,但面上却一片平静之色,只不过微微颤抖的指尖,曝露了他的心绪。   见着福王的模样,卓恒眼中划过一丝暗芒,道:“滴血认亲。”   “左相在开玩笑吧?先帝早就去了,尸骨未寒,又怎能滴血认亲?你不会想要愚弄本王吧?”   卓恒摇了摇头,解释道:   “臣自然不敢愚弄殿下,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过另外的传言,说您是元知行的子嗣,咱们只要将元知行带到金陵,一切谣言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元知行现在在京城,他可是元琛那逆贼的亲生父亲,想要将人带过来,恐怕不是易事吧。”   “诶。”卓恒反驳道:   “殿下不必担心。微臣在京中还有一些人手,想要将元知行带过来,自然不算难事儿,给微臣十天,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福王此刻紧咬牙关,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卓恒给逼到了绝路上,偏偏又无法反驳。   对于自己的身份,福王心里头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他的确是元知行的儿子,只要卓恒将元知行带到金陵,他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   想到此点,福王心中便慌乱的厉害,偏偏在场有不少将领,他又不能将不满表现出来,否则若是引发了这帮人的怀疑,后果便有些不妙了。   无奈之下,福王便只能应承了此事。   卓恒的动作当真快的很,果真只花了十日的功夫,就将元知行从京城给带回来了。一路上,元知行不知遇到了多少次的截杀,但大概是卓恒将元知行保护的太好了,即便元知行现在早已中风。口不能言,但被带到金陵时,依旧留了一口气。   元知行既然到了,福王自然没办法继续拖延下去,这十日之内,军心不稳,已经有不少人从军中脱逃了。   毕竟元琛是元知行的亲儿子,若是传言属实的话,福王也是元知行的血脉,闹来闹去,也是他们兄弟二人在争皇位,死的却是普通的军士,这帮人又不是个傻子,怎会乖乖留在此处送死?   流言猛于虎,其中还有易灵均刻意的煽风点火,军汉本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很容易被人煽动,现在军中对福王不满之人多得很,一旦福王真是元知行的儿子,恐怕这些前朝余孽登时就会土崩瓦解了。   ☆、第154章 花柳病   易灵均虽人在小院儿之中,平日里也不出去走动,但一切却好像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等到元知行被人送到金陵之后,即便福王再是不甘心,也得乖乖的滴血验亲。   此刻金陵的将领与官员早就齐聚一堂,他们看着被带到了正堂之中的元知行,因为这人早已中风的缘故,此刻口歪眼斜,透明的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流,将衣裳都给打湿了一大片。   看着元知行这幅模样,卓恒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之色,冲着福王道:   “殿下,可以滴血验亲了。”   听到卓恒的话,福王面色显然有些难看,眼皮子抽了抽,却什么都没说,只道:   “罢了,若是本王不验上这么一回,想必诸位也不会甘心,验就验吧。”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奴才端着白瓷碗低着头,一副十足恭敬的模样走了进来,看着被放在红木桌子上的白瓷碗,福王眼神闪了闪,但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端倪。   碗里头看着是清水,但其中却被掺了一些清油,清油入水之后,只要分量加的少一些,闻着就不会有别的异味儿,即使入口尝了,恐怕也尝不出差别。   就这么一小滴,就能让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鲜血在水中全然不融合在一处,为了今日的滴血验亲,福王早就做好的准备。   正在福王想要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指尖时。却听到卓恒突然道:   “等等。”   福王心里头咯噔一声,握住匕首的双手颤了颤,转头看着卓恒,问:   “左相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卓恒走上前,看着这碗并无什么不同的白水,冲着身旁人吩咐道:   “去重新换一碗水来,这水里头有股味道,若是掺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影响了滴血验亲的结果,恐怕就有些不妙了。”   听到这话,守在堂中的奴才也不敢违拗左相大人的吩咐,登时便端了白瓷碗走了出去。   福王看着那太监的背影,死死咬紧牙关,恨不得将卓恒直接给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卓恒会这么针对与他,明明他与卓恒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他总是要搅了自己的事情?   那太监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重新端了一碗清水走到了众人面前。   卓恒附身嗅了嗅,儒雅的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道:   “这碗水没有问题,劳烦殿下挤一滴血进去。”   福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面色忽青忽白,站在红木桌子前。好半会儿都没有动弹一下。   “殿下?”   见着福王的模样,其实卓恒心里头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毕竟若是福王真的是赵氏血脉的话,恐怕不必他提起滴血认亲的法子,福王自己就会主动提出,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咽了一口唾沫,福王轻轻划破了自己的食指,将一滴鲜血挤进了碗里,之后元知行也被人带到了红木桌子前,用同样的法子取出了一滴血。   堂中的将领紧紧盯着桌面上的白瓷碗,眼睛眨都不眨。   清水中的两滴鲜血,一开始还泾渭分明,但只过了短短一小会儿,两滴血竟然出现了交融之势,最后融为一团,再也分不开了。   “融了!融了!”   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将军看着碗中的景象,面色难看的厉害,福王并非赵氏血脉,那他这么长时间都是为了元家人卖命?帮着逆贼打逆贼,还真是可笑!   福王心知大势已去,颓然的坐在了凳子上,他胸膛不断起伏着,喉结滑动了几下,忽的转头看着卓恒,道:   “左相是不是早就知道本王的身份了?”   卓恒端方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道:   “微臣的确是听说了此事,所以才会提出滴血认亲的法子,如果殿下的身份真的没有任何纰漏的话,微臣自会尽心竭力的辅佐,但若是您真是元知行的儿子……”   “你打算如何?”   福王眼底满布血丝,死死的盯着卓恒,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卓恒恐怕早就死上千次万次了。   “陛下膝下还有两位皇子,虽然皇子年幼,但却是皇室正统。”   “皇室正统?”   福王嗤笑一声,他又不是个傻子,自然不会认为卓恒是什么直臣,即便卓恒是为了赵氏皇族打算,但心中必然还有自己的计较,否则他也不会舍弃了还在京城里的淮安王,转头选了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两位皇子年幼无知,卓恒身为左相,说是权倾朝野的也不为过,想要将四五岁的孩子架空,让他成为傀儡,根本不算难事儿。   如此一来既能保住卓恒的名声,又能让他大权独握,还真是好算计。   福王两手死死握拳,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明明他马上就要成功了,偏偏毁在了小小的流言手中。   颓然的闭上双目,福王一语不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现在说再多也是徒劳,还不如省点力气。   “众位将军,既然福王殿下并非皇室血脉,那咱们就必须将两位小皇子给带出来,让其中一位皇子登上皇位。”   到了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即便众位将军平日里一个个都看卓恒这种老狐狸不顺眼,但眼下到了危急关头,卓恒提出的办法合情合理,他们自然应该照做。   “那还不快去把两位小殿下给请出来?两位殿下可是我晋国最后的希望了,万万不能长于妇人之手!尤其是秦家女子,最是祸国殃民!”   秦妙原本是晋文帝的皇贵妃,后来又伺候在玄德帝身边,即便她现在没有什么名分,但因为元琛后宫之中并无别的女子得宠,所以秦妙独宠后宫的名声早就传扬出去了,就算这些将军们退居金陵,依旧有所耳闻。   秦馥是秦妙的亲生姐姐,即便她是大皇子的生母。但在这些将军们眼中,她与秦妙那祸水也没有什么差别,毕竟同父同母,早就从根子上都烂了。   说着,那将军片刻也不想再耽搁下去,总觉得继续让大皇子待在小院儿之中十分危险,便转身就往外走。   见状,卓恒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看着络腮胡将军的背影,心中倒是筹谋开了,想要让二皇子登上皇位,毕竟二皇子是卓瑜所生。虽然卓瑜只是他的庶女,生母还是个娼妓,但到底二皇子也是他的外孙,比起大皇子倒是亲近了不少。   卓恒一边琢磨,眼中浮现出一丝得意,却万万没有想到,两位皇子早就被易灵均给带走了,偏偏伺候着皇子的那些奴才们一个个胆大包天,竟然还敢将此事隐瞒下来,等到那将军去了小院之中,怎么找也找不到两位皇子之后,才察觉出不妥。   将军一怒。直接派人将伺候着的奴才都给押入大牢之中,上了大刑之后,这些嬷嬷们一个个就挨不住了,只能说出实话。   在得知两位皇子失踪之后,将军进到卓府正堂之中,就看到卓恒面沉如水,周身弥散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显然是已经知道了皇子失踪之事。   “左相大人,您也知道了?”   卓恒伸出手,将易灵均送来的信交到了生了络腮胡的将军手中,道:   “你自己看吧。”   将军虽说是个粗人,但到底身居高位,也是认识字的,待他将信上的内容全部看完之后,登时便瞪大了眼,呼吸声加重不少,被气的面红耳赤,怒道:   “两位皇子是被易灵均那小儿给带走的?”   卓恒点了点头,即使面上看着仍是一派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在卓恒眼中,女儿只不过是棋子罢了,若是能舍弃棋子,换得卓家的荣光,他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所以大女儿卓云怡率先入宫。虽然成了皇后,但却得不到陛下的宠爱,又生不下儿子,最后生生的被折磨疯了;二女儿先是嫁到了司马家,后来又待在元知行身边,被那个年纪与他差不多的男人糟蹋,若不是云澜的缘故,卓恒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将元知行给带到金陵;就连庶女卓瑜,也是在他的安排之下进宫,之后难产而亡的。   她们一个个都受了不少苦,这一点卓恒清楚的很,但与卓家相比,女儿虽然是他的血脉,却又算不上什么了。   但是现在赵氏皇族都快覆灭了,就连仅存的血脉也被易灵均给控制住,他继续算计这些又有什么用处?   若是金陵的军队继续攻入京城,那么两位皇子绝对活不下来。   卓恒他或许想要手握权柄,但却不愿做灭国的佞臣。   ******   禁宫之中,齐君筱倒在床榻之上,伸手剥开自己的衣裳,看着胸前长出来的一粒一粒的红疹子,其中已经有不少的疹子被她给抓破了,微微渗出血丝,现在看起来十分可怕。   齐君筱即便已经毁了容貌,但却并不意味着她不想活了,现在她身上除了胸口生了这种疹子之外,就连那隐秘之处也搔痒难耐,用手摸上去,有许多凹凸不平的疙瘩,十分恶心。   她这不会是得了、得了花柳病吧?   心中转过这个念头,齐君筱眼中划过一丝疯狂之色,拼了命的摇头,整个人都缩在了床榻的角落上,一动也不动,配上那张狰狞的面孔,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可怕。   这疹子是齐君筱回了慈宁宫中才发现的,以前在军营里时,即便她被不知多少个男人给糟蹋了,但身上却没有半点儿变化,为什么好不容易被母亲救到了皇宫之中,她竟然要受到这种苦?   伺候着齐君筱的宫女端着食盒儿缓缓走了进来,她低着头,根本不敢抬眼看,毕竟这位齐小姐的面容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看上一眼,在夜里都会做噩梦,偏偏她命苦,被掌事姑姑选到伺候这位齐小姐,也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太后娘娘对这位齐小姐早就爱护到了骨子里,即使她容貌被毁,但依旧恨不得将人给捧在掌心里,好好爱护着,若是宫女太监胆敢有一丝怠慢,恐怕小命就保不住了。   前几日就有一个宫女,因为伺候这位齐小姐洗漱时,不小心用手划到了她脸上的疤痕,齐小姐竟然直接用鞭子活生生的将那名小宫女给打死了!   太后娘娘也知道这件事儿,非但没有训斥齐小姐,还往她身边派来更加乖巧的宫女,省的惹得她动怒。   想到那个小宫女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惨状。这宫女两手微微颤抖着,唇瓣都没了一丝血色,低低道:   “齐小姐,该用午膳了。”   齐君筱看都不看那宫女一眼,若是她真得了花柳病的话,早晚也都是个死,吃不吃饭的还有什么用处?   见着齐君筱还蹲在床上一动不动,宫女咽了一口唾沫,也不敢真让她饿着,道:   “齐小姐……”   “滚!”   齐君筱本就烦乱的很,偏偏这宫女却好像烦人的苍蝇一般,在她耳边嗡嗡的叫声,实在是恶心的很。   心中憋了一股火,齐君筱随手就拿起床榻上放着的玉枕,狠狠的往那宫女头上砸去!   玉枕的分量本就不清,何况宫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被玉枕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脑袋上,登时就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   殷红的鲜血潺潺往下流,房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宫女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食盒儿也发出响声,显然是其中的碗碟都摔碎了。   守在门外的太监听到房中的动静,暗道不妙。很快便有人冲了进去,看着青石板地上蜿蜒的鲜血,一个个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就直接将早就没有声息的宫女给拖了出去。   很快的,那些太监就将此事告诉了贴身伺候在白氏身边的嬷嬷,那嬷嬷也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姓赵,忠心的很,也颇得白氏的信任。   此刻赵姑姑走到寝殿之中,先是冲着白氏福了福身子,才缓缓开口道:   “太后娘娘,齐小姐那里又出事了。”   听到这话。白氏早就习以为常了,自打君筱被救回来之后,性子总是喜怒不定,若是折磨这些宫女能让她心里头痛快一点,那由着她折腾也没什么。   “你记得把事情给压下来,别让君筱太过难受,她毁了容貌,又沦落到军营之中,吃了不知多少苦,现在能发泄出来几分也是好的,省的将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反倒不是好事。”   余光扫过太后平静的神色。赵姑姑只觉得浑身发寒,即便在太后眼里齐小姐是她的心肝宝贝,但那些宫女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现在一个两个因为齐君筱丢了性命,若不是这里是慈宁宫,她拼了命把消息给压下去,恐怕早就乱了套了。   偏偏太后娘娘一味纵容着齐君筱,这样下来,是祸非福。   赵姑姑倒是个明白人,只可惜跟错了主子,白氏本就是个脑筋不清楚的,若不是好命生下了元琛,自然不会坐到太后的位置。   加上白氏本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真正关心的也只有齐君筱一个,在她眼里,那些宫女只不过是下贱的奴才罢了,根本算不上人,白氏又怎会在乎她们的死活?   赵姑姑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即便她心中再多的不满,但伺候在白氏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知道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主子顺心。   识趣的退了下去,赵姑姑看着被太监们装进麻袋里沉入枯井中的尸首,紧紧皱着眉头,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都冷了。   关雎宫中。   金银脚步匆匆的走入正殿内,看着正趴在案几前批阅奏折的秦妙,直接开口道:   “主子,齐君筱又折磨死了一个宫女。”   秦妙将手中的朱笔给放在笔架上,秀气的眉头皱了皱,道:   “跟姜德海说一声,让他把齐君筱给抓出来,若是在任由她待在慈宁宫中兴风作浪,恐怕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虽然那些宫女秦妙见都没见过,但却不忍这样一个个鲜活的姑娘们都死在齐君筱那种女人手中。   听到主子的吩咐,金银诶了一声,小跑着出了正殿,往养心殿的方向赶去了。   姜德海身为大内总管。办事自然麻利的很,在听了金银的话之后,登时便带着几十名大内侍卫冲入了慈宁宫中。   虽然慈宁宫中守着的太监也不少,但那些人却并不是大内侍卫的对手。   外头的响动惊动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白氏,她微微皱起了眉头,问:   “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赵姑姑走出门子一看,很快便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道:   “娘娘,齐小姐被姜德海给抓走了!”   听到这话,白氏登时睁开眼,蹭的一声从软榻上站起身子,直接往外走去。   等到她走到院子里时。正见着两名侍卫拖拽着齐君筱的胳膊,将不断挣扎的女人往慈宁宫外头拉去。   齐君筱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力气自然是比不过大内侍卫的,她这么折腾一通,模样变得十分狼狈,身上的衣裳也被撕烂了几个口子,露出了脖颈处一大片鲜红的疹子。   看到这一幕,两名侍卫心慌的厉害,其中一人倒是个眼疾手快的,一记手刀就将不断挣扎着的女人给打昏了。   这女人也不知道到底得了什么脏病,若是她咬着了他们兄弟二人,说不准他们也会染上。   姜德海身为大内总管,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得过花柳病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倒是一旁的小太监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公公,这位齐小姐的模样就跟小的曾经见过的妓女一般,浑身起疹子,莫不是得了花柳病吧?”   听了小太监的话,姜德海微微眯了眯眼,他是知道齐君筱曾经在军营里当过军妓的,如此一来,被传染上花柳病也不是不可能。   正待此刻,白氏突然冲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齐君筱,心中的怒火烧的极旺,气的浑身发抖,狠狠就是一耳光甩在了姜德海脸上。   “你这阉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着侍卫来哀家这慈宁宫中抢人,是真的不要命了?”   白氏这一下打得极狠,姜德海半边脸都被她给打肿了,耳中发出轰隆轰隆的嗡鸣声,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姜德海虽然只是个太监,但他因为受到元琛的重用,在禁宫之中根本无人敢得罪他,就连秦夫人那么受宠,对他也客客气气的。   偏偏在白氏眼里,这些断了根儿的男人根本连人都算不上,死后也都没有全尸,又何必给他们留脸面?   打了一耳光之后,白氏犹不解气,反手还要打一耳光。   但姜德海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不会木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太后磋磨他。   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齐君筱,姜德海灵机一动,突然道:   “太后娘娘,奴才之所以闯入慈宁宫中,实在是不得已啊!”   白氏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你有什么不得已的?不就是没把哀家放在眼里吗?”   姜德海摇了摇头。道:   “太后娘娘,您看齐小姐身上长出的疹子,那可是天花的病症啊,若是再将齐小姐留在慈宁宫的话,您万金之躯一旦有个好歹,奴才又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你说什么?”   白氏浑身发冷,她只觉得自己听错了,明明君筱被接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那她是在什么时候得的天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氏很想说姜德海在撒谎,但齐君筱身上的疹子却骗不了人,不知脖颈处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就连露出来的手臂也不能幸免。   看着昏倒在地的女儿,白氏心中除了心疼之外,第一次弥散出另外一种情绪,那就是惊惧。   自己日日与君筱接触,会不会也被传染上了天花?   瞳仁微缩,白氏浑身颤抖着,只听姜德海道:   “奴才是想要将齐小姐给接出去,找来太医为齐小姐好好诊治一番,但若是太后强行留下齐小姐的话,奴才也不能让您为难,这便先离开了。”   说着,姜德海转身欲走,却被白氏给叫住了。   “你先等等。”   听到白氏的声音。姜德海眼底的讽刺之色越发浓郁,他原本还真以为太后与齐君筱母女情深的,但现在看来,即便再深的感情也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太后还真是个果决之人。   ☆、第155章 油嘴滑舌   姜德海站住脚步,转过头看着白氏,面上还是一派恭敬,但眼底的讥讽之色却越发浓郁,只不过白氏心里头慌乱的厉害,根本没有察觉出姜德海的态度,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道:   “姜德海,你把君筱给带走吧,不过一定要保住君筱的性命!”   听了这话,姜德海应了一声,冲着两个侍卫挥了挥手,后者便直接将昏迷不醒的齐君筱拖着离开了慈宁宫中。   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白氏身体踉跄了一下,亏得身边的赵姑姑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让太后的万金之躯摔倒在地。   赵姑姑余光扫见太后灰败的脸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原本她还以为太后娘娘会一直将齐小姐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好好爱护,但谁能想到太后娘娘一听到齐小姐可能得天花的时候,便直接让姜德海把齐小姐带出了慈宁宫中。   天花是能够传染的,一想起君筱在慈宁宫住过好些日子,白氏只觉得浑身发冷,胳膊上都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阿赵,派人将君筱用过的东西都给烧了。”   赵姑姑陪在白氏身边多年,对白氏的心思也能猜到几分,她扶着白氏到了寝殿之中,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很快便带着几个小宫女去到了齐君筱之前所住的偏殿内,将里头的摆设用具都给拖到了院子里,一并烧了,连那些价值千金的官窑瓷器都没有放过。   毕竟只要一想着那些瓷杯瓷碗之类的东西都被一个得了天花的女人用过,甭说白氏了,就连赵姑姑心里头都有些不舒服。   拖着齐君筱的那两个侍卫此刻心里忐忑的很。面色一片惨白,生怕齐君筱这女人真得了天花,要是他们被传染上了的话,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姜德海回头看了一眼,待发现那两人的神色之后,登时就明白了。   他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杂家只是说齐氏看起来像得了天花,也不一定真是天花,她在宫里头呆了这么多日子,贴身伺候着的宫女也不在少数,若是齐氏真得了天花的话,为什么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们还好端端的?一个个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听到姜德海这番训斥的话,两名侍卫悬在半空之中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过他们看见女人脖颈处露出来一颗颗的红疹,有的还被她给挠破了,冒出脓水来,十分恶心。   “姜公公,齐氏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怎么看着这么恶心?”   姜德海道:“她之前被不知多少男人给占了身子,应该是得了花柳病,待会找个太医来给她看看。”   姜德海自然不是关心齐君筱,而是她之前身为军妓,若是得了花柳病的话。恐怕会传染上不上军中的将士,所以一定得早早的查出来,否则在这个紧要关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恐怕不算什么好事儿。   一听齐君筱得的可能是花柳病,两名侍卫又苦了脸,偏偏他们也不敢违拗姜德海的吩咐,便只能将人拖到了一处废弃的宫室之中,派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来的倒是很快,一看见姜德海便赶忙行礼,之后才给昏迷不醒的齐君筱诊脉。   “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   胡子花白的太医微微皱起眉头,道:   “齐小姐得了梅毒,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要是不赶快医治的话,恐怕会伤及性命。”   姜德海皱了皱眉,问:   “那若是医治得当的话,是不是对人无太大影响?”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只不过身子总归是有些不舒坦,这梅毒的病症也只能压制,不能根治,看着着实恶心的紧。”   说完,太医就从药箱之中取出银针,开始给齐君筱针灸。   想到这女人竟然得了梅毒,太医心中暗暗心疼自己用着的这套银针,回去之后恐怕就得给焚烧了,否则万一牵连了宫里头的贵主子们得了这种腌臜的病症,他的脑袋也就不必要了。   在确定齐君筱得了梅毒之后,姜德海吩咐两名侍卫在此处看着她,时不时送来一些吃食跟饮水,只要不让齐君筱这女人饿死也就成了。   之后姜德海便直接往关雎宫赶去。   现在小皇子还不到五岁,实在年幼的很,宫里头能做主的人只有秦夫人一个,姜德海一想到军中可能有不少将士得了梅毒,姜德海嘴里头就有些发苦,也顾不得什么规矩,脚步匆忙的直接走到了关雎宫正殿之中。   姜德海平日里最重规矩,今日他突然一反常态,自然让秦妙有些吃惊。   抬眼看着额角已经冒出冷汗的姜德海,秦妙直接开口问道:   “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姜德海道:“齐君筱得了梅毒,之前她在军营中做军妓,万一传染到将士们身上,恐怕有些不太妥当。”   听着姜德海的话,秦妙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脸色明显有些不好了,顿了片刻之后,直接道:   “将太医院的太医派出一半,去到京郊的军营中仔细查验,看看有多少将士得了梅毒。”   京郊军营的将士是守护京城的,一旦京城闹出了什么乱子,就只能指望着这些将士们出手,所以一听到他们可能得了梅毒,秦妙才这么慌乱。   姜德海也知道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应了一声之后,直接便离开了关雎宫。   ******   边城。   元家军已经与辽人相互僵持了好几个月了,边城易守难攻,即使元琛手下的兵力远远不如辽人多,现在在城中粮草充足的情况下,依旧能守住城门。   不过元琛却并不想龟缩在边城之中,毕竟边城内即便再多粮草,但他却不能在边关呆一辈子,迟早有一天会回到京城,若是辽军不除,到了那个时候,边城的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元琛虽然在京城长大,但边城才是他生活了最长时间的地方,他在这里娶了妙妙,自然不希望此处被辽兵的铁蹄踏破。   看着陛下凝重的脸色。坐在下手的将军试探着问了一句:   “陛下,城中的形势还算不错,您是为什么忧心?金陵的前朝余孽吗?”   元琛摇了摇头,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易灵均的本事元琛还是十分信任的,有他在,金陵的前朝余孽即使手握二十万大军,但依旧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且,若是元琛没有猜错的话,军中应该有辽国的奸细。   眸光闪了闪,元琛看着面前的将军。这人是他最为信任的手下,绝对不会有问题,但若是其他人,恐怕就说不准了。   “军中有奸细,咱们必须得将那人给揪出来。”   将军姓徐,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此刻用手挠了挠快一个月没洗的脑袋,问:   “怎么找啊?奸细肯定藏得很深。”   元琛道:“只要传出我旧伤复发的消息也就成了,之前我还未登基之时,胸口曾受过重伤,当时差不点要了半条命。”   徐将军一直都跟在元琛身边。对于之前一战也是十分清楚,此刻便点了点头,道: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传出消息的。”   听到这话,元琛拍了拍徐将军的肩头,之后反手给了自己一掌,直接轰在了胸口处,登时嘴角便溢出一丝殷红的血丝,面如金纸,身子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徐将军见着这一幕,小心翼翼的扶起元琛,冲着营帐外大喊:   “快叫军医来,陛下昏过去了!”   听到这话,守在营帐外的元家军丝毫不敢怠慢,很快便架着两位军医来到了营帐内,他们也记得封锁消息,不让边城内的军士得知,否则闹得人心惶惶,恐怕对战事十分不利。   两位军医被高壮的糙汉架着胳膊直接来到了营帐内,开始跟元琛诊脉。   元琛对自己自然不会下狠手,刚才那一掌只不过是让他吐了一口血罢了。也不会对他真造成什么伤害。   看着紧闭双目的陛下,两位跟陛下依次把脉的太医皱了皱眉,只觉得陛下的脉象平稳有力,比一般人都要强出来不少,怎么看也不像是旧伤复发的模样啊?   徐将军站在两位军医身后,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旧伤复发,现在已经伤重昏迷了,两位太医可有办法?”   两位太医能活到这么大的岁数,自然也不是个傻子,所谓人老成精,他们一瞬间就明白了徐将军的意思,登时便跟着附和道:   “陛下的确伤重,今日必须好好休息,否则若是伤着了心脉的话,恐怕即便华佗在世,也难救了。”   开口之人是太医院的院使,见着此人这么上道,徐将军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满意之色。   将两位面色凝重的太医给送出了营帐,即便他今日刻意压着消息,但军中的奸细也不是吃素的,在接连三日也没有见着陛下的身影之后,不少谣言便凭空产生了。   不少元家的死士都一直在暗处死死盯着,发觉军中真的有不少人与城外的辽军有牵扯,在其中一名身份颇高的副将给辽军送了信儿之后,守在房梁上的死士登时就跳了下来,在副将反应过来前,一记手刀将人直接给打昏了,带到了营帐之中。   与那位副将情况相同的共有九人,都被元琛这一次给一网打尽了。   不过元琛此次装病的目的并不在于将军中的奸细给找出来,更为重要的则是让辽军主动攻城。   果不出元琛所料,不止他有些不耐烦了,守在城外的慕容钦依旧如此。   边城背靠大业,有粮草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一时半伙儿也不必担心断粮的问题,但辽人却不同,他们不擅长耕种,经常掠夺汉人的粮草为生,手中根本没有多少存粮,自然不能跟元琛打消耗战。   现在一听到元琛旧伤复发,已经吐血昏迷的消息,即便慕容钦怀疑其中可能有假,但他是个疯狂的性子,只要有五成的可能性为真,就值得他赌一把!   只可惜,这一次慕容钦赌错了。   慕容钦带兵出征,耶律才为先锋,带领了足足一万人从正前方打算攻入城门。   城楼上的投石机自然不是摆设,不少石块都被砸在了辽人身上,不过他们十分悍勇,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爬上了云梯之上。   此刻慕容钦一直在等,等着他埋在汉军之中的钉子将城门打开。   一旦城门大开,里头的汉军一定比不上他的儿郎们那般勇猛,到时候就仿佛浑身**的处女一般,等待着他的征伐!   忽的,坐在马背上的慕容钦幽蓝的眸子一亮。原本紧紧关上的城门,在攻城木的进攻下,竟然缓缓敞开了。   马鞭狠狠甩在了马背上,只听马儿痛苦的嘶鸣一声,铁蹄阵阵,也不知拢共有多少辽军,竟然直接冲入了城门之中。   原本应该打头阵的耶律才,不知何时竟然调转马头,将长枪指向面前的慕容钦。   咣当一声,城门突然关上了。   看到耶律才的动作,慕容钦微微眯了眯眼,忽然问:   “你是什么时候奔叛本王的?”   “就在你杀了我儿子的时候!摄政王,若是你不这么心狠手辣的话,也不必将我们逼到此种地步!”   慕容钦冷笑一声,也不说什么废话,竟然直接冲上前,一枪往耶律才的方向刺去。   耶律才的武功比不上慕容钦,两相争斗之下,逐渐落入到了下风之中,再一次闪过枪头之后,耶律才额间逐渐冒出冷汗,好悬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越来越吃力。最后被慕容钦长枪一挑,直接将耶律才打在地上。   长枪瞄准了耶律才的脖颈,慕容钦再也没打算留手,准备就地斩杀了这个叛徒。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待慕容钦转身欲躲时,却已经晚了。   一只羽箭直接射在了他胸口处,带着倒刺的铁钩死死扎进肉里,一时间拔也拔不出来。   元琛坐在马背上,远远的看着面色惨白的慕容钦,眼中一片冷色。   慕容钦死死咬牙,伸手直接将羽箭用力给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喷涌,溅在了慕容钦的脸上。   “元琛,这一次算我输了!”   即便慕容钦再是不甘,但成者为王败者寇,他现在胸口中了一箭,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卷土重来了。   缓缓闭上双目,慕容钦直接摔下马,已经没了声息。   ******   关雎宫中。   因为最近忙乱的很,秦妙着实疲惫的厉害,吩咐伺候着的宫人备好浴水之后,就直接走到了屏风后头。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拖了下去。   金银知道主子洗澡的时候不喜欢别人伺候在身边,所以很快就要退出寝殿之中。   正等她要阖上雕花木门时,透过门缝看到了主子雪白如同凝脂一般的脊背,远远看去没有一点瑕疵,而且秦妙还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身段儿,她因为天生骨架纤细,但却生了一身好肉,莹润的模样穿上衣服看不出来,但一脱下来,就连金银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口干舌燥,怪不得陛下一直将娘娘放在心里宠着,这样的尤物,又有谁能舍得?   作孽呦!   金银一边想着,一边赶紧把雕花木门给关上了,生怕这一幕被别人看到了。   秦妙将身子泡在热水中,伸手轻轻揉弄着胸口,仔细清洗干净,之后又伸出一指,顺着骨骼滑了下去,等到摸到了那微微凹陷处后,才轻轻揉按着那处的穴位。   洗澡只洗了一小会儿,用锦缎擦干身上的水渍,秦妙涂上了香露香脂后,只穿了薄薄的肚兜儿跟小裤,吹熄灯上床睡了。   夜里一片黑暗,秦妙只觉得睡得十分不安宁,也不知是天气越热的缘故,还是担心在边关的元琛。   秦妙头半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却觉得胸口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让她根本透不过气来。   她一脚踢开被子,胸口却热得厉害,好像抱着个汤婆子似的。   秦妙也没睁开眼。伸手想要将胸口处的‘被子’给拨开,但‘被子’却好像在她身上生了根似的。   费力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一时间,秦妙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没等秦妙反应过来,她只觉得温热湿软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脖颈处,轻轻舔了一下。   “谁?”   秦妙打了个冷战,此刻她脑子还有一些昏沉,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但她一个女子即便力气不小。却也无法跟男人相比,很快就被侧卧在她身旁的男人一手制住了两只腕子,压在软枕上头,一动都不能动。   又过了一会,秦妙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房中的黑暗,她隐隐约约的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即使看不清晰,不是元琛还有哪个?   “陛……下?”   秦妙试探着叫了一声,但又有些不确定,毕竟元琛此时此刻应该待在边关,怎么会突然回到关雎宫之中?   不过偌大的宫里除了元琛之外,恐怕也没有别的男人胆敢爬上秦夫人的床榻之上了。   两手死死搂住男人的脖颈,秦妙眼中突然涌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一开始只是呜呜咽咽的哭着,但到了后来,竟然哭的越发大声起来。   元琛紧紧抱住怀里头的女人,轻轻拍着她光洁的脊背,出声诱哄着。   “妙妙,朕回来了,”   月光下,秦妙看着元琛的脸,即便这人身上还穿了一身铁甲,头发散乱,身上也带着一股子浓郁的汗味儿,脏污不堪,但秦妙却顾不得许多,死死搂着他,再也不想松手。   冰凉的铁甲贴在女人微微汗湿的皮肤上,让秦妙身体不由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感受到秦妙的变化,元琛哑着嗓子开口道:   “妙妙,你先放开朕,让朕脱了铁甲,别划伤了你。”   听了这话,秦妙才放开抱着元琛的手,但胸口的肚兜儿是用锦缎做的,上头纹绣着半开的莲花,做工十分精致,只可惜被铁甲勾破了丝,倒是浪费了一件儿好衣裳。   等到男人缓缓脱了身上的甲胄之后,秦妙也止住了眼泪,沙哑着嗓子冲着外头吩咐一句:   “备水。”   即便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但对于秦夫人的吩咐,守在外头的宫女自然不敢违拗。很快便有人往浴桶中灌了热水。   元琛此刻待在床帐之内,因为里间儿有人掌灯的缘故,他这幅落魄狼狈的模样在灯光下也无法躲藏。   “妙妙是不是嫌弃朕了?”   鹰眸中流露了一丝委屈之色,元琛凑近秦妙,将面前女人的小脸儿按进了自己怀里头,笑着道:   “快好好闻闻朕臭不臭,我这快马加鞭一路赶来,已经半个月没洗澡了。”   闻到男人身上那股子扑鼻的汗臭味儿,秦妙差不点没昏过去,一巴掌拍在了元琛的后背上,伸出腿直接把人给踹下了床!   “不洗干净的话,今晚就不用上来了!”   这句威胁对于元琛而言,比其他什么话都要有用多了,元琛用了秦妙宫里头的胰子,飞快的洗了一个战斗澡,头发还**的,就直接冲到了床榻之上。   守在门外的宫女想要进来将浴桶中的水给倒出去,却被金银给拦住了。   金银是习武之人,耳力本就比普通人强上不少,在刚才就听到了陛下的声音,既然陛下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与主子相会了,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又何必进去搅扰这一对儿呢?   秦妙手里拿着细棉布。轻轻为元琛擦干头发,借着外头的灯火,她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男人的胸膛,看着上头的伤疤没有多出几条来,这才算放心了。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边关的消息还没传到京城呢!”   带着厚茧的手指捏了捏女人的小脸,男人的鹰眸中划过一丝柔情,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道:   “这不是舍不得我的妙妙吗?”   秦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男人的脸皮,只觉得这人面皮厚比城墙,咕哝着说了一句。   “油嘴滑舌!”   ☆、第156章 大结局上   一见着元琛回来,秦妙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刻便放松了许多,原本眉眼处带着的几分愁绪,现在也尽数消散了,毕竟她原本就不愿意插手朝堂之事,但因为元琛去了边城,她不得不走到台前。   依偎在男人怀里头,秦妙手指缠绕着男人半湿的黑发,男人的发丝与她细软的头发不同,反倒有些粗硬。   “齐君筱得了花柳病。”   听到这话,元琛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之色,他当时之所以没有要了齐君筱的性命,就是为了让她生不如死,不过这女人被他扔到了军营之中当了军妓,若是得了花柳病的话,影响绝对不小。   此刻秦妙看不到元琛的神色,她伸手顺着男人面颊的轮廓摸了摸,发现男人紧紧皱着眉头,说:   “你放心,姜德海已经派了太医去到了军营之中,齐君筱身上的病症不过是梅毒罢了。只要医治得当,也不会危及性命。”   元琛被秦妙摸得有些冒火,一把抓住女人纤细的腕子,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酥麻的感觉让秦妙有些别扭,她在男人怀里头坐直的身子,问:   “现在京城里只剩下淮安王了,你预备如何处置他?”   元琛根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当初之所以留下淮安王、福王以及其他前朝皇族的性命,只不过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罢了,现在金陵闹出战事来,正好给了元琛一个借口将这些前朝余孽给出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道理元琛自然不会不明白,不过此刻他却不想让这些事情占据了妙妙的心神,毕竟他们夫妻两人时隔数月好不容易才见到一面,妙妙却在床榻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了别人的名字,元琛这个小心眼儿的男人,心里头自然有些不痛快。   一个翻身,元琛直接将怀里头柔若无骨的女人压倒在床榻上,轻轻嗅到女人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女人跟男人本就全然不同,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那种柔软的感觉让元琛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薄唇贴上柔软的红唇,轻轻吻了一下,动作并不算激烈,却带着几分温存。   不过即便元琛一开始表现的再是温柔,他骨子里还是透着几分掠夺的野性,所谓小别胜新婚,元琛足足折腾了秦妙一晚上,等到天边隐隐泛出鱼肚白之后,这才停歇。   秦妙累的直接昏睡过去,而元琛也因为赶了许久的路,与女人一起躺在了关雎宫的大床上,相拥而眠。   齐君筱得的是梅毒而并非天花之事,很快就传到了太后耳中,虽然梅毒并不如天花那么容易传染,但到底也是不太干净的病症,白氏心里头还是有些芥蒂的。   她转头看着一旁的赵姑姑,开口道:   “你去派人将君筱给接出来,送到宫外去,派人好好照顾着。”   听到这话,赵姑姑看着白氏,面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说:   “齐小姐那处一直有两名侍卫在那儿守着。即便老奴想要将人从冷宫中带出来都有些不容易,又怎能瞒过姜德海,把人送到宫外呢?”   说完,赵姑姑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白氏可怕的脸色,白氏本就不是什么软和的性子,即便赵姑姑是她的心腹,对待赵姑姑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狠狠将手中端着的茶盏给摔在地上,白氏冷冷道:   “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哀家要你有什么用!之前让你派人给秦氏那贱蹄子下药,你找的是什么东西。蠢钝如猪,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到了现在那贱蹄子还活的好好的,你还不给哀家滚出去!”   在怀疑齐君筱得了天花之后,白氏日日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就派人给秦妙下毒,岂料那小丫鬟也是个蠢笨的,还没有接近御膳房呢,就因为行动太过鬼祟被人抓住了,没有挨住拷问,生生被侍卫给打死。   也亏得太后派人将那小宫女的父母给控制住了,否则若是小宫女受不住侍卫们的严刑拷打,供出慈宁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事,太后心里头就憋了一肚子气,总觉得赵姑姑办事不利,平白惹得她动怒。   赵姑姑自然也清楚太后的想法,识趣的离开了寝殿之中,反正现在再留在白氏身边,她恐怕也讨不着什么好处,还不如快点儿出去来得好,省的太后娘娘动怒,还得在她身上发泄怒气。   正待赵姑姑走出寝殿大门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太监略有些刺耳的通报声:   “陛下驾到!”   里头的白氏同样听到了这道通传声,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顿时一片惨白,身子好像筛糠一般的颤抖着,呼吸声也加重了许多。   元琛昂首阔步的走进了慈宁宫的寝殿之中,嗅到房中的那股子刺鼻的药味儿,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原来一开始在听说齐君筱可能染上天花之后,白氏心里怕极了,便让太医开了药,日日在慈宁宫中熬煮着,有病没病的都得喝上一碗,毕竟得了天花之人,十之**都活不下去,白氏身为太后,比普通人更为怕死,自然得小心点。   明明元琛是白氏的亲生儿子,但现在母子之间比起陌生人都远远不如,好像是仇人一般。   一见着元琛,白氏心跳的更加厉害,直接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声音发颤问:   “陛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元琛看着脸色发青的白氏,薄唇勾起一丝冷笑,一步一步的逼近秦氏,说:   “儿臣昨夜才回到京城,难道母后不想看到儿子回来?”   白氏连连摇头,即便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不敢说出实话,否则若是惹恼了面前的煞神,恐怕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陛下怎么能这么想?你可是哀家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孩子,哀家自然希望陛下好好保重身体,让大业变得更加昌盛。”   元琛自顾自的坐在了八仙椅上。挑了挑眉,道:   “母后怎么还站着?为何不坐?”   一听到元琛的声音,白氏都觉得胆战心惊,她嘴里发干,额角不断有冷汗冒出来,因为面上涂了厚厚的脂粉遮盖皱纹,此刻汗水将脂粉打湿,竟然一缕一缕的流了下来,整张脸好像调色盘似的,着实好看的紧。   与元琛一起坐着,白氏问了一句:   “今日陛下来到慈宁宫中。可是有什么事儿?”   此刻正好有宫女端上来茶盏,元琛轻轻掀开茶盖,吹了吹上头氤氲着的水汽,十分平静的开口道:   “之前齐君筱险些铸下大错,儿臣将人打发到了军营中,不知她怎么回到禁宫的,还望母后能为儿臣解惑。”   白氏面皮一抽,辩解道:“因为君筱得了花柳病,若是哀家不将人给接回来的话,她恐怕会传染更多的人,哀家怎能眼睁睁的看到那一幕?”   “母后,你真当朕是个傻子不成?”元琛不住的冷笑,他对白氏的忍耐早就已经到达了顶点,毕竟这个身为他母亲的妇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自己的底线,生恩元琛早就已经还了,现在也是时候该跟白氏算总账了。   “那个想要去御膳房下毒的小宫女到底是谁派来的?母后以为控制住了小宫女的父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未免想的太过简单!”   元琛离开禁宫之前,就一直派了死士盯着慈宁宫的一举一动,不过碍于白氏的身份,那死士也不敢轻易出手,只有在可能铸成大错的时候,才能亮出自己的身份。   因为一直盯着白氏。所以对于下毒之事,死士早就看在了眼里,提点了宫中巡查的侍卫,才让那个小宫女及时被捉住了。   今日元琛一起身,守在慈宁宫的死士便将此事告知了元琛,所以他才会亲自来慈宁宫走一趟。   一听这话,白氏好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颤抖的伸出手指指着元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事竟然会被元琛知道。   她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儿好像不要钱似的,噗噗往下落。   两手死死扯住元琛的袖口。白氏心里慌得厉害,她余光扫见元琛冷漠的神色,心中涌起无限悔意。   即便秦氏那个贱人是狐狸精,自己也不敢一直紧紧盯着她不放,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等到琛儿腻了就好,现在她与自己的儿子离了心,该如何是好?   “琛儿,哀家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就原谅哀家一次可好?咱们到底是母子啊!”   元琛冷冷一笑,眼神说不出的讽刺。道:   “朕原谅过母后多少次?恐怕已经数都数不清了吧?”   说着,元琛掌风一震,竟然直接把白氏的手给甩了开,好在白氏一直端坐在八仙椅上,只踉跄了一下,才没有摔倒在地。   “姜德海。”元琛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原本守在寝殿门外的姜公公几步走了进来,冲着陛下与太后恭敬的行礼。   “朕记得太后信佛,既然如此,将太后送到九华山去,那里应该是最好的归宿了。”   闻言,白氏如遭雷击一般。身子晃了晃,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元琛再也不看白氏一眼,起身往外走,在元琛临出宫门前,白氏终于反应了过去,几步想要冲到元琛身边,但却慢了一步,寝殿的雕花木门被人紧紧阖上,白氏声泪俱下的拍着门,但守在外头的人都是元琛的侍卫,又怎会违拗陛下的吩咐?   第二日清晨,就有一队人马带着金尊玉贵的太后娘娘往九华山的方向去了。   秦妙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一行人,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毕竟白氏是元琛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元琛都不能要了白氏的命,现在将人送到池州去,想来在白氏有生之年恐怕没有机会再回京城了。   ******   金陵与边城之乱都已经平定,元琛也不会做出兔死狗烹的事情,等到易灵均回到京城后,就直接将人封为苏州刺史。   每每想到易灵均心里头还惦记着妙妙。元琛就觉得一阵不舒服,若是换做以前,他肯定恨不得将易灵均给直接杀了,方才能够痛快一些,但现在却全然不同,毕竟易灵均是平定金陵之乱的功臣,本身又是个有真本事的,元琛自然不会公私不分,直接将人给处死。   反正易灵均成了苏州刺史之后,只有入京述职的时候才回来,也不一定能见着妙妙。   心中转过此种想法。小心眼的陛下心里头舒坦多了,毕竟只要人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妙妙也无法见到易灵均,他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倒是秦妙得知易灵均成了苏州刺史之后,心里头对探花郎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以易灵均的本事,想要留在京城也不是难事儿,过个十年八载,定能封侯拜相。   但现在呢?即便苏州富庶,但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两处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事,易灵均去了苏州之后,倒是留下了一个小侄儿,送到了元家军手下调教。   据说这小子明明生在江南清贵之家,却只识得几个大字,别说做文章了,就吭声的时候都少,好像个木头桩子似的。   苏州是易家的本家,就算金陵那起子前朝余孽现在老实了,但因为易清河的生母是死在那处的,所以易灵均也不准备将清河带到苏州。省的让这么小的孩子回到了伤心地,对他也不算什么好事儿。   此刻秦妙还呆在关雎宫中,她正准备站起身子,却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一番,直直栽倒过去。   幸好守在一旁的金银及时搀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让秦妙摔倒在地。   元琛原本还在上朝,朝臣们正在上奏重新开放互市一事,却见着姜德海不知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原本神态自若的陛下忽然变得面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子。昂首阔步的离开了太和殿中。   看着这一幕,底下的朝臣面面相觑,站在文臣一列的忠勇侯眉头紧缩,心中十分忐忑,生怕是妙妙出了什么事,才让陛下如此挂心。   元琛几乎是一路飞奔到了关雎宫中,他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直接走到了寝殿,看到守在床边的金银,赶忙问了一句:   “妙妙到底怎么了?太医怎么说?”   一边说着,元琛一边紧紧握着女人的手,只觉得十分冰凉。   “回避下的话,主子是……怀有身孕了。”   元琛猛然瞪大鹰眸,皱眉问:   “你再说一次?”   金银面容平静,又重复了一次。   元琛明显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因为之前几次损伤身体的缘故,秦妙的体质已经变得十分不易受孕,所以元琛早就做好了只有小卓安一个儿子的准备,偏偏这个时候突然告诉他妙妙怀有身孕,当真是惊多过喜。   看着跪在下手的太医,元琛开口道:   “妙妙的身体如何了?孩子会不会对她有所损伤?为什么还昏迷不醒?”   陛下一连串几个问题直接落在了太医脑袋上,这位年纪颇大的太医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秦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因为最近吃的少了些,肚子里的小皇子营养有些跟不上,才会突然昏迷过去,只要在饮食上多补补,便不会有大碍了,还请陛下放心。”   即使太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元琛还是有些不信,直接派人将正在配药的周辰给叫了过来,让他重新给秦妙诊治一番。   就算周辰的医术颇高,但与之前的那位老太医也不过是在伯仲之间罢了,结果自然是别无二致。   听到周辰的话,元琛这才算放心了,他伸手拨了拨秦妙汗湿的头发,细细回想起来,只觉得刚才太医那一声‘秦夫人’实在是刺耳的紧。   明明后宫之中元琛唯一碰过的女子只有秦妙一人,偏偏因为这男人之前赌气的缘故,一直没给秦妙位分,使得阖宫的宫女太监只能以‘夫人’称呼秦妙。   此刻元琛想起来这件事,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他轻轻在女人额头上吻了一下,之后脚步不停,直接赶回了养心殿中,冲着姜德海吩咐一句,道:   “去吩咐礼部尚书一声,朕准备封秦夫人为后。”   对于这件事,姜德海心中早有预感,所以面色依旧平静的很,甚至心底都没有一丝吃惊。   不过他清了清嗓子,还是开口了。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宫里头还有钟妃娘娘呢!”   经姜德海这么一提点,元琛这才想起来那个仿佛透明人一般的钟秀,毕竟钟秀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连个摆设都比不上。   沉吟片刻。元琛直接开口道:   “派人将她送出宫去,给她一个出产颇丰的庄子,也算是朕对她的补偿了,至于宫里头的钟妃娘娘,身体孱弱,不幸辞世。”   明白了陛下的心思,姜德海丝毫不敢耽搁,先是去给礼部尚书传旨,让他准备好封后大典,而后才去到了钟妃宫里头。   与陈黎不同,钟秀是个十分安分的女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自己能够得到元琛的宠爱,所以也不主动去争去抢,日子虽说过得不算体面,但她宫里头的下人一个个却老实的很,也没有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情。   钟秀一见到姜德海,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问:   “不知姜公公今日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啊?”   钟秀心里头倒并不十分担心,毕竟宫里头只剩下她与秦妙两人,秦妙又并非那种气量狭小的性子,只要自己不主动招惹她。这日子就不会难过。   姜德海喝了口热茶,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回钟妃娘娘的话,今个儿奴才是奉了陛下的吩咐,想要将娘娘给送出宫去。”   钟妃秀丽的脸蛋陡然变得苍白如纸,她现在虽然是完璧之身,但到底也是圣上的女人,是正儿八经的妃嫔,若是被送出宫去的话,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看着钟秀难看的脸色,姜德海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登时便笑着道:   “娘娘放心。事情并不如您心中所想,陛下只不过是吩咐奴才将娘娘送出宫,再给您一个出产颇丰的庄子,这样一来,您下半辈子给不用愁了,您年纪正好,届时男婚女嫁,也与皇室无半点儿瓜葛。”   毕竟宫里头的钟妃过了今日就会‘病逝’,宫外的钟秀只要不捅出天大的篓子,元琛是不会理会此人的。   听到姜德海的解释,钟秀伸手轻轻拍了拍胸口。脸色好转了几分。   “姜公公话说的这么明白,我自然了解了陛下的心思,请你放心吧。”   无非就是因为陛下对秦妙太过疼宠了,不忍心秦妙受委屈,这才想要把自己打发出宫罢了。   比起一辈子在禁宫之中守活寡,出宫对于钟秀而言,反倒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她出宫之后,有了庄子在手,也不愁下半辈子的花销,一个人过日子倒也自在。   见着钟秀没有舍不得妃嫔的位分。反而十分痛快的应下此事,姜德海暗自点了点头,觉得钟秀倒是个明白人,选了一条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路。   毕竟即便她今日不应下此事,也会‘病逝’,到时候闹得太过了,惹怒了陛下,别提庄子了,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陛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当日下午,姜德海就派人将钟秀给送了出去,因为只用了一顶小轿,所以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出了皇宫之后,抬轿的侍卫直接带着钟秀去了元琛给她的庄子里,那处庄子本是皇庄,出产颇丰,里头的农户一个个也十分老实,自然不敢怠慢了她。   等到夜里,宫里头的钟妃无声无息的香消玉殒了,元琛得知此事后,将其以妃嫔的位分下葬,而宫外的钟秀等到手中攒了一笔银钱之后,直接在京郊盖了一座小院儿,没事儿在河岸边钓钓鱼,养养花,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第157章 大结局下(主要是易灵均的故事,不喜勿入)   秦妙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胡子拉碴守在她床头的男人,即使穿着黑底红纹的朝服,依旧遮掩不住他眼底的青黑,再配上眼珠上密密麻麻的血丝,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休息好了。   一把拉着元琛的手,秦妙轻轻开口:   “我渴了。”   男人丝毫不敢怠慢,即使太医说妙妙的身子并无大碍,但在元琛眼中,这女人却好像纸糊的一般,他只要稍稍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她给捅出一个窟窿来。   忙不迭的给秦妙倒了一杯蜜茶,元琛直接将人抱在怀里头,茶盏送到女人嘴边,十分细心的喂水,即使这样仍是有星星点点的水珠儿顺着女人的下颚滑落,打湿了薄薄的亵衣,紧紧贴合在皮肉上,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元琛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不知从何处找出了一块锦帕,动作笨拙的将秦妙身上的水渍给擦干净。   “陛下,我怎么了?”   一双鹰眸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元琛低头。薄唇贴在女人耳畔,低声开口道:   “妙妙,你有孕了。”   听了元琛的话,秦妙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缓缓瞪大眼,两手死死攥住元琛的领口,问:   “我怀孕了?”   因为身体的缘故,秦妙甚至认为自己这辈子只会有小卓安这一个孩子,即使她还想要一个女儿,但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   现在元琛告诉她这个消息,让秦妙登时喜不自胜,两手捂着脸,竟然激动的眼眶通红,掉下泪来。   孕妇最好不要流泪,否则太过伤身,元琛知道秦妙身子不好,眼皮子抽了抽,用手指为她擦干眼泪,轻轻道:   “不能哭。”   秦妙含泪点了点头,咬着唇轻声道:   “我不哭,不哭。”   一边说着,秦妙一边伸手轻轻拂过依旧平坦的小腹,喉咙里好像被棉花哽住了似的,她忍了又忍,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正待此刻,雕花木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一颗小脑袋从外头凑了进来瞟了瞟,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里间儿。   秦妙一见着小卓安,赶忙冲着这孩子招手。   “快过来。”   小卓安面对元琛时直打怵,但在秦妙面前胆子却比平时大了很多,顾不上父皇难看的脸色,几步就冲到了床榻边上,两脚一蹬把鞋给踢了下去,一下子就爬到床上,两只手拉着秦妙的胳膊,冲着元琛讨好的笑了笑。   元琛冲着小卓安一瞪眼,把这孩子吓得猛然哆嗦了一下,秦妙赶紧抱着孩子,柳眉倒竖,冷冷道:   “陛下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竟然吓唬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真是让妾身长见识。”   秦妙一边说着,小卓安一边躲在女人怀里,冲着元琛挤眉弄眼,那态度当真嚣张的很,偏偏他现在有人护着,元琛也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强忍着咽下这口气。   看着女人的肚子。元琛心里头不由有些发愁,这怀的要是个女儿还好些,但若是像卓安这样的淘小子,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恐怕都要将皇宫的房顶给掀了。   此时此刻,秦妙并不知道元琛的想法,她靠在男人怀里,一手抱着小卓安,一手放在小腹上,笑弯了眼。   又过一月,正好是难得的好日子。玄德帝正式晋封秦氏女为后。   得知了这个消息,待在苏州的易灵均总算放心了,毕竟秦妙一日名分未定,他这心里头总归有些别扭。   雕花木门被人在外头轻轻敲了几声,一个姿容中等的小丫鬟走了进来,这丫鬟名为翠竹,长了一张圆脸,笑的时候十分讨喜。   “大人,该吃午饭了。”   易灵均放下笔,将苏州的案卷给放回了桌上,问了一句:   “花氏呢?”   “解语夫人还呆在自己的小院儿之中,没有出来。”   听到翠竹这么说,易灵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翠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易灵均站起身子,直接走到了外间儿,发现易夫人正坐在桌前,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看到母亲的神色,易灵均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有些不妙。   “母亲。”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易灵均坐在了易夫人对面,手中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就听到易夫人开口了:   “灵均,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偏偏膝下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你就算不急也得为母亲考虑考虑啊,我真的想要抱孙子了。”   “母亲,你要真喜欢孩子的话,不如将清河带到身边养着,他是个好孩子。”   易夫人摇了摇头,道:   “清河那孩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面前,受的刺激着实不小,性子太毒。而且我想要抱孙子,不是养侄子。”   易灵均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无奈,自打他成了苏州刺史之后,花解语便紧追不放的跟在他身边,之前他曾经毁了花解语的清白,于情于理也应该将她纳过门,事实上,易灵均也这么做了,毕竟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花解语再回到寻芳馆中。   不过最近一个月他也不知道花解语究竟是怎么了,一直对他避而不见,平时就龟缩在自己的小院儿中,一日三餐都由丫鬟亲自送进去,易灵均连人影都见不着。   一开始他还没有发现不妥之处,毕竟苏州积压的案件着实不在少数,他将那些案件都给处理一番就费了很大的功夫。又哪里有闲心沉浸于女色之中?   等到易灵均发现花解语有些不妥之后,这女人竟然刻意躲他,即便易灵均走到了花解语门前,这女人也不会给他开门。   想到这一点,易灵均心里头便无端升起了一股火气,偏偏他原本就是个谦和的性子,自然不会向别人发作出来。   见着儿子不开口,易夫人轻轻道:   “灵均,明日你表妹要来府中,晚上一起吃个饭,毕竟足足有七八年没见着了。”   易灵均今年二十有五,而易夫人口中的表妹今年不过十六。名为赵姝,在易灵均记忆中还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儿,但瞧着易夫人的意思,倒像是要将他们两个凑做一对。   “姝儿竟然要来了?”   易夫人点了点头,道:   “你表妹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之前娘曾经见过她一次,模样出落的十分漂亮,性子也柔婉和顺,又读了不少书,想来会与你相处的好。”   听到这话,易灵均更加烦躁了,不过他是个孝顺的。也不会对易夫人表现出来,只淡笑一声,默默的吃着饭。   第二日,那个名为赵姝的表妹果然来了。   说起来,易灵均未娶妻而先纳妾,此举实在是不合规矩,但因为之前在易家闹过那一场,易家人已经将易灵均除族了,所以即便他的举动再是不妥,也不会有人约束。   更何况这位易大人年少有为,坐上了苏州刺史的位置,又有哪个会不长眼的拿易灵均纳的那房美妾来说事儿呢?   府中有贵客到来,即便花解语再是不想出门,也不得不穿上一身藕粉色的衣裳,从自己的小院儿中走出来。   因为花解语只是个小小的妾氏,身上并不能穿大红色,所以在见着穿了一身红衣的赵姝后,她这心里头登时就有些不痛快了,不过在看清赵姝的容貌后,瞬间又好了几分,穿了红衣又如何?还不是没有她美。   若说易灵均如同山间清泉一般清雅,那花解语就好似盛放着的牡丹一般,明艳的面容不可方物,其他女子站在她身边。少有不会被花解语给比下去的。   赵姝一见着花解语,心里头就有些不痛快了,姨母之前是跟她说了表哥有一房美妾,但却没说美到了这种程度,但凡是个男人见到了花氏这张脸,恐怕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在她身上了,又怎会多看自己半眼?   这么想着,赵姝暗中憋了一口气,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来,笑着冲着易夫人与易灵均行礼。   易夫人明显很喜欢赵姝这姑娘,亲亲热热的拉着赵姝的手,家长里短的一直唠着。   花解语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跟着众人身后,老老实实的当一个花瓶儿,看都不看易灵均半眼。   易灵均抿了抿薄唇,刻意落后几步,与花解语并身而行,这是他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花解语,当即便低声开口道: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大人说笑了,妾身没在闹别扭,只不过最近天气热得很,身子骨懒散着,不想动弹罢了。”   赵姝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却听不清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她转过头来,笑意盈盈的看着花解语,问:   “解语夫人当真生了一副好容貌,真是我见犹怜。”   花解语低头笑了笑,眼底涌起一丝讽刺之色,‘我见犹怜’这个词是南康长公主曾经对桓温的妾氏李夫人说过的,现在赵姝也用了这个词,不就是把自己放在了正室的位置上?   看来易灵均真的是打算将赵姝给娶过门,否则为什么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扯了扯嘴角,花解语道:   “赵小姐客气了。”   她原本就不愿与女人虚与委蛇,只觉得这日子还不如待在寻芳馆中畅快,之前花解语一直认为。只要能留在易灵均身边,就算只是个小小的妾氏,她也甘之如饴,但此时此刻,花解语后悔了。   因赵姝是客人,一路上易灵均与易夫人对待她的态度当真好的很,也不知赵姝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一整日再也没有与花解语搭话。   好在花解语心里对赵姝十分厌烦,也不觉得有什么,自顾自的坐在凳子上,一口一个茶点,当真自在的很。   等到天色晚了,花解语便再次回到自己的小院儿中,将伺候着的丫鬟都给支了出去,开始收拾一些金银细软,放在包袱里头。   她准备回京了。   伸手搭在腕子上,花解语到底是青禾的亲妹妹,也略通些医术,自然能诊出滑脉。   若是在普通人家,女子怀了身孕自然是天大的喜色,但在易灵均身边却不同,易灵均身为苏州刺史,还没有娶正妻,若是身边的妾氏怀有身孕并且产下庶长子的话。日后婚事肯定艰难了。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处理这种事情的方法,无非落胎而已,花解语不想眼睁睁的流掉孩子,便只能离开。   做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她心里头非但没有半点难过,反而无比的轻松。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花解语赶忙将包袱藏进了锦被中,皱着眉头转身,道:   “不是说不用伺候……大人?”   看到易灵均,花解语面上没有半分笑意,道:   “天色已经不早了,妾身要歇息。大人有事便直说吧。”   易灵均也不是个傻子,又怎会察觉不出女人疏离的态度,他心里头无端有些别扭,几步走上前,拉住花解语的手腕,道:   “这里是易家,你难道还要赶我走不成?”   花解语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与易灵均挨得极近,两人之间不过只有一拳的距离罢了,鼻间涌入男人身上清淡的檀香味儿。   以前花解语最喜欢闻这股味道,她很清楚易灵均不是刻意在衣裳上熏香,而是他书房之中的香炉内就放着檀香,日日在书房中处理公事,久而久之,身上也自然沾染了这股味道。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女人紧紧抿着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易灵均气的更狠了,白玉似的脸颊此刻涨的通红,狠狠的甩开花解语的手腕,几步离开了房中。   看着男人的背影,花解语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小腹上,将包袱从锦被里拿出来,继续收拾东西。   她却没有料到。原本已经离开的男人,竟然去而复返。   “你要去哪里?”   易灵均的声音平日听着十分清冽,仿佛碎玉一般,但今日传入花解语耳中,却多了几分阴寒。   此时此刻,花解语手里头还拿着包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辩解的。   她抬眼看着易灵均,发现这男人紧紧抿着唇,两手握拳,指节都泛起了青白色。   即便如此,易灵均的容貌依旧好似玉雕一般,清冷俊逸不似凡人。好像谪仙,也怪不得如今的皇后娘娘当年会对这样的男人升起几分心思。   “你是我的妾氏,若是私自出逃的话,就成了逃妾,依照律法,是要打五十大板的。”   花解语对大业朝的律文一窍不通,她直接将包袱摔在床上,开口道:   “既然如此,就劳烦大人帮妾身一把,将妾身逐出府去,妾身也有容身之处。”   “容身之处,你是说寻芳馆?”   易灵均嗤笑一声,更加逼近了花解语,微微低着头,贴在她耳畔,道:   “你就这么不知廉耻,明明都从妓院里走出来了,现在竟然还要回到那种地方。”   “那有如何?”   花解语本身武功高的很,自然也不会被易灵均给制住,此刻她猛地甩开手,看也不看这男人半眼,提着包袱就往门外走。   “你要是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花解语头也没回,看都不看易灵均半眼,就直接离开了。   看着女人的背影,易灵均气的浑身发抖,再也不复那副端方模样,直接将房中的瓷器摆件尽数扫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花解语很快就回到京城,她虽貌美,但却是死士出身,武艺高超又会一些医术,一路上虽然遇上了不少麻烦,但对于花解语而言都是小事,只要动动手指就解决了。   回京后,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花解语并没有去到寻芳馆中,而是去到了青府。   再去寻芳馆之前,花解语名为青语,只不过这名字许多年没用了,突然提起,倒是觉得有些陌生。   自打皇后娘娘又产下了一位小皇子之后,宫里头也没有别的糟心事儿了,金银便出了宫,与青禾成了亲。   今日一见着花解语回来,不说金银大吃一惊,就连青禾面色也有些难看。   他一把拉着女人的膀子,皱眉问:   “解语,是不是那个姓易的对你不好?”   “以后别叫我解语了,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小语。”   虽然花解语并不是真正的娼妓,但当年她在寻芳馆,可谓是艳名远播,现在她肚子里怀了孩子,若是不改回原来的名字的话,对娃儿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青禾手指往下滑,搭在了青语的腕子上,双目圆瞪,说:   “你有孕了!”   金银早在与青禾成婚之时就已经知道了他跟青语的关系,所以即便以往金银对青语还有些怨念。但到底是自己的小姑子,年轻时的那些小事,早就算不得什么了,她现在只担心青语受了委屈,心里挨不住。   别看这姑娘一副要强的模样,但其实心思最是细密,若不是她怀了身孕,想必也不会来到青府之中。   “罢了罢了,你现在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让小语好好养胎,从苏州一路到了京城,奔波了多少日,可别动了胎气。”   听了这话。青禾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紧缩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   一连过了五个月,已经入冬了。   青语肚子里的娃儿足足六个月了,肚皮高高耸起,但人却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根本没丰盈多少。   金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即便青语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头定然是不好受的,若不是对易灵均用情至深,她当时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追到苏州去,现在伤透了心,只带了一个孩儿回来。   年末正好是外官回京述职的时候。因为陛下新设立了南北镇抚司,青禾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虽然官职并不很高,但也得日日上朝,想必碰到易灵均的机会也不少。   这一日,青禾就将易灵均给请到了青府之中喝酒。   青语根本不知道易灵均也到了府中,金银与青禾可以将此事瞒了她,所以当青语仍如同往日一般在连廊中散步时,竟然撞上了满身酒气的易灵均。   一见着易灵均,青语想都没想转头就走,但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身子不如往日灵活。根本走不很快。   易灵均一见着青语,顿时也愣住了,他根本不知青语与青禾之间的关系,现在见着青语高高耸起的肚子,满腹都是火气。   她竟然成了青禾的妾氏?!   几步冲上前,易灵均死死按住青语的肩膀,因为酒醉的缘故,他的力气比平时还要大上几分,一时间青语竟然没有挣脱开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容身之处不是寻芳馆,而是青府。”   看着男人眼底满布血丝,青语皱了皱眉。想要拨开易灵均的手,却没有得逞。   “易大人,请你自重,你现在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再与小女子闲扯不清的话,恐怕有些不妥吧。”   其实易灵均根本就没有娶赵姝,这六个月来,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易灵均仍旧没有派人找过花解语的下落,毕竟当日是这个女人主动离开的易家,他又何必再找她?   但今日见着了青语,易灵均却想直接将这个女人给绑回易家。不管她肚子里到底怀的是谁的孩子,他都不在乎。   “你跟我走!”   说着,易灵均就拉着青语往外走,只可惜女人根本不配合他的动作,寻了个机会直接甩开了男人的手,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里跑。   易灵均看着青语的肚子,也不敢追上前,生怕这女人跑的太快,伤着了自己。   等到人影消失之后,易灵均的酒意也醒了大半,大半夜的,他顾不得所谓的规矩,竟然直接踹开了主人的房门,将青禾从房间里给拖了出来。   只可惜易灵均的功夫根本比不上青禾,不止没将青禾制服,反而被人家狠狠揍了一顿。   “让你欺负我妹妹!”   “你妹妹?”   即便被打得嘴角渗血,易灵均依旧没错过青禾口中的话,他瞪大凤眸,突然想明白了,再也顾不上青禾,直接往刚刚青语离开的方向冲去。   一路上一直打听着,吓了不少丫鬟们一跳,易灵均这才走到了青语房门外,不过他无论怎么请求,雕花木门依旧死死关上,无论如何都没有打开。   不过易大人一直没有气馁,日日前来青府拜访,终于在述职期满之前,将美人儿重新带回了苏州。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